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少女咬了咬唇笃定地道:“要辞去澜沧掌门一事定是翻覆琐碎,要安排妥当了才能回来。我再耐心等等吧!”
辕则很是同意她的这个说法,于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收回爪子藏在身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好。伴着暖和的日光,幽幽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满目盈盛的日光,在头顶凝聚成一股光墙。
这样似水流年的日子又过了几日。
这一日,清芷从山谷内找到了一种青瓜,切成片再混着山猪肉一同烤着吃甚是美味。
于是她方方做好了菜就唤辕则进屋来。
可当她刚刚一开门,就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她未抬眼,已经喜不自胜,正欲开口唤名,却发现眼前的身影并不是男子的样貌。
由下及上是水色长裙的轮廓。腰间的水蓝色丝带上还秀了一个风雅的“月”字。
再抬眼,清芷心中不由得一惊。
来人是一名女子,女子的眉黛清远。双眸细长,眼波流转。
唇色浅薄,如出水芙蓉一般恬淡。
只是她怎么会来这里?
凝月怎么会来这里?
问话还未出口,凝月已然噙着不深不浅的笑容:“伤已经好了吗?气色倒是不错。”
一句不痛不痒的问候,让清芷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侧过身子。将她请进了屋。
进屋后,凝月径直坐在摆放着热气腾腾菜肴的方桌旁。抬眼四周一环视,不由得提起一抹浅笑:“倒是个雅致的屋子,那些个花瓶的花色看起来很新鲜,是你描绘的吗?”
清芷站在凝月面前,拘谨地如同见到幼时大槿宫学堂里的夫子一般,拘谨地点点头,又拘谨地拿起茶盏为她添起一碗茶水。
凝月兀自地拿起茶盏喝了起来,耳垂上流苏般的宝石耳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彩。
“许久不见,连性子都变得静了,我还记着。。。。。。。”凝月抬眼,将茶盏又放回桌面:“我还记着那日在惩戒堂上,你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回来报仇的。”
她轻描淡写一言,却将清芷努力忘怀了许久的记忆轻而易举地勾了回来。
清芷僵硬地扯了扯唇,缓缓道:“今时不同与往日,过往已成烟云,我不愿再提,倒是今日上仙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清芷梳理了情绪,微微端起了架子,将方才的紧张和猜疑收起,施施然坐在凝月身侧,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轻浅尝舐。
凝月也颇大气地一笑,摊开掌心,一团烟雾过后,方桌上便多了一样东西。
她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来送这个的。”
凝月将眼光平平稳稳地放在少女的眼睛里,半晌又添了句:“好像没了精元护体,怪不得需要这神龙龙骨。”
清芷并不理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如同被蜡烛染色过的龙骨鞭。
“我专门替你制了龙骨鞭,可助你重修精元,护体固本。待我从澜沧回来,便一同带给你。”
仙者的话语声像是裹了厚实的云在少女的耳里来回响个不停。
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凌乱,一只手搭在龙骨鞭上,立时便感到了鞭内蠢蠢欲动的仙气。
她颔首道:“谢过凝月上仙,不辞辛苦。”
凝月轻轻一笑,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倒是长远地看着屋外幽深的木桥,半晌,叹息道:“皓君一直同我说,要找个有山有水的福地,修一座小茅屋,屋外架一座蜿蜒的小桥,桥下可以铺上睡莲,屋外一定要种满鸢尾花。。。。。。”
她的语气里尽是憧憬。温温婉婉无懈可击。
清芷的目光却在她的话语里变得冷硬了起来。
可凝月并未察觉,继续笑声盈盈:“皓君会做几样拿手小菜,那是在还未飞升上仙时与我一同研究的。他做的烧三鲜特别美味。秘诀就在于切得均匀用盐腌过的紫茄上。。。。”
正说着话,凝月转头看向了桌上腾着热气的菜肴,笑着道:“这道菜倒是没见他做过,叫什么?”
清芷心中滋味难言,目光幽幽沉沉却是没有听见她的言语。
凝月见她一脸怅然,自顾自地又是一阵笑语:“山猪肉也是皓君喜欢吃的,不过这青瓜似乎过了火候。不怎么脆嫩,失了原先的风味。”
一番点评过后。清芷才缓缓回过神,眼光落在菜肴上,心里不住地像被尖刀剜过一般疼。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但是一个人住。未免寂寞了点。。。。。。”凝月继续说着,满眼都是戏谑的笑意:“就只有辕则陪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闲么?”
