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剑师醉意浓重地笑,不停地往木桶下扔着柴禾,燃烧桶内的水温不断升高,最终将夏轻尘热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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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尘,轻尘……”皌连景袤轻轻抚摸在睡梦中不安挣扎的夏轻尘,轻摇着他的肩膀。
“啊……”夏轻尘猛一睁眼,懵懂地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皌连景袤“啊,噩梦,噩梦……”
“轻尘,你还好吗?”
“我,我是怎么回来的……”夏轻尘动了动身子,顿时牵来一阵摧筋段骨的疼痛,他顿时醒悟过来,先前遭受的痛苦全都不是梦,于是他如梦初醒地轻呼着“阿袤,阿袤,我残废了……”
“轻尘,你睡糊涂了?你不是好好的吗?”
“我……”夏轻尘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定尚有知觉,又尝试动了动脚趾,确定活动自如;但当他企图抬起腿来一看究竟,胯部的酸楚立即让他大叫起来“啊……不能动了,我残废了,剑师他把我打残废了……”
“轻尘,剑师只是替你开筋骨,你只是一时酸痛,并没有受伤。”
“是吗……”夏轻尘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气来“吓死我了……”
“唉,只怪你起步太晚,别人都是四五岁就开始习武,你现在才开筋,身体当然有些吃不消。我听说剑师已经为你进行过药浴,酸痛应是过几日就消失了。”皌连景袤摸着他虚弱的脸,满面愁容“唉,事情我都知道了,累成这样,就像是看着你活受罪,明知是为了你好,可我真不忍心再让你学下去。该如何是好啊……”
“没关系的,我可以坚持。”
“什么?”皌连景袤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
“我说过要留下来陪你,不是说说而已。”夏轻尘捏着他的指尖摩挲着“你为我安排一切,我怎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轻尘……”皌连景袤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你要我于心何忍……”
“我是男人,又不是大小姐,要是因为这点酸痛都忍不了,大家都该笑话我了。只是剑师做事太不照常理,事先也不解释,真的是要把人给吓死了。”夏轻尘在他的手背上蹭着脸。
“轻尘……”
“嗯?”
“我多想让你不受半点委屈……”皌连景袤轻轻趴在他身上,呼吸着他脖子上的味道,抚摸他精致的额角,与他蹭着脸相拥在一起。
第二卷: 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 番外 四流武士的养成之道二
夏轻尘被剑师强掰着开了筋骨,一连好几天连站都站不稳,就连洗澡上茅厕,也必须有人搀扶。他就像是又挨了一顿鞭子,一连几天,身子就像散了一样,即使是睡着,也感觉得到那被撕裂的痛楚。然而他却不能卧床休息,因为刚刚舒展开的筋骨如果不持续拉伸,很快又会恢复原来的状态。所以他依旧要每天早起,让小翠勉强扶着,在床上压腿。
“公子,要不先停会儿……”小翠看着他抿到发白的唇,原本就带着病容的脸几乎虚脱地淌着一道又一道的汗水。她不忍地用帕子擦了擦他汗湿的脸。
“不用,我的腿又弯了,帮我摆直它……”夏轻尘手扶着自己的大腿,努力将身体前倾。
“是……”小翠走到他身前,将他有些屈起的膝盖压了压,扯着他的脚往前抻了抻。
“嘶……”夏轻尘龇牙咧嘴地抽着气“过来接着压吧……”
“是……”小翠回到他身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轻轻助他往前压腿“公子,主上既有心重用你,何不直接封你官做?还要你受这活罪。”
“啊……”夏轻尘甩了甩快要流到睫毛上的汗“你还看不透,他想封我的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我一无背景二无政绩,朝中也没有多少认识的人,就算做了官,将来位列公卿,受尽器重,也终究受人歧视。啊……疼,起来点儿……”
“有主上护着你,就算别人不服,又能怎样?”
