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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突厥之变,对武帝来说,不仅是他做为一个男人的屈辱,更是大周朝廷的耻辱。论说,武帝并非一定要娶一位胡番之地的突厥女子来替自己掌管六宫不可。胸怀大志的武帝十分清知:无论是北齐还是大周,谁与突厥的联姻成功,谁便无疑会以强势压倒对方。 这些年来,北方各游牧部落不时侵扰中夏,牙璋飞栩往来穿梭于东西两都。大周国两代国主的励精图治、拓疆开边,从一州之地而渐与北齐呈相峙局面。雄怀天下的武帝一定要实现一统大业。因此,尽管突厥如此无礼,大周使者仍旧不屈不挠,连着三年里,年年都长途跋涉于突厥和中夏之间,反复恳请突厥履行当年婚约,同时还要设法阻止突厥与齐国的联姻。 今年开春,四位王公奉命第四次千里迢迢北上突厥,在大可汗营帐内,反复昭述大周国主的功勋圣德,论数伪齐的悖天不义和齐主高氏父子的荒淫无道,请求大汗同意大周迎娶皇后。 孰知,突厥可汗此番不仅不肯允婚,反倒当众羞辱起大周众位王公了一番,并威胁说,“诸公若不即刻返国,出了什么变故概与本国无关”的话。 众位王公愤懑羞愧地退出了突厥大可汗的牙帐。 北方胡地的春天是最易变脸的季节。这里常常会突然刮起一种暴风,这种风骤发无常、来去无定。说来也巧,正当众公为无法回复王命而相顾悲怆之时,突然,好端端风和日丽的头顶天空,蓦地翻过来大团大团的黑云,刹时间天地万物便漆黑如夜起来。打着旋儿的怪风一面凄厉地叫着一面扑天卷来,伴着一串惊人的炸雷轰响在半天。 众王公正惊骇万状那时,忽听背后一声暴响,众人急忙寻声望去:就见刚刚还好端端竖在那里的突厥大可汗的牙帐,此时竟被狂风轰然掀起、伴着浓浓的黄沙和黑云在半空中翻来滚去,转眼便消失无踪了! 接着,一连十多天里竟然一直狂风不止的,突厥遍地的兵营和附近部落的篷帐大多都被狂风掀飞卷走。奇怪的是,驻扎在突厥附近的大周王公和卫士们所居的临时帐篷,竟没有被狂风吹毁一处!好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反倒被大周王公们请进来暂避一时风寒。 木扞大可汗和他的臣子们不禁大惊!以为定是神佛惩罚突厥的背信弃义,也有疑惑大周国有天帝暗中扶助的。于是急忙派人请来大周四位王公,主动提出来,请大周使臣准备迎娶阿史那公主回归中夏。 众位王公大喜望外!一面派人火速回京禀报武帝,一面准备大宴突厥王室和群臣。 突厥大可汗也备下了丰厚的嫁妆陪送阿史那公主。除了宝马毡车、华毯珍毛、珠翠琥珀之外,为了排遣公主远离故土的烦闷孤独,还专门陪送了一支由几十名突厥舞歌乐伎组成的突厥乐队,待择定良辰吉日后,汗王派了一支突厥王公和武士组成的送亲队伍,与大周国武士宫人一起,在中夏乐队和突厥乐队一路轮番的喜庆鼓乐声中,卫护公主归中夏与大周国主完婚。 突厥大可汗请迎亲的四位王公向武帝转达自己的格外承诺:大周攻打齐国时,突厥愿出十万兵马相助! 京城里,武帝早已接到了八百里加骑飞报,估算皇后到京城的日子,早已令内史备下了奉迎皇后的全副国礼仪仗和鼓乐宴席等等。 突厥公主将要来到时,飞骑早已飞报皇后的行殿仪仗将要赶到。武帝乘坐龙御华辇,率文武百官、六宫嫔妃和城中军民数万,喜气喧天地等候在十里长亭,众人排列绵延直达城外十数里隆重奉迎皇后。一路两行,七彩旌旆从路边一直飘摇到皇宫,各色锦花宫灯也掇遍了京城内外巷道。 大周京城内外万人空巷,官兵百姓十里守望,翘首以待。 待王公几番亲自交驰飞报,众人终于看到了皇后的行殿遥遥隐现于远处。这边,只听鼓乐登时齐发,笙笳箫笛、金钹琴瑟齐声高奏《百鸟朝凤》,欢乐而喜庆的旋律直入云霄。于仙乐萦徊、彩旌如林里,一身明黄衮绣、金珠冕旒的阿史那公主,在一群中夏宫人女官和碧眼凸鼻、胡人着扮的突厥送亲者的搀扶簇拥下,缓缓步下辇车。沿着一条长长的红花地毯,十八岁的阿史那公主在左右扶持下,缓缓地朝大周皇帝的龙辇走去,她身上的拽地裙裾和七彩罗袂与羽仪彩旌交映,长长的大红罗纱披巾在明丽的朝阳和微风中曳曳飘扬。 