清芷目光皑皑,心中似跨过了万水千山,忐忑无边,她稳了稳身子,妩媚紫发衬着月牙白的长裙显得寥寥落落。
“我不觉得闲。”
心里有个挂念,再清冷的日子都是有色彩的。
清芷目光微微动容。一旁的凝月却突然笑出了声。
她一只手放在唇上,手腕处飘出一股清香的香味。
那香味甚是熟悉,清清涟涟。淡若木兰。
“你不是以为,他还会回来吧?”
这几个字混着她的笑声从唇间流动出来,变成一个个带着倒刺的钩子,逼向清芷,勾走血肉。
“你什么意思?”少女怒目微瞪,定定地望着凝月。
凝月单手放在木桌上。唇边挂着清淡的笑:“皓君让我来给你梢一句话,他让你不必等他了。他不会回来了。”
如同清风过境,耳后发丝随着风起。
心中如玉盘跌落,零零落落一地碎片。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抓了抓衣裙,清芷的脸上已然是片片阴郁:“我不相信。”
四个字从齿间蹦出,笃定又坚决。
凝月单单叹息一声,又起身朝门口踱了两步:“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已将话带到。。。。。。”
刚刚转身欲走,说着话又转了回来,走近少女,眼角飞扬:“聪明的人都会从惩戒堂那一日开始,与仙界划分的干净。拓凝,仙妖自古势不两立,你以为就凭你的苦肉计就能让皓君对你另眼相待吗?”
凝月勾了勾唇:“他是仙上仙,如今又是首屈一指的战神!你配不上他!死了这条心吧!”
她的话狠烈又决绝,不留半分余地给清芷。
凝月见少女一直勾着头不说话,目光越过她的手指,看到泛白的关节才知道,此行的目的算是答到了。
只是光是刺激她是不够的,不如。。。。。。
凝月眼光一转,匍下身子凑近少女,一阵清香的气味四散开来,她带着耀武扬威的口气轻轻地道:“你不知道吧,我不准备嫁给九天玄帝了,就在上个月,我已与皓君,圆了房。”
“嘭”的一声,电光火石开始渐次爆炸。
清芷只觉得脑海里,心坎里都是一片狼藉。
她听着凝月的话,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能失了方寸。
可无奈,嘴唇抖得厉害,就连吐字也颤抖了起来:“堂堂四大上仙之一,从你的口中说出这些污言秽语,你不觉得丢人吗?”
清芷努力保持镇定,也是在维护自己最后一丝丝尊严,笃定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每每见到凝月,她都觉得力不从心。
她有倾城美貌,也是声名赫赫的上仙之一。
论才貌,论得行,都让清芷输得五体投地。
也许在妖魔二界,清芷还能算是一个赫赫人物。
可在这些自命清高的仙人面前,她不是什么公主,不是什么妖王,只是一个可笑至极的妖!
清芷深深地将指尖嵌进大腿的肌肤里,端坐的背脊如同注入了水银一般僵硬无比。
“有什么丢人的?你作为一个妖王,整天缠着我们仙界,才算是丢人吧?我与皓君不日就要完婚,圆房圆的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不像你!”
凝月说到最后,将那三个字死死咬住:“不像你,被人狠狠丢开还要厚着脸皮回来!回来就罢了,竟然还能愚蠢到献身?”
凝月目光冰冷:“拓凝啊拓凝,我要是你,绝对再无脸活在世上!”
清芷耳里像是山脉在崩塌,嘈杂一片,心里火势正盛,于是她拧紧了眉头,顺势抬起手想要朝她煽去。
不料,却被凝月狠狠地捉住了手腕,眼光凛然:“还想出手?当初在惩戒堂承受天落杀之时你就是这般无力还手,如今怎么,还嫌自己不够狼狈,不够低贱吗?”
凝月狠狠地将她的手挥开,看着颓然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冷冷一笑:“皓君说了,他与你的那一夜只是鬼迷心窍,算不得数,我亦原谅了他,你也莫要再纠缠于他了!”
凝月说的轻飘飘的,微弱的阳光顺着她尖细的下巴盈盈投在木桌上,显得那盘正冒着热气的菜肴格外耀眼。
少女咬唇低吼一声,一挥袖将菜肴全部打翻在了角落。
凝月冷笑一声:“生气了?觉得羞辱?你抢走了原本是我的东西,我早就想亲手教训你!”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话,抬起手就朝清芷的脸上打去。
一掌下去,并没有如预期般打在少女的脸上,而是被另一只强有力的的手捉住,让凝月不禁皱了眉头。(未完待续)
66 归零
“你想干什么?”
