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本来就地方狭窄,而且又四四方方地,连个可以躲藏的凹角都没有,理所当然应该可以一眼就看见了杨昭他们三个人的存在才对。可是那蓝衣蓝发的女子却满面惊讶,仿佛根本看不见石室里面的人。她发了半晌呆,情不自禁叫道:“师、师姐?”白云被她这种反应搞得莫名其妙。也探身过来向下看。看到的却不是石室出口,而是实实在在的泥土。
白云下意识“啊~”地掩口轻呼,道:“怎么……”脑子里闪电般转过几个念头,立刻及时控制住自己,好险没把下面的话说出口。淡淡道:“我之前就说过了吧,这里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没有?可是……”蓝丝还是满腔的难以置信。要说这里真的没有人,那么白云和自己动手过招是为了什么?可要说下面有人吧,这里明明看见就只有泥土啊?发了半晌呆,她忍不住伸腿在那块泥土上踩了两脚,更蹲下用手挖了几下。感觉仍然货真价实,那就是一片普通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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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丝她还不甘心,当下掐诀作法,运起易经玄鉴中的玄术,口中念念有词向下一指。泥土上“哧~”地冒出轻烟,依旧什么反应也没有。白云却不明就里,惟恐继续任她搞下去又会露出什么马脚,沉下脸闪身挡在蓝丝身前,喝道:“师妹,妳胡闹够了没有?要不要把我这所庵堂拆掉,然后再掘地三尺?”
两师姐妹闹得翻面动手,到头来却一无所获,蓝丝也自觉灰头土脸。讪讪道:“打扰师姐休息了。小妹改日再上门道歉。”起身打个招呼,率领士兵们鱼贯退出庵堂。不多时马蹄声起,铁甲骑兵队远离而去。白云轻轻书站了口气,连忙返身回入院中,叫道:“梵师妹,宁道兄?你们可还在吗?”
“小妹们在这里。”梵清惠优雅动人的声音从地下传出。那片看上去完全没有异常的泥土,忽然自动变形扭曲着快速褪去了泥土的颜色,化作一片虚幻不实,犹如水波似的薄膜。紧接着,有条曼妙身影如出水芙蓉扶摇跃上,正是那位不论什么时候,都总是有若天仙下凡的静斋传人。
锦袍客随即也拎着杨昭衣领跳了上来,一手抚胸,心有余悸道:“好险啊好险。幸亏有高人及时加以援手,否则这次当真不堪设想了。”
白云奇道:“你们一直在下面?可是……怎么可能?”
梵清惠也苦笑道:“刚才我们一直都在下面,甚至连那异族女子的动静和表情。也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呢。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路高人,居然能够使出这样高明的玄门法术,小妹当真闻所未闻。”
白云更未答话,却只听屋脊上骤然一声长笑。有把清越声音朗朗道:“得蒙梵仙子谬赞,后学晚辈,实在不胜惶恐呢。”
这声音一出,登时把在场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锦袍客大袖微颤似乎想要出手,但随即又按下,皱眉问道:“是谁?下来相见。”
屋顶上那人恭恭敬敬地答声:“是。”随即飞身跃下,缓步向众人走近。火把照耀之下,只见那人原来却是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道士。
他相貌五官倒也只普通,但却天生满头白发。眉宇间气质桀骜不群,嘴角边则无论何时何地,都总带着一分自信的微笑。这种种特异加起来,足以使人见过他第一面之后,就再也难以忘怀。却见他行进到众人三尺之外,忽然躬身长揖,笑道:“正一道门下第二代弟子袁天罡,见过宁师伯、梵仙子、还有白云师叔和这位小师妹。弟子援手来迟,教几位尊长受惊了,恕罪,恕罪。”
白云奇道:“你……是正一道的弟子?刚才那个法术,是你施展的?”语气中竟是难以置信。要知道蓝丝得到了易经玄鉴的真传,玄术上修为之高,比起百多年前名震江湖的神算子卓不凡,只怕也是毫不逊色。眼前这小道士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在玄术上盖过了蓝丝,要不是亲眼所见,说出来有谁能够相信?
袁天罡却不以为然地笑笑。道:“区区〖炫光换形术〗而已,正一道是天下玄门正宗,这种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锦袍客接口问道:“你师父是谁?怎么我在峨眉金顶时,却没有见过你?”
