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么?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沅不语,而是转头看向昆仑弟子厮杀喊叫的方向,冷冷地张口:“主上无需介怀,属下只是尽责罢了!妖王妖后于属下有恩!辅佐少主自是应该的!那些人,若主上下不了手,就由属下代劳吧!”
“不行!昆仑与我无冤无仇!我们要找的是澜沧!而不是昆仑!”
江沅冷笑:“主上何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
拓凝怔了怔,才又做出一副傲骨冷漠的模样,将眼神移向一边,说道:“母后曾教导与我,六界生灵,自由其生存之法,不能随便令其灭,也不能随便令其生!昆仑派的气数未尽,你我二人不得干预,这是天命!”
一语将毕,江沅仰天长啸:“我们伟大的拓凝妖王竟然说什么天命!哈哈哈哈!”
笑声森冷,震彻戈壁。
突然,江沅抬起眸子,笑声戛然而止,他上前两步,狠狠地捏着拓凝的下巴,声音也沉了许多:“命,不是由天定!命,是由我魔尊,江沅来定!”
说完,男子一挥袖,身后的斗篷像鬼魅一般飞张开来,立在半空。
正在这时,一直挣扎在飞沙走石之中的尹承泽脱了身,朝八荒震天榻的方向刺了过来。
许是被沙子迷了眼,尹承泽视线不清,只能按着说话的声音朝这里举着剑刺了过来,嘴里还喊着:“江沅!拿命来!”
谁知尹承泽这一剑有些偏差,并未对准江沅,而是对准了江沅身旁,脱身不得的拓凝。
江沅并不急着救她,而是噙着嘴角看着她。
顷刻间。
原本被穴位锁身的女子下意识的抬手阻挡。
一阵紫色光芒划破飞沙和雾霾,将刺来的剑挡掉了。
拓凝惊讶地发现自己突然冲破了穴道,正欲反身对付江沅,借机脱身,却突然看到眼前的青衫男子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他的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态,瞳孔一点点的放大,然后慢慢扩散。
他的胸前是一道极深的伤口,殷虹的血液急速地喷射出来。
他用着最后一点的时间,用力地挤出了几个字。
他说:“你是,澜沧上仙,的,的弟子,清,清芷!”
就像被抽干了灵魂,拓凝变得呆滞。
身上绚丽的紫色罗衫慢慢失去了光泽。
由头至脚褪去了颜色。
一袭白衫白裙,和月牙色的轻纱回到了女子的身上。
刹那间,拓凝妖王的气势不在,有的只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脸惊恐,慌张和无助。
她那裹在白衣下的身子有些发抖,松散的墨发倾泻而下,精致的眉眼露出无助之色,樱唇也开始泛起了微白失去了血色。
“怎么,怎么会这样?”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在飞沙走石中倒地的尹承泽,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看来旭阴丹的功力,确实不错!”
江沅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看来妖王的法力不减当年!这一招九阴手使得还是这般狠辣!难怪当年主上在六界声誉极旺!不愧是我大瑾宫的拓凝妖王!”
是旭阴丹!
是旭阴丹冲破了我体内的封印!
让我封印了千年的妖力顷刻而出!
少女有些木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切都太早了!太早了!
江沅忽然抓起少女的一只手,冰冷的手心如同寒冰一般森冷刺骨。
他将少女的手握在手心里,慢慢地朝八荒震天榻前走去,座驾之外,漫天黄沙。
黄沙飞舞,杀气冲天。
江沅挥了挥袖,飞沙渐渐落地,黄沙也将散尽。
清朗明亮的天空即将澄澈起来。
而座驾不远处的来人,也即将看清楚,这里的人,这里的血和这里的灵……。。“不如就在今日,让属下替少主解决所有的事吧!”
55 光影
时光倒置,千年之前。
一直通体透白的雪狐匍匐在澜沧山的脚下。
它用厚实的皮毛暖在男子的身上。
脖颈还有些凉。。。。。。
于是小狐狸噌噌地爬到男子的脖劲上。
肚子还有些凉。
于是小狐狸又挪到了男子的肚子上。
若救不醒你,我就拿不到混元道果了!
