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权收归朝廷统一管理。”
夏轻尘从榻边的锦盒里取出卷轴递给她:“这是草案。后面半卷的内容,我尚且不敢知会司马相爷。”
“嗯?是什么事情呢?”红若拉动卷轴移目后段。
“一旦推恩令得以实施,大量实权将回归朝廷。然而少主年幼,大权必定落入旁人之手。丞相、太尉、甚至是南王,都有机会独拥这众多的势力。要想避免有人拥权自重,就必须将兵权与政权分离分立。”
“如何分,如何立?”
“四方一统,中央集权之后,将丞相、谏大夫、太尉的权力由三人独揽扩为由三部衙门主理。然后由每州推举出一名才学见识一流的官员,作为参政议员充入这三个衙门执掌法令。而原先的司马相爷等一干近臣,可直接在此基础上,晋升组成内阁,代替幼主理政决策、管理下属议会,同时也被法令监督。如此一来,内外制衡,就算龙位偶有动荡,也不至顷刻危及天下。也不用担心主上因为年幼识浅,而被个别近身之人左右决策。”
“这……”红若听得懵懵懂懂“这样是将他们都管住了,可是主上也没法亲政,他日成年如果下属三部或是内阁不肯放权力,岂不是成了傀儡一名?”
“皇室传承的是血脉与姓氏,不是独权与争霸。你该知道,龙位之所以成为争夺的对象,皆因权集一人所致。如果主上愿意退居幕后,龙位便失了争夺的意义,加害他、算计他的人自然会大大地减少。天下也不会因一人之故,顷刻动荡。”夏轻尘看着她“我先让你知道,就是想问你,你想让自己的孩子太平度日、享乐一生,还是想让他成为成就千秋霸业的君主?也许你应该问问荣珍,他虽然是个孩子,也有决定自己将来的权力。”
“这……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啊,你得让我想想……先把你这份奏章收好,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只怕动辄是个图谋造反的罪名。”
“红若,这是根除隐患的唯一方法”夏轻尘摇了摇头,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他等不了太久“我需要绝对的权力来推行这个设想。一个凌驾于丞相之上的官职,足以压制皇族的权力。”
“你是要……”
“这回西苗白银的案子,有南王牵涉其中。你若信得过我,就趁此机会,让主上下旨,任命我为监国。”
“我当然相信你。没有你,我还能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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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夏轻尘忙于为自己高调复出造势之际。他与皌连景焰一直疑惑的银砖交易内容,终于随着前线战局的变化,慢慢浮出水面。
西南边境,皇朝大军数战告捷,渐渐打过落魂口的狭窄隘口,大举向南挺进,一举将西苗大军赶离了金沙滩。
“哼,小小西苗地界,却被传说得神乎其神,害得老子劳师动众,来了却打不到一场痛快的仗。”靖安王府的领军者赵英明坐在大帐之中啐道。
“就是就是,小小地界不过几片丛林,比起当年漠海的流沙,简直不值一提。一定是夏轻尘那个小儿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所以才谎称西苗地界无比强大。”永州统军李远和也在一旁附和道。萧允在一旁听着生气,正要上前一步理论,却被萧翰拦了下来。
“西苗地界精锐未出,传说中最强的男人赫炎苍弘至今没有露面。属下认为此时不宜再贸然挺进,而应当详细探查金沙滩以南的未知之地,重新拟定进攻战略。”此时靖安王府麾下一名副将出列说道。
“哼哼,沈充”赵英明在一旁冷笑道“你没胆子打就回去。反正老王爷也没指望你建功立业,你只要老实守着小王爷,别再把人给拐跑了就行。”
“你……”叫沈充的副将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愤难消地走了出去。
“好了,这个时候耍什么嘴皮子。”萧翰打断他们“你们这群老东西。这群老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痛,得意的太久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惨烈过来的。战场之上轻敌是大忌,连这都忘记了吗?眼下西苗地界是让咱们的火枪和炸弹吓住了,这两天咱们一点火,他们的人就吓得往后缩。但适才沈充也说了,赫炎苍弘至今仍未出阵,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你们还真以为这场战好打了?”
“萧太尉”赵英明站了起来“我们在王府的时候就听说中州千里沃野、富可敌国,结果来了一看,满地的土坑。我们应征参战的时候听说这落魂口下一寸山河一寸血,结果来了之后,这仗是打得让人想睡觉!中州侯自己不参战,也不支援战备,就连军妓也不安排,还让厢军守着城池不让将士进城采办物品。打了两个月连俘虏都抓不到几个,你让我的将士,都跟TMD夏无尘一样,守着无聊和男人互捅P眼子吗!”
