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眼角扫到了慕容惜惜身后的几个丫头,冷哼道,“听闻凡儿媳妇身边的丫头有几个很是出挑?”
这意思竟是要插手秀禾之事,丽娘本没这个心思,老夫人开了口,只得略略了提了一嘴,说是那几个丫头言辞闪烁,尚不能下定论。
老夫人见许宁独自站在一边,眼里直勾勾地盯着内室的方向。
罢,好歹这丫头对孙子一片真情,不如就成全了她吧。
就对丽娘道,“凡儿媳妇的丫头许是替主子抱不平,也算是一片忠心,不如就此算了吧。”
丽娘自然是满口答应。
惜惜却是心下一沉。
老夫人紧跟着将惜惜招到跟前,笑中带嗔道“你这丫头,倒是学会拈酸吃醋了”
惜惜忙道,“孙媳不敢”
这TMD简直比窦娥还冤,她根本就不知道许宁的存在,怎么会几天前就准备好了要通过秀禾挤兑于她?
老夫人恐怕名为宽厚实则是有求于她吧。
“许丫头自小养在咱府里,老婆子心里欢喜,这孩子命苦,又和凡儿有缘,不如就做主让凡儿收了她吧”老夫人铺垫了一番,最终将打算说了出来,却是对着满脸惊讶的丽娘。
管家权不在她手里,丽娘却是做的了主的。
“这……恐怕不妥吧?”丽娘迟疑,为难的看向老夫人。
凡儿尚在病中,怎的就提到了纳妾一事上,她是真不明白。
“是啊,娘,你此时提这事,女儿也认为不是很妥帖呢。”君鳯然站了出来,怜惜的看着慕容惜惜,“惜惜嫁过来才几日的光景,你现下让凡儿纳妾,日后她如何在府里立足。”
老夫人脸色微讪,道,“我也就是提一嘴,并没有让凡儿现下就纳了许丫头。我是怕她们姐妹生分了。”
老夫人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许宁是要给君毅凡做妾的,惜惜与她当以姐妹相称。
“老夫人,孙媳一切听凭老夫人做主。”惜惜温顺的表态,只要老夫人真的做的了这个主。
现在来说,一切都还太早。
“好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嘴里直夸惜惜。
唐天没发话,众人也不敢随意扰了君毅凡歇息,坐了一会,女人们也就都散了。
最后只剩下许宁没走。
惜惜前番讨了个没趣,也懒得搭理许宁,就要进内室看君毅凡。
“你同意让凡哥纳妾?”许宁突然出声。
惜惜的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许宁道,“相公若是执意如此,惜惜也阻止不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能处就处,不能处强求无用。
惜惜早就放弃了讨好许宁,应答间少了许多客套。
“你心里一点也不恼?”许宁不信。
“恼又如何,不恼又如何?”惜惜转身,面容无雨亦无晴。
真是好笑,她恼不恼和君毅凡想不想纳妾一点关系也没有。
许宁是要膈应她呢还是在磕碜她?
“你并不是甘心代嫁”许宁肯定的道。
传言果然不可尽信,眼前的女子分明心思深沉,且善于应变,何来蠢笨一说。
既然是个聪明人,又岂会轻易答应替姐代嫁,她想从中得到什么?
“宁妹妹此言差矣,婚姻之事,素来是无法随心所欲的,惜惜既然嫁了,便生生世世都是君家妇。惜惜要去伺候相公服药,宁妹妹你请自便”诡异的对答,许宁诡异的神情,都让惜惜觉得很不舒服。
许宁此人,必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不管她对君毅凡是否有心,日后也绝对成不了她的朋友。
既然不是朋友,那便是敌人了。
对敌人,多说一句话都嫌多。
君毅凡的精神很差,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乍一看恍如鬼魅。
惜惜唤了好久,君毅凡才幽幽醒转过来。
折腾着入了半碗药汁,君毅凡半闭着双目,进气少,出气多,浑身绵软无力。
待唐天过来的时候,惜惜照例将下人们全部遣了出去,只让小兰和晶儿守在外间。
“你用血入药多久了?”
“一年”唐天的神情带着谴责,原本以为她是个用得上的,谁知却让君毅凡几番情绪波折。
难道她不知道久病之人最切忌有大的情绪起伏吗?
