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弹了多久,天已全黑,皓月高悬,男子这才平按琴弦,万籁俱寂,便连山中鸟兽,林间和风仿佛也凝滞了下来。
男子看了眼莫潇天,再笑问道:“这一次你听出了什么?”
莫潇天的魂仍未归还,有顷,他摇了摇头,如实道:“先生,弟子什么也没有听出。”
男子呵呵笑道:“此曲名为《总极》,乃奏自然之数,天地之道。夫大道无象,自然不可窥,故问道乃是问虚无、问空洞。即是问虚无、空洞,如何能得所问?如今之世,百家各持一端,此曲所喻,即是晓喻人大化于道,乃至不知道。不知道即得道。因此忘道,方才是真知道。”
莫潇天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将男子的话记在了心里,他挠头问道:“先生术语高深,弟子没听明白。”
男子面上始终挂着微笑,当下摸了摸他的头:“不明白即是明白,明白即是不明白,道在其中。”看了看天色,说道,“好了,夜已深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你的好友该担心了。延山道一路南下,即可走出顺天峰。”
莫潇天站起身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么先生,弟子若想找你,可否再来?”
男子笑道:“我即晓你至道之精,窈冥之门。故我将离你而去,以游无极之野,与天地为常。众人尽死,而我独存乎?”
顺天峰辟庸之外,司马瑾英焦急地来回渡步,见齐风云跑了回来,他急问道:“如何,莫兄有消息了吗?”
齐风云摇了摇头:“没有,整个顺天峰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这——这可怎么办啊!”司马瑾英现在是后悔死了,当初就不该带他们去炼丹阁偷丹药,害得莫潇天跑丢了,这若是被他爹知道,哪还不打死他!
齐风云一样焦急,他提议道:“要不还是告诉先生吧,以我们二人之力去搜这顺天峰,恐怕仍有疏忽!”
司马瑾英否掉:“不行,如若让先生知道了,你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哪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这……你问我,我哪知道啊!”正自焦急间,司马瑾英眼角余光瞥见了山道上徐徐走来的一个身影,不由惊呼出来:“你看,莫兄回来了!”
齐风云忙顺目看去,见果然是莫潇天,飞奔而去,将他抱入怀中,喜极而泣:“阿天,你总算是回来了!”二人情如兄弟,他又除了莫潇天这个亲人外,一无所有,如果莫潇天出事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久不见莫潇天有什么动静,齐风云推开他,仔细看了眼一直保持着吃惊状的莫潇天,不由皱眉问道:“阿天,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瑾英此时走来,看了眼他,附和道:“是啊,莫兄,你这是怎么了,话也不说,这动也不动的!”
莫潇天双手连连比画,结巴着说道:“先……先先生他,他、他……他飞……飞走了!”
“啊?”齐风云吃了一惊,“先生他飞走了?”
莫潇天连连点头。
司马瑾英皱眉道:“可是我一直守在辟庸阁外,也没见什么人飞走啊!再说了,我紫霄派不许长老弟子御空而行,否则会被视为自莅人上,轻则受到掌门责罚,重则受弟子唾弃。”
“不、不是,是那个……”莫潇天一顿,他居然与那名男子相处了那么久,不知道他叫什么。
“是哪个?”司马瑾英与齐风云异口同声的问道。
莫潇天转身指了指后山悬天台的方向,说道:“就是那个。”
司马瑾英顺指看去,见是后山悬天台,当即捧腹大笑:“啊哈哈,莫兄,你别逗我,我不行了!啊哈哈!”
齐风云不明所以,问向司马瑾英:“司马兄,怎么了?”
司马瑾英强忍笑意,艰难地说道:“莫兄所指,乃是紫霄派禁地悬天台,历来只有掌门一人可以前去,而且有不少修为精深的弟子看守,莫兄如若误入禁地还好说,这怎么可能又平安无恙的走出来?因此我不信。”
莫潇天忙解释道:“是真的,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什么弟子!不信我带你们去看看!”
司马瑾英连连摆手:“还是算了,现在都这么晚了,还是回去的要紧,否则被人发现了,恐怕要出大事!”
齐风云附和道:“不错,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是早些回去的要紧!”
莫潇天无奈,只好与齐风云先返回了清云峰。途中,莫潇天仍旧为自己辩解:“阿云,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看见那个先生,那个先生他飞走了!”
齐风云叹了口气:“唉,我相信你,只是现在都这么晚了,恐怕二师兄要担心了,还是先回去的好,日后如果有机会,再去那个悬天台看看不迟!”