“名不正言不顺,却受尽恩宠,定会遭人嫉妒,日后也将成为众矢之的。他一定是怕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有人会立即加害我……他为我着想到这一步,我怎能让他失望、伤心……唉……”
“轻尘……”门外游廊下,皌连景袤站在早晨黯淡的阴影里,隔着镂空的花门,听着屋内夏轻尘与翠娘的谈话,握拳的手,手指一节节地发白。
“主上,是否要进去?”萧允走过来小声请示道。
“不了,朕担心一看到他,就会忍不住将他接回宫去,从此不让他涉足朝政。”皌连景袤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宫吧,不能误了早朝。”
“是。”萧允躬身让开道路,跟在皌连景袤身后,一声不响地踏着晨色离开。
“那公子,不打算再找阿得了?”小翠在夏轻尘身后轻声问道。
“找。当然要找。”夏轻尘手撑着床,在小翠的搀扶下起了身子,将另一条腿换到身前,复又劈了下去“可是眼下我们既没有帮手也没有线索,单靠着自己的两条腿,就算走到断掉也未必能找得到。倒不如先留下,多攒些人脉和钱财,将来雇请多些人手多方打听。”
“这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在王府里曾听人说起,城西的隆悦酒肆里每天南来北往的人无数,想要打听消息,没有比那更方便的。不如等过几日,公子的腿不疼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膝上的裤脚,夏轻尘想起当初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中,挥汗如雨的阿得,疲惫的眼神里渐渐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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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师并没有因为夏轻尘身体酸痛而放松训练。他依旧每天花样翻新地折磨着夏轻尘脆弱的神经。或是将他关进铁栅稀疏的笼子里吊在高处,在下面用棍子乱捅;或是用绳子像吊乌龟一样将他的腰吊挂在树叉上,让他像荡秋千一样来回荡着,躲避自己的棍棒。因此,铸剑房外,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让人心惊的哀叫。
一天结束,夏轻尘半死不活地趴在自家的床上,由着小翠替他擦身上药。
棉花沾着药酒轻轻按在淤肿的伤痕上,夏轻尘的背不由地缩了缩,隐约听见背后细微的啜泣声。
“小翠,怎么了?是不是宫里来的那四个女的欺负你?”
“不是,她们四个都是和善之人。我是见公子遭罪,心里难过……”
“舞刀弄剑哪有不伤筋动骨的,你没看见皇宫里的神策军操练,要用棍子和砖头往自己脑袋上砸呢。”
“公子怎能与他们相比。他们都是生来就习武的人,自小练惯了,公子身体本来就弱,怎么受得了这种苦”小翠心疼地触摸着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公子,你去求主上别让你学剑了,再这样下去,好人都打出毛病来了。”
“我没那么娇气。我要是半途而废,就当不成大官了,到时候咱们没钱没势,又得种田过苦日子、受人欺负了。”
“小翠不怕吃苦。公子”小翠伏身在他单薄的肩上“我们找到阿得就回汴州老家去吧,小翠可以养活公子。还有阿得,我们三个在一起过一辈子……”
“你又在说傻话了……”
“我知道是傻话,但就算是傻话,公子也不会生气不是吗?”小翠搂着他的背“小翠会一直陪着公子,公子去哪儿,小翠都愿意跟随公子。”
“唉……”夏轻尘把脸埋进枕头里“上药吧……”
夏轻尘在翠娘细微的动作中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又是新一天的严苛训练。
这一天,剑师没再用笼子绳子锁着他,而是让他在铸剑房里打下手。
想学剑,就要知道什么剑是怎么造出来的。着口炉,从来不打别的兵器”剑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满脸汗水,快要被炉火熏得热昏过去的夏轻尘。他细长的眼半眯着,仿佛呼吸困难似的捂着心口,胸前艰难地起伏着。于是伸过火钳去戳了他一下,将他吓得醒过来,全神戒备起他来。
“看好了,好的剑,不用千锤百炼,而是要一气呵成。”
一口酒之后,剑师甩开额前汗湿的乱发,左手拿着火钳从炉膛里夹出一块通红的铁条,放在砧上,右手抡起大锤,轻喝一声,往通红的铁条上打下。一时间,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金红火星迸射四周。
“退后!”
只见剑师手中不停,连续击打。直到那铁条慢慢锻成了铁片,他仍不停手,接连不断地打了近一个时辰,眼见那砧上铁片渐渐现出剑形,又慢慢变得齐整,通红的颜色转成黯淡,他用火钳举起剑身,横竖看了看,这才重叹一声,一把将剑沉入旁边的水槽里。
只听“兹”的一声响,水槽里冒出一股白气。待他捞起来,那剑身已经完全褪去火色,变得又黑又青,尚未打磨的剑身泛着哑光的蓝。剑师将它举到眼前比了比,然后满意地叨咕了一句,取过手边的酒坛大灌几口,抹抹嘴边的酒和汗水,看了看还抱着木剑站在一旁的夏轻尘。
“奇怪,你今天怎么乖乖呆着不逃了?”
“不是你叫我看你铸剑么?”
“哦……”剑师用布裹着那剑柄提在手里“你知道剑造好了要做什么吗?”