“你的血能解百毒?”惜惜好歹是吃过几年墨水的,并没有被吓到。
“我自小食尽世间珍惜药草,血液异于常人,能百毒不侵”唐天把完脉,神情缓和了少许。
总算是压制下去了。
“但是人的身体奥妙无穷,多种药草同时在体内融合,可能会出现不一样的质变,在你身上百毒不侵,却不一定对君毅凡的毒性有用。”惜惜不是质疑唐天的医术,她只是不希望唐天的血白留。
长此下去,非但君毅凡的毒解不了,唐天都有可能半死不活。
“你——”惜惜独到的见解,让唐天再一次大吃一惊。
何况,她所说的这一点确实是有道理的。
当初作下这个决定,他其实心里并不十分肯定。
人的血液是十分复杂的,他食入的各种药草,经过在他身体里的融合与再造,新生的血液又会有多少不同的成分,是他所参不透的。
血液弥足珍贵,他也不可能每次都仔细研究后再拿来用药,不仅时间上来不及,也会失却了其疗效。
“以后就由我来记录相公发病的各项症状吧,你把之前的拿来给我。”惜惜道。
像君毅凡这样的病患,唐天那肯定会有详细的记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这个外行人说不定反而能看出其中的不寻常来。
之后的几日,惜惜一边照料君毅凡,一边仔细的观察他的各项身体反应。
据唐天所记载的,惜惜发现了几处特别的地方。
比如君毅凡中毒后第一年内的症状,和此后的四年并不相同。
口吐白沫,眼泛红光,呼吸困难。
和之后的四肢抽搐,咳血,剧痛难忍,以及高热不止,陷入昏迷,显然是不一样的。
在惜惜看来,有这么几种解释。
一,既然是慢性剧毒,可能是分为不同的阶段。
第一阶段是一年,第二阶段目前来看,最少是有四年。那么会不会有一个为期一年的第三阶段?
二,君毅凡中的不是一种毒。
所以才会出现两种不同的症状。
第二种情况就比较棘手了,既要考虑前后所中毒药的不同毒理,还要分析两者相抵消与相结合的各种可能性。
第九十三章 投石问路,棋子也!
第九十三章 投石问路,棋子也!
君之谦听了丽娘的转述,脸上神情莫测。
老夫人主动提出要让君毅凡纳许宁为妾,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他知道老夫人向来是看不上许宁的。
而且,姜家的那对姐妹花,才是老夫人一直以来期许的。
那么,老夫人这么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相公,我实在是很为难。”一边是盼了好久的儿媳妇,一边是心怀愧疚的许宁,丽娘的天平左右摇摆,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丽儿,你太善良了,当年的事并不是你的错。”君之谦早就想这么对丽娘说了。
可是也正是因为丽娘的善良,君之谦才总是放不下心来。
丽娘性子柔弱,遇事欠缺果断,并不是做主母的料,却因嫁了他,不得不打理内宅之事。
其实丽娘的内心深处,合该是与世无争的。
再说了,许宁的亲事告吹,是意外也是天意,与丽娘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我也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如果当年我态度强硬一点,执意让凡儿娶了许宁,兴许现在……”
也许现在君毅凡早就有了子嗣,而许宁也不会远走他乡,漂泊在外那么多年。
所以面对老夫人的提议,丽娘才会如此的为难。
她当年就是不想驳了老夫人的意,才会做主给许宁说了杜家的那门亲事。
杜家书香门第,族里出过许多文人雅士,且纸笔的那门营生收入稳定,许宁嫁过去是要享福的。
她一再的安慰自己,一再的告诉自己杜家是一门好亲事。
可是,不管她怎样的安慰自己,她的初衷终究是不单纯的,所以她是真的有愧于许宁。
君之谦的疑惑,同样也是君鳯然的疑惑。
所以当姜家的那对姐妹花走后,君鳯然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还是女儿贴心,老夫人心里很得意。
刻意的指点了君鳯然几句。
君毅凡纳许宁只是第一步,许宁只是一块石子,其作用不过是问路,老夫人投许宁这块石头,不过是给姜家姐妹开路的。
有了第一个妾,以后再往君毅凡房里塞人就容易多了。
许宁年纪大,恐不好生产,许宁性子冷,恐不够贴心……
这些都是老夫人早就想好的托词。
“娘,那你是喜欢姐姐呢,还是喜欢妹妹?”老夫人说的笃定,君鳯然却半信半疑。
纳许宁的八字还没一撇呢,老夫人已经开始谋划着怎么以许宁来投石问路了,这是不是有点太一厢情愿了。
这个时候,老夫人倒开始卖起关子来了,道,“佛曰不可说。”
君鳯然苦笑,不就是想一网打尽,两边同时下注嘛。
“你今天挡的很好”老夫人的眼角闪过一丝精明。
君鳯然微顿,声音低了几许,“我也是怕大哥大嫂对娘生分了”
老夫人点点头,纳妾的事她只是提议,最终还是要让丽娘来下决定。
君鳯然这一挡,她正好顺水推舟的将这事指到了丽娘身上。
老夫人便对身后的楚妈妈吩咐了一番,说是让姜家的两姐妹多到白桑院走动走动。
还赏了两套头面首饰给那两姐妹添妆打扮。
君鳯然将老夫人的一番周旋看在眼里,暗暗冷笑。
君鳯然回屋的时候,段甄已然等在室内一炷香之久了。
见君鳯然款款而来,段甄急忙上前,搀扶君鳯然坐好,道,“娘,表哥真的要纳许宁为妾?”