传来的嗓音低沉地如同谷底的流水,短短几个字却惊起了谷底沉静的浪。
凝月被来人握得手腕疼,遂费力地挣扎,却又挣脱不得,只能怒目圆瞪,呵斥道:“江沅!放开我!”
此时少女才抬头,蹙起一双眉头看向逆光之处。
逆光之处人影绰绰,高大宽阔的肩线延伸之处,是一片模糊天光。
原来,来人正是魔尊江沅。
他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黑色长袍,腰间倒是换了玛瑙镶嵌的腰带,华丽了不少,斗篷是用一种特殊丝线织就的,闪着幽幽弱弱的光。
只是眉眼间的煞气又多了几分,眼里凛冽的光泽片刻就能摄人心魂。
凝月被他冰冷的眼光看出了几分怯意,遂避了目光,二话不说幻出长剑,一转腰肢,从侧面朝江沅刺去。
江沅眼光一沉,双指一捻便捏住了剑尖,手腕再一用力,将剑与人一同弹了出去。
打散了窗边的花架,刚刚长出嫩芽的新竹连同青瓷花盆散落了一地。
应声而来的,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只见从外面又匆匆跑进来一个眉目清秀的玄衣男子,手中还抱着一只病恹恹地小狮子狗。
清芷一愣,怎么连燕语落也来了?
未待她多想,燕语落一把将小毛球丢在桌上,连扑带爬地滚到清芷身边。半跪在地上,趴在清芷的身上就开始哀哀乱嚷:“小娘子你去哪里了?把我和老江急坏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抬起眼来,眉眼分明的五官也因为过于夸张的表情凑到了一起。莫名的喜感:“快让我看看,小手还嫩着没?脸蛋还美着没?呜呜,真是吓煞了小爷我了!从小到大,小爷就没这么慌过!”
他指了指桌子上恹恹趴着的小毛球说道:“早知道那个狗不狗猫不猫的家伙会把你拐走,打死我我也不会带它去找你!”
说着,燕语落两步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桌边。朝身后的黑脸魔君道:“老江,你说。咱们怎么处理这个人贩子?”
燕语落指着格外恹恹的辕则,辕则竟然好声好气的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谷内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声,凝月也吃力地靠着墙壁站起来。一双火眼似乎要将江沅的后脑勺看穿。
“还不走?”
黑脸魔君没接燕语落的话茬,而是威武冷冽地蹦出三个字,却是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凝月倍感丢人,于是不多加思量自己是不是江沅的对手,依旧出了手。
立时,只见几道剑影朝江沅刺去,凝月也化身一条银龙朝江沅扑去。
黑脸魔君并不畏惧,而是单手划下屏障,将燕语落和沉默不语的少女圈起来。自己则侧过身子让过了银龙的纠缠。
简单出了手,剑影便被生硬地打落在了地上,而后消失成过眼云烟。
银龙咆哮一声。将小茅屋横扫地狼藉不堪,最后还是让江沅不费吹灰之力制住了脖颈,银龙动弹不得,才偃旗息鼓变回原身。
她挺直了背脊,眼里竟是傲骨光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沅冷冷动了动唇:“本尊不会留你!”
话声刚落。杀气腾腾,江沅掐住凝月的脖颈飞速地朝外飞去。眼见凝月逃不过此劫,一直不言语的少女突然开了口。
“住手!”
燕语落一怔,江沅也兀自停下了手中的杀招,停在门廊处,不发一言望向白衣无尘的紫发少女。
只见她空洞地望着角落,启唇道:“放了她。”
简单的三个字,却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要放了她。
她不想再与仙界为敌,她答应了他的。
“放了她。”
她又说了一遍,江沅只好松手放人。
凝月甚是狼狈的靠在门廊上,斜睨了一眼少女,冷言道:“我不会感激你的!皓君也不会!”
说完,飞身出门,在天边卷起一道水蓝色的雨云。
凝月走后,灵幽谷恢复了一派寂静。
江沅默不作声地坐在方桌的一侧,自顾自地斟茶自饮。
燕语落则坐立不安地来回打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一向闹腾的辕则却像是耗尽气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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