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明月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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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明月作品集-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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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我听从老大的命令。”虽然有些不甘心,但青龙还是嘀咕了一句。
  旁边的玄武忽然笑了起来:“你也不要装模做样了——以后能回去和苏姑娘过安宁日子,你心里是求之不得的吧?”他捉狭地笑着,看着对方的脸反常地红起来。
  只有风蓝始终没有没有说什么,他的目光,却在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泉州古城。看着暮色中华灯初上的城市,看着城中的万家灯火、熙攘人群……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景象,历历近在眼前——然而对他来说,却仿佛是镜子另一面的东西,永远无法触及。
  自己有多少年不曾在人群中走过了?……他脱离这个世间已经太久,一直躲在黑暗里,靠着内心的仇恨活下来——却不知、外面已然换了人间。
  看着繁华的城市,他的眼光微微变了一下——这里面,没有一个人、会希望再回到十多年前动乱的岁月中去吧?百姓们希望的只是过上安定的生活,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没有人会在乎是谁当皇帝,也不会在乎那个人是怎样当上皇帝。
  十八年前,他们是被朝廷以“叛军”的名义追杀的,然而,百姓拼死保护了他们;
  十八年后,在所有百姓口中,都是以“叛军”来称呼他们的吧?
  他们真正成了叛党了、真正站到天下人的对面去了吗?
  只是凭着手中的剑,是绝对没有办法挡住历史滚滚的洪流的,何况,如今他们的存在已然是逆了民心——所以……惊蛰,真的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吧?
  以后,只是希望能以手中的剑,保护好身边想要保护的人而已……
  他就站在暮色中,看着灯火阑珊的城市,出神。
  “老大怎么了?”身边有兄弟们的轻声低语,然而他却仿佛没有听见。
  “不知道。近来他常常这样——可能是心里有事吧。”
  “真是的…虽然说是兄弟,几十年来、从来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青龙微微叹了口气,又是担心又是抱怨,“连这一次为什么来泉州,我们都是莫名其妙。”
  “嘿嘿,你们都错了。”依然是那个最为年轻的黑衣玄武,忽然轻轻地笑了,“这一次,我知道大哥在想什么了——喏,看前面!”
  “啊?”另外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轻轻脱口惊呼出来,看着城中里城门很近的一家客栈。
  顺着老大的目光望去——在那里,居然、居然是……
  “夕颜?!”
  那家客栈的门口空地上,居然有一丛开得正盛的夕颜——绯红色的花朵在夜色的簇拥下缓缓绽放,在暗夜里如火焰般燃烧。
  ——那仿佛是开在遥远回忆里的血色鲜花!
  不由自主地来到树下,看着这一丛在夜色里开放的花,风蓝脸上忽然有复杂的神色掠过——十年了……一转眼,又是那么长的岁月!离上一次看到这种花,已经是那么长的岁月过去了……
  他已然放下了手里的剑,回到了这丛花旁;而另外一个人,此刻又在何方?
  忽然间,他全身一震,仿佛有利剑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
  ——歌声!那银铃般的童声!
  “飞啊飞,飞啊飞!
  “什么飞?鸟儿飞。
  “鸟儿鸟儿怎么飞?
  “展开翅膀漫天飞!
  他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站在那棵夕颜树下,怔怔地看着从客栈里跑出来的一个小孩子——一个手里拿着竹编小鸟,轻轻唱着童谣蹦蹦跳跳走过来的孩子。
  幻觉吗?那个孩子是幻觉吗?
  那么,歌声……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哎呀,叔叔,摘花给我!”忽然间,那个孩子已经到了身侧,仰起头笑着对他说。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那一丛花——绯红色的夕颜。然而,那只是一片美丽的繁花,并没有他以前印象中的淋漓鲜血……没有烈火,没有尸体,也没有吊着的小孩……
  那只是一片暮色中盛开的花。
  花旁还有一个仰着头求他摘花的小孩子。
  一大朵的花被轻轻插在了孩子头上,然后,他忍不住微微地笑了笑。那只是一丛美丽的花吧?为什么一直以来,映在自己的眼中,竟然都是一滩一滩的血迹呢?
  “小家伙,你唱的歌真好听,谁教你的?”青龙在一边拍拍孩子的头,笑问。
  ——原来,来到泉州,是为了这个原因吗?是因为以前那个让人头痛的家伙在这里吗?这样看来,老大这几天的反常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了。
  “我不叫‘小家伙’!我都已经十一岁了!我有个好听的名字——我叫夕颜哦!”孩子不服气地抬头瞪着青龙,嘟着嘴,“歌儿是阿娘教我的呢……阿娘可漂亮了!”
