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甩甩头,表情严肃:“我承认王家武功远远不如名声传的那么好,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罩着的,鄙视他们就是鄙视我!老子要教训教训这个小胡子。”
曲非烟噗哧一乐,也顾不上林平之使劲盯着她,侧身撞了撞虎子:“怎么个教训法?”
正文 猫须闲作戏
夜已渐深,酣然入眠的只有人类。
大毛舔舔自己的脚掌,拿尾巴轻轻抽了一记自己的弟弟:“二毛,老大吩咐的事弄好了没有。”
“放心吧,一只耳那里我都打过招呼了,这个月这附近的老鼠,咱们都且放它们一马。”二毛把自己盘成一个圆饼子,懒洋洋地道,“今夜咱们在这儿看好戏就行了。我有鱼干,吃不吃?”
“当然吃!”大毛叼过鱼干来,优美地伸个懒腰,也舒服地蜷成了一团。
熄灯两个时辰以后,它们所蹲守的窗子内,突然传出一阵短促而惊惶的男子呼痛声,接着是两声撞击,微弱的尖利吱吱声逐渐消失之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哆哆嗦嗦地擦了火石,点亮了油灯。
“看来干活的两只尖嘴没逃过去。”大毛啧啧了两声,“我早说这个人身手还是可以的。”
二毛点头:“虽然是那么低等的家伙,为了家族里其他人的命牺牲自己,倒也算不错了。”
两只猫咪相视一笑,互相蹭了蹭脑袋。
费彬忍痛察看着自己的伤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脸阴晴不定了一阵,终究还是觉得拖延不得,扬声叫来了前日方才赶至洛阳与他会合的师兄丁勉。
“费师弟,你脸色很差,哪里不舒服?可是练功伤着了?”丁勉披衣来探,一看到费彬额上爆出的豆大汗珠,惊讶地问道。
“丁师兄,我……”费彬张了几下口,却实在是难以启齿。
“到底是怎么了?”丁勉一头雾水,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莫非这小子没说真话,其实已经将辟邪剑谱搞到了手,半夜偷偷练了起来,不小心走火入魔?他脸上还是一副关切的样子,只是已经开始偷偷打算,若是真的如此,该如何下手结果了他,将秘笈占为己有,好拿回去向左冷禅表功。
费彬羞耻万分,汗流得更急了,却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我”了好几声都没“我”出个名堂来,干脆伸手解了裤带,将自己的裤子刷地褪到了膝弯。
丁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吓了一大跳:莫不是费彬他有……龙阳之好?之前也没看出来啊——难道是练了那神奇的秘笈,竟然转了性?
等他再定睛看站在那儿的费彬的时候,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怪异。
“你那儿……怎么伤成这样的?”
费彬哭丧着脸,指着地下两团血肉模糊的老鼠尸体道:“这两只畜牲爬上我床,也不知怎的,就咬了我……我是生生被疼醒的。”
原来不是秘笈所致。丁勉提起的警惕之心暂且放下了。
可这真正的原因未免也太过于荒唐了吧?他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似是想笑又极力控制住的样子,片刻后决然道:“必须得瞧大夫。”
“可是……小弟这脸往哪儿搁啊……” 费彬大急,“师兄,你身上有伤药么,我上点儿药就……”
“那可不成!若只是寻常外伤也就罢了,偏又在这样的要紧处,而且你怎么知道老鼠有没有病,带不带毒的?”丁勉沉声道,“你今后还要做爷们儿不做?”
请大夫回来瞧本是要隐秘些,只是费彬疼得厉害,丁勉也有些担心拖久了不好治,便一手携了他,一齐往街上寻大夫。好不容易敲开了一家,那大夫满脸倦容,打着呵欠不耐烦地问:“什么毛病,哪里疼?”
“我……那儿疼。”
“那儿是哪儿,有话快说!”
费彬额头又开始渗汗,“我”了半天,丁勉在背后捅了他一下,他才用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勇气回答道:“大夫,我蛋疼!”
