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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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缘-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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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向他解释什么?”

锦绣温柔地笑了,语气却辛酸:“我只想问他一句话——我这样爱他,又怎会害他?”只是这句话,左震不肯给她机会说出来。

满室寂静。

连余怒未消的向寒川,也不由得为之一软。他现在隐约有点明白,左震为什么会看上她。

“大哥,锦绣的确不像是存心的。”向英东打着圆场,“她不懂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个我知道,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向寒川神色略见松弛,他又打蛇随棍上,“再说震哥一天到晚不是烟就是酒,一张脸冷得可以冻僵整个码头,大家也跟着提心吊胆。倒不如试试让锦绣去跟他谈一谈,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锦绣一颗心突地吊了起来。是吗,左震现在并不好吗?他刚刚从鬼门关上打了个转,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石浩唐海他们为什么不劝着他一点?也许……也许他也有一点想念她,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想办法安排锦绣去见左震一面吧。”向英东笑了,“我可没那个胆子去踩地雷。”最近左震的暴躁反常也是人所共知的,就连他这做兄弟的,也被台风尾扫到好几次。他明白,左震心里不好受,但长痛不如短痛,是非恩怨也总得有个了断。如果他真的不原谅锦绣,干脆就想办法让他们一拍两散,从此死了这条心;如果他还放不下过去,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向英东又勾起一丝笑容,这件事说到底,也算是因他而起,他的确有必要替他们解开这场误会。只是打开左震的心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端看锦绣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长三码头。

“我只能帮你这一次。”向寒川对正要下车的锦绣道:“说穿了,我是帮左震。所以结果怎么样,看你自己了。”锦绣感激地向他点点头,如果不是向寒川带她来,只怕她连长三码头的边都挨不着,就已经被踢出去了。

“锦……绣?”门口的石浩看见她,又惊又喜又担心,“你怎么来了,二爷有交待,不准放人进去打扰他。”

“他好吗?”锦绣急切地问:“伤都没大碍了吧,谁照顾他饮食起居?他还——生我的气吗?”

石浩笑了,“你问这么多问题,叫我一下子怎么回答?不用太担心,他已经好多了,只是不准人靠近他三步之内,谁能照顾他什么食什么居?生不生你的气,我就不晓得了,我只晓得他每天生我们的气。”

锦绣小心地问:“我现在能不能进去?”

“不能。”石浩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请回吧。锦绣,二爷不是从前了,出事之后他就变了个人。”

“可是,都是我的错。”锦绣黯然,“是我害他差点没命的。我一定得见一见他,跟他把话说清楚。”

石浩犹豫:“放你进去,我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锦绣几乎在哀求他:“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是一直为我说情吗?现在只需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我就好了。”她瞄向那道紧闭的门,焦心如焚。如果连左震的面都见不到就这么回去,一番心思就全白费了。

长叹一声,石浩只好往旁边闪开一步:“希望你千万别惹出麻烦才好。”

锦绣差一点感激得跪下来,“谢谢你,浩哥,真不知该怎么答谢你。”

“我哪敢指望你答谢,一会儿二爷不砍了我的脑袋已经万幸了。”石浩苦笑,“还不赶紧进去,一会儿邵晖来了,你可别指望他会放你一马。”

屋里不像锦绣想的那么凌乱,桌子上的账册、单据甚至还算井井有条,可见左震仍然维持着正常的工作。只是他正枕着椅背仰靠在椅子里,双脚架在桌面上,闭着眼,叼着根烟——烟雾缭绕,一地的烟头。

看着他,锦绣想起第一次与他在一起的那个夜晚。他也是闭着眼坐在这张椅子里,她靠在他身边偷看他的侧脸,却被他逮个正着。如今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一样英俊而略带着疲惫的脸,她却没有勇气再走过去。

“咳咳。”被烟呛到,左震咳嗽了几声,有点不适地按住伤还未痊愈的右胸。睁开眼来,却不经意对上一双美丽而关切的眼睛——他怔住了。像是有点怀疑自己看到的,他一时失神,“锦绣?”