“住口,不准你出言侮辱大人!”萧允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拳打在赵英明脸上。
“妈了个巴子!小白脸你敢以下犯上!”赵英明大吼一声,抡起拳头迎了上去,跟萧允两个人扭打了起来。
“胡闹!有力气留着上战场!住手!”萧翰气得在一旁大骂,命令士兵将两人拉开。走上前去,二话不说给了萧允一记重重的耳光“大敌当前,你竟然为了两句话以下犯上,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军棍!”
萧允咬牙切齿地吞了吞嘴边的血水,一语不发地被架了出去。很快,大帐外传来了沉闷的行刑声。萧翰满怀不满地瞪了一眼赵英明:
“今后再有挑拨军中是非,溃散军心者,一律军法处置!自今日起,所有人马原地扎营,没有我的将令,谁也不准贸然出击。”
当夜,萧允被打得皮开肉绽,全身脱力地趴在榻上。萧翰来看他,他也不说话。好不容易暂时忘了夏轻尘,今天赵英明一提,就像是揭了他的伤疤,原已尘封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这两个月的仗,确实打得郁闷窒息。西苗地界经常前来挑衅,每次一打就跑。他在想,要是不能风光地打一场胜仗,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夏轻尘……
正当他一边疼痛一边昏昏欲睡之际,帐外隐约传来喧嚣的声响。
“不好了,不好了,西苗地界又来叫阵,靖安王府的人马私自冲出驻地迎敌了——”
“快禀报主帅……”
“什么……”萧允模模糊糊地嘀咕一声,支撑着披衣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帐外走。
金沙滩南端战线,丛林边燃起成排的火把。火枭带着刀斧手,深夜前来袭。
“皇朝大军是吃了泻药吗?这么半天还穿不好裤子?”冲锋队长火湖在阵前叫骂。
“西苗蛮子!赵英明来会你一会!”
一声大喝,驻地的栅栏打开。赵英明提着长刀,从营中冲出。
“哈哈,我当是多大的来头,就这么点儿人啊?我听说皇朝的男人喜欢跟男人□,这会儿怕是全都躲在帐子里生孩子呢吧,哈哈哈哈!”
“住口!”赵英明怒不可遏,一拍马背,带着部下冲了过来“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缠住他。让他们更多的人出来。”火枭一声令下,火湖带着身边两名将领驱马而上,围住赵英明,转马灯似的厮杀起来。
兵交许久,陷入胶着状态。而后方,皇朝军队被迫出营支援。这时火枭手臂轻扬,下令鸣金收兵。赵英明缠斗已久,见他们滋扰之后又要逃跑,心中一腔恼火喷发而去,抄起手中长刀,冲上追赶。
“你老子的,今天看你们还往哪跑!”
“不可深追,速撤回营!”
“赵将军,主帅有令,不可深追,速撤回营!”沈充骑着马上来拦阻。
“要回你回。老子今天非取了火枭的人头不可!”赵英明一下越过他追了上去。而远处萧翰见此情形,顿地大骂:
“瞎扯淡!赵英明竟敢不听将令!鸣金!鸣金!”
金钟敲响,然而已是慢了一步。赵英明已经带着靖安王府的人马,一路追进了丛林。就在一瞬间,林中忽然爆出一声冲天巨响,撼动山河大地震动。随之腾起的半天火光,震慑了战场众人。
“这是……”甄颖傻眼地看着林中不断爆发的火光。
“是炸弹!”萧允一下扶住帐篷的支架。
“退兵!赶紧退兵!”沈充在战场上奋力指挥着,带着人马快速回撤,不料头顶忽然传来破风之声。回眼看去,竟是无数黑色炸弹弥天盖地落下。一时间,金沙滩上火光迸射,靖安王府人马顿时死伤无数。爆炸声此起彼伏,振聋发聩。
“这怎么可能……我们的投弹机还架在双藐峰上啊……”甄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火光“谁偷了我的炸弹……”
“全军上马!”萧翰一把抄起他轻飘飘的身子跳上马背“弓箭手列队,掩护出战人马后撤!”
“萧,萧啊……”甄颖在他背后,睁大了眼睛看着逐渐遮蔽月光的硝烟。
“别吵!”萧翰不耐烦地喝道。
“你看呀……”甄颖指着半空中的硝烟,风向正滚滚从南方逆吹向北。远方奔跑回营的人马,落后却未受弹伤者,竟莫名抽搐倒地“不好,烟中有毒……风向对我们不利啊!”
