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张翎满口胡言。那日奴婢就在跟前,亲眼看着龙种险些不保。照皇后现在的情形,定是撑不到诞下龙种了。”
“梅香”皌连琨伸手摸摸宁儿那柔软的发“你先回凤仪宫去吧。”
“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本王知道。可既然眼下皇后的肚子没事,本王就没有说话的立场。”
“是。”
“凤仪宫中,还有其他的动静没有?”
“回侯爷,前段时日,娘娘往建桂宫中安插了一个人。”
“哦?是谁?”
“顺喜。”
“顺喜……是御花园的人。”
“是。皇后让她盯紧淑妃的一举一动。”
“她做了吗?”
“做了。但好像不大愿意,前日里皇后又对她恩威并施,几番威慑,她终于供出了淑妃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皌连琨勾起宁儿的脸,跟他亲嘴玩。
“甄淑妃与夏侯爷暗偷私情。”
“夏侯爷?”皌连琨动作一滞。
“是,就是主上新封的中州侯。”
皌连琨一把松开宁儿:
“后宫守卫森严,中州侯没有进出的特权,他二人如何认识的?”
“这个奴婢也不知。只听顺喜说,侯爷离京之前,常常和淑妃在西花园私会。”
“竟有此事……”皌连琨恍惚记起当日夏轻尘翻墙捡球时的情景“好了,此时还有谁知道。”
“只有皇后娘娘、太尉大人和奴婢知道。”
“嗯……你回去吧。免得出来的太久,惹人耳目。回去盯着。万一皇后的肚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陈太尉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
“奴婢遵命。”梅香伏地一跪,退下堂去。
“王爷……”宁儿在他身上蹭着,抬起手抚着他的眉心“一提夏侯爷,王爷就皱眉头了。”
“是吗?”皌连琨朝怀里一笑。
“侯爷出了这样的事,王爷只怕是……吃醋了。”
“吃醋?本王吃谁的醋?”
“自然是淑妃娘娘的醋了。”
“哈,也对啊。原以为他是一心专情,对本王冷淡疏远。没想却是除了主上,还有一名后妃。这等风流人物,居然无视本王,真教人不服气呀。”
“王爷,你说淑妃娘娘怀的,会不会是……”
皌连琨一愣。
“王爷?您怎么了?啊……是宁儿不好,宁儿是胡说的,却惹得王爷生气了……王爷……”
“本王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啊……”皌连琨抱了抱宁儿,兀自看着帘子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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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谷口的山峰进入,登上只有肩宽的长长栈道,行走一天一夜,在一处峻峭的半山腰上,就能看到这条栈道的尽头,一处半山凿开的巨型洞穴。洞口古拙而宏大,洞中隧道错综复杂——这就是西苗一族的祖居地,如今奉为神地的娑婆神殿。
神殿之内,没有神象,没有经文,只有祭坛与牺牲。在洞壁神殿的最深处,是终年无人踏足,不见天日的禁地。那里是祖灵长眠之地,悬挂历任族长头颅的金枝树。神殿中有上百名祭司,日夜供奉。而祭司长,称为太巫师,掌管西苗最高的巫蛊与占卜之术。
“天降异灾,请娑婆之神,请指引西苗的子民消灭灾祸的道路……”
神殿之内,娑婆太巫师赤脚黑衣,挥舞手中银铃,口诵咒语,跳动古老祭神之舞。在他的身周,十余名上等祭司伏跪于地,默默割破自己的手腕,任凭鲜血流入地上的石槽。
石槽的尽头,雪色蟾蜍正贪婪地吸取活人鲜血,渐渐转为通体血红,然后胀鼓着肚皮,缓缓吐出血色的雾气,直至力尽死亡。
西苗族长赫炎长河,静坐一旁,神情严肃的看着一切。
“哇呀呀呀呀呀呀……啊……”太巫师吸入毒气双足一叉,倒地不醒,宛如死去一般。四周咒语声骤响,震彻整个神殿洞穴。只见太巫师的胸口重新起伏起来,刺青与皱纹遍布的脸上汗水遍布,痛苦地扭曲起来。
“呃……呃……”他张着嘴,发出沙哑的呻吟。而身边所有的祭司仿佛视而不见,依旧伏身诵念法咒。
突然间,太巫师眼一睁,大叫一声口吐鲜血。
“太巫!”赫炎长河一步冲上,扶起他来。
“看……看见了……”太巫师艰难地说“是……妖狐……”
“啊……”
“力拔双藐,斩断云水之人,是西苗共同的敌人……呃……”太巫师全身抽搐了一下,昏聩过去。身旁祭司将石粉撒在流血的脉搏上,站起身来,将他抱离大殿。
“斩断云水之人,是妖狐……此人不能留!”赫炎长河低吼一句,快速转身走出了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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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苗腹地,上寨之内。赫炎洪石追着香藤到了蔓萝花下,拦住去路。
“香藤,香藤……”
“闪开!”