小狐狸这样想着。
我跟江沅做好了约定,我负责前线卧底,他负责后勤。
他说在我卧底潜伏的这些时日里,他会将父王母后照顾的很好,会将大瑾宫的子民们照顾得很好。
于是小狐狸才忍着痛,打散了精元,只留下了很微弱的灵骨,再将妖力封印,埋藏在根骨深处。
也不知道要在澜沧山待多久?
小狐狸抱着这个疑问,被醒来后的男子拥在怀里,一步一步地歩上了澜沧山的高阶。
他说:“从此你便跟着本仙吧!”
他还说:“你若修成了人形定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
他挠了挠小狐狸的脖子说:“到时候本仙就收你为徒,永远留在本仙身边吧!”
时空更迭,大地绵延。
一千年,听起来很长,却过得这样快。
还记得那一次我打破了师父心爱的夜明杯,他只是笑笑,让景砾帮他用参胶粘连了起来,而后放在那里,便再未用过。
还有景砾师兄,他总是处处维护我,因得这样,还挨了不少许长老的鞭子。
还有辕则小兽,肉呼呼,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这些都是和澜沧有关的东西,就要这么快,这么快就失去了吗?
………
无数画面像是冬日飘零的雪花一般飘摇下落,落在少女滚烫的记忆里,然后消逝不见。
就是这一念之间。
努力成为大瑾宫拓凝公主的她,努力成为千万妖魔的拓凝妖王的她…。
就在这一念之间,选择了崩塌。
她看着即将澄明的天空,忽然眼角滑过一丝悲凉的光芒。
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江沅的胳膊。
第一次没有以公主的口气,妖王的身份与他说话。
也是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不要!不要让他恨我!”
“不要!不要让他知道真相!”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将混元道果偷出来的!”
“江沅,江沅,你相信我好吗?”
少女的眼光泛泛,泪光闪烁。
眼眶微红,唇齿干涸。
她卑微地看着江沅。
就算所有的人都害怕魔尊江沅,她也有信心,眼前的男子不会太过为难她!
她死死地抓着江沅的胳膊,眼神像极了幼时梨花树下的小女孩。
那时候,吹着清清淡淡的风。
梨花飘香的时节是大瑾宫最美的时刻。
拓凝公主坐在树下,抱着小少年的胳膊嘤嘤地哭泣。
她说:“江沅,江沅,母后死了…。”
她说:“江沅,江沅,我不相信母后真的死了…。。”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用尽了力气,愤懑地说:“江沅,江沅,我一定要替母后报仇!我恨死那些伤害母后的人了!”
梨花飘香,流年经不住时光的摩挲,终归要崩塌。
如今,他也是抱着男子的胳膊,叫着:“江沅,江沅…。”
可是她却不是那个骄傲的魔族公主了。
她变得善良,温润。
那些她曾经痛恨的人,她不恨了。
那些她曾经依靠的人,她也不依靠了…。。
江沅的心就像是被北风撕成了碎片。
他看着她的眼睛。
读出了哀求和满满的情怀。
他果真猜对了!
从五年前她离开大瑾宫的那一刻他就猜对了!
她用了一千年去取得混元道果。
也用了一千年去爱上他……。。
江沅的心就如同被猛兽过境,被踩踏的不成样子。
他多想就这样带着她回大瑾宫去,他准备好了一切。
他准备屠了整个澜沧山把混元道果拿出来。
他准备将九刹和如天救活,然后看着她的笑颜…。
他将大瑾宫的梨花树全部打理地妥妥帖帖。
他将她的公主殿收拾的仅仅有条…。。
他只是想,用浩瀚之术完成她这一千年都在追寻的愿望。
然后,他陪着她的日子,就不多了……
只是……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若不是被九刹相救,饮了魔血,入了魔族,他也许在人界生老病死,娶妻生子,便不会遇上她。
若不是他一念之差,答应了她这一步冒险的棋,那她就不会待在朱皓君的身边,变得离大瑾宫越来越远…。。
只是,一切都已成定数。
江沅看着她,就像看着深潭之中翻涌的湖水。
他好想令她平息,令她安稳。
可是,她要的安稳,却不是我……
江沅心如刀绞,就连呼吸都泛着丝丝血腥的味道。
他看了看那一方即将澄澈清亮的天空。
艰难地,缓缓地张开了口。
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重重地,重重地吐出了一个字。
“好!”
