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衙役将一个瘦小的成年男子带到了堂上,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参见青天大老爷。”他一直不曾抬头,也不知是不敢看县令,还是不敢看尤清洄。
“说说吧,”县令又摆出了副他独大的优越姿态,“你昨日都看到了什么?”
那人唯唯诺诺的应了,“是是,小的昨日便看到这人与赵公子吵得厉害,最后还将赵公子的手下都打伤了。”
县令问道:“事出为何?”
那人迟疑道:“像是赵公子将他当成了女子,便就出言…说了几句。”那人不敢直说调戏,便说的委婉,但在场清楚赵是空为人的都心知肚明,“两人一言不和,便吵了起来。”
尤清洄微微蹙眉,听这话中之意,怕是那赵是空出了什么事,能闹到公堂上的,绝非什么小事…
“如何啊,尤清洄,”县太爷得意的哼哼,“你因与赵家公子赵是空发生争执,打伤赵府的下人在先,后又因心中愤郁难平,一怒之下便痛下杀手,杀了赵是空,你说是也不是?!”县令一拍惊堂木,矛头直指尤清洄。
竟是死了…尤清洄略微错愕后,在心中叹了口气。
想不到这次却是宁轻合先开了口,“启禀大人。的确,昨日之事菩来客栈的许多人都看到了,但并不能单凭此就说尤清洄杀了人。况且证人也只说看到尤清洄和赵公子争吵,而没有直接目睹杀人经过,并不能就因此断定尤清洄谋害了赵公子。若说与赵公子起争执之人就是嫌疑犯的话,那在下想,这样的人可就多了。大人缘何不认为他们杀了赵公子,却偏要说是尤清洄呢?难道就因为尤清洄是与他争吵最晚的人么?那样也未免太过武断,全不能轻易判一人罪行,还请大人明察。”宁轻合声音悦耳动听,此时徐徐道来也有一股让人笃信的力量。
“放肆!”县令再次拍下惊堂木,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是何人?说的是什么胡话?本官允你胡说八道了吗?”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若百姓连为自己辩护大人您都不准,那么民何以为民,官又何以为官?大人能审判罪人,却没有诬人清白的权力。”
此一番话,赢得堂外诸多百姓的赞同。也让县令气得更为厉害,指着宁轻合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刁民!……”
“大人,草民有话要说。”久未出声的黑神明忽然抱拳站出来。
县令也算找到了个台阶下,虽面色依旧不佳,好在不再铁青,“说。”
“其实,昨夜清洄一直与我在一起。至于做什么,”黑神明蓦然顿住,勾起唇,“清洄方才害羞没说,咱们可是一直‘大战’到天亮呢。”黑神明笑得暧昧。
“那到底是在干什么呢?”人群中有不明所以的纯情小少年问道。
黑神明笑得愈发欠揍,“当然是少儿不宜的事喽。”
“……”尤清洄刚想反驳,却被宁轻合拉住了,暗中对他摇了摇头。尤清洄只得作罢,但总觉得如鲠在喉。
县令一时也被这豪迈的言词镇住了。
却听黑神明又道:“大人,其实有一事我说了慌,其实昨夜咱们是三人行,是吧,宁儿。”
尤清洄:“……”
却听宁轻合淡定道:“没错,三个人,激…战到天亮。”尤清洄蓦的瞪大眼。
场中懂的人脑中不免浮现些旖…旎画面,很是激烈。
“……”尤清洄脸上烧红,被那些或恍然或探究或嫌恶的眼神看的恨不能没出生。
“大胆!”县令涨红着脸,“公堂之上岂容你说这等露骨下…流之话!”
黑神明很无辜,“公堂之上又怎能说假话,草民说出了大实话莫非也有错?”
“这…”县令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轻咳了一声,道:“那你早些时候怎么不说,却等到此时才说。”
黑神明更是无辜,“早些时候大人您没允我说话,草民自当不好说。”
县令被黑神明拿他自己说出的话回击的噎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重重一拍惊堂木,骂道:“大胆刁民!竟敢辱骂本官。”
“大人冤枉啊,草民岂敢辱骂朝廷命官。况且草民方才所说,无论拆开来还是合起来,全没有辱骂您的意思啊。”黑神明说得惶恐,神色却平静的很。
“你……”
“莫要争了。”话语方落,一男子从堂内应声而出,看面貌已不年轻,因保养得当却不显老,眉目间依稀能瞧出与赵是空相似的影子,应当就是赵是空那倒霉爹。他不在公堂上却在堂内暗中听堂审,却是不合规矩。再看那县令自赵员外出来就毕恭毕敬的样子,只怕二人已是勾结了起来。
赵员外坐到县令特地为他加置的软椅上,面容憔悴,将目光转向尤清洄他们,“我儿死得惨,赵某又仅此一子,诸位想必能理解我一老匹夫想为儿子雪恨的急迫心情。不过方才那位小兄弟说的对,再着急却不能错怪好人,无凭无据就将几位抓来审问确实太过冒昧唐突,得罪之处还请几位见谅。”
一番话进退得当,足见这赵员外定不是昏聩奸佞之人,却不知为何教出的儿子却是这般糟糕,想来也是老来得子,溺爱过头了吧。
“员外大人,在下想冒昧问一句,令郎究竟出了何事?”