她和段玉刚自扬州回了君府,就得了这么个惊天大消息。
段玉去白桑院看君毅凡,她则一门心思要从君鳯然嘴里打探点消息出来。
“府里一切安好?”君鳯然接过茶盅,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
她并不是从此再不回段府,只是现下还不是回去的好时机。
但是段玉和段甄,于情于理都是要回去一趟的,这才主动送了兄妹俩回去。
没成想,二人来去匆忙,不过几天就又回来了。
“老样子我懒得管”段甄的心思全然不在此处,敷衍道。
紧跟着又问,“娘,你快说啊,表哥是不是要纳妾?”
君鳯然对这个女儿最没辙,段甄小嘴儿一撅,她就只能投降了,将老夫人的打算事无巨细的说与段甄听。
段甄虽然性子有些急,然则君鳯然知晓她并不是那些个没眼见的榆木脑袋,待人处事也是有些手段的。
何况,这事既然是她所关心的,早些说与她听,她也好早一点做打算。
“笑话,许宁是个什么身份,她哪里有资格配得上表哥”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寄居在君府就以为自个儿也成了人上人了,骨子里还不是贱民一个
“你舅母素来喜欢许宁,而且多年来一直觉得是君家欠了她。所以,让你表哥收了许宁,于情于理都是说的过去的。”君鳯然提醒道。
“可笑至极,君府好吃好住的养了许宁那么久,欠了什么都早就还请了,何况,杜家的那门亲事也是许宁自己点头答应的。”何来歉疚一说?段甄老早就将当年的事摸了个一清二楚,杜家小儿子客死异乡,那是许宁的命。
许宁顶着望门寡的身份,还有什么脸再回君家,再待在君毅凡的身边?
段甄从君鳯然处得知事情的始末,顾不上歇息,先是去白桑院看君毅凡。
却与段玉一同被挡在了花厅。
“何故不让我等去见表哥?”段甄心里有火,对秦嬷嬷几个的阻拦心生不满,音调提高了几层。
“表小姐息怒,唐大夫正在内室看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内。”秦嬷嬷弯腰,面带为难。
白桑院这几日接待了许多探病的贵客,没有一个像段甄一般大吼大叫的。
“那……表嫂呢?她为什么可以进去既然表嫂进得,为什么我就进不得,”不过几日的光景,君毅凡竟然搬到了白桑院,段甄不得不对慕容惜惜刮目相看。
“这……”秦嬷嬷语塞,要不要提醒这位表小姐,内室是她家主子的寝居。
“小妹,你是吃了炸药了,火气那么老大既然现在不方便,我们改日再来就是了。只要知道表哥没事了不就行了。”段玉看不过去了。
段甄今天真的有些不对劲。
方才不肯与他一道前来,现下来了一句话不对就有发怒的征兆。
“我……我担心表哥”段甄跺跺脚,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孤男寡女,日夜相处,万一……
不,绝不,慕容惜惜根本配不上君毅凡的高雅
“表妹稍安勿躁,唐大夫正为相公扎针,切忌受人分心。”惜惜在内室早就听见了段甄的嚷嚷,怕秦嬷嬷拦不住,披上狐裘缓缓出了来。
“你……”段甄眼见不过几日的光景,慕容惜惜竟似又美上了几分。
雪白的狐裘更是让她眼热不止,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答。
“抱歉,我和小妹担心表哥的病情,没有事先告知就来了,给表嫂添麻烦了。”段玉的双眼同样无法从惜惜身上移开。
果然是长身体的年纪。
大婚那日的羞怯,敬茶礼时的华贵,与现下的简约,慕容惜惜的每一个不同的样貌,都展现出了不同的风情。
假以时日,她又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儿呢。
“无妨,两位若是不着忙,可以在我处吃些茶,等候片刻。我想,估摸着用不了一刻钟时间,今日的看诊便可结束。”惜惜早就看出来段甄是个厉害角色,未免她没轻不重的闹将起来,她可先礼后兵。
一听说还有一刻钟,段甄冷静了下来,客套了一番随着段玉而去。
内室,唐天刚取下针,君毅凡道,“这几日麻烦你了”
白桑院与药庐隔得较远,每日来回好几趟,唐天却是一句埋怨也没有。
“你知道我麻烦,还如此不自爱”切忌大起大伏,是唐天给君毅凡上的第一课,他不信他会不记得。
他的身体益发的虚弱,根本承受不了剧烈的波折,一个不好,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唐天怎能不气,费尽心思才将君毅凡的身子调理到如今这个地步。
“放心,日后不会了”君毅凡苦笑着承诺。
无欲无求,无乐无苦,他只能这样的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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