池水看起来有些深度,至少超过了人的身高,楚云不会游水,胡乱拍打下反而离岸边越来越远。
眼见楚云浮浮沉沉,情况很是危险,尤清洄也是大为着急,摸了摸明显隆起的肚子,尤清洄一咬牙跃入水中……
后头跟着的两个侍女遥见情况不对,一人赶忙去搬救兵,一人急着跑了过来。
夏梅看着池子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因为她也不会水。“薛公子!!尤,尤公子!你们,你们小心哪!!”
而此时的尤清洄可谓苦不堪言,楚云十分不配合,只知一味的胡乱挣扎,完全听不进他说的话,他纵使抓住了他,也根本无法将他往岸边带。
再加上他还大着肚子,需要顾及孩子,更兼之他已武功尽失,楚云又完全不会武,简直是雪上加霜。
双脚触不到任何实物,再这么耗下去只怕得两尸三命,情急下,尤清洄便不管不顾的甩了楚云一巴掌。
被突然扇了一巴掌的楚云立时停止了所有动作,仿佛不敢置信似的,随即便更为剧烈的挣扎起来,“尤清洄!你竟敢…咳…打我!你……咳咳…活的不耐烦了!”
“楚云!听我说,你放松,配合我,我带你上岸。”
“你滚开!咳…谁知道你是不是居心不良想要淹死…咳…我,滚……咳咳咳……”
真是想不通这人脑袋是怎么长的!“我要害你我能搭上我自己吗?!”
楚云停止了挣动,当真是乖乖放松了下来。
尤清洄松了口气,跟他折腾的都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池水了,口中却道:“对,就是这样,放轻松,身体莫要太僵硬。”手中托着楚云下颚缓缓朝岸边游去。
本就怀着身孕,兼之方才一番大动作,尤清洄渐感体力不支。
怎奈祸不单行,尤清洄忽觉腿上一阵痉挛,暗道不好,竟是这会儿抽筋了。
腿上抽搐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手中的楚云变得重如千斤,尤清洄咬着牙护着他坚持往前游,眼见离岸边越来越近……
忽然,筋脉里流窜过一阵抽疼,尤清洄手下一滑,楚云的头一下便没入了水中,尤清洄一惊,忙使劲全身的力托起楚云,无心理会楚云愤怒的脸,艰难道:“薛公子,我腿抽筋,游不动了,快到岸了,你能不能……”
“滚开!”伴随一声怒吼,身体被一股大力毫无预兆的掀翻,“砰—”一声沉闷的声响,身子重重撞上坚硬无比的池壁,未说完的话硬生生成了涌上喉间的腥气。
…………
那方冬荷见楚云和尤清洄双双落水,急忙赶着去找殷傲遗。
跌跌撞撞的敲开书房的门,冬荷气喘吁吁道:“宫主宫主,不好了……”
殷傲遗微微皱眉,“说。”
冬荷被殷傲遗冷冽的眉眼吓得一个哆嗦,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道:“那个,宫主,出大事了…”
殷傲遗:“重点。”
冬荷抖了抖身子,结巴道:“薛公子掉水里了。”
“该死的!”殷傲遗骂了一声,“哪里?”
“西边池塘那儿……”言罢,冬荷只觉眼前一道影子晃过,殷傲遗已不见踪影,冬荷打了个寒战,愣愣的对着消失在空中的黑点道:“尤公子也跟着跳下去了。”
…………
池壁坑洼粗糙,表面嵌着大小各异的石头,腰侧狠狠撞上一块凸起的大石,尤清洄暗道不妙,果然,腰间的剧痛缓缓延伸至小腹。
腹中升起沉钝的坠涨感,一点点穿刺着,牵拉着,消磨着,和着腿上还未散去的抽搐感,撕扯着他的身体。
尤清洄苍白着脸,额上覆上层细密的汗,渐感池水冰凉,与身体内部散出的寒意,一同侵蚀他的骨肌。
身凉,心更凉。
没有力气了,连池壁也抓不住了,明明只有一步的距离,他却再也走不动了……
尤清洄缓缓的松了力,身体一点点浸泡进水里,仿佛连腹部的疼痛也舒缓了不少。
不疼了,真好。
身体不断下沉,双眼捕捉到的最后风景,是那个人急切的将楚云拥进怀里,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吻了吻他失血的唇。楚云哭着投进他怀里,他便紧紧的抱着他,好像他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他带着楚云掠出水中,飞出他的视线,只留刺目的阳光灼痛了他的眼。
从头到尾,他都没看他一眼。
从头到尾,他只留给他一句:滚开。
唇边勾起一抹笑,被烈日衬得愈加悲凉,他缓缓滑入水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渣ZZ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小虐尤小受!!!!