“蛋疼?”大夫本来是耷拉着脸,一听这话立马精神了,眼睛瞪得铜铃也似,嗓子瞬间扯响了,“蛋疼你自个儿玩去,找我做什么!什么时候蛋疼也要瞧大夫了?我看你不是身上有毛病,是脑子有毛病!”说完,他便气愤地把门子一摔,正正砸了费彬一鼻子。
丁勉想笑又拼命忍住,酝酿了半晌情绪,肃整了一下表情后,暗运内劲将门推开,将剑从鞘中拔出了一半,神情充满威胁意味,冷冰冰的语气却还是颇为礼貌:“大夫,他真的蛋疼!都流血了。您还是给瞧瞧罢,拜托了。”
那大夫被那剑骇得不敢再骂,上下打量了费彬半晌,见他确实神色痛苦,身下又隐隐透出血迹来,眉头挑了几下,终于将他们往里让。
医堂大门缓缓合上,门外皎洁月色中,两只猫咪闲庭信步的身影在巷道石板上被拉得很长。
在这样宁静的夜晚里,大夫的怒吼毕竟是被一两个耳朵灵的街坊邻居听见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洛阳城众人皆知的秘密。
“这就是你说的好主意?”曲非烟哭笑不得,“跟我卖了这么久的关子。”
虎子得意地点头:“如今费彬蛋疼的名声已经传遍洛阳,甚至传出洛阳了。这样蛋疼的人,以后没有人会认真理他啦!这种好主意只有我才想得出来。怎么样,你虎子哥厉害吗?”
“……厉害,太厉害了。”曲非烟真心地抱了抱拳。
虎子笑眯眯地学上次她的样儿,也侧过身撞了一下她:“好说嘛。”
林平之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张开双手把曲非烟一把捞了起来,撒开小腿蹬蹬蹬地跑了。
曲非烟心知他典型的少爷心理,见不得别的小伙伴与自己亲近,无奈地从他肩膀上面探出脑袋来,朝虎子挥了挥爪,转回头又戳了戳小少爷的脑瓜子:
“虎子帮了咱们不少呢,你看这回费彬就是他收拾的,省了咱们很多事呢。咱们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他帮帮咱们,这不挺好的嘛,啊?”
林平之噘嘴走出去十几大步,这才道:“等我以后有本事了,我给你报仇。不用别人帮。”
“好,全让你来。现在就是给他点教训,乖。”轻车熟路地哄着闹小脾气的少爷,曲非烟笑眯眯地胡撸了几把他柔顺的头发。
林震南夫妇依然是心思重重。曲非烟借着轻手轻脚的灵便优势,去不厚道地听过几次壁角,似乎是林震南夫妇出钱找了江湖上的暗探、包打听之类的人物,在探查嵩山派到底是对他们怀着怎么样的心思。她寻思着,他们夫妇有的是钱,在该用钱的时候也是从不小气,想来倒不会请太蹩脚的人。若是那些探子真的有些头脑与本事,将江湖上众多门派对辟邪剑谱的垂涎都打听了出来,那林震南夫妇便不会像之前那样全数蒙在鼓里了,至少能有些防范之心。
在洛阳住了月余,林震南夫妇放不下家中生意,准备要启程返转福建。王元霸只这一个女儿,却嫁到那么远的南方,很是依依不舍。在他几个孙辈当中,又数林平之生的最好,漂亮又乖巧,他更舍不得这一个宝贝外孙,最后几日便总是拉着林平之的小手不放,去哪儿都带着,直到要为女儿一家送行的时候,还是搂着他。
“今后,让平儿每年都到洛阳来陪我住段日子。便是你们夫妇都忙着,也得找你们家的镖师给我把孩子送过来。”王元霸单手抱着林平之,另一手还在哐啷啷地转着两颗金胆,中气十足地对自己女儿道。
“以后他每次来,你也会跟着来吧?我看他也离不了你。”虎子悄悄地问。
曲非烟点头:“应该是这样。”
“那就好。本来想让你干脆留这儿算了,不过你还小么,有些事以后再说吧。”虎子觉得自己十分有大家风范,满意地捋捋胡须。非非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小母猫,虽然小了一些,还不到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的时候,但他不急,像他这样的猫中之王,难道还愁媳妇儿跑了嘛!
侧过头看了虎子一眼,曲非烟虽然不十分明白他话中具体所指,但朦胧中还是觉察到了一些。她原本便十分聪慧,当时才十三岁的她,就已比十六岁的仪琳要老道精乖得多,后来亲眼目睹了仪琳与令狐冲之间那一段微酸带涩的情愫,自然对情爱不是全无所知的。只是……她又不是真的猫。
虽然现在她做猫做得挺快活,但这一页总要揭过去的。
“嵩山派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王家的人又没你那么聪明,要麻烦你多护着些了。”她装作完全没有听懂虎子的话,向他叮嘱道。
“这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如果有什么大事,我会想办法往福建送信的。”
虎子看着曲非烟略微有些怀疑的眼神,胸有成竹地摸摸了她的脑袋:“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从费彬这件事上,曲非烟已经充分见识了猫咪是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而且他们在暗处,行事非常方便,还能在人类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轻松地完成。
“非非,咱们走。”林平之终于被外公放下了地,跑过来抱起曲非烟,毫不示弱地瞪了虎子一眼,扬着下巴跑到车队旁边去了。
虎目一眯,虎子皱起眉头。这家伙按人类的算法,还是小孩子,姑且就先算了。
下回如果还这样,他可就非要敲打敲打这个老是缠着自己未来小媳妇儿的人类幼仔不可了,哼。
正文 晨钟惊飞鸟
“你们俩可算回来了哟!这一个来月真是闷死老子了。”田伯光双手齐上阵,将林平之与曲非烟连搓带揉的,狠狠调戏了这俩水灵灵的孩子一把。
“小笨蛋,又长高了!”他拍拍林平之脑袋,又拿手指去逗弄曲非烟的下巴,“小家伙,你们都在洛阳玩什么了?有好吃的没?”