  阿娘……所有人的神色忽然都有些奇怪起来。
  “小颜,小颜!真是没礼貌!快把来投宿的客人带进来啊!——不要光顾着玩。”客栈的院子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女子清朗的声音,一边抱怨一边向庭院中走了过来。
  忽然间,她的脚步停止了,直直地看着庭院里的那丛夕颜,一瞬间表情有些莫名的呆滞。
  就是一个霹雳在面前打下,也无法让风蓝的神色如同现在一样震惊——
  果然是她……那道长长的疤痕、那清水一般灵活透明的眼波,如此遥远又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在古城渐起的薄暮下,仿佛是一个可以一口气吹得散的幽灵。
  ——然而,昔日握剑的手拿着箕帚,用铜钗松松地挽着头发,屋里的桌上,还放着一篮没有剥完的豌豆。桌上一灯如豆,刚刚做好的菜饭在冒着热气,一个男主人状的男子正在桌边站起身来。
  一切都是平凡而安宁的,平凡得让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
  十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杀戮,让岁月的流逝在他们感觉中变的加快了,往日的记忆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近得都仿佛在昨天——以为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那个夕阳映照下的小山村和那个夕颜花下的孩子。
  但是,在看着几步之外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平民女子时,他们终于感受到了时间无情而巨大的力量——今夕何夕,得见故人。然而,今日已非昔日,今人也非旧人。
  从绚烂复归于平凡的她,不再是朱雀,抑或是夕颜。她只是一个市井中平凡的庶民而已。昨日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恐怕是比梦更加缥缈虚幻的事情吧?
  虽然有惊人的自控能力,但是仍然有两个字从风蓝的嘴边滑落出来:“小……颜?”
  然而,回应这两个字的,居然是那个孩子诧异的目光:“叔叔,你叫我吗?阿娘请你们进屋呢。”
  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个失去记忆的人居然也有吃惊的表情,在台阶上顿住了脚步,定定看着他们。但是很快地,她就恢复了常态,对小孩子说:“带几位叔叔去楼上的客房!——福成哥,来帮忙把这些客官的马牵到马厩里去吧……”她回头,对着房里的男子喊。
  “不用了,我们就走。”忽然间,他低低回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哎,这位客官!”她的呼唤在风中响起——错了,那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小颜。
  什么都改变了……包括人生和命运。
  当年,她选择了离开;而他选择了遗忘——然而,离开的人离开了,但想遗忘的人真的能够遗忘吗?如今的他,也已经放下了曾经染满了鲜血的剑;然而,却觉悟得比她晚了十年——这十年的岁月,已经在他们之间划出了那样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今的她,只是回归了以往山村里的人生吧?
  如果抽掉那当中的八年,她的人生,应该就是这样子地延续下来。既然如此,就当作那八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当作他们从来未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现!——就当作…从来不曾出现过……
  于是,他转身、上马、离去——不曾回头。
  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会怎样,不知道这一世是否还有为他等待的情缘;如果有,他是否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然而,他还有朋友,还有兄弟,还有手中的剑和心中的道义……这一切,已足够令他在红尘中继续走下去。
  他不会忘记她,然而,也不会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一行人上马离去时,城中不知何处的高楼上忽然传来了一缕箫声,如泣如诉地散入古城月夜——所有流逝的时光,忽然间,仿佛就在吹箫者的手指间起起落落。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暮色渐起。
  晚风吹来,满庭的夕颜缓缓绽放。

曼青
更新时间2003…7…6 22:48:00  字数:21310

 二十岁生辰那天,一如神医的断言,她的生命终于完全失去了重量。
  而如她一生所愿地,在生命的终结时,她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事情——然而,却不是如同她所景仰的古书上那些巾帼英雄一样地抗击外寇,相反地,她却是亲手刺杀了中原武林的盟主,为另一个异族人报仇!
  原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曼青,其实并不是一个适合做英雄的人呢……
  ―――――――――――――――――――――――――――――
  “拓跋锋。”
  这三个字是写在那个地上死人的额头上的,用沾着血的剑尖。
  然而,不同于拿着这把剑的英俊白衣人凛冽而强悍的气质,那三个字却是笨拙而丑陋的,仿佛是一个三岁无知小孩的信手涂鸦。
  即使是这场比试的赢家,仿佛也觉得自己的无能,不由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哎,怎么还是写成狗刨一样啊?”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清泠泠的笑声,调侃中带着揶揄。
  但是,笑声却是缥缈无定的,忽近忽远,如雾一样缠绕在人耳边。
  白衣人没有抬头,只是剑眉一轩,朗声笑了起来:“你们汉人的字很难写哪……小丫头,要么你来教我书法如何?”
