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答应之后,黑暗中再无声响。小道士愈发觉得诡异,正想上前探视,却觉得脖子上一凉,刹那之间被夺了性命。
随即,数道黑色的身影窜入了道观,打斗声随之渐响,扰乱了夜的平静。
来者,自然是温靖率领的一众东瀛忍者。
借着夜色掩护,这番突袭着实杀了道观中的神霄弟子一个措手不及。温靖甚至不曾亲自出手,便已占了上风。
余下的神霄弟子纷纷退进了丹房,作垂死挣扎。
温靖背着手,慢慢走近了丹房,看着那一众神霄弟子,笑得慈祥。
“诸位不必惊慌,老夫决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要诸位能告知神器‘斩胧’和九皇法阵的下落,老夫绝对不会伤害诸位……”
温靖的话尚未说完,几名神霄弟子便扑了上来。温靖一脸不屑地起掌,击杀了那几名弟子。他叹口气,甩了甩手腕,道:“诸位这又是何苦。”
那群神霄弟子全然听不进他的话,继续攻击起来。
而后的,便不再是打斗,而是虐杀。
温靖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景致,眼睛里的快意愈盛。
这时,只见一名神霄弟子被忍者的短刀斩伤,踉跄着后退,一时间稳不住身形,倒向了丹炉。只见丹炉被撞,竟自动移位,地面向下打了开来。
温靖见状,嘴角微扬,他出掌解决掉最后几个神霄弟子。随即便走下了那地室。
下了阶梯,温靖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间空旷的房间。房内空无一物,唯有一块高台,以汉白玉垒成九芒星型。
“法阵?!”温靖喜出望外,几步上前,细细端详起来。
只见那九芒星阵的九个星点上,端端正正地刻着九皇神器的名字。而那写着“斩胧”的位置上,已然放着一件兵器。
那是一把拂尘,拂尘柄以黑檀木雕制,拂毛根根雪白,俨然透着超凡之气。
温靖的神色里的兴奋已全无掩饰,他激动地颤声道:“快,把那八件兵器拿来!”
忍者听令,恭敬地奉上了另外八件兵器。
南斗延寿、北斗杀过、武灵霸刀、霜天揽月、沥泉、逐旸、司辰、岚。
待这些兵器被一一摆上高台,温靖退开了几步,满心期待。
然而,片刻之后,法阵依旧是法阵,兵器依旧是兵器,丝毫没有变化。
“为什么没有反应?”温靖气急,“我已集齐了九皇神器,为什么法阵没有启动?!为什么?!”
这时,温靖却听得一阵冷笑。
“温岛主,没想到,我信口胡说的话,你竟信了。”
温靖听得这个声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魏启!”
来者,正是魏启。
“你没有中计?!”温靖惊道。
“江湖,无非尔虞我诈。晚辈侥幸,此局胜出。”魏启慢慢从暗室的另一角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那法阵上摆满的兵器,笑了一下,道:“多谢温岛主将神器带来此处,省了晚辈不少功夫呢。”
温靖皱眉,“原来,你是骗我拿出我手中的九皇神器……”
魏启的表情忽而森冷,道:“温靖,你我都想占有九皇,一统天下。只怪你自己太急躁也大意了。” 他冷冷道,“没有人能威胁我,也没有人能与我共有天下,你一把年纪了,还是乖乖去地府享福吧!”
温靖笑了起来,“黄口小儿,你以为你赢得了老夫么?”
魏启垂眸,看着手中的一小盒熏香,那青烟诡异,让人生畏。只见一大群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定睛看时,却俱是行尸。样子狰狞,甚是恐怖。
“我还是……”魏启开口,噙着一抹笑意,“……只信任死人。”
……
无极大道 '下'
“我还是……”魏启开口,噙着一抹笑意,“……只信任死人。”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数十具行尸摇晃着攻向了温靖。温靖见状,先前的惊惶消尽,神情里染了不屑,起掌而击。
行尸行动麻木,又无常人的判断能力,又岂是温靖的对手。一瞬之间,便有数具行尸被冥雷掌力击中,倒地不起,再无能力攻击。
魏启看到这番情势,却不惊不惧,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操蛊香”。含笑看着面前被行尸缠住的一众东瀛忍者,缓缓开口,道:“温岛主虽有一身好武艺,只可惜是强弩之末。东海气数已尽,诸位东瀛朋友又何必随他陪葬?”