赵员外叹了口气,“这些还是下堂再说吧。”说罢,示意县令退堂。
县令不敢推脱耽搁,当下宣布退堂,一行人转移到了府衙内室。
尤清洄等人这才知赵是空不仅被人杀了,还惨遭砍头,头颅在一风尘女子床上被发现 ,身体却不知所踪,至今未能寻回。
末了,赵员外神色悲戚的叹道:“若非小儿顽劣,也不至走到如今这种地步。唉,养不教父之过啊。”
“赵员外,恕在下无礼,不知令公子面首现在何处?”尤清洄主动请缨,“是这样的,尤某略通一些医术,不若让尤某诊察一番,兴许能发现一二。”
赵员外迟疑了少许,便准了,命人将儿子的头拿了过来。
赵是空的头底下衬着块白布,端正的摆在桌上。
他死了至少有六个时辰以上,幸而天不热,否则只怕要发臭了。
暂且不论赵是空诡异的表情,单看脖颈处的切口,端整平滑,手法利落,武功定当高超。
尤清洄绕着细细看一圈,指着切口问黑神明道:“若是你,能做到将伤口切的这般平整么?”
黑神明道:“若是尽力,可以。”
尤清洄沉吟道:“也就是说,此人武功与你相当或在你之上。”
再继续看,“被整个切去头颅却流血极少,可见凶手砍头时赵公子已经断了气。”
一旁的赵员外点头,“与仵作说的一致。”
“面色隐隐泛青,唇部发绀,口中溢出血沫,是为中毒之征。”忽然,尤清洄像是发现什么,动手将赵是空的头侧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
赵员外语气带上一丝急切,“尤少侠可是发现了什么?”
尤清洄垂眸,“抱歉,没有发现。”
他虽表情仍旧平静,但黑神明却觉得,尤清洄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他定是发现了什么……
赵员外叹了口气,隐隐带上失望。
宁轻合见状道:“员外不必忧心,有需要的地方,我等定当全力协助,争取早日抓到凶手。”
“有劳三位少侠了。”
……
从府衙出来后,气氛就变得异常沉闷,尤清洄不说话,却不似平日那般显露的安静,总觉得他像是压抑了什么。
黑神明与宁轻合对视一眼,宁轻合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尤清洄先开口道:“黑神明,依你所见,自你遇到我后碰上的那些‘意外’,都是何人所为?我的意思是,这人功力如何?”
黑神明看了眼看似冷静实则酝酿着狂怒的尤清洄,老实道:“至少,我无法察觉他的气息。”
尤清洄敛下眼眸,脸色又难看了一分,“两位再逛一会儿夜市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客栈了。”
宁轻合担忧道:“清洄没事吧?”
尤清洄道:“无碍。”察觉到自己口气冷硬了些,又放缓了语气,摇摇头,“我只是有点累。”
被强迫逛夜市的两人目送着尤清洄背影,宁轻合道:“他到底怎么了?”
黑神明一脸高深莫测,“也许是终于发现了点什么吧。”也不待宁轻合再问什么,拉起他的手道:“走吧,既清洄让咱俩逛街,就莫要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
回到客栈,尤清洄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良久,尤清洄才低声开口,“出来。”表情没有半分松动。
满室毫无动静。
尤清洄冷冷的加了句,“我只说一遍。”
稍许,两条身影跃入房间,悄无声息的落地,正是殷傲遗与顾松知。
“嗬,”尤清洄冷笑,“竟还两个都来了。”
顾松知眼中带上一点可怜,“清洄,我们只是不放心你。”
思及他一直以为跟着他的只是暗卫,被蒙在鼓里许久,尤清洄心中更气,“耍我很好玩是么?看我被你们玩弄在掌心你们很开心是么?”
“清洄怎可如此说。”顾松知委屈道:“这段日子,我们都睡在树上。”
尤清洄睁大眼,也万分意外,“为什么?”