  也是灌注了内力,他的朗笑如同啸吟般地穿梭在林里,到处捕捉着那个雾一样的声音,而那个声音如同丝一般牵连不断地在林中袅娜飘舞。两人有意无意地以内力相斗,于是,整个林里都充满了奇异的笑声,远远近近地追逐、回响着……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在决斗现场的神秘人物,他并不感到惊奇——自从黄山一战以来,几乎每一次他与人生死相拼以后,都会在现场看到或听到她。
  “喏,本小姐来教你这个蛮子……”陡然间,他听到那个飘忽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在头顶右上方轻轻地笑。他蓦然抬头,看见了那个坐在枫树枝头的青衣少女。
  火红的枫叶因为刚才他和苍南隐叟那一场决斗的剑气而被催落了一些,在零落的枝叶间,那个少女如一只青色的蝶一般,停在颤巍巍的树枝尽端,纤弱的手指握着一支碧色的箫。
  随着她手中竹箫的移动,林间潮湿的腐土仿佛被无形的利剑划开,只听轻微的嗤嗤响声过后,苍苔上赫然出现了三个飘逸灵秀的字:“拓跋锋。”
  “好!”白衣男子忍不住脱口赞叹了一声。
  “我自小习的王逸少的字呢……”枫树上的青衣少女有些自傲地笑了起来,“师傅说,我已经有八分的火候了,都可以出去卖字为生了。”
  “哪里,我可看不懂你们汉人的狗爬字——我是赞叹小姐好厉害的无形剑气。”拓跋锋说的居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看着地面上洒落的笔迹,轮廓分明的脸上有动容的神色:“‘弹指悲欢’?想不到中土还有存在于上古传说的武功流传!”
  “恩,所以说,你不要以为现在一路挑战中原各大高手下来从未有败绩,就小看了中原武林啊……”那个少女笑了起来,但是笑声却是有些冷冷的,“拓跋锋,这几个月来你已经连续杀了十大高手中的五个了——但是,剩下的另一半,可是越来越难了哩。”
  拓跋锋扬了扬手中长剑,甩掉了剑上的血珠,扬眉傲然道:“相信再在死人额头上签了四个名以后,我在帝释天头上写字的时候,一定会好看很多哪。”
  帝释天。一个令所有中原武林人士震慑的称号。
  只有被公推为武林第一人时,才享有的称号。
  少女苍白的脸色沉了一下:“好狂妄的蛮子……竟然小看我们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吗?就是你运气好能杀到他老人家座前,和他动手,你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小姐你也是小看我们契丹第一高手了。”
  “哼。”青衣少女似乎被他气到了,忽然从枫树的枝头消失,如同一只翩然而去的蝴蝶。
  她身形虽然消失在林里,但是蝶翅惹动的微风却仍然在林中荡漾,风里带着淡淡的木叶的香气,忽然间,又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箫声传来——
  林中忽然万籁俱寂,连依稀的鸟啼都蓦然消失。在微微流动的、带着木叶香的空气里,只有那断断续续的箫声在低回盘旋。所有流逝的时光,忽然间,仿佛就在吹箫者的手指间起起落落。
  那是美的让人屏息的乐曲——拓跋锋再一次呆住。
  又是那样的箫声。
  他忘不了第一次听到这样箫声的那一天。
  那是在他又一次从鬼门关挣扎着苏醒的时候,那个一袭青衣、如蝶一般的少女,就坐在枝头自在地吹着箫。扬起的乌黑发稍,如同雾一般在暮色中散开,忖托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瓜子脸。
  一刹间,他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邂逅了传奇——在他们族中,那自远古以来就流传的、关于雪山上美丽圣女的传奇。
  他渐渐回忆起了方才结束的那一战——那个号称武林大家的黄山剑客居然使出了那么阴毒的暗器。在对方宣布服输后他放下了自己的剑,然而那种暗器就这样猝及不妨地来了……他只来得及剜出伤口附近带毒的肉,然后眼前就全部黑了。
  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吗?
  她是汉人吧?——一个汉人、一个似乎是武林中人的汉人,竟会救自己?
  “喂——”嘶哑地,他对树上那个少女打了声招呼,然后不客气地说:“吵死了……麻烦你安静一点好不好?弄的我连睡都睡不着……”
  箫声蓦然而止。带着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青衣的少女从枝头翩然而落,歪头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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