声音虽然沙哑,可是彷佛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望。

“我是来求你原谅。”锦绣往前踏了一步,鼓起勇气,“我错了。”

左震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他看错,不是他做梦,真的是锦绣。他沉重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胸口都震痛——也许是刚才的呛咳牵动了初愈的伤口,也许是眼前的人震动了他心里的那处烙痕。

“你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杀了我,”锦绣轻轻颤抖着,语气不稳,“只是不要恨我——我真的没有存心……”可是她说不下去了,左震脸上迅速凝结的冰霜,他眼里的讥诮,就像一根针刺人她心底,让她所有的话都瞬间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投靠英东不成,又想起我来了吗?”他又点起一根烟,闭上眼,维持那个靠在椅子里的姿势,连动都懒得动,似乎当锦绣不存在。

“不是,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去投靠英少。”锦绣急急地解释,又往前走了几步,“现在我才知道,当初救我的人是你,可是……”

“你到底在说什么?”左震不耐烦地打断她,眉头紧蹙,“我没有工夫听你闲扯。”

“我说我没有出卖你,没有背叛你。”锦绣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再面对左震的冷漠,她会疯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因为你从来也没有相信过我。”左震冷冷地道,“否则你怎么会相信麻子六的话?你若是——”他原来想说的是,你若爱的是我,又怎么会这样欺瞒我?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够了,他不想再纠缠下去。

在他伤重的日子里,他分不清是身上的痛还是心上的痛,日日夜夜煎熬他,让他彻夜失眠、辗转忍耐。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众目所瞩的焦点,他必须站得直、扛得住,他必须表现得若无其事,钢筋铁骨。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点点滴滴绵绵不绝几乎蚀穿他心肺的刺痛,已经让他不堪重负。时时刻刻都得和自己的感情作较量,时时刻刻都得压抑自己对她的渴望——他实在已经精疲力尽……

她不爱他,也不信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这样把他轻易击倒——她根本从来没有说过爱他,他却一厢情愿地为她找着借口。

到此为止吧锦绣。不要再逼他继续闹着这个荒唐的笑话。

“我已经知道错了,”锦绣不肯放弃努力,小脸挣得通红,“我让你险些没命,可是我也不想这样,你知道我一向……”

“不要说了。”左震疲倦地道:“你走吧。”

难道她还不满意?她还得亲眼过来看一看,那个锦衣玉食,却洒热血也不掉泪的左震,那个对着刀山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左震,是怎么样变得凌乱狼狈,变得落魄软弱,完全成了一个连假装微笑都万分困难的窝囊废?

“可是我还没说完,”锦绣紧张地拉住他的衣襟,“我只想来告诉你——”

“滚!”左震蓦然一声断喝,震得窗玻璃都簌簌作响。

锦绣傻住了。即使发火的时候也平静客气的左震,居然这样斥喝她?他真的这么憎厌她,真的一点都不留恋她了吗?

“石浩!”左震甩开锦绣,眼见她一个踉跄,却连一丝怜惜都没有。石浩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看见这场面,心里先凉了一半——还指望锦绣劝得住二爷,看样子是妄想。

左震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方?谁准你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我的话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你想要这个码头,好,这张椅子就让给你坐!过来!”

石浩吓得脸都白了,“二爷,您别这么说,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从今天开始,别再叫我二爷!”左震脸色铁青,“我没你这种兄弟!”

“二爷!”石浩活像被烫到似的跳了起来,失声道:“我立刻带她出去,立刻就走!”

他一把拉起锦绣,像捉小鸡似的把她拖向门口,“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锦绣绝望地回头叫了一声:“左震——”

嘴巴却立刻被石浩摀住,“还敢出声,不要命了你!”锦绣眼睁睁地看着门轰然关上,这一声巨响,几乎震碎了她所有意识,过往深情,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第十章

从码头回来之后,锦绣就几乎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左震已经放弃了,他不想再被她纠缠。因为怕给明珠增加负担,锦绣辛苦地伪装着无所谓,面对明珠费心准备的美食补品,纵然她胃里如同塞满了石头,还是强迫自己努力地吃下去——可是,呕吐得实在太厉害,几乎连水也喝不下。一连几天都吐得昏天黑地,锦绣不得不去看医生。

“恭喜你,有喜了。”那位大夫慈祥地递给她药方,“回去吃点安胎补气的药,多休息。”

锦绣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有喜了?

