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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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白马指天下-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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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什么人!”崔峨大吼一声,拔出刀来。义军众人见势不对,也纷纷抽出武器。
  “因为恐惧而拔刀。哈,看来我先前是高估你了。看来你不仅愚蠢,还很胆小。”夏轻尘翻掌一摊,示意他环顾四周“想动手,你确定你快得过我的人?”
  崔峨眼一偏,赫见四周草丛中站起无数弓箭手。张开的弓弦搭着羽剑,完全将他包围。崔峨的瞳孔顿时缩小,他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呼吸也局促起来:
  “你是官府的人?”
  “不用这么紧张,要杀你,我就不会在这儿跟你多费唇舌了。”
  “你想怎么样?”
  “我来给你指两条路,第一,解散义军,让大家回乡去,我可以保证不追究你们过去的罪名,让你们跟寻常百姓过一样的生活,领一样的赈粮,分对等的田地。”
  “这不可能!”
  “那就只有死。”夏轻尘严厉地看着他。
  “官府杀了我们义军的男女老少,将他们的头颅割下来游街。如今你又来惺惺作态,利诱骗降。”
  “不是骗降,是招安。如果你不想更多的人遭受那种死法,就考虑我的话。”夏轻尘轻轻一笑“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安心回家,中州治下的所有郡县衙门,都不会因为起义为难你们。”
  “我凭什么相信你?”
  “很简单,看看你四周的弓箭手”夏轻尘修长的指在空中平划出一个弧“我可以不用通过县令自由调动这些守城卫兵,这就是保证——在这里,我是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当然,如果你想拉着大家一起死,我也可以带上比这多几倍的人,剿灭你们。”
  轻而柔的嗓音,缓缓地从那漂亮的口中说出。崔峨听在耳中,禁不住一阵阵心紧。他承认自己害怕了,面对毫无掩饰的夏轻尘,他无语反驳的内心竟有一丝屈服了。他想了想,看着他道:
  “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为什么不直接围剿我们?”
  “中州需要秩序,不是暴力。安定与和平,才是繁荣的保证。我希望百姓自觉履行自己的责任,而不是被暴力镇压。对你们的招安,是一种姿态,是王侯对全体百姓的承诺。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吧”夏轻尘用手指指身后“这几车粮食和布匹,你们拿回去,铁器留下。先解决生计,别再拦路抢劫了。”
  崔峨沉吟片刻,抬起头来:
  “你的话我记下了。三天后,镇上城门口,你会见到我的答复。请了。”崔峨一挥手,身后几个弟兄接过板车。夏轻尘挥了挥手,四周弓箭手让出一个缺口,放崔峨一行进了林子。
  “这样就完了?”张之敏穿着推车粗工的衣服,在装农具的箱子上打滚“威风都让你占光了,没我什么事情了。”
  “有啊”夏轻尘站起来看着他“你的职责非常重要呢。”
  “什么职责?”张之敏又来了精神。
  “收队。”
  “啊?唉……那你呢?”
  “我要去一趟云河边,看看溃堤最严重的地方。”
  “我与你同去。”
  “不用,我一人去。”夏轻尘接过下属牵上的马,翻身骑上“你往县里去,进驻县衙,让他们近期加强戒备,以防事情有变,节外生枝。”
  “不行,你一个人会有危险。”
  “一方之主在自己的土地上尚且不能安心行走,那我这个侯爷也当得太失败了。”夏轻尘双腿一夹,骑着白马往远处跑去。
  “你,你,还有你”张之敏急忙抓过身旁几个侍卫“赶紧跟上,暗中保护侯爷。”
  “是。”
  ***************************
  云河岸边,草木茂盛的山丘上,阿得静坐在树下看河上来往船只。
  “你又在这里发呆了。”火枭慢步走上。
  “有事吗?”
  “刚才崔峨找你,你不在。”
  “哼,他已经这样依赖我的决定了吗?”
  “如你所料,官府已经逼至面前了。”
  “好啊!”
  “但这回没有动手,而是招降。”
  “什么?”阿得脸色变了变“何人招降?”
  “不知。听崔峨说,来者是个文弱少年,极有可能是州府之人。给了三天期限,让义军解散。”
  “广施恩政以示宽怀大量,以此巩固民心吗?”阿得冷哼一声“那帮乌合之众动摇了?”
  “嗯,他似乎还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要现在去见他吗?”
  “不用,就说我去办自己要办之事,三天后才能回来。”阿得沉思地闭上眼睛。
  “你说怎样做,我听你的。”
  “义军的气数将尽了,我们也该准备回西苗起兵了。”
  “你说什么?难道我们这回来中原,要无功而返吗?”
  “天气太热了,热得人身上要烧着了”阿得伸展了一下手臂站起来“火枭,一同到河里凉快凉快如何?”
