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惜直到此时此刻,方有身为君家妇的真实感。
大婚时没有,圆房后也没有。
她终于明白,嫁给一个男人,同样也是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枷锁,一个名为身份的枷锁。
她只希望,这个枷锁是值得的。
灵山很大,而君家的祖祠为什么建在遥远的灵山上,惜惜亦是不得而知。
她和君毅凡,君之谦三人,行了许久,方看到巍峨的石碑。
类似牌坊的汉白玉石雕,眼前的所有东西都生出一种巍峨庄严之感。
逼得人不敢直视。
“君家第八代家主君之谦携嫡子嫡媳拜见各位长老”君之谦对着正中的某块石碑高声道,君毅凡和惜惜亦跟着弯腰行礼。
“起”一个有点熟又有点不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惜惜学着君毅凡缓缓的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了一排人。
君之谦便是对着这些人行的大礼。
长老,她数了数,竟然有七位。
不对,那个人……不一样
并排站着的六个人俱是穿着同款式的大褂,只有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男子,穿着一袭普通的袍子。
那个人,是她见过的,古渊。
六名长老中有一名上前一步,大气的挥手,“时辰到,行礼”
惜惜赶紧收回心思,紧紧跟在君毅凡身侧。
大气不敢乱喘。
这个时候,君之谦却站到了长老群中,正好添补了空缺。
那名担当主祭的长老率先行至祠堂正前方,点燃了炉中巨大的香烛。
君毅凡缓步跟了上去,惜惜亦是如此。
二人跪在堂前的蒲团上。
长老递过来一人一束香,高唱道,“君家第九代嫡子君毅凡携正妻慕容氏前来祭拜列祖列宗~”
君毅凡起身上前,惜惜屏住了呼吸,挺直腰杆继续跪着。
“前行三步,叩首祖宗庇护礼~”老人的吟唱回荡在耳边,惜惜益发地挺直了背。
“礼成,起,后退三步慕容氏上前~”惜惜学着君毅凡的样子缓缓地上前三步。
只听他高声唱道,“叩首祖宗庇护礼~”
惜惜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礼成后,惜惜小心的退到君毅凡身侧。
接下来的程序就简单多了,君毅凡和惜惜分别给前面六名家主的牌位上香叩首。
并且跪拜其它为君家立下大功的先辈们后,整个祭祀圆满结束。
古渊安排他俩回去休息,惜惜这才见识到了君家的财大气粗,见识到了灵山的不容亵渎。
供长老们居住的宅子并不比君府差多少,甚至随处可见价格不菲的石雕和饰品。
只不过,没有君府的富贵和华丽。
回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君毅凡和惜惜刚换了一身衣衫,长老们就让古渊来喊人了。
正厅,六位长老一字排开,端坐在堂前,君之谦独自坐在右侧。
长老们俱是花甲之年,高矮胖瘦,严厉的带着笑的……
各有各的特色。
只不过,六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种气质。
和第一眼见到的祖祠一样,那是一种令人生畏的气质。
惜惜尽量克制颜面神经,摆出生平最端庄最恭敬最谦和的态度,给六位长老一一行礼。
然后才是君之谦。
这个顺序也不知道错没错,反正她是做完后方考虑到这一点。
君之谦和长老们到底谁的地位更高一点?
“不错,规矩学的不错。看上去也挺乖巧可人,只不过,年纪好似小了点。听说你年方十五?这个年纪做当家主母确实有些勉强,缺少历练。”第二位长老最先开口,听动静好似并不满意。
惜惜面容未改,对此不发表意见。
虽然她很想大声告诉他,她已经十六岁了,而且,心理年龄至少也有三十……
“惜惜不日前刚过了生辰,如今已然十六足岁”君毅凡温温吞吞的道。
惜惜心儿一紧。
白目少爷,说这个有什么用,差个一岁两岁是个事儿吗?