大周百官黎民朝拜之后,武帝亲自搀扶着阿史那公主一同登上了饰满凤羽流苏、缀满珠玑锦绣的八宝龙辇,在两排荷戟扶钺的卫士和彩旄旌旗列成的仪仗长阵中隆隆驶过。朱轮伴着鼓乐笙箫一路碾过皇城的青石大道,一路受都城万民的瞻仰朝贺。 仪仗来到皇宫正门时,武帝和皇后改乘紫金溢彩、盘龙绣锦的大御轿,穿彩廊越宫门,末了由武帝亲自携着手儿、扶下大轿、搀入天元宫。最后颁旨下诏:册为掌管六宫的大周皇后,同时诏布大赦天下、减免境内百姓当年所有赋税四成。大宴群臣和各国使臣,朝野共庆,喜气洋洋。 突厥一向是中夏北部的大患,如今大周天子娶回突厥公主,两国和亲,朝廷百姓俱都满心欢喜,祈愿两国从此永结和好,再无边扰。 大婚之后,武帝紧接着便召集大臣朝议册定大周储君。这样,当他亲率六军东征之时,太子就可以留守京师,在大臣的辅弼下实习掌朝理政了。  '返回目录'  
第十一章(3)
在议定太子之事上,朝中大臣们发生了意料不到的激烈争议——以齐王、王轨为首的一势,与来和、窦恭为首的两帮朝臣各自据理而争,分毫不让。 尉迟迥家族几位主要成员却是各有各的打算。大司空尉迟纲表面倒显得格外超然,他起初不大说话,只是冷眼观看武帝的意思。后来因见两帮朝臣争执太过激烈,齐王一势对鲁王的攻击已令陛下明显感到难堪时,便出面为鲁王辩白了几句:“鲁王虽系陛下长子,可年龄毕竟还不大。这些年来一直坚持文武功课的修习,而且,十几岁的孩子,每天竟和众臣一样风雪无阻地上朝下朝,除了病痛,极少有过缺席,实实不易了。” 王轨奏道:“立储不是一般的晋升。鲁王生母系南朝罪俘之后,本朝廷立储之忌,此其一;鲁王本人虽为长子,行为轻浮、亲昵小人。而大周江山重如泰山,非天纵英明、雄才大略之辈恐难克承重任,此其二。据此二点,臣以为不可轻言立之。” 大将军长孙览据理争辩:“李妃娘娘虽系罪俘之后,却是前朝之事。而且,阿史那皇后未归中夏以前,李娥姿娘娘也已实际掌管后宫多年,懿范可敬,从未闻知有过任何些微的失德之处。” 孝伯启奏:“陛下正当壮年,谨行高德、万民率范,必得天运久长。国母阿史那皇后既已迎回中夏,母仪天下,大德厚福,终不负天下期望。立储之事关乎大周江山百代传承,臣请陛下还是从长而计,方不失稳妥。” 于翼反驳说:“鲁王虽非嫡出,却系陛下长子。鲁王年纪尚小,为人行事虽有小过,却并无大差,不应过于苛咎。太祖当年立幼不立长,给奸相造成擅国专权的可乘之机,使我两位大周国主先后被弑,陷大周朝政多年混乱,民情凋零。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臣请陛下以国事为重,不应以嫡庶为念。” 武帝的七弟赵王奏道:“自诛除奸相,大周国气象万新。陛下既志在九洲一统,又拟明春黄河开化之时,亲率六军###伪齐。国不可一日无主,及早立储,陛下亲征之时便可使太子留国理政。臣以为,鲁王少年聪敏,眼下虽无功绩,但上有陛下之为表率,下辅以德高望重之辈教导,必能与日俱进, 不负众望。” 王轨道:“赵王差矣!有志不在年少。陛下嗣位时也不过十几岁少年。而太祖生前便有‘成吾志者,必此儿’的断言。若非陛下天纵英明,少小大志,又怎能在漫长的十几年里藏韬晦略,终得天开日耀、诛除奸相,大周江山又岂有今日之弘大?鲁王才志平平,年近加冠却举止轻率,不知进取,臣以为圣质懿德不足以当担江山朝廷万机之大任!” 见两帮朝臣因鲁王而争议如此激烈,武帝坐在御座上、沉着脸一语不发。 这两年里,他也闻听到不少鲁王的劣迹。加之原知他天性软弱,因而对他的管束教导比其余诸子格外严厉了些。只不曾料到,在议立他为太子一事上,朝臣们对他如此激烈贬抑,以致他这个做父皇的面子上也有些架不住了。虽说清知鲁王自纳隋公之女为王妃以来,但多了一帮力量的支持,势必会遭致另一帮力量的坚决反对。 可是,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平素行为不知检点、不够自律,才会如此授人以柄的。想到此,心下一时烦乱。也不想再听群臣的争执了,一挥袍袖说了声:“退朝!”丢下众臣竟兀自退去了。 