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吧。不乖乖吃完我不告诉你。”
夏轻尘只好老老实实吃包子喝汤。偏偏皌连琨不老实,拿着食物硬是要喂他,夏轻尘无奈,只好像兔子一样听凭他喂完,又硬是让他牵着手出了正院。
宽阔的石砖路面上,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出现在他的面前,四匹毛色纯粹的高头大马安静地立在车前,十余名武卫手持长矛面无表情地守护在马车周围。
“啊……”夏轻尘身体一震,只觉胸口被一记重锤狠狠捶了一下,平地晃了一下。
“怎么了?”皌连琨一把托住他的背。
“啊……”夏轻尘捂着眩晕的脑袋,竭力地想推开他。那辆马车太华贵,以致见过的人都过目难忘。他见过的,就在他踏进这个京城的第一天。为什么是他,不该是他呀,他为什么要骗他……夏轻尘只觉得胸口窒闷,仿佛有千斤巨石压着。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地伸手进怀里胡乱地摸着。
皌连琨见状,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来回摸了一下,摸到一个塞紧的黑色小木瓶,拔开来放到他的鼻子下让他嗅了几口,松了口气看着他呼吸渐渐平稳。
“无尘,好些了吗?”琨却紧紧地搂着他,不由他有半点拒绝。
“嗯……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也许是晒昏了头。”
“你累了,上车休息片刻如何?”
“不了……我该回去了……”
“你不想看我准备送给你的惊喜?”
“改天吧?我今天……”夏轻尘极力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但皌连琨却已看出他的神色异于以往。
“好吧”皌连琨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轿子来接我。”夏轻尘甩开他的手往路上走去,但下一秒,双脚却离地而起“你要干什么!”夏轻尘双脚在空中乱踢着。
“去把世子的轿夫喊来,让他们跟在后面。”
皌连琨像提一只待宰的羊羔一般,提着他的手脚强行提上马车,塞了进去,抬手一扯纱帘,倾身将他压在下面,极其温柔地在他耳边笑道:
“我要让你无法拒绝我。”
“你想怎么样……”
“哈,害怕的样子也很可爱,真是舍不得在车上动你。”皌连琨松了手,扶着他一起坐起来。
“放手,我不是你愚弄的对象。”夏轻尘一把甩开他的手,别过头去“停车,我要下去。”
“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骗我……”
皌连琨表情一滞,看着夏轻尘,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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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时知道的?”
“刚才……”
“我已将车前的五匹马改成了四匹……唉,应该换辆马车的。”
“换辆马车继续骗我吗?”
“唉……你不该说出来。”
“说不说你不也是早已知道了吗?”
“我从未说过我是甄颖。”
“可你也没有否认不是吗?”
“无尘,我并无恶意,我只是不想你将我当成敌人。”皌连琨轻轻覆住他的手,夏轻尘不露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唉,你还是怪我了。”
“你是王爷,谁敢怪你?”
“你呀,只有你敢怪我。”
“我不是让你新鲜好奇的对象。停车吧。”
“无尘,难道只是因为这样,你便不再当我作朋友?”
“立场不同,怎么能做朋友。”
“立场有何不同?”皌连琨见他不语,无奈叹道“你也相信朝中那些传言,认为我有意谋反吗……”皌连琨安抚着他的头“无尘,你才进宫几天,许多事情并不了解,凡事须得提防,莫要随意轻信人言。”
是啊,他可不就是轻易地信了他的话么。宫中的生活太安逸,几乎让他忘了过去,忘记了要如何保护自己。他们之间似真似假的友情,让他差一点忘记了面前之人尊贵的身份。
“这么说,你没有谋反?”夏轻尘违心地一笑。
“哈哈哈……”皌连琨开怀大笑“我若是谋反,此刻又怎能好好的坐着马车到处闲逛?”
“是啊……”皌连景袤说,若不是那个叫沈崇的武官誓死咬定谋反并无背后指使,九王爷又如何能够活到今天?他若无心谋反,又何必担心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无尘,你信我了?”皌连琨拉过他的双手握在掌心“你将我送你的香兰油带在身边,证明你心里不恨我的,是吗?”
“我怎样信你,你连自己的真名都没告诉我。”
“琨。我的名字叫做‘琨’”皌连琨抬起他的脸“这回是真的。”
夏轻尘心头一颤,别过脸去,只听皌连琨在他耳边轻笑:“没关系,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不会逼你。为何只是你今日真该与我去看看我送给你的惊喜?”
