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已成了火海,有人发令放弃救火,分出一半人围攻张天齐,另一半人带了六只麻袋从院角撤走。
九个人像漏网之鱼、越墙奔向码头。
距码头不足十步,灰彰已在码头扬刀恭候。 所有的船部不见了,大概早半个时屉便漂走啦!码头上摆了三具尸体,那是僭伏在码头警戒的人,尸体己僵,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一直不曾将警号传出。
“不杀光你们这些王八蛋,决不罢手。”张夭齐咬牙切齿说,“只留一个人带口信,告诉凌霄客方大老爷,我张天齐不认识他,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计算我!他必须还我公道。”
九个人丢下盛俘虏的六只麻袋列下大三方阵,每门三人,把张夭齐围在阵心。
“我,后园管理孙某。”主阵的大汉沉声说:“我可以据实事告。”
“我在听。”
“但有交换条件。”
“说说看。”
“交换咱们的安全。”
“我得盘算一下是否值得。”
“别忘了,咱们仍可一拼,脱身也非难事。”
孙某的话不无道理,论武功,张天齐固然超尘脱俗,这些人也不弱,每个人都可以名列一流高手而无愧色,九比一,实力依然空前雄厚。
另一面是河,搏斗时跳河逃命并非不可能的事,张天齐即使能在刹那间杀掉一半人,另一半必可逃生。
刹那间杀死一半一流高手,恐怕无此可能,九个人九面分开逃生,恐怕三分之一也杀不了。
“我相信你们可以一拼,但结果你们也預见了。”他遂渐增加压力,“我几乎屠光了你留在囚屋里的人,他们也认为可以和我一拼。”
“阁下不要太过相逼……”
“好,在下不为已甚,答应你的条件,问题是,你的口供必须是真的。”
“孙某不是默默无闻的久保证每句话绝无虚假。”
“好,我相信你,说。” “敝主人名义上是隐名纳福的地方大老爷,但事实仍受到某些人的暗中挟制,这些人是何来路,孙某发誓不知其详,只有主人心中明白。反正这些人必定极为可怕,要不,凭主人的实力,何至于不加丝毫反抗?”
“唔!有道理。”
“孙某只知道昨晚三更天,主人突然搂到通知,要主人派人前往客店,尽快把你捉来,由敝主人也化装亲自出马的情形看采,可知那些人必定曾经严重警告敝主人,势在必得。后来为何临时变计,退而求其次把三个不相关的女人捉来,主人只串不提,孙某怎敢呀白?所以……”
“所以,事实上张某从阁下口中,一无所获,仍然一头雾水。”
“这……”
“除非找到贵主人,看来别无希望了。”
“张兄……”
“三个女人目下在何处?”
“一个被一群神秘人物在不久前用船接走了,主人午间才接到的通知,早就安排好了。另两个……”
“你们离开那六只麻袋。”张天齐沉喝。
“这……”孙某本来悄悄向麻袋移动,悚然止步。
“你不肯?”
“好,依你。”孙某向侧退,举手一挥,示意同伴向两侧移动。
张天齐身形一闪,便到了六个麻袋前面。
这瞬间,九个人突然飞跃而起,向河下飞堕,身法极为高明,不约而同飞跃,默契已致无间境界。
张天齐没料到对方出奇招冒险逃走,想追已来不及了。码头是向外伸的,九个人分向两侧落水中,他如果追,最多只能追上—个,与这个人同进落水,人即使捉到,自己也变成冻鸡得不偿失。
六个麻袋也需要照顾,不能丢下不管。
割开所有的麻袋,他知道上当了,幸而运气还不太差.其中有江南一枝春在内,其他五个人是四男二女,他一个也不认识。
六个人都被制了昏穴。情势紧急。处理俘虏的人不想耽误时间上绑,制了昏穴塞入麻袋带走,死活不管,后果也不问。
昏穴制久了,会成为白痴废人。
解昏穴并不能,附近又有可令人神知复苏的雪。
六个昏穴刚解的人,被雪一揉脸面,醒得甚快,但—时还没完全恢复神智 。
两个黑影势来如电,两支剑芒四射.眨眼简便已到了三丈外。
张天齐一蹦而起,手中刀龙岭乍起。
“来得好”他欣然大叫:“在下等俘虏送上头来,口供有着落了。”
他颇感惊讶,怎么是两个蒙面人?自从潜入广陵园迄今。
他所看到的人,没有一个是蒙面的。 ‘他身后第一个摇摇晃晃站起的人是江南一枝春,像一个醉酒未醒的人,可知神智仍洠耆逍眩銎颈灸苷踉榔鸲选
稍一迟疑,几乎吃了大亏。