少女清眸骤亮,从不在他面前示弱的她,竟破天荒地留下两行清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得如小时候般爱哭了。
别的话都显得是伤人的利器。
他唯一听到了她说的一句话。
她说:“江沅,你等我!我一定会解决好所有事情回来的!你等我!”
于是他大袖一挥,漫天风沙再次席卷而来。
天空又开始浑浊不堪。
他皱着眉头,拨开了女子的手。
背过身去,身后的斗篷也落了回来。
他顿了顿身形,片刻后突然飞身起来,像一株暗血光影,消失在大漠戈壁浩瀚的天际之中。
01 还生
漫天风沙再次消失殆尽,热烈的日光重见天日。
眼前的景象显得有些超乎预期。
没有任何魔族的人,甚至连一丝一毫妖魔的气息也都捕捉不到。
唯有已然失了生气的尹承泽倒在干涸的河床之中,半米开外,全是手舞足蹈,半疯半癫的昆仑弟子。
“他们已然失明,皆已失声!”
同来的凝月上仙微叹而道,却在眼光接触河床之中的尹承泽之时,身子怔怔地往后退了退。
她别过头去,头上的月蓝色宝石朱钗也晃动了起来。
澜沧上仙立在龟裂的河床之上,白衣胜雪,风姿卓越,面上却凝神沉重,一双眸子不知在搜索着什么来回地转动。
只听得缓了缓神的凝月上仙喃喃低语到:“皓君,你大抵是知道我的,从修行之时就见不得血,就连战九刹之时,也是你帮我的眼缚上白绫的!”
澜沧上仙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道:“如今你已贵为九天帝后,此等场景,不见为妙!”
说着,澜沧上仙微一抬手,一条白绫临空而生,三两下便缚在了凝月上仙的眼睛上。
他是嘴硬心软的,我知道的……
凝月不动声色地提唇浅笑,手心的温度略微升高。
余下的昆仑弟子见此场景皆是一片嚎啕大哭,又有弟子将不远处的一具躯体抬来,澜沧上仙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番掌门若不是经受了丧子之痛,也万万不会沉不住气着了江沅的道!”
一个年龄稍长的昆仑弟子带着哭腔说着,满目疮痍之景。
除了非要跟来的凝月上仙,其余各派掌教皆在昆仑守候,恐防妖魔声东击西。
所以此处,众人只能依靠澜沧上仙。
大漠广博,天光炽烈。
三月光景,却无丝毫温凉之景。
遍布的沙土被风卷着一阵起,一阵落。
澜沧上仙却久久地立在原地半晌不言语。
众人等的皆有些着了急,却忽然听得澜沧上仙轻飘飘地问道:“你们可见过一只通体透白的狐狸?”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昆仑弟子自是连回忆都不敢回忆。
无人知晓方才那一阵大雾掀起之时,江沅是如何出的手,又是如何消失的。
所以当澜沧上仙问到一只无关紧要的狐狸时,昆仑弟子皆有些懵懂地摇了摇头,
澜沧上仙又搜寻了好一阵,才缓缓启唇道:“回山!”
这一次江沅的挑衅,来无影,去无踪。
他的目的似乎就是摧毁落在人皇太子手上的魔宫地图。
昆仑失了掌教,一时间上下慌乱成泥,更是有些刚刚入门的素衣弟子连夜收拾好细软逃出了昆仑。
他们都害怕,怕当年仓颉派一夜覆灭的事情发生在昆仑,所以能保命就尽量跑。
人心一散,这昆仑法会自是开不下去了。
众仙只能推举澜沧上仙主持大局,可无奈,澜沧上仙自回山后就变得心事重重,无论何人议论何事,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惹得许多昆仑弟子纷纷起了怨。
最后还是夏之桀自动请缨,带着澜沧弟子留在昆仑派,帮昆仑弟子重振山威,颁发掌门令,推举新掌门。
推举掌门到掌门接任需要好一阵时日。
其余各派自是接二连三的请了辞,有的是怕自己山派被妖魔盯上,有的也是不想趟这滩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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