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李基派出的寻人太监便手捧着一位宫女的画象,开始满皇宫的找人。虽然不知道皇帝与这位宫女到底有何渊源,但既然是千叮万嘱,必需要找到的人,太监们哪敢怠慢。各个殿的宫人们挨个排查了遍,直到最后快要觉得寻人无果的时候,找到了辛者库。
第三十三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此时,正黄昏。
楚灵儿刚刚洗罢两大桶的衣裳,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正用那双被洗衣水泡得发白的手捶着自己的小腰时,李嬷嬷的鞭子很不客气地抽来,毒蛇一般地叮在楚灵儿露在外头的小手臂上。楚灵儿痛得跳了起来,道:“嬷嬷,奴婢今儿的活都干完了!”
李嬷嬷掐着腰,嚷道:“谁说你干完了?瞧瞧你们,洗个衣裳,把这院子里弄得湿成什么样子了?”
她的手挨个指过萧子衿、楚灵儿、阿叶:“你!你!你!你们三个,速速把水洼里的积水都给扫干净了,扫不干净不许吃晚饭!”
那么多衣服,那么多人洗,院子里有些积水是正常的,李嬷嬷分明就是在挑事。这么大个院子,又只让她们三人扫,等到扫完了,只怕饭菜也早就被抢完了。想到又得饿肚子,楚灵儿眼泪汪汪,一阵委屈。
萧子衿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扫吧,早点扫完或许还有些剩汤填肚。”
正在这时,一溜人马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太监,仰着脸,扫视着院里的一切,那气度,一看就是在宫里地位不凡的太监才有的。
李嬷嬷忙奴颜媚笑地迎上去,又是寒暄又是施礼的。有权势的太监一般很少会到辛者库来,所以往日,她即使想巴结也很难巴结得上。
那太监也不搭理她,目光扫了扫,最后落在楚灵儿身上的时候,眼睛忽然浮起一层晶亮的光。对手下人嚷道:“快!画象!”
又对楚灵儿一指:“你,过来!”
楚灵儿心下害怕,期期艾艾地看了萧子衿一眼,惶恐不安地走上前去。正想行礼,不想那太监在看完画象,又看完她后,惊呼道:“是你!奴才终于找着姑娘了!”
语气颇为恭谦。一点都不像对楚灵儿这种低贱宫女应有的态度。
“找,找我?”楚灵儿心中小鹿乱撞,又不安地回过头去看萧子衿——她只与萧子衿亲近,此时看萧子衿,也不过是求个心理依靠罢了。
萧子衿起初未反应过来,后来心念一转间,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是易容成了楚灵儿模样。莫非,自己不慎被皇帝瞧见了容貌,然后绘出来找她?当时她顶着楚灵儿的模样。所以太监就把楚灵儿当成了她?
惴惴不安的楚灵儿被客客气气地请走了。倒是让萧子衿有些担忧起来。她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是对她颇有好感,所以才叫人来寻?还是因为自己的鲁莽。惹皇帝生气,所以找她算帐?
看来人的态度很是恭敬。萧子衿断定,前一种可能性比较大。看那太监的架势,想来定是皇帝贴身的人,也应该能揣摸出皇帝的意思。若是皇帝生气了,那他们就该凶神恶煞的才对。
只不过楚灵儿对萧子衿那晚的事一无所知,这样匆忙被请去,会不会露了什么破绽?
也不提萧子衿的担忧,却说楚灵儿被带到了长乐殿,先是被安排在殿外等候,胆小的她吓得浑身直哆嗦,实在想不通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会忽然想起了她?难道是自己的父亲在前朝走了什么关系,所以让皇帝恢复她秀女身份?想到这里,楚灵儿心中涌起一阵窃喜来。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丝,又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衫,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糟糕。
侯了一会儿,便有太监笑吟吟地走出来,请她入内。
穿过外殿,又连过了两道宫门,到了内殿。太监禀报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楚灵儿没敢抬头看,却也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就自己面前不远处,遂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一个头磕下去,没听到叫她起来,她即不敢起身,也不敢抬头。
有脚步声响起,慢慢地向她靠近,然后她就看到一双明黄绣着龙纹的靴子出现在眼前。她心里有些害怕,却强撑着,才没使自己擅抖。
头顶上传过来一个威严而年轻的声音:“楚灵儿,两广总督楚平之女,选秀入宫,因礼数不端被沐贵妃贬为辛者库宫女。朕想问问你,你到底是因何得罪了沐贵妃?”
如果是别人这么问,楚灵儿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否则传到了沐贵妃那里,自己又多了桩罪。但如今是皇帝在问,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机一洗当时的冤情?