  “不用。”
  “那你就呆在这里,享受这最后平静的三天吧。”
  说着,阿得站起来,兀自往山下的河边走去……
  云河岸边,丰美茂密的长草没过人的腰线。盛夏的夜合花开在温暖的阳光下,优雅而妖媚的香气招摇在湿润的风中。如同美人身上的香,勾着每一个过路的人,撩起心底深处莫名的悸动。这是中州特有的野花,盛开在夏秋的季节里。醉人心神的香炼制成精,就是催情的上等熏香。
  夏轻尘骑着白马走过岸上的草地,身上的湿汗让他难忍地扯着自己的领口。
  是啊,天气太热了,就连原本湍急的河面,也因为水量的减少而平缓了许多。夏轻尘从马上下来,动手脱掉外衣,解下刚才穿在身上防身的革铠搭在马背上,走到水边的浅滩上,除去衣衫鞋袜(古代人穿不穿内裤的?是不是脱光光捏?呵呵呵……),慢慢踩着有些扎脚的河床走进水里。身体向前一跃,整个人没入水中。
  他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游泳是夏天必须的娱乐。他的心肺功能不好,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游过泳了。但是今天,在烈日骄阳下跟崔峨谈判的时候,他内心还是在发抖的。所以事情一结束,他只想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给自己压压惊。
  “啊……”逆流而上,潜行许久,他终于憋不住气,猛地一下冒出水面,站在过腰的水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冰肌带露,他潮湿的发髻松散开来,滴着水贴在脸旁。游泳是一个人的运动,俗事缠身多时,他终于能独自透一口气。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鱼一般地再次潜入水中。然后很快地浮出水面,前后划动洁白的手臂,逆流而上。水从他的身边流过,他过肩的发在水中随着波浪起伏。他就这样逆水游过一段,又放松睡在水面上顺流漂下,然后回头再游,再顺流漂下……
  正当他四肢放松,平躺在水面上,闭眼躲避头顶炫目的阳光时,响彻水声的耳边隐约听到下流的河面上传来打水的声音。他勾起嘴角慵懒地一笑,在水中轻巧地翻身,划动手臂,与身后那人一同逆游了起来。而下游那人显然已感觉到他的意图,长长的手臂划破中流河面,加快了速度追赶上来,从夏轻尘身边超了过去。
  讶异对手惊人的速度,夏轻尘手臂使上气力,双脚快速打水,一下一下,紧追上去。没想到对方体力远胜自己,才游了一小会儿,两人已相隔数丈。夏轻尘憋着气猛追了一阵,感觉体力渐渐不支,又害怕在水里抽起筋来,只好慢慢停下,站起身来。这时那人也已察觉,同样停下手臂,从水中冒出头来。
  本是心领神会地一笑,两人却在回头对视的一刹那,不约而同地动容。
  温暖的风吹凉身上的水渍,耳边是水流浑厚的回响。阳光晒过睫毛上晶莹的水珠,在两人的视线中,折射出梦一般的光晕。夏轻尘眼光闪烁地,看着那一抹蔚蓝天幕下,恍如隔世的脸。那小麦色的饱满肌肤,在鳞波荡漾的水中,闪耀着金色的光泽。
  潮湿的发贴着脸颊滴下水来,夏轻尘颤抖的唇开合了急下,脚步踩破水流,向河中央走去。
  “阿得,阿得啊……”张口欲呼的刹那,脚下突然一空。夏轻尘惊喘一声,整个人没入水中,突来的惊吓,鼻子和口中猛地灌进水来。就在此时,水中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过他的腰,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啊……咳咳……”夏轻尘闭着眼,痛苦地呛咳着。
  “是你……是你吗……”低沉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夏轻尘抬起头,对上了阿得那刀刻一般的轮廓。那张脸,因为压抑着极度的惊喜而扭曲着;深邃的双眼,猎鹰一般地死死盯着面前白皙透明的脸,那张脸潮湿着,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轻尘。”一声低吟,拥入怀中,粗壮的臂膀一点一点地用力,只搂得彼此也呼吸困难。
  **********************
  临近西南边境的川县衙门内外,这天就像开水煮饺子一般,挤满了三种服色的官兵。张之敏身穿大红的钦差官袍,领着红衣的金吾卫和绿衣的县城卫兵,叉腰站在大院前。院外阮洵带着麾下蓝袍的追风营,汹汹来势丝毫不落下风。长久的对恃,让夹在中间王县令的一筹莫展。
  “大人,你看这……”县衙师爷有些着急地看看王县令。后者无奈,走到张之敏面前一鞠:
  “张大人,阮大人是侯爷的亲表兄,您就看在侯爷的面子上,稍行通融吧……”
  “哼!”张之敏鼻孔朝天,飞扬跋扈地一哼。
  “阮大人,请二位大人暂时撤去侍卫,有话县衙里面说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阮洵眼睛一弯“张大人,请让路!”
