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冰给他的衣裳全是单薄的布衣,韩流之一件不够,便将几件全都重重叠叠穿在身上。旁边有水声,是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兴许是雪水而化。立刻过去瞅了一眼,被自己的打扮给逗乐了。堂堂问柳山庄少庄主,竟然穿成了乞丐模样。
舔了舔嘴唇,实在是渴得很,偏头问小羽:“这水能不能喝?”
小羽展翅飞过来,落在小溪旁,鹰嘴指指溪水。
看来是能喝。
韩流之又将包里剩的一个包子分了一半给小羽,另一半自己吃了,一人一鹰休整好,才继续赶路。
又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终于瞧见了那座江湖中只听过传言的宫殿。
一道厚墙将宫殿全部围了起来,足有三丈高五尺厚。即便如此,他还在院墙外,便已经瞧见里头正中央的宝塔屋顶。琉璃瓦在落日的光辉下,五光十色,煞是耀眼。屋顶雕有一条龙,龙身盘旋着,中间向上的龙头衔有一颗珠。
难怪天子震怒。顾守城竟已大胆到擅用龙像镇守宫殿。
来不及感叹,站在远处偷偷观察,大门竟然无一人看守,这点真的很奇怪。韩流之想不出个所以然,习惯性地偏头瞅瞅小羽,小羽已经不见了踪影。
呵呵,倒是溜得快。
没有人守卫,究竟是常年如此,还是请君入瓮?
进,还是不进?
多想无用,韩流之最终还是决定就这么进去。是死是活,总归是要进去了才知道,站在外面就能找到秦可言,那么秦可言凭他一个念想便已经从曼陀罗逃出来了。长呼了一口气,闪身到了门边,慢慢探出半个头,朝里头看了一眼。
除了正中央坐落的那座宝塔顶建筑外,两边各有一座稍小一些的建筑,中间是一块空地,角落处有回廊,回廊尽头是一座凉亭,凉亭里的石桌上摆着一张琴。中间那块空地如今堆满了积雪,空空荡荡,只在宝塔顶的宫殿前修了长长的阶梯。大约一数,心中暗惊,连台阶亦合九九之数。
四周仔细看了看,果然什么人都没有。
也不知秦可言被困在什么地方,而这大门与三座建筑都离着很远,难怪不要人看守。中间一览无遗的空地,出现一个人真是太明显。不知是否有人在暗处把手,韩流之观察了一番地形,左边靠大门的回廊倒是有些接近,若是冲到回廊后,或许可以绕到左边那座建筑背后,先进那里查探一番。
心中既已计较完,天色也暗了下来,当机立断便朝着回廊冲去。
踩着凌踪步,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突然一道破空之声在耳边响起。韩流之脚步猛然顿了一瞬,心下知道不好,直线过去定然被钉在原地,便立刻改了步法,在空地上绕着弯前进。那些箭也是执着,一路过去,耳边破空之声不断,竟然连绵不绝,让他躲到了回廊下才稍稍喘了口气。
耳边有些疼,伸手一摸,染了些血迹。再回头看一眼,空地上插着的箭正将他方才奔逃的路线标注得清清楚楚。看那箭的方向,应该是从宝塔顶宫殿的那个方向射出的。
果然有暗兵把手。
还是个用箭的好手。
若不是他学了凌踪步,还真不知道这箭是否只能擦伤他的耳。心下再不敢怠慢,将流光剑拔了出来,横在身前,俯身沿着回廊缓缓走着。
嗖!
又是一支箭擦身而来。
韩流之反应极快,在雪地中打了个滚,知道这里已经不再隐蔽,朝着前面奔逃而去,这回没地方给他绕弯,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那座建筑奔去。又有几支箭朝着他射来,这回不如之前那些单箭,竟然三箭封了他的前中后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避无可避只能一战。
韩流之转身几步上前,劈断了截了他中后路的那两支箭,听见另外一支箭入土声,立刻朝后退去。冲他而来的箭全被他拦在身前的雪地中,连绵箭雨硬是被他闯出一条道来。
“哼。”
一声极轻,极冷淡的声音在箭雨全部扎入土地后响起。
这声一出,韩流之知道他逃不了了,这人已然到了眼前。一身黑色衣裳融入夜色中,一面铁面具泛出冷光,已经到了韩流之鼻尖前三尺的箭头,带着一丝丝寒气。
他倒是想过曼陀罗守卫定然森严,却没想过,是这个人在守。
江湖人称铁面人的黑鹰,千奇殿杀手榜第十二位。
箭无虚发,百步穿杨。
惯于暗杀。
百步之内,无人能逃,如今三尺之内,韩流之在思量,自己的凌踪步快,还是他的箭快。
顾守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火狐偷人,黑鹰守人,将两人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韩流之自然不曾存了求死的心思,听闻他冷哼便将指向他的流光剑悄悄移了移位置。
他一放弦,他便一剑抹向他脖子,还不知谁生谁死。
凌踪步以诡秘玄奇为长,他一日学会,除了用轻功时身形飘逸了许多,速度快了许多,实在没领会究竟玄奇在何处。
蝉冰既然救他,便不会让他死在这种情况下,必然还有什么被他给忽略了。为何别的轻功不扔给他,偏偏扔了他凌踪步。
——龟息术与你问柳山庄的内家功夫相冲,还不如这凌踪步。
凌踪步,凌踪步……
天下轻功派系何其多,不能所有的都与他问柳山庄内家功夫相冲吧?