有心挑剔的话,什么道理都说不通的。
果然,二长老听了君毅凡的解释后,狭长的眼皮子抬了抬,目光毫不掩饰地再次落到惜惜身上。
在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看得她发毛后,嗤了一声,“惜惜,名字倒是不错,可别像名字一样柔柔弱弱,见风就倒,君家的当家主母可不能是软柿子。”
“二长老多虑了,惜惜绝不软弱”还是君毅凡,再一次替惜惜解了围。
好男人
说来,这还是头一回,惜惜认识到,君毅凡是他的丈夫。
是可以让她依靠,会保护她,替她说话的男子汉。
“好了好了,老2,你别老板着脸。也不知道是谁,总念叨着凡儿快些娶媳妇,好不容易盼到了,你又鸡蛋里挑骨头”之前担任主祭的长老开口了,听他说话的语气以及排位上的讲究,惜惜轻易就猜到了此人必然有很高的地位。
“就是,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明明盼的最多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偷偷下山是去看谁去了”第六位长老最年轻,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小酒窝,气质和君之谦父子更贴近。
几乎是第一时间,惜惜就决定,她比较喜欢六长老。
大长老虽然也替她说话,但是他身上的气势太强烈,她不敢靠近。
“谁偷偷下山了,我是去办事的再说了,我这还没怎么说呢,你们怎么都围攻我,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我说几句怎么了”二长老梗着脖子,嚎了一嗓子。
许是用劲太大,脸憋得通红。
“惜惜年纪确实尚幼,长老们放心,回去后我必然会使人好好教导她。”君之谦顺着二长老的话打圆场。
其它几位长老满意地点点头。
一直未开口的五长老乐呵呵的道,“这丫头精神气足,识大体又不失灵性,我要是有孙子一定让他娶这样的姑娘。”
女人,柔弱可以,绝对不能软弱。
“老五,可惜你没这个福气,你那孙子才刚会跑吧,娶媳妇还早的很呢。”三长老冲着五长老莞尔一笑。
“我这不未雨绸缪嘛”五长老怏怏的道,对着惜惜笑的眉眼弯弯。
“凡儿,你身体好全了?”四长老看上去对惜惜一点兴趣也没有,亲切的拉着君毅凡的手,眼中的关怀赤luo裸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话题显然挑起了众人的情绪,长老们纷纷转移了注意力到君毅凡身上。
面对亦师亦友的长老们,君毅凡的暖意大过了敬畏,他像寻常人家的后辈一样,耐心的听他们说话,细心的回答一系列的问题。
“你表现的很好”事后,君之谦如此夸赞惜惜。
长老们久居深山,性子难免有些捉摸不透。
她不骄不躁,且恭敬端庄,言行举止规矩得体,处处透出聪慧。
君之谦很是欣慰,随后他跟着长老们离开,留夫妻二人独处。
他们须得在灵山住满三日,方能下山。
而君之谦,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去了。
“二长老好像很不喜欢我”惜惜讪讪的说。
临行前,丽娘再三吩咐,一定要讨长老们欢心。
二长老那个样子,说不定以后要投反对票的。
“不会,你想多了,他很喜欢你”君毅凡笑了笑,帅气的面容有如释重负。
他的小妻子和他预想中的一样,机智灵敏,这一关过的很顺畅。
第一二九章 刘氏心机,不甘心!
第一二九章 刘氏心机,不甘心!
在灵山住了三日,惜惜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长老们。
差一点,她就要成功了。
为什么说是差一点,只因为六名长老中有一个至始至终都未曾给过她接近的机会。
不管她如何的甜言蜜语,言笑晏晏,那个人每每见了她总有办法挑出些个错来。
此人便是二长老。
虽然君毅凡曾经不止一次的宽慰她,说二长老面恶心善,他实际上并不讨厌她。
惜惜甚是不以为然。
他那样的叫做不讨厌,那这世上还真没什么能称之为讨厌了。
所以当惜惜回到君府后,在饭桌上看到一身锦袍,眯着又细又长双目,正在大快朵颐的某中老年男子时,她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她身侧的君毅凡莞尔一笑,恭敬的向长辈们行礼,惜惜呆呆的照做。
“怎么这么慢,饭菜都要凉了”让惜惜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的不是别人,正是二长老是也。
他的话虽然是对着君毅凡说的,但明眼人一看即知,他真正有意见的是君毅凡身侧的慕容惜惜。
因为,他说完话后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记眼刀。
“无妨,时辰刚刚好。二长老饿了可以先动筷。”老太爷笑着替二人解了围。
“这不合规矩人齐了,可以开动了。”二长老义正言辞的道。
彼时,惜惜和君毅凡正好坐在二长老的左侧。
依次是二长老,君毅凡,惜惜。
所以她这个位置很清楚就能看到他跟前的碟子。
以及碟子里的那堆骨头茬子……
果然是……人外人人,山外有山
席间,老太爷热络的和二长老闲聊起来。
君之谦亦偶尔插一嘴。
君之霆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即便是君鳯然,也只是低眉顺目的小口吃着食物,看也不敢看二长老一眼。
老夫人几次欲插话,都被二长老堵了回去。
次数多了,老夫人失了脸面,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竟生生忍了。
只不过频频迁怒身侧的丽娘。
一会嫌她吃的少,一会说她不懂孝道,不给长辈备菜。
丽娘红了眼圈,神情委屈。
老太爷除了杨太姨娘,谁也不让伺候。
而老夫人,明明是她亲口说了不用她伺候。
“之谦媳妇,你身子养好了?老大托我拿了几盒药材,晚点我给你拿去。”二长老的阎王脸蛋,竟然也能挤出笑颜来。
不只是惜惜吓了一跳,老夫人亦是如此。
她扭头直勾勾地盯着丽娘,唯恐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众人不约而同一齐看向丽娘。
丽娘见自个儿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惨白的容颜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欠身向二长老行礼。
“劳长老们惦记,妾身好多了。”
二长老不耐地摆摆手,示意丽娘起身。
然后,他举了酒盅敬老太爷,“老太爷,您是个有福的,儿子能干孝顺,儿媳妇温婉贤惠。眼下,凡儿也成了亲,我真是羡慕。”
老太爷呵呵的笑,吃完酒,趁着杨太姨娘布菜的功夫,意有所指地觑了老夫人一眼。
余下的时间里,直到曲散人终,老夫人始终未再开口。
“娘,您受委屈了”老夫人房里,君鳯然看着捧着心口的老夫人红了眼圈。
老夫人不受长老们待见,君鳯然虽略有所闻。
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长老们对老夫人的看法,远不止不待见那么简单。
她实在想不通,不管是出身还是德性,即便是子嗣或者手段,丽娘亦是比不上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长老们不喜欢老夫人,却对丽娘爱护有加?