顾松知摸摸鼻子,“那个,不是怕你发现么。”
“……”尤清洄面无表情,“白痴。”
忽而想起自己该表现的更生气些,故而板起脸,眼波一瞪,怒意横生,“不许再跟着我。”
“不行。”眼前一暗,大片光亮被遮挡,殷傲遗极具压迫性的俊脸便落在他脸前,不过几公分的距离,骨节分明的手按在肩上的力量分明不重却令人不容忽视,“我与他已经抵挡了几波刺客,留你一人太危险。”
尤清洄看着殷傲遗近在咫尺的深邃五官,下意识的有些畏惧,暗自唾弃自己没出息。尤清洄咬了咬下唇,微微撇过头,哼道:“有刺客也定是找你们的,若你们走了,刺客自然也会尾随离开。”
顾松知推开殷傲遗,取代他的位置,“清洄不可,你已暴露在刺客的视野中,离了我们你只会更危险,刺客万一抓了你来威胁我们又该如何?”
“那便让其他人来,非得你们么?你们一个盟主一个宫主很闲么?”
一跟他好声好气说话,顾松知就开始得瑟,“没办法,盟主也没工钱拿,穷得紧,请不起人。”
尤清洄:“……”
脑中忽而一动,方才被顾松知插科打诨带跑了,这会儿才想到正事。
目光转向殷傲遗,眸光泠然,“那个赵是空是不是你杀的?”
殷傲遗顿了顿,视着尤清洄,眼底微含被尤清洄不信任的隐痛与苦涩,“不是。”
殷傲遗不太明显的怔愣不似作伪,但尤清洄仍是不信,因而眼神难免带着怀疑,更是刺伤了殷傲遗,“真的?可是我发现那赵是空中的毒,与那时你被紫蜈蚣咬伤时所中之毒一模一样。而那毒法,所知之人,只有你我。”
殷傲遗眸光微动,似有千语万言要说,最终也只是含化成隐忍的伤痛难过,到了嘴边,便只剩一句平淡的,“不是我。”
尤清洄却也冷淡,“我凭什么信你?”
殷傲遗凝视着他,目露无悔深情,“信与不信,全在你,而我只是说出事实,不是我。”
殷傲遗眼中灼热的温度烫得尤清洄下意识想移开眼,却又被黏着着移不开视线。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就听殷傲遗沉声道:“小心。”话方落,尤清洄便已被殷傲遗揽进怀里,而顾松知已经对上了骤然出现在房中的数条黑影。
传说中的刺客水平显然不怎么样,殷傲遗还没出手,顾松知片刻已是解决了他们。
尤清洄觉得没趣,他还没看过瘾呢。
经此一插曲,尤清洄勉强同意了顾松知的看法。
哪知顾松知又得寸进尺,尤清洄听了不禁加大音量道:“你们要留在这里?客栈是只剩这一间房了么?”
顾松知无辜,“若是睡别处,有刺客来了我们怕赶不过来。清洄若是不许,我们便只能睡树上了。”
尤清洄很想回一句“那你们便睡树上吧”,到底狠不下心,咬牙半晌,说出口的却是,“顾松知留下就行。”
两人闻言均是一怔,随后便现出不同神情,顾松知眼中霎时爆发无限光亮,殷傲遗面上不显,眸光却显而易见的黯淡下来,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往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落寞的气息却掩不住的泄露了出来,尤清洄忽觉过意不去,开口叫住了快要出门口的殷傲遗,“喂,要间房,别睡树上。”
殷傲遗脚步微顿,也没回头,只应了一声。低沉的声音重重撞击在尤清洄心上,让他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到了入睡时间,问题又来了。
尤清洄瞪着往他床上爬的顾松知,“你给我下去,睡地上。”
顾松知可怜兮兮道:“清洄舍得让我睡在又冷又硬的地上一整晚么?”
“……让小二再拿一床被褥,给你铺着。”
顾松知:“时辰不早了,小二想是已经歇下了,怎么能再劳烦他呢。”
“……”尤清洄冷冷讽刺道:“你对小二还真是体贴啊。”顿了顿,又道:“既如此,那你睡床,我睡地。”
“清洄!”顾松知一把抱住欲离开的尤清洄,将人拖回床上,“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咱俩一起睡床上好不好?”
尤清洄满眼不信。
顾松知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最后自然又是以尤清洄妥协为终。
尤清洄被顾松知以保护者的姿态保护着睡里面,他背过身子对着墙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只能闭着眼假寐。
刚开始还好,渐渐察觉出不对。
不时有暧昧的声响从墙壁那头透过来,时而是短促的惊叫,时而是绵长的呻…吟,还有从未曾断过的床板“咯吱”声。
隔壁,正是黑神明的房间。
这些动静就连尤清洄也能捕捉到一二,更别说耳力非比寻常的顾松知。
听着隔壁上演的活春…宫,而身边躺着的人也曾与自己有过一段缠绵,肌肤紧贴身体相契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经此一拨动,不免翻滚浮现。
顾松知不免心猿意马,意…淫起尤清洄不穿衣服的模样,久未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