问柳山庄内家功夫……
问柳剑法!
人都已经到了眼前,司马当活马医了!
黑鹰冷冷瞅着眼前的人,两人也不知为何要对峙,明明在他的箭下,他已经逃不了,居然还没有放弃。
眼角瞥到一闪而逝的一点红影。
毫无意义的对峙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拉开了弓,正准备松手,便见眼前的流光剑极其缓慢地朝着自己划来。
搞什么鬼?
韩流之功夫不弱,落到如此境地不过是因为他占了个暗处的上风而已。如此慢的剑招,是在求死?
懒得再管他,定神准备射箭之时,却见眼前出现了几道影子。只是倏忽间的事情,他打定主意与他对峙便是想如此出奇制胜?
不过三道影子而已。
再次冷哼一声,拉满的弓突然松手,朝着其中一道射去,箭方才脱弓,转瞬间又是一箭射出,速度极快,三箭几乎是同时朝着韩流之的三道影子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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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死讯
瞧着箭如此近距离地冲着自己而来的瞬间,韩流之的心几乎是死了,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住。这箭,他逃不脱。他的剑只能朝着黑鹰劈去,但他知道,定然是他先中招,而黑鹰尚有余力躲开。
果然百步之内,无人能躲。
那边亭中骤然响起一声琴声,乍然而出,戛然而止。
短促而铮然的一声。
那三支箭几乎是快到韩流之胸口的时候,只差半寸,就因这一声,急转直下,射在了他脚边。
有人在救他。
凝固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来不及多想,趁着这个空隙,赶紧逃离。
身后的黑鹰又是转瞬间架起弓箭,射出的箭又被一声短促的琴声给拦下。
已经钻进左边那座房子的韩流之立刻将门关上喘了口气,悄悄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离他只有十步的亭子,依旧是那张琴安静的摆在原地,空无一人。
黑鹰已经追了上来,韩流之连忙将门关上,从一旁随手搬了一块石头来挡住这里。
这屋子里怎么会有石头?
漆黑一片的屋子没有半点光亮,四处摸了摸,找到一个烛台,从身上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才看清,这里进门居然是一条石道,他左右手处是两个石头做的烛台,方才有个被他拿去抵了门。前方十步左右开了两个门,尽头是阶梯,通往楼上。快速地将每间房扫了一眼,整座房子全是住人的地方,似乎还是一人一间。上上下下共有八间屋子。曼陀罗只有八个人?若加上右边那座房子,也是与这边一般构造,那曼陀罗的人是不是也太少了些?
这座房子没有有用的东西,便只好去中间那间屋子再瞅瞅。可屋外有黑鹰守着,出门必定会与他遇上,到时候能不能逃走,也是未知。那个救他的人也不现身,也不知会不会再救他一次。只有找别的法子,方才瞧,每个房间都有窗户,从靠近那边的窗户先探一眼,若是黑鹰在门外,便从窗户溜,若是也在窗户外守着,便从门外溜。
如此一来,比较保险。
靠着主殿的那边应当是西北方向的窗户,进了一楼右边那间屋子,那间窗户正紧紧的关着。门外已经响起了声音,似乎是黑鹰在砸门。可是不知为何,黑鹰始终没将门砸破。或许这是曼陀罗的地方,黑鹰不大敢乱来?