对方蒙面,他以为不是广陵园的人.可能是友非敌,也许是葛姑娘请来的朋友,因此刀上的劲道减了五成。
同时,失去了主攻的机会。
接触太快,没有思索与分析的余暇,反应出手本能,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便已决定于生死吉凶。
他这瞬间的惊讶与迟疑,对方的剑巳排云驭屯而至。
“铮!”他一刀急封,身形斜转。
凶猛绝伦的震撼心脉奇劲从刀上传来,加上他自己的反震力道、虎口一热,马步一虚,身躯如受狂风所刮,真气有泄散现象发生。
千钧一发中,他真气内聚,神意内敛,全身放松,意动神动护住心脉,“砰!”他震摔出两文外的积雪中,感到眼前发黑,浑身发抖。
那人也不好受,惊叫一声,身形斜而出,半途脱手丢剑想移卞攒势,斜飞起八尺高,远出两丈外,刚吸腹拳腿,身躯已向下急坠。
“砰嘭!”水声如雷,水花上冲,收入码头旁的刺骨河水中。
第二个蒙面人晚到一步,没料到发生这种变化,两人分向两面震飞,晚到一步便突然失去对象。
刚想折向攻击倒地的张天齐,却发现同伴已经掉下河去了,吃了一惊,脚下迟疑。
“是你这老王八……”狼狈挺坐起身的张天齐,一面站起一面破口大骂。
蒙面人又是一惊,断然放弃乘机攻击张天齐的念头,向前飞跃,一把挟起神智还没完全清醒,摇摇晃晃的江南一枝春,飞掠而走,不理会落水同伴的死活。
落水的蒙面人,已从水下溜之大吉,入水之后便不再浮起,也不管岸上同伴的死活。这两位仁兄,倒真是你奸我诈的妙搭档。
张天齐恢复了元气,两个蒙面人早已不见了。
他从剑上传来的可怕劲道中,估计乃是奇学九幽大真内功,内功中的邪门秘技,那三个老魔都练成这种奇学。
那天晚上他孤身斗魔;夭魔受了伤,今晚这个蒙面人用剑,该是天魔无疑,但天魔的伤怎么好得这么快?而且怎么还敢留在扬州,他真该继续在杨州追寻的。
“可惜!我只要少撤回一分劲,就……”他后悔不迭。
五个死里逃生的男女,已可站起活动手脚。
“兄弟不要紧吧?”一位中年人走近关切地问。
“还好。”他苦笑,把刀递给中年人,“你们……咦!路姑娘呢?”
救了六个人,现在只有五个在场。
救人的目标是两位姑娘.其他的人都在,所救的江南一枝春却不见了,难遭自己一声不吭走掉了?“谁是路姑娘?”那位衣衫不整,皮袄有血迹的少妇讶然,“我不姓路……”
“我是指江南一枝春路姑娘。”他焦灼地说,“我就是专程来救她的。她刚才还在……”
“被一个蒙面人挟走了。”另一个壮年人说;“是从这一面走的,我躺在地上看得一清二楚,我还以为是兄弟一起来救我们的人。”
“哎呀!”他惊叫,“你们快逃,我要去追那老狗,他可能是飞……是个老凶魔……”
他反觉自己失言,幸好没把飞龙天魔的名号说出,不再逗留,向蒙面入撤走的方向如飞而去。
唯一知道飞龙天魔下落并见过面的人是雷神。
他当然不能说出飞龙天魔的名号,除非他重新改变身份,不然将有大麻烦,要找雷神等报复的人真不少。
江湖十大神秘人,都有许多许多仇家。
所谓神秘,意思是隐起本来面目避仇。
雷神是十大神秘人物之一。
江湖朋友认为雷神以报应神自命,并不怎么公允,因为被雷神杀死的人中,固然有穷凶极恶的邪魔外道与黑道豪霸,但也有几位侠义道上名宿与白道高手.丧身在雷锤、雷钻与雷珠之下。
这种黑白不分同样处置的行径,与邪魔外道井无多少差异,怎能算得上公正的报应神?分明是钓名沽誉的邪道魔君。
但为雷神喝采鼓掌和称快的人很多,见仁见智.亲痛仇快,这是人之常情。
五男女不敢再逗留,匆匆逃命脱离险境。
城根的三株巨柳下,葛夫人一家四女站在树下枯等,眼看五更将尽,要等的人还不见踪影,“他……他到底怎么啦?急死人!”葛佩如像热鍋上的蚂蚁,不停地往复走动,不停地埋怨,眼巴巴地向南望,小嘴撅得老高。
城根有一条小径,是城外居民行走的唯一道路.往南三里地便是南门。是运河码头的所在地,钞关税司递运所都在该处。
夜间城门关闭,城内城外断绝往来,路上不会有人行走,雪光明亮有人老远便可发现。 “你急什么?女儿。”葛夫人笑笑说,“那小伙子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精,武功深不可测,还用得着妳耽心他的安全?安心的等吧!他会来的。”
“娘,他……”
”他怎么啦?”