“您刚才——说什么?!”太过惊愕,锦绣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夫吓了一跳,又重复一遍:“你有喜了。就是说,你有了身孕。”

锦绣目瞪口呆!她居然怀了左震的孩子?一剎那间,锦绣分不清是震惊,还是狂喜;是恐惧,还是振奋。左震不要她了,可是他的骨肉却正在她腹中。这个小小的生命,有她一半,左震一半,这一刻锦绣突然觉得离左震是那么的近,似乎两个人是一体,血肉相连、呼吸与共。

锦绣掩住脸,泪水纷落如雨。

“谢谢你,谢谢你。”她朝那名错愕的大夫再三鞠躬,一边落泪,一边却忍不住地微笑。她不知道自己喃喃地谢着谁,是老天,是左震,是眼前的大夫还是她身体里面这个孩子?只是所有的空虚突然之间被一下子填满,没有漆黑,没有孤寂,她轻轻拥抱自己的腹部,觉得整个人都被喜悦照亮。

她的,她的孩子,那些缠绵缱绻的夜晚,那些两心相印的激情,彷佛又回到了身边。它是左震的拥抱和吮吻,是左震的温柔和激烈,是她曾经拥有过的万般宠爱,无限关怀。是左震亲手把它种人了她的身体里。

左震可以恨她,可以不要她,但今生今世他永远也不能再离开她。她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把他养大成人,看他结婚生子——他体内流着左震的血液,而他却是永远永远属于锦绣的。

“哎,别走啊,你的药还没拿——哎!”大夫徒劳无功,满脸无奈地在后面喊。这女人怎么了,这样又哭又笑?

明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上海了。我只是上海的一个过客,事过境迁,不会再有人记得我的存在。但是,对于这段日子里发生过的一切苦难和幸福,我都会终生感激。这样真切地爱过,还有什么是值得后悔和遗憾的呢?

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处。不用担心我的生活,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无知的荣锦绣了。相信我,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

深深地祝福你,亲爱的姐姐,祝你幸福平安。也祝福上海每一个关心过我、爱护过我的人。至于左震,我会用尽我的余生,爱他,也爱他赠与我的一切珍贵和美好。

锦绣字看着明珠手上这封信,每个人脸上都是沉重之色。

“她留下这么一封信,就走了?”向英东几乎不敢置信,这丫头就这么放弃了,那左震怎么办?“锦绣是不是疯了,当初不是走投无路,才被迫到上海来投奔你的吗?”

明珠急得团团转,“她一个姑娘家,又没有亲人朋友,能跑到哪里去?上次如果不是你们救了她,她早已经在街上没了命。”

“也许她真的是死心了。”向寒川长叹一声,“上海是个伤心地,还留下来做什么?”

向英东懊恼地一拍桌子:“可是事情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她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谁来收拾?况且,上海再怎么不好,毕竟明珠还会照顾她,这一走,在外边万一遇到什么岔子,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二爷太过分了。”明珠忿忿不平,“他既然喜欢锦绣,就应该了解她的性格,锦绣是笨了点,不够圆滑、不懂虚伪,可是她怎么可能背叛二爷?连他自己都被麻子六骗过去了,锦绣会上当有什么好奇怪的?何必做得这么绝,一点余地都不留。”

“他为什么要留余地?”向英东替左震叫屈,“当时他要是没了命,谁会给他留余地?换成你,你会若无其事么?”

向寒川头痛地插了进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吵些没用的?不管谁对谁错,先得想办法把人找回来。”如果锦绣真的遇到意外,这种结局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而且,目前除了锦绣之外,还有谁能治得了左震那种症状?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说他放得下,白痴才相信。

为什么一旦遇到感情的事,再怎么高明冷静的人也会失去常态?就连左震都不能例外。明珠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急如焚。“可是人海茫茫,她又走得这么彻底,天南地北的从哪儿找起啊?昨天我要是没上蔡家打通宵牌,就能早点发现,也许还来得及去追她。可这都过了一天一夜,只怕早已经离开上海十万八千里了,找起来谈何容易!”

“不见得要你去追。”向寒川把她按进椅子里,“这件事我自会想办法。只要不是插了翅膀飞出去,就一定有迹可循。只是她存心躲着我们,查起来的确麻烦,你先耐心等着。”

明珠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外套里:“可是我担心,还没找到她,她就已经遇上麻烦了……寒川,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向英东受不了地在后边摇着头,真不知道是谁当初把锦绣赶出去的。如果不是碰巧遇上左震,锦绣哪还有命活到现在。只不过,左震不管闲事的规矩是对的,才一伸手,就惹上这么一桩斩不断甩不脱的大麻烦,还差点毁了他一世英名。女人啊。

“其实我们也用不着在这边穷紧张,”向寒川突然微笑,“大伙儿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可以利用,这种操碎心跑断腿的活儿就让他去做好了。”

“谁?”明珠讶异地抬起头来。

向英东也是一怔,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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