莫潇天知道此事或许不够真实,也没有办法强求齐风云理解,只好长叹一声,回到了弟子居中。
长夜漫漫,一夜辗转反侧,不得入寐。
对面传来齐风云有节奏的鼾声,看来他已经睡了。
莫潇天从榻上坐起,神色恍惚。闷坐有顷,下榻穿好鞋子,走到窗扉前,面对满天繁星,怔怔发呆。
夜风吹来,树影婆娑,莫潇天微闭双目,两手抬起,心中回忆起悬天台男子弹琴时的指法,对空模仿。
模仿一时,渐入佳境,心中浮现出男子所奏琴声,犹如真真切切的在耳边环绕。
猛然间,莫潇天从佳境中退出,呼吸急促,怔视双手。
是的,方才他仿佛真的听见了琴声!
他平定呼吸,闭目凝神,再次聆听,这一次并不如意,除了户外萧萧夜风,便是葱翠枝叶的婆娑声。
长叹一声,复回榻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十一章:练气
翌日晨起,莫潇天早早起身,瞥了眼仍在酣梦中的齐风云,打开柴扉,走去弟子居西面的一眼寒泉洗漱,然后复回房间里,开始今日的晨修。
昨天从司马瑾英那里得到六枚辟谷丹,他与齐风云每人一半。据说辟谷丹是最适合练气期弟子修炼的丹药,如果炼化的好,一个时辰修炼的进展堪比十日日夜不休的修炼进程。
从几案的屉子中取出那只装着辟谷丹的玉瓶,倒出一枚圆润光鲜的丹药塞进嘴里,再将辟谷丹放回,开始运功修炼。
辟谷丹入口即化,清香馥郁,一股股浓郁的灵气从辟谷丹中散开,充斥着他每一寸经脉。
莫潇天不敢迟疑,忙以太清玄真诀引导灵气,沿会阴分作两股灵气,直下涌泉。再提气回至会阴,沿督脉过三关,再顺两耳前侧分下,会和舌尖,此时恰与呼气时气息相接,涌向百会,再至足底涌泉,如此周而复始,循环运行,打通闭塞经脉,修炼丹田灵气。
原本莫潇天不该如此轻易掌握这等练气之法,只是不知为何,仲义教他们时,他们一听即会,这让他们自己都感到吃惊不已,认为修仙也不过如此。
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辟谷丹所化灵气已被他顺利的炼化,归入丹田之中,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丹田鼓胀饱满,泄露而出的灵力沿各处经脉自行游走,如此循环交汇,再游荡回丹田之中,不觉间丹田的灵力又精纯了一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弟子渐渐多了起来,细碎的杂音传进耳里,莫潇天悠悠醒来,两道灵光从他双眼中射出,使他添增了一缕仙气。
此时齐风云也同样起身,正在几案对面打坐,莫潇天只感觉初次服丹修炼后,神清气爽,耳聪目明,他甚至怀疑此时的他能一蹦间跳上房顶,奔走时能赛过俊马,肩可抗百斤之重,心中不由赞叹仙家之术,果真非同凡响!
见齐风云仍在修炼,他也不好打搅,反正现在还早,不妨先出去看看别的弟子练剑,说不定还能学上一招两式,耍耍威风呢。
正自痴迷户外弟子练剑时,仲义恰好路过,见是他,便走了过来,笑道:“哦?莫师弟今日起的还挺早的嘛!”
莫潇天转身看去,见是仲义,当下一拱手:“二师兄。”
仲义笑问:“我教你的那套本门吐纳之术,你练的如何了?”