“不行。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不准你再去见他。”
“哼,妻子?”香藤不屑地笑道“我说你打下落魂口,做上我们西苗第一的英雄,我就嫁给你。现在呢,你打输了,凭什么还要我做你的妻子?”
“我们的婚约早已定下,长老们已经决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我过两日就会娶你过门!”赫炎洪石一把拉住她的手。
“呸!一群老东西,凭什么决定我的归宿。我说过,我只嫁给西苗第一的勇士,族内最大的英雄。只有阿得,只有阿得配得上我!”
“阿得是叛徒!他背叛了族命,背叛了神明,他爱上了自己的敌人,向皇朝投降了。”
“阿长”香藤轻蔑地笑“你这番话,留着去骗阿爹吧。火枭已经将事情全部告诉我了。你是怎么被中州侯那个草包抓去当人质,怎样的狼狈——如果不是阿得念在手足之情救你,你还能留着性命回到族寨吗?哼,阿得说得没错,你根本不适合做西苗一族的首领。”
“你,你……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赫炎洪石一把抓住她,推给身后的陌桑“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上寨。”
“阿岩,你这丧心病狂的疯子!竟敢趁阿爹不在这样对待我。放开!放开我!”香藤挣扎着,被陌桑扛了起来,朝后寨走去。
看着香藤远去,赫炎洪石恨恨地一咬牙:
“赫炎苍弘,你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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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寨的囚牢之内,赫炎苍弘身上伤痕累累,然而他却一直盘腿闭目,似乎丝毫不在意。如受伤困兽,危险而沉默。
忽然,牢门上传出铁链声响。两名西苗的士兵走进来,架起阿得出了牢房,一直带到大寨中。
寨内,赫炎长河和长老会神情严肃地看着他跪下。
“阿得。我问你,和谈退兵是你的主意吗?”赫炎长河沉声问道。
“是。”
“除了交换阿岩的性命,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反叛西苗投敌了?”
“我从不曾反叛西苗。”
“那斩断云水的中州侯,与你是什么关系。”
阿得别过脸去,不做回答。
“他是你的什么人!”长老会中有人按捺不住。
“他是我心爱之人。”
“阿得!”赫炎长河喝断他“你知道太巫师在血阴毒雾中看见了什么吗?夏无尘是妖狐附体的主人,他是西苗共同的敌人。”
“这不可能。”赫炎苍弘心中一惊。
“阿得,只要你答应,从此不再被他迷惑,全心回归西苗。叔父以族长的身份答应你,不追究你败战之罪。”
“我败战,哈……”赫炎苍弘沉声笑道“赫炎姑苏之子从未打过败仗!”
“阿得!”赫炎洪石蹭地站起来,指着他说“你擅自退兵,导致打下的金沙滩全盘回归敌手,还不是罪过吗?”
“那你指挥不当,失误被擒,就不算数吗?”
“你……”
“阿得。阿岩已经被我解去了军职,这对他是一种严厉的惩罚。至于你,还是执迷不悟吗?”
“赫炎苍弘从未迷惘过。”
“唉……”赫炎长河重重叹气“阿得,你可知叛族之罪要用鲜血来洗净?”
“我之心,从未背叛过自己的族人。”赫炎苍弘从容地说。
“那你的心为何会被妖孽迷惑!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是我的人!”赫炎怒目而对,深邃的眼中,是不容旁人争论的霸道。即使跪着,也轻易让人感觉道压迫。
“阿得……你说什么!”赫炎长河怒极气极“你是西苗第一的勇士,是我待如亲儿的侄子,你……你竟然还说自己没有背叛族人……”
“他不是妖狐,我知道,所以我没有背叛族人。”
“够了!”阿岩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再听你的混账话。阿爹,各位长老,你们都听见了。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阿得了。”
“来人”赫炎长河一声喝“将他带下去,严密关押,静等行刑。”
“阿岩,这样你就如愿了吗?”赫炎苍弘逼视着对方。
“你不死,香藤永远不会死心”赫炎洪石靠在他耳朵边说道“你放心,在你死后,我让祭司用你的血施展换命术,送你的爱人与你一同登仙。”
阿得瞳孔一缩,暴怒而起。本能地运功发力,挣断束缚的绳索,欲一掌击向阿岩。不料——
“呃!”心口一阵剧痛,如同停止了跳动一般,他两眼一黑,跌倒在地“可恶,蚀心蛊……”
“阿得,你让叔父好心痛啊!”