“拔寨起营!全军退回落魂口!”
“哈哈哈……狭窄的落魂口,能逃得出走多少人呢?”丛林之中,火枭嚼着解毒的黑草苔,冷笑地看着对面的慌乱“好好享受这场噩梦吧,惊鸿仙子在炸弹里放进的东西,可不是剧毒这样简单。”
第八十五章
西苗地界一路诱敌深入,在丛林中突然祭出火器,威力之大、数量之多,不亚于皇朝大军。夹带毒的蛊粉与弹片一同爆开,乘着入秋回暖的气流,北上吹向金沙滩驻地。皇朝大军始料未及,死伤无数。破晓之际,大军后撤百里,屯兵在落魂口双藐峰下。
“现在有双藐峰上的火力顾守,西苗暂时攻不过来。但是靖安王府死伤大半,这两个月前移的战线,就这样倒退了!可恶……”萧翰看着满地狼藉,恨恨地说。
“萧,照我看,形势不容乐观。”甄颖跟在他后面,在驻地巡视“炸弹与火枪是朝廷秘密研制的武器,这一战也只是在试行中,然而如今却流入西苗地界,我们却一无所知。”
“你是说,朝中有奸细里通敌国?”
“我不知道……火器是在我的监督下制成,京城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我的眼睛。如果真有什么纰漏,也应该是日前调拨给各州府的一批军火。”甄颖嘀咕着“算了,现在已经上了战场,再说此事已无用。眼下我最担心的是,西苗地界也许已经透析了火器的奥义,早已有所防范。你昨夜可曾留意,我们的火枪似乎已起不了多大的伤害。”
“既是不畏火力,他们为何不一鼓作气,连夜急追。如今我方阵脚未稳,落魂口地势狭长,他们若此时来袭,我们的伤患撤退不及,便会堵在瓮中。”
“这我也想不通,也许是另有阴谋……”甄颖一路飘着一路晃着脑袋“否则怎么过了这么多天还没动静……”
“是啊,扔了几个炸弹不会就是为了宣称他们也有火气而已吧……不管了,先将伤残人马撤回落魂口之内,我们再重拟战略。”萧翰指挥着兵马调度。
让他纳闷的是,西苗地界在那次叫阵之后,就偃旗息鼓了一般,又一次没了动静。就在他决定再度出兵进攻之际,军中却忽然开始骚动。
“病患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药材就快要不够用了。”两名军医在帐篷外说着话。
“是啊是啊,这两天中暑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我昨夜一夜没合眼,今天觉得自己也不适起来,好像也跟着中暑了。”
“当心身体啊……不过说来也怪,明明已经过了最热的夏天了。就算天气反暖,气候干燥,又何至于中暑昏迷啊。”
“唉,用了这么多针药,昨晚那几个人还是死了。不过是中了暑,已经及时服药,结果却越来越严重,你说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而且死状和那种脸色,太奇怪了……”
“嗯?”在驻地上飘行巡视而过的甄颖忽然停在了他们身后“如何奇怪法?”
“啊……甄大人……”
“你刚才的话所指为何?”甄颖指着他问道。
“启禀大人,这几天军中士兵陆续中暑,救治之后仍然不见好转,有很多甚至高热昏迷,不省人事。每天甚至会死去数人,这两天死的人数,似有增加,属下怀疑……”
“病人呢?带我去看看。”
“是。”
两名军医领着甄颖到了伤兵居住的帐内。甄颖皱着眉头,为其中一人号了脉:
“是很像中暑……不过,这种状况是接二连三的吗?”
“是。而且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带我去看看死者的尸体。”甄颖洗了洗手,让人带路前往停尸的帐篷。
距离驻地较远的帐篷内,远远飘来腐臭的气息。甄颖捂着鼻子靠上前去,掀开了帘子。甄颖将帕子扎在面上,轻手轻脚地飘了进去。帐篷内层层叠叠地堆放着阵亡的士兵,燥热的气温中,无数的苍蝇和蚊虫在尸体上打着转。甄颖凑近前,命人拖出下层的尸体,解开衣襟。只见尸身被压迫的躯干上,隐隐出现雪花状的淤血斑点。
“这是!”甄颖惊叹一声,迅速退了出来,火速冲回驻地大帐,对萧翰说道“即刻下令将所有伤患进行隔离,凡是这数日曾与患者接触过的将士,一律集中起来,另行安置。”
“发生何事?”萧翰站了起来。
“别靠近我……”甄颖向后飘去“先前一战的伤者已死,尸体呈现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