权衡之后,楚灵儿索性将心一横决定赌了一赌,只听她回道:“回禀陛下,当日选秀之时,贵妃娘娘体晾奴婢等人在太阳下站得久了,便每人赐了碗解暑的酸梅汤,奴婢也不知是何原因,别人的酸梅汤都没有问题,偏奴婢的那碗却是极辣。奴婢一时不慎便将汤碗打翻,惊到贵妃娘娘。娘娘责怪奴婢不知礼数,便将奴婢贬去辛者库了。”
“酸梅汤居然是辣的?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呢?”李基也不笨,当下也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
“回陛下的话,奴婢,奴婢也不知是否得罪了人。”楚灵儿当然不能明说是得罪到了沐贵妃,毕竟沐贵妃得宠多年,在皇帝心里地位极重。若是皇帝偏心,没准还会治她个诬告之罪。所以她只能含糊地回答着,却未料到,皇帝听了这话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那直率的性子,只怕无意得罪了人也不自知。哼,沐贵妃实在不像话,也不查清楚随随便便的就将你给贬去了辛者库。那种地方,着实委屈了你。”
若是平常,即使沐贵妃有个什么小错,李基大多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眼下,却是诸多事宜撞在一起,使得他对沐贵妃更加反感了起来。
楚灵儿听了李基这话,却是有些生疑:直率的性子?皇帝怎知我是什么样的性子?
又听李基道:“楚灵儿,你抬起头来看看朕。”
楚灵儿闻言,慢慢地抬起头,目光从皇帝的龙靴慢慢移到那镶着盘龙玉扣的腰带上,然后又往上移至他胸口,看到金丝银线织成的飞龙栩栩如生,显出帝王的霸气。目光再往上移,便看到皇帝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匆匆看了一眼,楚灵儿便赶紧低下了头,紧张得一颗心儿砰砰直跳。
可是下一刻,楚灵儿的下巴便被一双温热的手给捏住,强行抬了起来,迫使她不得不对上李基那双温和带笑的眸子。
李基就半蹲在她的面前,含笑道:“怎么?没听出朕的声音?可是朕却记得你这张脸。昨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把朕当成小太监,还对朕出言不逊。不过你不用害怕,朕喜欢你的个性,还有昨夜幸亏你告诉朕那些事,否则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楚灵儿终于听明白了,原来皇帝是认错了人!可是为什么说记得她这张脸?昨夜皇帝遇到的又是谁?难道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所以才认错了?看皇帝的表情,听他的口气,似乎不但不生气,反而真的很喜欢她呢。如果自己就此认下了,那是不是可以就此翻身?可如此,最后被发现了真相,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啊!
不过只是一瞬间,楚灵儿心里已经闪过多种想法。可是最后想到辛者库的艰辛,想到家族的荣耀,想到自己今后前程,她清楚地明白这是个机会,若是不抓住,自己永远都只是个低贱的宫女。
下定了决心,她避开李基的目光,“奴婢惶恐!”
李基松开手,哈哈地笑着:“惶恐?昨夜你在朕面前可不知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惶恐。也或许是昨夜你不知道朕的身份,所以才无拘无束地与朕相处。如今忽然知道朕的身份,怕是吓到你了吧?你无须担心,以后陪在朕的身边,朕许你仍旧像昨夜那样,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陪,陪在陛下身边?”楚灵儿不安地道:“陛下,奴婢只是区区一位辛者库贱婢,怎么敢常伴君侧?”
“辛者库贱婢?”皇帝负手站起,高声道:“楚灵儿听旨!”
楚灵心中下一阵窃喜,已能猜到些许,立马伏下头:“奴婢恭听陛下圣旨!”
“两广总督之女楚灵儿,秀外慧中、端庄有礼,甚得朕心。朕特封楚灵儿为德妃,赐住德仪殿。”
德妃!德妃!
楚灵儿心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要知道德妃的品级是正一品,地位仅次于皇后与沐贵妃。而后宫中,晋升向来都是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的。一般的秀女一下子最多只能封个贵人,就像天音贵人那样,已经算是荣宠不尽了,所以连沐贵妃都嫉妒了。而想要到嫔、妃一类的位置上,至少需要熬好几年,且是极得宠爱,又为皇帝诞下皇子的才有这种上资格。就算是沐贵妃,宰相之家出身,也是熬了几年才升为贵妃的。想她楚灵儿,不过只是低贱得不能再低贱的宫女,居然一跃成为正一品的德妃!莫说是楚灵儿震惊,消息一经传出,只怕整个后宫都要震惊。
可是规矩一向都是天子来定的,天子既然亲口御封,谁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来。
第三十四章 德妃逞威
楚灵儿一夜未归,辛者库也没有接到什么消息。萧子衿担心得一夜辗转难眠,想到不久之后的逃跑计划。她才记起,今晚该给陆桓送解药了。这么重要的事,她差点都给忘了!
