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色又想到那天晚上在吐月镇,她等了他一个晚上,可是他没有来,以及在当天清晨,她遇见那轻愁惹人怜的少妇,她指引了少妇如何才找得着李布衣,李布衣当晚就失约了。
而那天晚上……。她又想到那些桃花,仿佛只为春风而开,春去后,花落纷飞,没有惜顾,也无人爱怜……叶梦色就这样想着,所以她心中已萌生了一种决裂但又淡然的死志。
四人到了盆地的尽头,尽头处有五道人口,人口处十分狭隘,但五处状况,截然不同,一处火光熊熊,一处水声激荡,一处上质奇特,一处林木蔽天,还有一处则金光门闪。
四人工看一眼,伸出了手,紧紧地、牢牢地握在一起,又一只一只手指慢慢松开。四人的眼光开始是炽烈的、关注的,后来变成坚决的、无惧的。
就连平素好玩喜反的飞鸟大师,神情木然的枯木道人,也庄穆地激动起来。
——这一战,纵藏剑老人、叶楚甚都在,也不易取胜,更何况现在只剩下四个人。
一一但这一仗却是非打不可。
枯木本来一开始不想参与这场仗,他是给飞鸟硬拖去的,到了这种地步,枯木不但一丝迟意也没有,而且比任何人都坚决。
一有些人在于时一副义愤填膺、奋不顾身的样子,一遇事则噤若寒蝉,甚至不惜倒戈,有些人平常爱理不理,看来自私自利,一旦危难当头,不惜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前者在患难时迟上,是雪上加霜,后者在危急时辽着,是雪中送炭。
大家心里都知道,可是没有说出来:枯木是炭。
可是李布衣呢?藏剑老人呢?
一一一他们在这生死关头失了约!
——难道他们是霜?
这些他们心里也想到了,可是也没有说出来,同时心里都安慰着自己:李布衣他们不会是这种人,一定有什么事,把他们耽搁住了,位他们不能来了。
世间正有一种人,宁可相信朋友的好处,也不肯承认朋友的缺失,这种人员然也许聪明绝顶,但也难免欺骗自己。
只是人世问着没有这种信任,还要朋友来做什么?
四人放开了紧握的手。各自往他们选择的“归宿”走去。
枯木道人选“木阵”,除了他跟农叉乌本有私仇外,以个性。武功论,他也非选木阵不可。
飞鸟道人选“火阵”.他本来选的交手对象是王蚤。可是王蛋已死,以他火爆脾气,他还是拣上了火阵,对抗年不饶。
白青衣则选上”水阵”.虽然他并不知晓水阵主持是谁,但“水阵”之前,却写上了“白青衣”三字。
这分明是摆明了的挑战。
叶梦色自度自己未必闯得过五遁阵,所以她选了第一阵:金阵。
金阵是柳无烟主持的,柳无烟是一个巧夺天工的金匠,也是一个武林中打造兵器与暗器的名家,可是这些对叶梦色而言,已并不重要。
一个人把生死都不放在服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所以她走人金阵。也没在意些什么,只觉得四周金光灿灿,也没理会。
可是首先映人她眼帘的,不是金,而是水。
金属般的地上,有一滩水,水质甚清。
叶梦色走近去,忽觉强光眩目,定眼一看,竟然看见了自己。
她吓了一大跳,敛定心神,知道看见的原来是地上水影照出了她的轮廓。
但令叶梦色惊怕的是:她的脸颜是金色的。
叶梦色是个极美丽的女子,有做艳寒霜之绝色,她此刻虽已怀求死之志,但她心里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响着:李大哥会不会来看我呢?李大哥赶不赶得及在我未咽气前看我呢?
我死了李大哥会不会伤心呢?
叶梦色心里既有这种隐约的念头,她就极不希望自己死得难看:其实一个人临死前照理对自己的容貌不会太注重,但美丽的女子例外。叶梦色是美丽女子。
她从水影里照见自己的容颜竟然是金色的,这在她心中所生成的冲击之大,是莫可言喻的。
金色映在她的花容月貌上,变作一种极其凄厉的形象。
就在她一惊的刹那,水中的映象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灿亮强烈的白光,射人叶梦色的眼帘里。
叶梦色一双明眸,一时无法睁开。
同时间,三支长矛,闪着金光灿烂的奇光,直射叶梦色背后。
叶梦色的身于忽如燕子掠空,斜掠而起,剑向一座储红土质小丘刺去。
她虽闭上双眼,但听风辨影,知晓三支长矛,是发自这矿质的丘陵里。
叶梦色这一剑刺入丘陵,“哨”地一声,似刺中了什么,但叶梦色已无暇理会。
因为那三柄长矛,竟似飞蛇一般,兜转回来,追击叶梦色!
叶梦色长剑迅速抽出,瞬息三闪,在三柄金矛上拍了三下。
金矛被叶梦色拍落地上,但三柄长矛矛尖,“呼、呼、呼“三声,脱离矛柄,急射叶梦色!