这么一想,韩流之倒是有些放下心来。可又一想,黑鹰这么砸门,将顾守城惊动了,他可就真的毫无悬念,逃不走了。江湖上,还没有一个人敢保证能从顾守城手里逃走。简直就是极其可怕的存在。
韩流之摆弄窗户的动作快了起来。这窗户怎么也打不开,朝外朝里都不行。大不了砸了出去,正要动手,从窗户上离开的手指似乎摸到了什么奇怪的凸起。
凑近仔细研究了会儿,窗户的框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像一个木钉一样将整个窗户钉在了墙上。难怪纹丝不动。韩流之摸了摸,发觉木钉与窗户之间有非常细小的缝隙,应当可以拔出来。门口的响动大了起来,黑鹰似乎打算砸门了,需要快。便使力拔了拔,依旧纹丝不动。不能再耽搁,这里不行便去二楼那面窗户看看,泄气地一砸,骤然间听见整座屋子似乎发出轰隆的声音。
门外的声音停了一瞬,似乎也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下一刻便是门被砸烂的声音。
黑鹰已经进来了。
来不及惊讶,韩流之看着这间屋子床移开后出现的地道,立刻跳了进去。进去之后左手边便是一个机括,一按,上面又封了起来。
黑鹰连忙进到屋里,瞧见的便是快要合拢归位的床,去窗户上准备再开一次,却瞧见机关已经被韩流之一掌给拍得粉碎。
面具后的眼眸稍稍冷了几分。随后进来的红衣少女瞧了不言语的黑鹰一眼,又瞧了一眼窗户上的机关,捂嘴惊道:“呀!他进去啦?”
黑鹰不言语,默默点了点头。
“总要出来的,我们去那边等着。”红衣少女对着他笑了笑,拉着他便出了这座屋子。
走入暗道的韩流之听着外面的话语,暂松了一口气。至少如今他是安全的。出口如何,到时再想办法吧。试了试旁边的机括,果然只能关,不能开。
看来真的要上演一出守株待兔的戏码了。
旁边的烛台可以移动,点亮了拿在手中,才看清暗道中的景象。
他所站的是一条长阶梯,一旁是墙壁,一旁则是空的,阶梯下是一间空屋子,什么都没有。听他们说,还有另一头,那么这条暗道一定是通往什么地方的。而且方才瞧黑鹰听见他打开机关的声音这么着急,或许这条暗道中有什么重要东西,也或许,这条暗道正是通往那座宝塔顶大殿的。
四处摸了摸,石壁有一处被他推动了一些,退后瞧了一眼,是扇旋转石门,果然是有路。
轻笑了笑,推开了走进去,是另一条石道,狭长而黑暗,一路摸着墙过去,没有发觉有什么奇怪,长长的石道偶尔有转弯的地方,却再也没瞧见门。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面前的石道出现了两条。估摸着主殿的位置,朝着西北向的走了过去,才走没多远,便发觉视野陡然开阔起来,这是一间大屋子,中间落了一扇门。
一扇精铁做的门,门前两只石雕,气势汹汹。门上雕着一只凤凰,凤目圆睁,凤凰嘴大张,嘴中有一个圆形的凸起,似乎与盘旋在殿顶的龙一般,衔着一颗珠子样貌。推了推门,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打不开了。不知是曼陀罗什么重要地方。直觉绝对不是藏着秦可言的地方。
中间凸起的地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凹槽,伸手摸了摸,有暗纹,或许是个机关。那便绝不是他能打开的。
上雕龙,下刻凤。
韩流之皱了皱眉,只好向着另一条路走去。方才走了几步,便听闻那条路上有些动静。
有人?
正准备跟过去看一眼,就那一刹那,石道两边的烛台几乎全都亮了,让韩流之在那一瞬晃了晃眼。那条石道依旧很长,只不过走了没多远便瞧见左右各开了几间屋子。最后那一间透出些光亮。
在那儿?
韩流之慢慢靠近,走到门口朝里打探了一眼,没有一个人。又在四处瞅了瞅,才放心走进去瞧了瞧。
这好像是一间藏书的房间。摆着几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放着许多书籍。
难不成与空劫洞一样也有许多武功秘籍?倒是不知道,顾守城这一身武功,究竟是看了些什么武功秘籍。凑近随意拿了一本,只是一本干净的簿子,什么都没有写。又找了几本,也是一样,这些簿子也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在这儿也不好久待,曼陀罗知道他已经来了,秦可言的处境则更加危险。
准备离开,迎面吹来一阵怪异的风,似乎是带着一股内劲,书架上的一本簿子掉落在地。
谁?
韩流之走出去左右瞧了瞧,没有半个人影。方才明明有人。
回头瞧了一眼那本掉下来的簿子,捡起来瞅了一眼,面上写着“杀人名册”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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