袁天罡笑道:“家师如晦真人,向来在正一宫作主持。故此弟子一向在终南山修道,却未上过兜率宫。”
锦袍客闻言不禁微愕,道:“什么?你是如晦道兄的徒弟?这可真……真是名师出高徒了。”
原来当今正一道的第一代大弟子,合共有四人。分别是大师兄朝阳天师、二师兄幻忘子、三师兄玄如晦、以及年纪最小的四师弟。幻忘子素行不良,屡犯门规,很早就被逐出师门,投靠了当朝越国公杨素助纣为虐。四师弟在师兄弟中天分和武功都最高,但锦袍客却未见过,只知道他姓张。十年前已经离开中原,据说是往西边的大秦(罗马)游历去了。
朝阳天师和摩诃叶决战落败后,就在峨眉金顶的兜率宫内闭关不出。本来建在终南山上的正一道大本营,就交给了三师兄玄如晦主持大局。而玄如晦体弱多病,更兼资质所限,护教武学〖正一纯阳功〗的三大境界中,只修炼到初阶的旭阳级就行人止步了。所以他在武林中向来声名不显,朝堂上也没多少人会将他放在眼里。摩诃叶之所以没有杀上去将正一道的门徒斩尽杀绝,显然也正是因为看不起玄如晦之故。
没想到这玄如晦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派个徒弟袁天罡下山,甫出手就解救了锦袍客等人。却怎不教人惊讶?
………【第十八章:算尽天机—以后?】………
正月十六,是上元元宵佳节过后的第一个清晨。按照中国传统习俗,元宵节过完,就意味着新年假期正式结束,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换言之,今天正是春节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所以理所当然,出入大兴城的人流,也比假日期间特别多了两、三倍。
只不过。假若细心观察的话就不难发觉。大兴城不论南北西东,周边的九个城门处全都增加了至少两倍以上驻军。城楼上下,还能看见有极乐正宗的弟子虎视眈眈地监察着过往客人。不论任何人要出城,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才能放行。虽然也有人对此感到不满而想抗议,可是现场气氛之肃杀凝重,却已经足够令普通人为之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半句废话。
杨昭在极乐寺中被掳走,至今已经三天了。三天来,极乐正宗弟子连同皇城禁军,封闭九门展开全城大搜索,却始终一无所获。只有越国公杨素的弟子蓝丝,曾经在城西白云庵中发现了疑似绑架犯出没的踪迹。但搜查之后,又是毫无所得。第二朝早晨,摩诃叶亲自带领五部众再搜白云庵,竟发现整间庵堂都已经被人抢先放火烧成白地。
无奈之下,就惟有继续发动人海战术排查了。但大兴城毕竟是大隋朝的首都,临时封城两三日无所谓,时间再拖长可就不行了。摩诃叶和杨素(已被杨坚授权全权负责处理此事)商量过后,决定先开城门,再在各处城门布置人手严密控制。这也是欲擒故纵之法。料想锦袍客宁道奇和静斋传人梵清惠等,决计不敢长期留在城内被人瓮中捉鳖,必然要冒险出城,到时候就可一网成擒了。
主意其实打得不错,可惜其中却有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无论摩诃叶抑或杨素,都不知道出城逃亡的人当中,有位正一道的弟子——袁天罡。
此时此刻,袁天罡正站在大兴城南边,距离安化门不远外的一所房屋屋檐之下,向城楼处放眼眺望。而宁道奇、梵清惠、白云和她的小徒弟玉簟,还有**道被封,虽然可以自由行动,但仍旧半点内力都提不上来的杨昭等五人都在身边。众人除去换了件衣服之外,也并没怎么乔装改扮。只要他们一走出这所被废弃多时无人居住的空屋,那么早经被画影图形悬榜通缉的的宁道奇等人,立刻就会引来官兵追捕。用不着一时三刻,摩诃叶和杨素等高手也会感到支援,绝对教他们插翅难飞。
袁天罡却是毫不在乎。观察良久,他收回目光,哂道:“古人有云,吃一亏,长一智。却没想到极乐妖宗还有杨素那奸臣,却统统都只长了个猪脑子。嘿嘿,光凭这些饭桶官兵就想抓得住我们?当真可笑啊可笑。”
宁道奇双眉扭结,道:“大兴城内藏龙卧虎,比如那名叫做蓝丝的异国女子就是玄术高手。所谓名师出高徒,杨素的玄术修为想必更加高明,师侄千万不可以大意。”
说实在话,袁天罡个性飞扬跋扈,实在不对宁道奇胃口。要不是自己还受伤在身,没办法硬闯出城的话,他说话绝对不会这样婉转相劝,而是疾言厉色地对袁天罡大加呵斥了。
袁天罡笑道:“宁师伯尽管放心。玄术这门学问博大渊深,像杨素那种料子,即使苦练十年也比不上小侄一个月的修为。怕他干什么?”随手一扬,蘸满朱砂的狼毫大笔从袍袖内滑出落入掌心。袁天罡一改笑容,肃颜道:“小侄现在就施展〖幻形遁隐咒〗。此术施展后可以让我们隐没幻化,遁入虚空。官兵检查得再严格,也绝对看不见我们。但必须小心不能触碰到其他未经施术的普通人,否则符咒立刻就会失效,切记切记。”