  “没门儿!”
  “我懒得跟你动手,侯爷呢?”
  “咦?不是跟你回初夏去了么,怎么反倒来问我?”张之敏一脸无辜道“该不会,你把侯爷给弄丢了吧?”
  “少装蒜。你若不让,我就进府去请。”
  “好哇,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张之敏向后跳开一布“我让你搜,请吧。”
  阮洵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带着手下进了县衙。
  “哼哼……”张之敏舒舒服服地在抬来的椅子上坐下。幸灾乐祸地看着阮洵十拿九稳地进去、一无所获地出来。
  “敏之,轻尘呢?”阮洵笑容危险地看着他。
  “不知道哩~”张之敏无赖地笑。
  “张之敏,轻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做哥哥的第一个不饶你。”阮洵眯着眼一笑,快速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诶——我怕你这只笑面虎才怪!”张之敏冲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句。看着阮洵渐渐走远,他猛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对身边的金吾卫嚷道:
  “快,快去把侯爷给接回来,别让阮洵给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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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花迎风招展,倾诉离别衷肠;蔓草轻轻抖动,如重逢的缠绵依恋。盛夏的情花开在云水河边,拨动两人的心弦随波荡漾。
  阿得站在水里,双手捧着夏轻尘白瓷一般的脸,如同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久久地凝望。
  “是你,真是你……你还活着……”阿得贴上他的额头,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微红的脸上。
  “阿得,你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夏轻尘轻捂着他的手背,轻轻摩擦着“你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呀……”
  “我知道,我也找过你。我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死了,你也不见了。”阿得摩挲着手中温如软玉的脸“我在烧过尸体的坑里没命的挖,就怕下一个挖出的是你……”
  阿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他的小脑袋搂进怀里,宽厚的掌穿过他尚未风干的发。轻轻将那有些凉的皮肤,贴在自己滚烫而壮士的胸前,抚摸良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嗯?”夏轻尘不解地看着他。
  “轻尘,我高兴,从没这么高兴过。你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阿得抵着额头,伸手刮了一下他那有些发红的鼻子。原本快要哭出来的夏轻尘终于露出一个笑脸,而阿得也终于开怀大笑起来。他哈哈笑着,笑声在宽阔的河面上随波起伏,他一把抱起夏轻尘,在水里兴奋地在河中翻滚沉浮。直把夏轻尘惊得脸色发白,才带着他一跃而起,走到岸边的草地上放下,一把扯起自己的外衣围在他潮湿的身体上。
  “快擦干,别着了风。”阿得捡起一旁还是干燥的里衣在他头发上擦着了擦,随后看着手中的发兀自出神。
  “怎么了?”
  “你的头发都长长了。”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连阿得也觉得自己有些犯傻。赤身相对,两人有些腼腆地低笑着。
  “那之后你都是怎么过的?过的可还好?”
  “嗯,挺好的。”
  阿得隔着微潮的衣物握了握他细瘦的胳膊:“喘症好些了?”
  “嗯……”
  阿得叹了口气:“怪我,我本可以早些给你治上的,但我……”
  “没事,现在咱们都没事就好……”
  阿得在他身边坐下,原本有许多事想要解释,有许多早已记在心里的话想要说明,但这一刻,任何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他就这样沉默地与夏轻尘靠在一起,一如过去相伴在田间的模样。只是他心里不明白,为何从不迟疑的自己,此刻的内心却是踌躇又混乱。
  而夏轻尘也同样不解,明明是亲如兄弟的感情,为何见面会这样欲言又止。看向彼此的双眼,是唯一专注的目不转睛。生怕一眨眼,对方就会不见。
  “阿得,你不穿上衣服吗?”夏轻尘裹着身体问道。
  “无妨,你披着吧。”
  “我的马在下游对岸,上面有我的衣服。”
  “我该去帮你拿的”阿得凝视着他“可我不想跟你分开。”
  夏轻尘心里漏了一拍:这种迫切又割舍不去的感觉,是自己内心的邪念吗?
  “一会儿”阿得搂过他的肩“就一会儿。至少这一会儿我不想和你分开。”
  “阿得啊……”夏轻尘闭上眼,紧紧搂住眼前人。
  说是一小会儿,时间却这样过去了一个下午。两人难受地在亲昵与拘谨之间徘徊,浅月便已开始西升。深浅两色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中无意识正反交缠摩挲,如同弥漫在风中的夜合花香,缠绵不散。
  “阿得,我该走了。”夏轻尘抬头看看变暗的月色“我出来得太久,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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