“要……做什么?”夏轻尘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地把木剑握在了手里。
剑师冲着他嘿嘿一笑:“当然是试剑啊——”说着一把纠起夏轻尘的领子,提到院子里放好。
梧桐树下,夏轻尘强打精神地站着,紧握的木剑缓缓抖动着。只见剑师大大咧咧地扛着尚未开刃的剑站到他对面。三口酒后,忽然气势十足的一掌击向身旁梧桐。那树干一阵哆嗦,无数落叶随之缓缓飘落,仿佛一天花雨,在阳光中格外浪漫。
“好看吗?”
“好看……”夏轻尘莫名其妙。
“如此秋日,我带你看风中落叶,你说,我是不是很有情调啊?”
“是……吧……”
“是你个大头鬼!”剑师扬剑一挥,凌厉剑势划破空气,将纷飞落叶尽数剖成两半。夏轻尘眼花缭乱之际,只见那柄尚未开光打磨的剑已然调转方向,指向了自己,当下一惊。
“刚才看清楚了吗?出手快、狠、准,再钝的剑也能成利器。来,让为师看看你这段时日悟出了什么招式。”凌依依说着,挥剑就往他身上砍去。夏轻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来得及分辨,拔腿便跑。
“躲啥,让为师试一下剑嘛……”
“不要啊……”
“嘿嘿,乖乖让我劈成两半,煮了下酒吧。”
“啊——”猛地,夏轻尘大叫一声,抄起木剑就要反冲了过来。
“哦——有气势。”剑师睁一眼闭一眼地看着他。
“八卦迷踪步!”
“什么?”剑师表情一愣,错愕之间,只见夏轻奋力迈起两腿跑出了铸造间,哪里来的什么“八卦迷踪步”。于是剑师大怒:
“好哇!臭小子,教你闪避你却学会了逃跑!”
于是脚下一跺,追着夏轻尘直冲了出去。
第二卷: 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 番外 四流武士的养成之道三
铸造间本就在宫城之内,夏轻尘没命地逃出来,径直朝后宫的方向跑去。宫中守卫多是萧允的部下,见了他也不阻拦。岂料剑师也是身份特殊的人,同样可以获准出入宫门。他提着剑一路追到御花园,却失了夏轻尘的踪迹。
“跑得倒真快。”剑师扛着剑四下张望,不见夏轻尘人影,却见远处花圃边上,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走过去一看。为首的不是别人,却是南王皌连琨。
“嗯?是你。”,
皌连琨华丽的衣衫外罩着雪白的围裙和袖套,听见背后声音,正在给花草剪枝的他转过头来,看见剑师神情不悦的脸,颜色不改地问道:
“能在宫中遇见你,真巧。”
“别装傻,我的徒弟呢?”
“你徒弟?阮世子?”皌连琨勾起嘴角“怎么,他还在跟你学剑?”
“问这么多干什么。我问你,见到他从这儿经过没有?”
“没有。”
“是吗?”
“不信你就自己找。”
“我当然会找,请了。”
“请。”
皌连琨看着剑师扛着剑消失在转角的假山石后面,莫名地摇了摇头,回过身去继续修剪花枝。
“世子,他走了。”
“你看见他了?”
“嗯,刚才有一个邋里邋遢的人从那边的路上经过,转了一下就走了。”红若站在短梯上,冒出半张脸扒在墙头小心翼翼地朝墙外张望着。围墙另一侧的大树下,夏轻尘抱着木剑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直起腰来看了看四周,然后抬头对墙头的红若说:
“那你先下去吧,别摔着了。”
“宫里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新鲜。”红若揽着裙子慢慢下了矮梯,隔着围墙与夏轻尘说起话来“他是谁呀?”
“是我师父……”
“啊?”
“让你笑话了,我实在是躲得没地方躲,才想到往后宫躲……”夏轻尘宽大的衣袖包裹住自己酸痛的腿,慢慢将苍白的脸枕在膝盖上。
“他是你师父?他追你做什么?”
“因为我练功的时候逃跑。”夏轻尘自嘲地笑笑“对了,你怎么会刚好在这儿的。”
“上回出事以后,你就没来过了,我想跟你报声平安,可又出不去,只能在这儿看看,看你什么时候过来。你看,这个梯子,就是我偷偷弄来的。我才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就能用上,你就来了。你要爬过来吗?”
“我这边儿没有梯子,上不去啊。”
“啊,是我大意了,我该准备两把梯子的。”红若转过身去,背靠在墙上。
“红若,我忘了跟你说一声,我已经搬出宫去住了。”
“是吗,是因为我的事才搬走的吗?”
“那倒不是。”
“哦……”红若轻叹一声“那你今后要过来岂不是多有不便?”
“是啊……”
“这样啊……”红若轻叹一声,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夏轻尘在墙的另一边,见她半天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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