谢谢亲们的安慰,渣ZZ特别想对那些红锁说有本事冲着我来啊!冲着我的文来算什么!O(∩_∩)O~
☆、三七章?精彩纷呈
殷傲遗刚到,便看到令他肝胆欲裂的那一幕:白衫公子与黄衫公子纠缠在一处,白衫公子也不知做了什么,黄衫公子便没入了水中……
宛若二十年前,笑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两个小少年,一个忽然伸手将另一个推入河中,站在岸边的那个依然笑得灿烂,而掉进河里的小少年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再没踪影……
那是他的恶梦,那时他执着了二十年不肯放下的深念。
就这样,与眼前的情景重合了……
是上天给他改成历史的权力吗?是吗?是吧……
殷傲遗疯了,红着眼跳进水里,一把挥开那个该死的恶魔,将深深切切印在心底二十年的那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再也不要……再也不会……让你被河水带走,再也不让……你离开我的世界……
护你一世周全……薛澍……澍儿……
“公子,公子,啊,谢天谢地,你没事。”
夏梅的声音将殷傲遗拉回了现实,定了定神,平复强烈的情绪波动,见楚云虽然脸色苍白,人却是清醒的,柔声道:“没事吧?”
楚云眸中闪过一抹异样,摇了摇头,搂紧殷傲遗,手抱在他脖间,“傲,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殷傲遗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心神却不禁飘远,有那么一会儿,他大概魔怔了……等等,应该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呢?
殷傲遗方才想起,就听夏梅叫道:“啊,不好了,尤公子呢?方才尤公子跟着跳下去救薛公子的,他怎么没上来?”
殷傲遗猛然抬眸,捏住夏梅的手臂,紧盯着她因吃痛而转过来的眼,“你说什么?他是为了救澍儿?”
被殷傲遗深不见底的黑瞳紧紧地锁住,陡然遍体生寒,夏梅惊惧的点头,惊定不疑道:“两人刚开始还说的好好的,后来不知怎的,薛公子便掉进了池子里,然后尤公子便也跟着跳下去了。“
殷傲遗将视线移向楚云,楚云敛着眉,不情不愿的点头,“我自己绊到了块石头。”
尾音刚落,殷傲遗已是再一次跳入水中。
殷傲遗无法形容他此时的感觉,宛如心底破了个洞,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不断流失,不安慌乱的情绪无法抑制的在胸口奔腾,一些破碎的字眼终是拼成了一句:他不能死。
当视线触及那个了无生气半椅在水底的身影时,心跳陡然加速,几欲跳出喉间。小心的抱着他冰凉的躯体,微颤的手停在他鼻间,在感觉到微弱的呼吸时,心骤然一落,重新回到胸腔。
幸好,还来得及。
…………
很难受,鼻子里像堵上了两团棉花,透不过气……用力的吸了口气,吸进的却都是从棉花中挤出的水。胸腔一片火辣,好重……
使不上劲,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他死了么?好像还没……他怎么还不死呢……
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下,转眼便融进汪洋的水中,一点痕迹都没留……
眼前闪现白光,晕晕乎乎的似乎飘了起来,就快了吧……快要可以解脱了……
身体猛然落入个滚烫结实的怀抱,泛着冷气的身子忽然间找到了热源,不自觉的靠近了些。
唇上一热,有温暖的气体随之被渡了进来,尤清洄贪婪的汲取着,甚至自动的张开了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低笑。
唇上热源离开,尤清洄不满的咕哝了一声。
倏地,他像是冲破了环绕周身的水幔,所有的感官瞬间回到原位,他瞬间感到了疼痛的不断拉扯。
尤清洄剧烈的呛咳出声,不断有冰凉的水从嘴边吐出,他迷着眼,看着那个模糊而熟悉的轮廓,一只手迟缓的捂住肚子,另一手缓慢的拽住他衣袖扯了扯,惨白的唇抖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字,“疼。”
正当殷傲遗为尤清洄的睁眼而松了口气时,猛然间听到他凄惨兮兮的喊疼,心又是一跳,这浑身是白的人儿衣衫下摆竟是染上了点点猩红,在雪白的布料上显得异常刺目,而那殷红的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扩大。
猛地收紧手臂,朝夏梅低吼,“找郭重过来。”话落,已是抱着尤清洄朝他房中疾驰。
留下不明所以的夏梅和眼神恐怖的楚云,夏梅抖了抖,跑去执行首长的命令了。
…………
“这都五个月了,怎地还不消停。”郭重口中抱怨,却还是认真的替尤清洄诊治,“内力俱废,筋脉失养,寒气入里,胎气大动,得亏这孩子顽强,这才没给你们折腾没了。这回可记得,切莫再有大动作,下次,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尤清洄虚弱的躺在床上听郭大夫唠叨,令他惊奇的是,这般啰嗦的郭重竟没被殷傲遗拍飞,甚至时不时能听到殷傲遗低声应上几声。
直至耳根清净,尤清洄忽觉脸上笼上一层阴影,微微睁开眼,入目便是殷傲遗那张俊美不足以形容的脸,不知何时,满室只剩他们两人。
也许是光线打的角度太好,将殷傲遗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衬出几分柔和,他对他道:“好好休息。”声音低缓,珠圆玉润。
尤清洄一时怔愣住了,待回神时,只来得及捕捉到殷傲遗已经转身的背影,尤清洄脱口叫道:“等等!”情急下扯动了腹部,尤清洄不由蹙起眉。
殷傲遗见状也是蹙眉,“有话慢说。”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眼眸深处隐藏的几丝关切。
想着殷傲遗这番举动也只是关心他儿子,尤清洄道:“轩岐茸是不是给楚云了?”‘轩岐茸’也算是两人之间的雷点,因而说这话时尤清洄下意识的避过殷傲遗的眼睛,只是语气不免带上病中的弱气。
“问这个做什么?”