一众忍者乃是初见行尸,交战之时趋于劣势,已有了畏怯,又听得魏启这番话,便生了退意。
温靖闻言,道:“事到如今,你以为老夫还会在乎众叛亲离么?”他说话之间,迅攻而上,直袭魏启。
魏启也不含糊,起掌迎上。两人瞬时交战在一起,难舍难分。
魏启和温靖皆修炼冥雷掌,拳脚功夫不相上下。但温靖始终是老江湖,内力精深,对战从容,魏启自然不利。但此处是神霄分舵,魏启尚占地利。
只见魏启不慌不忙地卸开温靖的杀招,回击一掌。温靖自然出掌迎击。两人掌击,魏启被逼退。他稳住身形,却优雅一笑,随即,一转身,拔出了方才插在法阵之上的兵器。
画戟“司辰”,本就是英雄堡的神器。魏启握紧画戟的一瞬,立刻横戟而扫。
温靖忌讳神器,连退了几步。他赤手空拳,自然不利,便也心生了取神器而用的念头。但魏启显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招式步步紧逼,就是不给温靖取兵器的空隙。
一直以来,魏启所用的皆是冥雷掌法,也只有英雄堡夺位一役才使过自家武学。然而,那一次他专心求 败,根本没有拿出真功夫来。而此刻,他的一手画戟却使得凌厉霸道,显然是苦练已久。
温靖连退几步,避开画戟锋芒。那地室虽然地方空旷,但毕竟是室内,画戟攻势紧逼,不消多时,温靖便无路可退了。
魏启将画戟背在身后,转而出掌,直击温靖。
温靖只得出掌硬接。
双掌相击之间,温靖只觉一股劲力贯通手臂,只击胸口。钝痛之下,他踉跄侧身,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震惊了。
“你……”温靖气息已乱,瞪大了双眼,看着魏启。
魏启含笑,道:“温岛主,看来内力,也是我略高一筹啊。”
温靖的胸口,疼痛愈强。再看手臂,根根筋脉浮凸,甚是骇人。这般情状,分明是冥雷掌所致。只是,他万万也想不到的,是魏启的掌力竟能胜过他。
“不可能的……”温靖咬牙,道,“你……你一介后生,怎可能……”
魏启看了看四周,方才他的话已让那些东瀛忍者心生动摇,如今温靖负伤。忍者早已纷纷遁逃,再无恋战之心。
他看着渐而平静的局面,静静笑了起来。他将画戟横在了面前,开口道:“习武之人,若无天分,便只有勤力。天道酬勤,果不其然。”
温靖也看向了他手中的画戟。英雄堡继承人之中,以三子魏颖天分最高,可称得上是武学奇才。其余二子,则平庸无奇。半年之前,魏启此人,在江湖上也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辈。而今日,他竟能凭“勤力”二字,挫败身为前辈的自己。这般毅力,着实让人恐惧。
魏启说完,抬头看着温靖,继而伸手,将画戟狠狠一挥。
温靖本已被冥雷掌损了内息,但竟凭着一股怨气,击出一掌,逼开了魏启。
温靖踉跄着,到了法阵之内,拔出了双刀“逐旸”。兵器在手,温靖立刻增了信心,然而,此时,那些行尸又行动了起来,扑向了他。
温靖见状,只得应对。但依旧是寡不敌众,渐露败势。
缠斗之间,魏启寻着空隙,迅攻而上。
温靖慌忙之间,来不及避闪,那画戟锋芒一闪而逝,没入了他的胸口。温靖一下子僵住了,他慢慢垂眸,看着画戟,神色之中霎那染了颓然。
魏启松开手,眉宇之间满是快意。
温靖僵硬着,缓缓跪下,鲜血顺下画戟,染红了汉白玉的法阵。温靖吃力地抬头,看着魏启。
魏启俯视着他,那神情已然如君主一般。
温靖拼尽力气抬手,将手中的兵器掷向了魏启。
魏启也不闪避,刀锋险险擦过他的脸颊,削断了几缕发丝。魏启静静地看着温靖,直到温靖的瞳孔渐渐扩大,再无生气。
魏启冷然一笑,自语道:“此去不送,后会无期。”
地室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行尸摇晃着站在魏启左右,徒增了诡异。
魏启走到温靖面前,拔出了画戟,重新插回了法阵之上。接着,又将温靖掷出去的刀捡回。一切归位之后,他站在法阵中央,朗声道:“若你能集齐九件神器,我便将九皇的秘密告诉你。”
他说话之间,脚下重重一踏,法阵的九个星点下陷,地室的墙壁缓缓上升,露出了一个囚室,那囚室以精钢所制,每根钢杆都有碗口之粗。只见那囚室作了云房摆设,书案床榻无一不有。囚室中坐着一人,但见他满头银丝,身着云袍,是道人打扮。他身形清癯,横琴膝上,虽在囚室,却透着坦然之气。
魏启看着那道人,继续道:“如今,我已将所有神器带来,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天师?”
牢中之人抬头,却是鹤发童颜,全无老态。他不是别人,正是神霄派掌门,冲虚妙道先生,王文卿!