莫潇天挠头道:“还可以,感觉就和平常呼吸没什么区别。”
仲义呵呵笑道:“寻常人修炼此术,起初都会感觉艰难无比,你能做到与寻常呼吸一般无二,看来你是已经掌握了。”
莫潇天被仲义这么一番夸赞,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便腼腆起来。
仲义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递给他说道:“按照门规,弟子每月可领取五枚辟谷丹,既然莫师弟已经掌握了修炼之法,那么我可以将它交给你了。”
莫潇天接过,说道:“谢谢二师兄。”
“还有,”仲义提醒道,“丹药不可多食,修炼不可过甚。这辟谷丹最好每三日服用一次,服用过多,则效果锐减,医家称之为‘抗药’,为了保证每一枚丹药发挥它全部的作用,少服用为好。其次,你方才步入修仙一途,万不可贪功冒进,以免走火入魔,自损修为也未可知。”
“师弟知道了。”
仲义甚是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师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能明白就好。修仙之道,其正在中。所谓中,即不偏不激,不盛不衰,中和方才是天地之道,修仙之本。”
莫潇天连连点头,将仲义所说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默默咀嚼。
“好了,看这辰光也不早了,若是再不赶去辟庸,恐怕要迟到了。”
莫潇天这才发觉现在已经日上竿头,如若再不赶去辟庸,恐怕真要迟到,当下向仲义告辞,急跑回房间里,拉上齐风云往顺天峰跑去。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莫潇天在辟庸的表现出色,认真听课习礼,让齐风云与司马瑾英大呼不解,还以为自顺天峰失踪半日之后,莫潇天果真去了悬天台,受高人指点。殊不知莫潇天本出身农家,与父亲相依为命,如今父仇仍未有果,他也只是想学一些技艺,让父亲的在天之灵知道,在祖宗面前也有脸面。
此后三日,又是琴课,这一次莫潇天再造奇迹,成为第一个初次习琴,就能耳熟能详的学子,并且弹的一手不算杂乱,琴韵顺畅,未曾走音的好琴,让琴师都大呼高才,欣喜过望,满堂学子再也不敢嘲笑于他。
三年后某日,齐风云、司马瑾英二人趁着课间闲暇跑去校场赛马,莫潇天则张琴清幽林间,独奏《鸾来》之曲,百鸟齐鸣,百兽共舞。一人循音而至,站在后方,闭目聆听雅曲。
不知奏有多久,琴声渐息,余音绕林,莫潇天正欲收琴返回,不料转身却见一人,此人肌如凝脂,貌比天仙,一袭碧衣衬着她完美无暇的身姿,如九天下凡的仙女,无可亵渎。
莫潇天拱手道:“敢问秦师姐所为何事?”
秦雪似是仍旧沉湎在方才的琴声之中,不由自主地问道:“敢问莫师弟方才所奏何曲?”
莫潇天笑应:“此曲名唤《鸾来》,乃是一名先生所授,我这琴艺尚浅,只好在此幽静无人处习琴,以免见笑众人。”
“我自小好琴,”秦雪顿了顿,问道,“方才听此雅曲,如闻天籁,不知莫师弟可否授此琴曲?”
莫潇天挠了挠头,说道:“师弟这还琴艺尚浅,比之师姐差之远矣,如若师姐不嫌弃,我倒是可以教……”
此时一名年约十五的黄衣少年恰巧经过此地,老远便在走廊中看见二人,吃惊之余急急躲入梁柱之后,向二人看去。
从他这个角度看,二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气地他将拳头握的咯咯直响,许是用力过度,嘴唇被咬出一条血道。
他鼻腔里“哼”出一声,怒甩右手,转身离去,不料齐风云、司马瑾英却是迎面走来,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司马瑾英上前问道:“雷兄,见你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莫非出了什么事?”
雷肃看了他一眼,再“哼”一声,绕过他们。一脸气愤地离去。
司马瑾英不明所以,扭头看向齐风云,问道:“这雷兄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能将他气成这副摸样?”
齐风云一摊手:“这个谁知道,还是不要去管他了,先去找阿天吧!”
话音方落,一阵阵悦耳琴声从前面传来,二人具是一怔,旋即便明白一定又是莫潇天独自一人在林中张琴弹奏,一般这么无聊的事,辟庸所有学子,也只有莫潇天一人做的出来。于是二人循音而去,却是傻了眼。
此时莫潇天正与一女子对坐,闭目聆听琴声,时不时开口指点一二,场面令人胡思乱想。
司马瑾英苦笑:“怪道雷兄生这么大的气,原来是莫兄横刀夺爱啊!”
齐风云自然知道雷肃自进入辟庸起,就对秦雪一见钟情,仗着自己的身世,对秦雪死缠烂打,甚至还敢在光天化日,众学子之前向秦雪表白,羞得秦雪脸面全无,对他更是厌恶,而他则全然不惧,继续以此方式向秦雪示好,如今已有四年之久,二人却无一点进展,却见莫潇天与秦雪如此轻易的就走这么近,他如何能不愤怒。
司马瑾英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二人雅趣了,走吧。”
齐风云点点头,随司马瑾英返回学堂,心里却在想着日后该如何应付雷肃,雷肃遭此一事,必定会对莫潇天怨怒交加,看来以后还得提醒一下莫潇天,尽量与秦雪保持距离,毕竟雷肃这样的身世,他们还真不敢得罪。
是夜,莫齐二人返回弟子居中,在几案前的筵席上盘膝坐定,闭目修炼。
经过三年的勤苦修炼,他与齐风云已经突破了练气初期,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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