关系到能不能顺利逃走的问题,宁道奇等人自然一体凛遵。叮嘱完后,袁天罡随即手提狼毫,喝声:“敕!”笔走龙蛇,铁划银钩,顷刻间连接凭空画出六个完全相同的朱红符咒。符咒如磁吸铁,分别自动打入众人胸口。立刻,在场所有人的肉身,都像被镀上了一层水银光华般迅速隐没,变成透明人。而更加神奇的,却是六人之间依旧能够“看见”彼此。不怕因为都隐身了而导致失散。
这一着确实神乎其技,教人大开眼界。但眼前毕竟不是唱赞歌的时候。当下众人屏息提气,分别施展轻功(杨昭是被宁道奇挟持行动)跃出荒废空屋,直奔城楼而去。沿途上果然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顶多只是觉得怎么身边无缘无故地忽然就刮起一阵微风,多少有些奇怪罢了。
普通路上行人如此,把守城楼的官军也不能例外。毕竟肉眼凡胎,怎识玄门道术之奥妙?杨素、蓝丝等人又不会分身术,只能坐镇中枢随时等候消息,也没办法将大兴城九个城门都照顾到。宁道奇、杨昭等人或自愿或被迫,分别轻轻松松,毫无阻碍地就出了城门,真个是:拆破玉笼飞彩凤,打开金锁脱蛟龙。当下一行人径直往城南而去。
〖幻形遁隐咒〗虽说神妙,但持续时间有限。不过两柱香时间,符咒失效,众人分别现回原形,却已经在城郊五里外的送别长亭附近。众人收了轻功缓步行走,不多久前方出现了间小茶寮,是专门卖些粗茶白饭,给来往贩夫走卒解渴兼歇脚的地方。当下便随意选张木桌围坐而下,店家殷勤捧过一壶热茶,得了铜钱后便恭身退下不提。
这店家里的茶叶其实只是些下脚料,泡了水喝起来又苦又涩,宁道奇和梵清惠呷了一口,就觉得难以下咽。白云和小尼姑玉颦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们平时喝的茶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反而杨昭也能若无其事地喝这种粗茶,让袁天罡觉得十分意外,不禁向他多望了几眼。杨昭微微笑笑,举杯向这位正一道的小道士敬了敬,一口把茶喝干。
袁天罡心中更加好奇,但碍着那么多人都在旁边,也不好私下交谈。却只听旁边梵清惠道:“白云师姐,眼下白云庵也被放火烧掉了。不知道师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云淡淡道:“在大兴城内住了十五年,也有些腻啦。这回倒正好借机出来走走,顺便让我这个小徒弟多增长些见识。也没什么特别打算,暂时,想先回万禅庵去看看吧。”
梵清惠还没答话,玉颦已经拍着手掌兴奋地叫道:“好啊!师父,我也要像故事里的那些女侠一样行走江湖,警恶惩奸。路见不平,拔刀……”话未说完,就被白云睁眼一瞪,声音立刻变成蚊子哼哼,低头不敢再继续了。
梵清惠摇头道:“师姐,万禅庵荒废多年,门徒星散。即使回去,也不过徒惹伤感而已。再说,当日师姐已经露了相,眼下回去万禅庵,无异于自投罗网,实在没有必要。师姐何不先随小妹们去峨眉金顶的兜率宫暂时安养段时日,等到风声淡下来再动身也不迟啊。”
这番话倒也有理。白云听了,不禁微觉犹豫。想了想,道:“也好,便随师妹安排吧。”
能得白云答允同行,梵清惠自然十分欢喜。那边宁道奇却又道:“袁师侄,你又怎么样?是跟我们一起走呢,还是现在就回终南山了?”
袁天罡笑道:“兜率宫是本门最要紧的根本重地,弟子学艺未精,自然不敢奢望有幸踏足。不过这里距离大兴城还近,未算十分安全。而且师父命弟子下山时,也并未规定弟子必须在什么时候回山复命。左右无事,弟子干脆就服侍师叔们入了蜀中再分手,宁师叔意下如何?”
宁道奇手掌轻拍桌面,道:“那就这样决定吧。路途遥远,我们一行这么多人,却不能光天化日的在大路上施展轻功。须得去租辆大车代步才是。”当下举手招呼道:“店家,请过来一下。”
茶寮老板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点头哈腰过来问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宁道奇微笑道:“来两盘馒头包好,路上做干粮。还有,我们想租辆大车代步,店家你可认识什么车把势么?”
那店家笑道:“客官,您这可算找对人了。我们这里……”当下就口若悬河起来。袁天罡却趁着各人暂时没注意到自己的机会,手指沾了朱砂,藏在桌下凭空虚画,暗暗念声:“疾!”将个传音符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入杨昭身上,心里道:“你倒自在,好象就真的一点不担心似的。”
杨昭遽然一震,回头向袁天罡笑笑,在心里回答道:“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不会杀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从这里去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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