这种情形,就像是壁虎掉了尾巴吸引住敌人的注意而趁机溜走一样。
这下变起邃然,叶梦色已不及回剑封招,足尖一点,人已倒后飞起,三柄矛尖仍然贴胸急射,叶梦色倏然乌发一沉,身子在空中成横一字形,像一片柳叶飞到水平的弧度,三点矛尖,贴着叶梦色的发丝、鼻尖射过,直没人半空,尖嘶这才响起。
叶梦色在半空轻俏的身子一弹,飘然落地,一甩长发,才舒一口气,忽听尖响又近,原来三点矛尖,已脱离矛柄,陡炸起火花。又射了过来。
这次叶梦色已及时出剑。
她掌中忽然闪起三朵剑花。
三点矛尖被拨落,刚掉到地上,忽听“噗、噗、噗”三声,矛尖裂开,竟射出六枚钢梭,叶梦色一振长剑,剑花六现。又击落六枚钢梭。
不料钢棱一落,又裂为十二支长针,火花眩目中,射向叶梦色。
叶梦色忽然变作一朵花。
剑花。
阳光。水光映在她剑上,亮光更甚,而她的容颜在强光中更加俏煞。
剑花大盛,所有长针被击落。
长针落地,针管裂开,铁砂射出,发出紫青色的火焰,雨点般打向叶梦色。
叶梦色从未料到三根长矛,可以化作如许多复的兵器与暗器。铁砂虽然密得猛烈,但是叶梦色手上的剑,发出白得似五一般的渗渗寒气,这一种至寒的剑气,竟使所有的硝百,都在叶梦色身周三尺外.元力垂掉于地。
叶梦色在剑芒中,寒意把她脸容映得更白,她自己也像受不拄剑气之森寒,微微颤抖起来,肤色起了一种令人疼的白皙。
白芒更盛,叶梦色看到自己。
她看到几个自己。
在她身前身后身侧,有几滩水,照出她自己。
水光竖起,原来是镜子。
镜子映着剑光,灿眩了叶梦色的眼睛。
叶梦色一甩头发,发丝披在脸上,她以皓齿咬着发丝,透过发丝看出去,就像过滤了激光,使得眩目的白光不再眩目。
她清清楚楚看见二个一大一小的金色轮子,咕噜咕噜的向她滚沿过来。
叶梦色在发丝里的明眸。定定望着轮子。她不知道这一大一小的金轮是做什么用的。
一一一难道金轮里会跃出一个怪人?
大轮于是纯金属打造的,有毅、辐和揉,即是车轮中心有窟窿可插轴的地方,也有从轮边向轴心集中的直条以及轮子周围的框子。小轮上的揉是齿轮,如锯齿叶状一般,滚动的时候,两轮间连着曲柄的掉枝,从一个运于传勒到一个滑块,像两只圆形的。一大一小的辘辘,呼哈哈的滚至叶梦色身边。
叶梦色没有出手,以下变应万变。
不料这一大一小两个轮子,直似被她手上剑光所吸,迅疾滚了过来。
这滚动发出巨力,巨力推动大小双轮,使速度加快,又再产生大力,叶梦色不敢樱其锋锐,忙飞身而起。
这时大轮揉周。忽然弹出弧形的利刃,而小轮锯状齿轮。也突出黑突突的尖棱,叶梦色才飞落丈外,双轮似被剑光所吸引一般,又疾滚去叶梦色处,叶梦色又再闪避,如此数次,大小双轮滚动后愈来愈快,所带起的力道也愈来意大,叶梦色白皙的秀额上已冒起了细小的汗珠。
——再这样下去,轮子借物理上的力量,无穷无尽,自己的气力可要耗光。
一一一不行!
叶梦色骤然出剑。
她决定要以凌厉的剑气先摧毁这大小双轮。
不料她一剑,刺入轮辐,但这打铸的金属甚是诡异,叶梦色只觉剑上斩着硬物的感觉,反而双轮所带起滚动时的大力,一遏阻碍,竟顿时产生了十倍以上的巨力,这股大力,几乎立即令叶梦色手上的长剑折断。
叶梦色十分珍爱这手中剑,情急之下,连忙松手,长剑登时被大小轮夺在揉下,而这一对奇诡的轮子这才止息了滚动。
第三章 水和火
叶梦色长剑已失。
她看着这一对匪夷所思的轮子,忽然想起南北朝时代的祖冲之,慕三国请葛亮制造木牛流马对阵,因而制造了一辆车子,里面装了机械,不靠风力、水力,亦不需人力,就能发动自如。
这一对轮子,似乎正是利用她手上东海万年寒铁所炼的剑上寒光,与镜子反射的银芒金光相辉映而转发,她的剑一旦脱手,轮子也不动了。
这时,“隆”地一声,仿佛地动山摇,土震丘撼,其时晴白无风,这一震之响,玉金飞南,键挣难鸣。
叶梦色在发丝里望去,金光银光璀璨闪耀中,一个身着胄甲全身金澄澄的古武士,每一步似一记金鼓雷呜,巍巍颤颤地向叶梦色追近。
叶梦色叱道:“什么东西?”她手上已无剑,而她的武功,八成都在剑上,仓皇回顾之间,见此异物,纵抱必死之心,也难免慌惶。
那金甲武士全身被厚胄裹着,看去十分沉重,在裹甲里传出的声音也十分闷嘎难听:
“我是柳无烟。”
叶梦色从来没有想到柳无烟会这样出现。
——一个那么轻的名字;一个那么重的人!