“叔父,你们已经认定夏无尘了是吗?”赫炎苍弘倒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族长。
“娑婆祭司绝不会出错。就算他不是,西苗宁可错杀,也不回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妖患。你下去吧,给你最后一天时间考虑。”
“不需要考虑。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押下去!”阿岩大喝一声,两名士兵架起赫炎苍弘出了大寨。
“阿得……”匆匆赶来说情的火枭迎面赶来,将他堵在了楼梯下面。
“火枭,召回惊鸿仙子。”赫炎苍弘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火枭立即警觉地噤了声,让开道路,快速离开了上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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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魂口下,夏轻尘策马疾驰。他要见他,就算只是再见一面,他也要确定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驾——”马鞭猛挥,抛下身后的侍从,纵马奔入疾流的云河。一举游过落魂口。
白马驮着他,游过漩涡,踏上金沙滩的土地。他昏昏沉沉地向前,欲迈过两国的界碑。
“阿得……我来了……”昔日你来找我,今日换我找你。
恶化的伤口,疼痛的身体,不断攀升的体温,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他眼一花,眼前一片朦胧颠倒。
“啊……”
“大人!”身后一声大呼,萧允从水中跃出,一把接住他坠马的身体“呃啊……”腹部的伤口迸裂,萧允咬牙承受着痛楚。
“谁……别拦我……”
“大人,不能去,不能去呀——”萧允拖着他,戒备着界碑那头,丛林中隐约的弓箭。
“放开……我要看他……”夏轻尘沙哑地哭喊着,拳打脚踢落在萧允的伤口上。萧允面如死灰,奈何就是箍紧不松手。
“萧允不会让大人离开!”
“你混蛋——”夏轻尘歇斯底里地吼着,昏倒在他怀里。
“大人……我们回京吧。那个人的一切,就让他成为我和大人永远的秘密吧。”
萧允横抱起夏轻尘,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蹒跚地走了两步,突然眼前一黑,抱着他一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凯旋的队伍打着五彩角旗,浩浩荡荡地走在返回京师的路上。跟随在队伍后面的车马,满载着象牙与银饰的丰盛战利品,昭示着这场守卫疆土的战争的胜利。
战胜的喜悦与痛失战友的悲伤,无一例外地挂在每一个将士的脸上。先行仪仗的后面,跟着四乘的马车。车角精致的金叶风铃,随着前行的节奏,轻轻碰出清脆的声响。响彻在漫长的归途上。
车内精致的绣垫上,夏轻尘身上缠着纱布,虚弱地躺着。伤口发炎的高烧,让他一直恶心呕吐。他浑身痛楚地躺着,马车每颠簸一下,他的五脏六腑就叫嚣着疼痛一次。
“侍书……”
“爷。”随驾的侍女一直搂着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铃铛好吵……”突然间,他烦那声音。每响一次,就在提醒他跟阿得的距离又远了一步。
“是……”侍书站起来,掀开车帘。举手招来车旁侍卫,让他们将车角的风铃摘了去。
车外,萧允骑在马上,借由掀起的车帘看着车内模糊的人影。里面那个人,一定怨恨他吧。可是萧允没有错,他坚持认为自己这样做是没错的。他不能让他离开主上,就算他会因此生气,回去见到主上,一切都会再好起来。
“爷,这回不吵了,再睡会儿吧。”然后坐回车里,托起夏轻尘的头重新放在自己腿上,轻拍着他的身子,哄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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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风殿内,皌连景袤拿着战报,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中州侯力挽狂澜,落魂口一役大获全胜,退敌百里,重立界碑!好,好!朕的轻尘果然人中凤凰,一鸣惊人呐!”
“恭贺主上大获全胜、喜得良材。”司马正秀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司马,先前你还说轻尘年少体弱,阅历不足,恐难应对。如今看来,初生幼犊未必不如猛虎啊。”
“中州侯英武确实出乎臣之意料。”司马正秀接话道“臣以为,中州侯封官论赏,莫高于战功。中州侯此番成就,实乃时势造英雄。主上当把握时机,委以实职,留在朝中。如此一来,可名正言顺收回立朝之初,散落的法权。”
“司马这话,听着像是盘算好了?你看着朝中哪个位置空着?”
“回主上。君明正延误军机,以致边关损失惨重。中州昨日送来急报,君明正在中州欲行叛国之举,企图刺杀州侯,破关投敌……”
“什么!他刺杀谁?他去刺杀轻尘了!”皌连景袤蹭地一声站起来“轻尘遇刺了,他可曾受伤,伤得如何?”
“这……呈报只说行刺失败……”
皌连景袤不等司马说完,一把扯过他手中的奏章,摊了开来:
“君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