“告诉我是或不是。”
尤清洄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殷傲遗只当他是恼怒自己把如此重要之物给了他不喜之人,却是没有否认,“是。”
“你怎么能给他用呢?”殷傲遗正要回答,就听尤清洄已道:“轩岐茸药性峻猛,而楚云素体虚弱,根本无法承受如此虎狼之药。纵使你用真气替他稳住药力,不过治标不治本,只是维持一个阴阳相衡的假象,换句话说,这只是在抽离内里的正气与肌表的邪气互相牵制,外表的正气耗完,内里再源源不断为之提供,当有一天内里正气也被用尽,阳气暴脱,便是他身亡之时。”尤清洄接着道:“他是否脾气变得暴躁,喜怒无常?那便对了,这便是正不压邪,虚火亢盛的征兆。幸而入邪不深,还能治。”
言罢却见殷傲遗正紧紧的盯着他,眼底涌动着不知名却叫人心惊的情绪,尤清洄缩了缩肩膀,却仍旧执拗道:“我是说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叫郭大夫替他看看。”
殷傲遗忽而卷起一抹笑容,宛若昙花始放,叫人移不开眼,尤清洄看呆了。
回神时,眼前便是殷傲遗放大的俊脸,随即唇角落下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那人轻柔的对他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直至看不见殷傲遗背影,尤清洄还愣在那里,呆呆的摸了摸唇角,殷傲遗是宫主当久了脑子出问题了精分了嘛?!
…………
楚云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在他对面,坐着个笑容嫣然,姿容夺目的……公子。
两人虽只是坐在那儿,眼神相碰间,却擦出了无数‘火花’,空气中布满着浓重的杀气。
这一局面,在殷傲遗进门时才被打破。
只见那公子眼神陡然变亮,迈着袅娜的步子便朝殷傲遗贴过去,口中娇声道:“殷殷~伦家等你很久啦~你讨厌~~”
殷傲遗:“……”
楚云:“……”
楚云猛地将眼刀射向殷傲遗,“傲,他是谁?!”
殷傲遗扫了眼那妖媚的公子,淡淡开口,“你哪位?”
那公子:“……”
楚云脸色霎时暴雨转阴。
“殷殷~嘤嘤嘤…你竟然忘了伦家,伦家不开心了。殷殷,难道不记得了,伦家是小玉啊,当年你砸了五箱黄金买了伦家的初…夜,还夸伦家的小…洞有多么紧致,是多么销…魂,把伦家按在床上做了一天一夜才肯放过伦家,可是伦家腰软的都下不了床啦,就又在床上躺了几天几夜。你还体贴的替伦家上药呢,用……那里。”小玉言罢还娇羞的捂住脸,面色鲜红欲滴。
殷傲遗:“……”
楚云脸色再次变成暴雨兼闪电,狠狠的瞪着小玉,恨不得吃了他的血肉,尤其是见到他确是比自己年轻,身段更好,容貌更艳,更是郁怒,妒火怒火掺杂,几欲将他整个人烧起来。他咬牙道:“殷、傲、遗!“
殷傲遗垂眼,“小玉是么,小玉姑娘,你还是别胡说的好。”
楚云愣了愣,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小玉脸上有瞬间空白,“哈?”随即便啼哭起来,“嘤嘤嘤……讨厌~讨厌!睡了伦家转头就忘便算了,伦家千里迢迢来找你,你还不认账,不认账便罢了,连伦家的性别也弄错,嘤嘤嘤……亏人家还一直为你守身如玉,连小手都不让人碰,连澡都不让别人帮伦家……那里也一直用药保养……嘤嘤嘤……”
殷傲遗:“……来人。”
护卫现身,殷傲遗道:“带这位姑娘下去好生‘招待’,直到他能好好说话为止。”
小玉睁大眼,“殷殷~你不是说真的吧?殷殷~不要啦~嘤嘤嘤……伦家只要你招待,不要别人~殷殷~嘤嘤嘤……”
魔音渐远,终是听不见,世界安静了。
楚云瞥了眼面色始终无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