大长老赠药材,二长老亲送,历代君家的当家主母,哪一个也不曾有此殊荣。
“休得胡言乱语委屈?我有什么委屈,我堂堂君府老夫人,谁敢给我委屈”老夫人厉声喝道,扫手打翻了一个古董花瓶。
君鳯然眼尖,瞄到她袖口上的一抹红,煞白了脸凑上前去,捧着老夫人的手。
“娘,我错了,您别生气”
老夫人手心让指甲刮出了几道小口子,正在往外渗着血丝。
她似是毫无所觉,身子挺得直直地,动也未动。
君鳯然看她这个样子,心下泛酸,泪珠子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好了好了,是母亲小题大做了”老夫人最是见不得君鳯然落泪,再大的气也消了。
更何况,她气的并不是君鳯然。
“娘,您这样,叫女儿好生心疼。”君鳯然抽抽噎噎的止住泪,取了帕子处理老夫人的伤口。
楚妈妈在玄关处探头探脑,老夫人一记不咸不淡的眼刀甩了过去。
楚妈妈立时阻了欲入内探究竟的下人们,打发所有人退到了外间。
“你现在晓得母亲的苦衷了吧。偌大的君家,母亲能做的了主的事其实真的少的可怜”老夫人敛了戾气,言语涩然。
君鳯然默不作声,半晌才道,“娘,那丫头在灵山住满了三日,往后,当真要让她来管家?”
君家的女子以上灵山为毕生最大的殊荣,但是所有人都只看到繁华和尊荣。
却忽略了繁华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其实,上灵山并不代表着就一定能成为当家主母。
上了灵山后被长老们否决的亦是大有人在,只不过历史是不会记住淘汰者的。
而且,在灵山停留的时间越长,那名女子的身份便越是特殊。
当年,她不过在灵山待了一个晚上。
所以,二长老是否真如表面上那般不待见慕容惜惜,老夫人是不会轻易肯定的。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慕容惜惜取得了大多数长老的认同,至少大长老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这一点可以从她在灵山上整整待了三天,得出结论。
“虽然我很欣赏那丫头的性子,但是君家却不能有那样的当家主母,至少,她的底气不足。”君鳯然似乎很可惜的叹气。
二长老表现的明显了,他并不待见慕容惜惜。
相信那一记白眼,在场的人一定都看到了。
“然丫头,这件事你莫要管,母亲心中有数,那丫头性子不定,要担大任为时尚早。”
老夫人被往事勾出了心酸,神情晦暗。
君鳯然识相的住了嘴。
二长老并未留宿府里,他是否连夜回了灵山,或者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办事”。
惜惜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一点也不喜欢二长老
“二长老——”
“停——我不想听”
几乎是君毅凡一开口的瞬间,就被惜惜打断了。
她狂乱地摆头,摇手。
身体的所有的语言都在说明一件事,她不想知道任何有关二长老的事。
莞尔浅笑,君毅凡无奈的摇摇头,按住她挥舞在空中的手。
“好了,不说了,摇头摆尾不累吗。”很像幼时养的一只小猫。
被人踩了尾巴后就是这个样子,浑身的毛都炸了。
君毅凡根据记忆,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抚,末了还撩了撩她的头发。
记得当年,只要这么做,它就会服帖了。
“哼怎么没人告诉我,他同我们一齐下山。”气鼓鼓的撅着嘴,惜惜腻进君毅凡的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干净,清朗,每次她只要被他抱着,就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就好比漂泊了许久的风筝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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