“什么惊喜?”
“哈,这要你亲眼看到了才知道。”
“你又在兜什么圈子,你不说,我就下车……”
“哎,罢了罢了,我知道你气还没消,我就告诉你吧——是你最想见到的人。”
“谁?”夏轻尘疑惑了。但皌连琨自信满满地笑道:“见到了,你就会明白的。”
夏轻尘无奈,只能忐忑地坐着。他心中最挂怀的人——阿得。可皌连琨又是怎么知道阿得的?他难道真的帮他找到阿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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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缓缓向前,走了很久才停下来。一下车,皌连琨就一把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做什么?”
“别怕,跟着我往前走。”
“你玩什么花样啊?”
“别问,一会儿你见了肯定会高兴。”
皌连琨捂着他的眼睛又走了一段。脚步渐渐停下的同时,他眼上的双手也取了下来。短暂模糊的视线中,夏轻尘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怎么?高兴得都傻掉了?”
“弟弟!”白皙俊美的少年扑上来,一把将夏轻尘搂在怀中,将他的脸用力搂按进怀中,挤到变形。
夏轻尘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原来初城一地的领主,千户大人阮洵吗?皌连景袤说这几天本家会来人,原来来的竟是他!
他偷看一眼皌连琨,后者一脸替他幸福的表情;他又见阮洵抱他演得十分入戏,无奈之下,只好抬起胳膊,一把搂住阮洵:
“哥——”
声泪俱下中他分明地听见阮洵近近地在他耳边憋不住的一声嗤笑,随后动情声色地在他耳边哭道:
“你平安无事,太好了……你不知道哥哥剿匪回来九听说你出事了……哥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阮洵一边假哭一边不露痕迹地蹂躏着他被挤得变形的脸蛋。
夏轻尘又羞又恼,挥动拳头在他的后背用力捶了起来:
“哥,你去了哪里,我好想你啊……”
他一捶一捶直打得阮洵暗暗闷哼,不得不松了手放他自由呼吸。
“好了好了,你们兄弟相见,本是件高兴的事,哭哭啼啼该伤身了”皌连琨摸着夏轻尘头上的发髻安慰道“你哥哥在剿匪之时失踪,最近才安全回来。往后你的兄长就会陪在你身边,你也不用整天愁眉苦脸,总想着怎么逃回家去了。”
夏轻尘顿时石化,他道是谁将那“软柿子”在宫中的消息谣传到了汴州,原来竟是皌连琨。这回阿得没找到,找出个假哥哥来。对方是奉旨作息,他是奉旨圆谎,他现在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得假装下去了。于是他只好费劲地从阮洵怀中探出头来,言不由衷地说:
“多亏你了,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
“哈,真要感谢,就收下这座宅院如何?”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功臣了。
“什么?”夏轻尘看向他身后,只见一处新漆的宽敞门庭,门里依稀可见飞檐斗拱,庭园树木。
“这是王爷送给你的新宅院。”
“送给我们的?”夏轻尘有些傻眼。
“没错。来,进去看看喜不喜欢。”皌连琨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他,走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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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另外一位看我文作者提醒我近来的字数和情节不太成比例。
所以这章开始我得注意,浓缩一下语言,多挤一点情节。
第二卷: 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 第四十六章
夏轻尘没有想到,那所宅院后来成了自己的家。他亲手题写的“冷香净苑”四字,又让这处幽雅的化境卷进了多少是是非非。皌连琨煞费苦心为他亲手设计、并且秘密建造的小巧宅院,几乎每一处都选用了最好的材料。庭园之精美,成了雍津城里的一段佳谈。他在后院为他亲手栽种的梅花树,在那之后,盛开了许多个冬天的花。
夏轻尘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美丽的午后,他忧喜掺半地站在屋檐的台阶下,内心复杂地送走皌连琨。而身后阮洵那又轻又软的低笑,就像羽毛一样搔着他的耳廓:
“咱们又见面了。”
“你……你还记得我!”夏轻尘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阮洵清凉无害地笑,眼睛笑成了一两弯新月:
“美人总是让人难以忘怀,夏轻尘。”阮洵低笑着,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啊……”
“呵呵……冒充我死去的族弟,我咬你一口也不为过。”
“我也不想冒充的。”
“呵”阮洵松开手立在他面前,低头咪咪眼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微妙地变化:“要不是你冒名顶替,现在继承世子之位的人就是我了。我原本是为杀你来的。”
“你,你杀了我,自己也活不了……”
“哈,怕了”阮洵伸出手指在他的脸上摸摸“真可爱。一看到这么可爱的人,我就改变主意了。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伤害你。”
“你想要我怎么样?”