“我们在外头倒没吃什么好吃的,不过听下人说这个月咱家厨房总是少东西。”曲非烟斜睨着他,“你至于这么闹饥荒么,上哪儿偷不成,偏可着这儿一家拿。”
田伯光忙赔笑道:“吃惯了你们家的,便觉得别家的饭食都是猪糠了。再说,你们俩上外头去了,我这也是取睹物思人之意。”
林平之之前听曲非烟说“咱家”,心里正觉得说不出的欢喜。一听田伯光如此油嘴滑舌,他便笑着拍手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既然想我们,又吃了我们家的饭,是不是得帮我们做事了?”
田伯光还未答话,曲非烟就抢过话头:“小笨蛋说的很是。现下我正好有一个差事要你帮忙,你可得出力。”
被这两个小孩子用话架了上去下不来,田伯光不免有些好笑:“竟然是有活儿在这儿等着我。说罢!”
“和你学了功夫之后,这孩子大有长进,索性你把他也介绍到南少林的师父那儿去,多学点儿本事?”
田伯光挠挠头:“这个倒好说,只不过他这么吃穿不愁的,也不需要靠功夫吃饭,又何必吃那个苦去。”
“话不是这么说,技多不压身嘛。”曲非烟清了一下嗓子,“再说,他好歹也和你学过几天功夫,以后要是他被人欺负了,那你也没面子呀!”
想想这话的确有些道理,田伯光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林平之大喜:“那可说定啦!我这就告诉爹娘去。”
对于儿子要去南少林习武的这个要求,林震南夫妇起初有些惊讶,尤其是当听到林平之连引介之人都找好了的时候,更是大为意外。
“田伯光?他竟然是少林弟子么?”林震南放下手中茶杯问。
“嗯,光光答应要帮我找一个最厉害的和尚师父。”林平之欢快地答道。
林母见儿子这样地有主意,心里欣慰得很。再加上此次洛阳之行,让她明白了,在暗处似乎有着未知的眼睛在虎视眈眈地注意着林家。福威镖局的功夫连田伯光也打不过,让孩子去少林这样的名门大派学学,肯定是件好事。与丈夫交换了一下眼光,她明白丈夫也是有些意动。
但母亲总是心疼幼子的,她犹疑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平儿,你还小呢,要不,过些时候再去?”
“这倒不用,莆田离咱们福州也就几个时辰的功夫,照顾他也方便。”林震南摆手,“要是车马好的话,半天都不用。”
毕竟是一家之主,林震南比自家夫人要狠得下心,也要更明白。他盘算了片刻,迅速下了决定。
“这样吧平儿,爹答应你。咱们过几天就送你去拜师学艺,但是你还小,咱们得派些人跟着你去照顾你。还有,每旬都回家住一两天,不然你娘可得担心。”
“爹!你真好。”林平之欢呼一声,冲上去搂住父亲的脖子,“我一定把武功学得特别厉害,以后谁都不能欺负爹和娘!”
林母虽是实在舍不得,还是被他的这句誓言给逗得忍俊不禁,上得前去与丈夫一道拥着这心尖上的宝贝儿:“好,爹娘有你在,一定不会受人欺负。”
林平之从父母的肩膀上望出去。曲非烟正慵懒地蜷在窗台上,一边拨弄着兰花纤长飘逸的叶子,一边抬起头来用微微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我也不会让你受人欺负的。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林震南夫妇虽是同意了,但他们俩自己毕竟都是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未免 对林平之也有些溺爱。两人细细商量了派去照管儿子的人选,从保镖的武师到洗衣扫洒的仆妇,尽数都列了单子,还怕林平之吃不惯寺里的饭食,特地挑了一个在家中做了很久的厨子,便似要开个小分镖局一般。
“这可不行。”曲非烟瞧着那一连串的人名,“光光说过寺里有不少孤儿,这样显阔绰可不大妥当。再说,他们这么疼爱你,下人们看在眼里,更是只会奉承你护着你,到时也学不到真本事。”
林震南夫妇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