王文卿看着魏启,淡然一笑。继而,抬手抚琴。
“看来,你始终猜不出九皇的秘密,最后,还是回到了贫道这里。”和着琴音,王文卿开口道。
魏启看着他,沉默。
王文卿摇头,叹了一声,道:“总有人机关算尽,以为自己洞悉天命,只可惜,一切都是虚妄。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听到这番话,魏启皱眉,道:“天师何必故弄玄虚。”
王文卿压弦,止住琴音,笑道:“当日你暗算贫道,却不下杀手。一是借贫道之名号令神霄,再者,就是了为了九皇的秘密。今日的情势,贫道若是将秘密说了出来,岂不是死路一条?”
魏启听得这般言论,眉峰愈紧,道:“我既已得到九皇神器,就有资格坐拥天下!这就是天命所归!天师何苦逆天而行?!”
王文卿抬手,掐指而算,道:“得九皇器者,得天下。的确是天命所归。只不过,今日得到神器的人,不是你。”
魏启闻言,四下环顾。地室之内,除他之外,唯有一众行尸与那死不瞑目的温靖,别无他人。他心中不解,又看向了那法阵上的九件兵器。
王文卿放下手来,继续抚琴,又道:“这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魏启猛地转身,望向了王文卿。神情之中,带了些许紧张。
王文卿带着淡然笑意,缓缓道:“你可听清了……”
……
……我是表示下面是辩法论道时间的分割线 = =+……
破晓时分,天空唯余一颗启明,熠熠生辉。万物俱寂,只待那第一道晨光。
到达南丰城内的神霄分舵时,小小抬头,看了一眼那颗启明星。呼吸之间,空气微凉,沁入血脉,徒生一丝寒意。
先遣的人马见联盟到来,从道观的隐蔽之处现身上前,将今日温靖突袭之事述了一番,又报了魏启的行踪。众人听罢,便要动身总攻。
贺兰祁锋却道:“温靖即是突袭,这处分舵必是损失惨重,而魏启背叛神霄,定无多少下属在旁。擒拿这二人无需劳师动众,倒是需留得人手,提防援军。”
小小本就是挂名盟主,贺兰祁峰既然开口,周遭又无人反对,她便爽快答应了下来。片刻之后,众人便定了前入道观的人选。神箭廉家、东南两海联盟、英雄堡、太平城、岫风寨、玄灵道、岳岚剑派各派掌门领数名精英,由盟主亲率,前往观内。观外,由贺兰祁峰和巴戟天坐阵,控制大局。
此时此刻,小小竟也有了义不容辞之感。她下了轿,看这面前的道观,心中平静,全无畏惧。
正如贺兰祁峰所言,观内早已没有多少神霄弟子。路上偶有的阻拦,也皆是行尸。彼子随侍小小,自然寸步不离,她提灯在前,燃香灯内,驱逐行尸。这一路入内,自然无半分困难。
众人行进片刻,依然不见温靖、魏启一众。正当众人着手搜寻时,忽然,幽幽琴声,从道观深处传了出来。
小小闻声,不禁失神。
一旁,温宿也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魏颖也觉得这琴声耳熟,细想之后,惊讶地开口:“左盟主,这……”
小小看着那琴声传来的方向,轻声道:“叹千古风云变化,起四海干戈,血染征甲。宏图霸业,踌躇之间,转眼白发。经不起成败刹那,谢一地颓唐烟花。酒醒梦断,半世浮沉,问谁牵挂?”
这曲子,是师父最常弹奏的。初听时,满是无奈,但时间长了,却有了豁达和戏谑。而这一曲,她最熟悉,却弹得最差。这其中所差的东西,恐怕她这一生都不会学到了。
而今日,这一曲用古琴演奏,少了三弦的黯哑苍凉,多了几分清冷空灵。
她稳了稳心神,快步往琴声的方向走去。
道观之内,有一处丹房。众人走进丹房的时候,就看见丹炉移了位,一条秘道赫然眼前。
小小心中疑惑,正要率先下秘道,却被廉钊拦住。廉钊看着她,浅笑一下,走在了她前面。
小小愣了愣,随即便笑着,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
秘道并不长,阶梯不过十余级,走下阶梯之后,琴音愈发清晰。隐有微光烁烁,引着众人,走进了一间地室。
只见那地室之中,立满了行尸。彼子手中的“驱蛊香”渐渐扩散的时候,行尸纷纷倒地。待众人看清了室内的情状时,无不惊愕。那摆满“九皇神器”的法阵,跪于地上死不瞑目的温靖,背对着众人沉默而立的魏启,还有在囚室之中悠然抚琴的那名老者……
“师傅……”温宿看到温靖时,失声道。他几步跑到那尸体之前,半跪下来,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经历种种,所谓的情分早已无存。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该为那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悲戚,还是为不用自己亲手杀死他而庆幸……
小小看着这情景,心中生了悲凉。耳畔,琴声悠悠,缠着她的思绪。她慢慢抬眸,看着囚室中的那位老者,开口:“天师……王文卿?”
琴声戛然而止,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