“他去救那个什么江南一枝春,什么章春……哼!都是春都不是好东西……”
“哦!丫头,原来你耽心的是这些……”
“娘,不来啦!”小姑娘顿脚撒娇。
“好,不笑你。”葛夫人拍拍爱女的肩膀,“你真的没吃苦头?”
“没有,仅挨了两耳光,被踢了两脚。”葛佩如恨声说,“当他们知道女儿是沧海幽城葛家的人之后,便说尽好话要女儿写信约娘会晤,女儿坚决拒绝,所以他们要将女转交给什么主子处理。” “据张小哥所说,广陵园的主人确是凌霄客方世光,这人早些年称雄天下,目中无人,具有豪霸的气魄野心,怎么可能尊奉别人做主子?”葛夫人不安地说,“这个主子,当然比他更可怕,今后我们真得特别小心提防,不然将有意想不到的灾难临头。”
“姐,他们已经直接向我们沧海幽域挑战了。”二姨杨碧娥愤愤地说,“唯一防止意外灾难发生的办法,就是着手刨出他们的棍底来。”
“对,别让他们躲在暗处玩弄阴谋诡计。”奶娘方氏冷静地分析,“他们敢迫小姐写书威胁,捆起来用麻袋盛装,似乎没把沧侮幽城敛在眼下。如果我们不挖出他们的根底,敌暗我明,会吃亏的。”
“我和他们没完。”小姑娘火气怪旺的。
·你又能怎样?举剑叫他们出来?”葛夫人笑问。
“我要去找方老狗。”
“怎么找?他在何处?”
“广陵园……”
“广陵园毁了,他会躲得更隐,玩暗的。”
“他们不会死心的。”二姨肯定地说.”沧海幽城站在任何一方,都会增那一方的实力,成为争取的对象。”
“可惜今晚我们所拷问的人,都是些所知有限的走狗,除了知道他们的主人方大老爷之外,毫无无知。”葛夫人慎重地说:“这也说明控制他们的人极为阴险,实力雄厚,人多势众,我们将防不胜防。你们记住,今后切不可独自走动,严防意外。”
远远地,灰影飞掠面来。
“他来了。”葛佩如欣然叫,“晤!只有他一个人.救人恐后……”
果然是张天齐,空手而来。
“夭色不早,葛夫人,咱们回城去吧!”他忧心仲仲地说。
“张小哥,人没救到?”葛夫人关心地何,“你不要紧吧?”
他将救人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不胜懊恼。
“张小哥,你已经尽了力。“葛夫人温言安慰,“吉人天相,也许救她的人对她并无恶意,或者是她的朋友,据我所知,江南—枝春在江湖人缘甚佳.人也不错,朋友甚多,很少与人结怨……” ”问题是那蒙面人是敌非友。”张天齐不安地说,“一位名女人,一般落在邪恶的魔道人物手中,后果是极为可怕的。”
“但你已经尽力,你们本来就素昧平生。难道说;你还有线索?”
“有关江南一枝春,目前仍无线索。至于那位假公子章春,已有端倪。”
“你打算……”
“我得作周详准备,这时作打算言之过早。累了一夜,真得好好歇息,咱们一面走一面谈。”
葛佩如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留意他说及江南一枚春和章春时,脸上及眼神的变化。
江南一枝春是江湖名女人,一个美中略带妖味的女人,言行举止经常受到卫道士们的非议。
但大多数江湖人都知道,她不是一千随便乱来的放荡女人。
仅管她与三教九流的人都谈得来,说说俏皮话无伤大雅,真要恶形恶僳,她可能反脸不认人;所以风评颇佳。
没有人把他看成葫妇淫娃,都知道她是个不怎么介意礼数束缚,带有几分豪气又漂亮的武林英雄、江湖女杰,风流而不下流的人,与她亲近保证如沐春风。
她被掳禁在地牢内,仅有两个人向她盘问了一些并不深入的问题,比如家世、出身、朋友等等。
她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并没受到虐待、对方对她并不重视,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女人.利用价值有限得很。
谁救走她的,她毫无印象,刚要清醒又被拍昏了,乌天黑地一无所知。
神智终于完全清醒,她发觉自己躲在一堆乱草中,草霉气息加上汗臭尿味.令人欲吐。
“这是什么地方?”她讶然叫道,一蹦而起。
“你可醒来了。谢天谢地。”对面传来她并不陌生的语音。
是长春公子,衣衫凌乱躲在对面的草堆里,神色有点委顿,但英伟的气概仍在。
“咦!你?这里……”她愣住了。
”这是权作囚室的村屋。”长春公子说.“土墙厚实,小偷鼠窃最讨厌这种土墙,挖起来十分费事。小门外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