那声音自盔甲里闷郁地道:“你已经败了。”
叶梦色冷冷道:“失了剑不一定就败。”
柳无烟的声音轰轰发发地道:“你不止是败了。
他大步上前,加了一句:“而且是死了。
他一步跨出,足有半丈阔,叶梦色轻巧地闪躲。出招反击,但指掌击在盔甲上,震得手臂发麻,对方犹似未觉,这样才闪了七八次,忽觉去路都已被塞死,退路也被一座了质的小丘拦着,刹那间,叶梦色的四面都是金光,映照在她寒玉一般的脸上。
她瞥见柳无烟的盔甲有一个小小的裂缝、是在腰间,敢情是刚才自己骤然对丘中出剑,以自己削铁如泥的宝剑把盔甲划破一小缝,可惜现在自己剑已失去,无法对身着盔甲的柳无烟作出攻击。这时金闪闪万芒电射,耀目难睁,柳无烟道:“你认命吧。金手大力击下。
叶梦色及时一低头,金手击在丘上,登时矿石推断散裂,金凤激荡,吹扬起叶梦色脸上如瀑的发丝。柳无烟金手成拳,正待击下,忽见眼前的人容貌美丽惊人,眉若横黛,艳容清绝,神色间凄婉之意,偏又带着俏煞冷做,柳无烟万料不到来闯关的是如许一个女子,心中忽起一种平生未有的激情,手是举了起来,但却打不下去。
叶梦色这时自度必死,正闭起了双目,脑中忽然掠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不知道白青衣。
飞鸟、枯木那儿怎样了?
她却不知道,正在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在“木阵”的枯木。在“火阵”的飞乌,在“水阵”的白青衣,三个人都在三种不同的环境与处境下,闪过同样的一个念头一一他们不知怎样了?
枯木闯木阵。
枯木之所以选上农叉乌,是固为农叉乌在还没有成名之前,也没有投入天欲宫之时,他所作的恶事,全推到枯木的身上。
这是江湖人最顾忌的事情之一。
大丈夫敢作敢当,嫁祸他人。是一般江湖好汉所不屑为的。
枯木走人一片荡郁的树林里,沉声道:“农叉乌,出来。”
只听有一种声音阴阴地道:”我早已出来了,你没看见吗?”这声音仿佛在每一株树木里传来。
枯木冷笑道:“这种下三流的玩意,拿来对付我,不也太不知己亦不知彼了么?”
树木里的声音忽呈尖锐:“我就在你后面。枯木霍然回身,一棵原本就立在他面前的枯树就在他近身的刹那.树干里突出一截古鞘,无声无息地刺向枯木背后。
枯木头也不回,枯瘦的五指一把抓住古鞘,另一只手找出了发上的玉答,王答一划,格勒勒一阵连响,枯材折为二截,轰然倒下,只见枯村里被创空,除了鞘柄,并无一人。
枯木冷冷地道:“你使出来的仍只是这些第三十九流的玩意。我可要出关去了。
那声音阴滋滋地道:”你就请出关吧。
枯木纵步而出,跃了四五丈,眼前仍是一片树林又一片树林,突然间,只有落叶的沙沙声响,前、后、左、右都是树木,一蓬又一蓬的落叶纷纷飘落,树林外仍是幽昏一片。没有天光。只有一种蒙蒙的黯光。
枯木在这瞬息间不由生起了一种迷失的感觉。
他向坎位走了三步,拔下一根头发,向风一吹,便急步向发飘向之处追去,俟发丝落地,再往粪位退了七步,定神望去,树林仍是幽突实的,隐约有狼晦兽呜的声音传来。
枯木把小眼一掀,道:“五行木阵,果有些门道,可惜遇上我。
他说完了这句话,突然拳打脚踢。
凡是给他拳脚触及的树木,如同推枯拉朽,纷纷溃倒,一下子给他开出一大片空地来。
枯木冷哼道:“农又鸟,你又奈我何!
忽听农叉乌的声音在前道:“是谁奈何不了谁!”这声音似簧片敲在木框里,只见树上忽落下一个木偶,五官绘似人形,拿着一支木刀,居然十字形的向他迟来。
枯木哼道:“好,我就先把这木头劈碎,再来治你!
不料身后刀风急起,枯木一同,往左掠起,左边刀风又起,枯木沉身急滚,但后面刀风急追,枯木用玉答一架,硬生生架住一刀。整个身子直挺挺地自地上如旗杆一般竖起,只见左、右、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