夜里,她趁着阿叶熟睡,偷偷地翻出阿叶藏在衣箱最下面的小药瓶——她之前早就观察过,那脑蛊的短效解药一直被阿叶藏在这里。倒出了一颗之后,她又小心地将药瓶放回去,然后便偷偷地溜出门去。
陆桓早就等在昨夜会面的地方了,见到萧子衿后忙质问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快一个时辰了!见你一直没来,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
萧子衿满脸歉意,将药丸交给陆桓,道:“我在辛者库的一个姐妹出了点事,今天突然被皇帝派来的人请走了。我有些担心,所以差点把自己的事给忘了。”
陆桓道:“与其担心别人,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萧子衿想到楚灵儿,又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引起了皇帝的注意。遂向陆桓打听道:“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如果皇帝真的重视,那么那种事一经掀开,必非小事,陆桓虽不是朝臣也一定会有所耳闻。
“你怎知今日有大事发生了?”陆桓有些惊奇,又道:“皇帝向来极少早朝,即便早朝,也不过是过过场子,对国事一向是漫不经心。可是今天却突然召开朝会,且一上来就将宰相沐长贵和兵部侍郎孙桂全部罢了官,满朝文武皆被罚奉半年。连我那个做礼部侍郎向来轻闲又不担什么责任的老爹都未能免责。”
果然,是自己的那番话起了作用!皇帝虽一直被蒙蔽,但也并不完全昏馈,萧子衿因此对他的映象稍稍转好了点。
“原因是不是皇上发现宰相欺瞒他军情的事情?”
陆桓闻言更惊:“咦,你怎么知道的?辛者库里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灵通了?”
萧子衿笑了笑,便将昨夜的事与陆桓说了一遍。陆桓越听越吃惊,瞪大了眼睛道:“小狐仙。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你知不知道,昨夜若是陛下稍有不悦,你的脑袋就要与你告别了!渍渍,好在你不仅化险为夷,居然还引出了满朝风雨!那个老奸巨滑,弄权欺君的沐长贵,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位个小丫头害得他丢了头上的乌纱帽,大半辈子经营也都将要化为乌有了。”
萧子衿道:“我倒是奇怪的很。满朝文武百官何其多。为何人人都甘当聋子、哑巴,非但不关心国事,也不将实情上呈给陛下知道?”
际桓道:“以前也不是没有敢于直言的忠臣,但是沐长贵权势太大。哪个臣子直言上谏,不等陛下知道,奏章就先到了沐长贵面前。他就会来个恶人先告状,抢先将人给整死。有一回,倒是有个臣子。当朝把奏章传给陛下。陛下看过后,一时间哪会轻信,于是便派人去查。沐长贵手下人那么多,再加上与皇帝身边的人又有勾结,想要掩饰真相,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陛下非但未能查到实情,反而以为是忠臣污告。那位忠臣气愤不过,当朝碰柱而亡。自那之后,忠臣伤心,或被排挤出朝。或是自己辞官归隐。如今朝堂上的官员,要么就是以一己之利为重的奸臣,要么就是像我爹那样明哲保身的。当然也就没有敢于说真话的官员了。至于宫里的嫔妃们。能得宠的,皆是代表着一方权利,轻易也不会乱说什么。而太监、宫女一类人,就更不敢乱说。唯独你,居然无意中就搅得满朝风雨,真不愧是我的小狐仙啊,哈哈!”
“什么叫你的小狐仙?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萧子衿白了他一眼,只不过夜色晦暗不明之下,她甩的白眼被他毫不客气地无视了。
“朝堂上的事暂且不说,你先告诉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帮我弄出脑蛊的解药来?”
陆桓道:“快的话七天左右,慢的话就说不好了。总之我一定尽力而为,争取在下次水闸打开之前。你留在皇宫越久,我也越不放心。今天能搅起满朝风雨,谁知道下回你是否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萧子衿点了点头,又与陆桓说了几句话后,两人便各自散去。
萧子衿暂时没有回辛者库,却是到了太液池去习水。只不过经过昨夜的偶遇,她今晚挑的地方更加偏僻,水也更浅一些。尽管这样,在初次下水时,还是狠狠地呛了几口水。折腾得精疲力竭后,方才穿着湿衣回到了辛者库。但是这么一来二去,她睡觉的时间就大大地减少了。仿佛才眯着,院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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