众人哪里料到,其实武帝早已有心打定立长为储,故而平时里对鲁王的约束才格外严厉苛刻的。也因此才会命诸多内史官随时记录他的言语动作,并按时奏闻,稍有过错即大加鞭笞。可惜,竟无人能从中悟出他对鲁王的这种异常的严厉,恰恰正是他盼子成龙的原故。 也难怪武帝如此烦恼,原来另有一层谁也不肯说透的隐情在内—— 自鲜卑入主中夏以来,无论是东西两魏还是大周、北齐两国,皆有立弟为嗣的习惯。这是因为中夏一向为大汉天下,自两晋以来,八王之乱导致天下四分五裂。胡人乘势逐鹿中原而终得入主中夏北方。然而,仍旧面临南北争峙,战事频繁的局势,为扩大疆域,鲜卑皇室贵胄皆亲自征杀,随时都有沙场送命、马革裹尸的可能。逢此乱世,若立嗣幼子,一旦薨崩,幼主肯定左右不了大局,只会酿成亡国灭族之灾。所以便有了太弟的惯例。 武帝的皇位虽说是兄长按序相传,但武帝却是受命于险恶危难之中,独自一人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十数年,终于铲除了把揽军国大权的奸相。亲政以来又多次亲率三军浴血奋战、南征北伐,几番险历,大周的江山社稷,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艰险。因而,一是不甘心把它再交与兄弟诸王,二是按长幼之序当轮到五弟齐王。可是,齐王当年毕竟是奸相宇文护的亲腹。六弟卫王虽是他一母胞弟,德性人品更不足当担社稷重任! 他只有选择立嗣于太子。 然而,朝中诸臣多次朝议上,竟连孝伯、王轨几位多年心腹也不能揣知体味他的苦心,竟一味地反对立鲁王为储。 武帝不免猜疑:他们既然如此拚命贬抑鲁王,次子汉王比鲁王小了几岁,文经武纬更不如鲁王。下面自己的几个儿子也都在幼年,他们当中更看不出还有哪个更具帝王禀质的。那么,自己的九位兄弟诸王中,加上闵皇帝和明皇帝的诸子当中,按他们的意思,无论按圣质懿德还是长幼之序,谁更合当呢?  '返回目录'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4)
不言而喻——肯定是齐王宇文宪! 武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匆匆冲出大德殿后,也不令左右跟随,径直来到李妃的紫云殿,不及她开口问好,劈头盖脑地便把一通火气统统撒到了她头上。呵斥指责她教子无方、放纵鲁王,致使皇子行为不检,在朝中失却臣心、难当大任等等。 李妃仿如一个晴天霹雷炸在头顶,望着大发雷霆之后拂袖而去的陛下,一时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后一个多月,陛下天天临幸翠薇宫郑姬的寝宫,却一次也不曾再到过紫云殿来。思念小公主时,宁可派人把小公主接去团聚一会儿,也不肯过来一趟。 李妃的心腹宫人不时悄悄向她报说:这些日子来,翠薇宫的郑姬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每天在翠薇宫又是鼓瑟作画又是裁剪新衣的,还为陛下献上从皇后那里学来的胡旋舞。刚从夫人位置上被封了姬,又想着下一步如何讨陛下开心,让陛下早些答应封她为妃。更有甚者,竟毫不掩饰她想要陛下能立她所生的儿子宇文元为太子…… 这还是其次,听说,她常常在陛下跟前说鲁王赟儿如何无德无行,如何在后宫嬉醺无度等等,还曾暗示陛下,说是李妃自陛下迎回皇后的日子以来,常在下人面前流露怨恨云云…… 李妃闻听心腹宫人的禀报,直惊得手脚发凉!  '返回目录'  
第十二章(1)
来和大夫此时也顾不上与杨坚品茶论道,一脸喜色地说:“隋公果然含蓄稳练过人!怎么也不问问我因何事这般高兴?” 杨坚微微一笑:“莫绕圈子!及早说来大家一同高兴。” 其实,自皇后被迎回中夏,主掌六宫以来,李妃也曾不时告诫和安慰自己:陛下他这完全只是为了大周江山社稷,为了与突厥的联盟,不得已而娶了突厥皇后的。然而这些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