“这个嘛……”阮洵笑得像只狐狸一样“我暂时还没想到。来,先让哥哥亲一下。”
阮洵不由分说地将他压到墙上,一手扣着他的双手举到头顶,一手勾过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夏轻尘没有想到,对方是那样白皙纤细的一个人,却有着这样大的手劲。他的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连挣扎一下都会有碎掉的危险。
“不要……”
“你害我失了继承权,让我亲一下都不肯吗?”阮洵弯弯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笑意,但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勾着他下巴的手也极轻极软。
“呵,都快吓哭了。”
阮洵一把松开他,伸手整整他头上的发髻和鬓角:“逗你玩的。我是新上任的左中郎将,你的‘哥哥’,怎么会欺负你呢?”
“我不是故意要冒充你弟弟的,我也不想。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走了,不会冒充太久的,”
“走?你要去哪儿?”
“就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这里就是你该呆的地方。你现在是阮氏宗亲,一举一动都关系着阮家的命运,我不能让你任意胡为,连累阮家的人为你受过。”阮洵笑嘻嘻地看着他“早日从宫里搬出来吧。你是世子,久居宫中会被人说闲话的。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我去接你。”
说完摆了摆袖子,准备离开。
“你不住这儿?”
“这是送给你的宅院,我另有居处。”说完,他自顾自地除了门,带着两名随从骑马离去。
夏轻尘沉默地回宫,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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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值,陈先还跟昨日一样,带着几个跟班来寻他晦气。当他们在僻静的围墙边,七手八脚将他按住,准备让他难堪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来,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那一笑,倾国倾城。
消去了对方莫名的敌意,也让自己远离了被骚扰的命运。他很快成了陈先的跟班之一,在听训诫的时候帮着他作弊。有时候,当你还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你先得学会低头。
“这就是你该呆的地方”阮洵的那句话反反复复在他耳边萦绕着。在这个游戏里,皌连景袤给了他一张护身符,但当他使用的时候,护身的符咒为他挡住了外来的伤害,却也将他禁锢在那层厚厚的保护罩下。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只能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下去。有能力,才能去找自己想找的人,他只能等,等待自己羽翼丰满的一天。
皌连景袤一如先前所说,他许多天不能来流光阁看他了。除此之外原本天天往流光阁跑的张之敏和萧允也在那天的糗事之后,没再在他的面前出现过。夏轻尘原本想去探班,但又碍于那天的尴尬,不好意思去见他们。
这一天,夏轻尘自己拖着四宝不知从哪弄来的一架短梯,沿着人迹稀少的宫墙往西花园走,不料半路正面遇上了带着部下巡逻而过的萧允。萧允见了他,招呼也不打,立即退到墙根背过身去,将脸低低地藏在头盔之下。
“萧少将?”夏轻尘走上前去,只见萧允背着身转开脸去,硬是不与他照面。
“啊,世子。数日不见,世子身体可好?”萧允一只手遮着脸,后脑勺对着他说。
“我挺好的。你在干什么呢?”
“我……我在巡视……”
“我知道你在巡视啊。你转过来说话好不好?”
“萧允今日仪容不佳,唯恐污了世子双眼,还是不转了……”
“啊,有刺客!”
“在哪儿!”夏轻尘对着身后的天空一喊,萧允立时转过身来,腰间宝剑出鞘。当听见夏轻尘“嘻嘻”的坏笑,方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忙还剑入鞘,举起巴掌遮着自己的脸。
“你这是怎么搞的?”夏轻尘忍笑看着他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这个……与人比武的时候……不幸,中招……”
“比武?比武的人会打你两只眼睛啊?”夏轻尘像看国宝一样地看着他“你就因为这个不来找我玩啊?”
“呃……”
“好吧,我就不追问你了。对了,你知道敏之最近去哪儿了吗?他也好几天没来找我了。”
“他,呃……近来太医院事务繁忙……”
“是吗……没事了,你继续忙吧。”夏轻尘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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