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云海玉弓缘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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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云海玉弓缘续)-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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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问有多远,异口同声的道——不知道。 
再问在哪里,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鼻下是嘴,可惜嘴也有用不上的时候。人家说不知道,总不能吊起来抽筋拔皮的一顿猛问。况且,别人还口口声声的叫我夫人。 
香夫人——我耸肩,怎么听怎么别扭。 

出了城,再走半里,人迹已稀。远远的看见间客栈,上书欢喜二字。 
欢喜客栈。 
好笑,如此荒芜,怎的衬得上欢喜两字。 

牵了马过去,它倔得紧,一路上想方设法的把我摔下来。跟那主人分号不差的臭脾气。 

一个老头迎过来,衣服浆洗得发白,补丁成摞,却难得的干净。 
看看他,胡子一把,头上银黑参半,像是个朴实的人。这样的人——危险。 

“这位姑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他的声音浑厚,我眼角瞥他。 
“住店。” 
“好好好。”他笑着为我拉过那马,方才趾高气扬的东西经他一捋毛,竟温良如兔。 

随他进去,客栈虽小五脏具全,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 
才坐下,茶尚未入口,紧接着出来个男子,年轻的,脸上蒙灰,只露着双眼,透出些古灵精怪的光。 

“爹爹 ,来客人啦?”他对那老头一鞠躬,走到我身边,伸手来拿包袱。 
手腕用力,轻轻一转按下他。 
“干什么?”好涩口的茶水。 

“姑娘不是要住店么?” 
“恩。” 
“我只想帮姑娘把包袱拿上去。” 
“我自己有手。”包袱没什么打紧,关键是那匕首,落出来怕惊了老人家,倒落了我的不是。  
 
 “这是小店的规矩——” 
“我不喜欢你的规矩,如何?”放了杯,心里闷得不快。 
最近总是这样,一股气在胸口哽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男子呼吸沉重起来,我悠然自得。 

“对不起啊姑娘——犬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我不计较。”对他们笑一笑,“我房间在哪里?” 
“好好好,我带您去。”老头忙忙的走在前面,我拦住他。 
“我要他带我去。”头一点,对着那男子。 

越反骨的人,我越是觉得好玩。招惹我,注定你难受。 

“楼上三间房,两间住了人,只剩下门角的一个。“他对我道,我点头进去。 
听出话里的不顺,我偏不与你痛快。 
“僻静的好,乐得我清净。” 

放好包袱,我四周环顾一下,很好。 
回头见那男子还在,一双眼直盯了我。 
“你看什么?” 
“你脸色不好,有病啊?” 
“你才有病!”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 
“出去,我累了。”他这么一说,好象是有些不舒服,四肢五骸猛的麻冻起来。 

他不做声的为我带上门,我想了想,追上去。 

“喂!” 
“什么?” 
“问你个问题。” 
“你说。” 
“知道麦昌在哪里么?” 
“知道。“他点头,然后回身,没有下文。 
愣了愣,跑过去拦了他,“你还没回答我。” 
“我回答过了,我知道。” 

你!深叹气,平静平静。 
“那,麦昌在哪里?” 
“这是第二个问题。” 
没看错的话,他笑了笑,很快隐忍下去,像得了多大的便宜。 

好得很,所谓民风不古就是这个意思。 
“那就算第二个问题,麦昌在哪里?” 
“从这走向南一百里地,见着条红河,过了红河便是了。” 
“什么红河?” 
“这是第三个问题。”  
 
 浅眠于塌,微微一抬头,瞥见一缕星光暗淡的偷漏进来,在桌前无助的晃动。 
四体酸涨,只有头脑清醒。这样的感觉最是难受,好在我已习惯。 
强撑着起来,喝了些那种涩口的茶,眼前一片白亮。 

那个男子说,麦昌前的红河曾是清河,只因官兵横行,杀人无度,连河水都染作了红色。百姓怨怒,不能申诉,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红河。 
红河,其实就是血河。 

想笑一下回答他,却是唇边沉重。或许,那血河的颜色也曾经与我有关,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 
还想问,他却已低头离开。直觉告诉我,他的亲人也葬身在这河里。 

慢慢挪到门边,坐下。 
木制的门草草掩蔽着,不过敷衍了事的象征一下,别说隔音,就是隔人也是不行的。 
所以,我清楚听见对面那些恬噪之人的谈话。 
他们说得小心,我听的仔细。他们在说——风袖。 

冷笑,牵扯了神经一顿猛凉,近乎失去知觉的痛苦。 
擦擦额角的汗,袖上竟湿了一片,贴着皮肤,提醒我这身子的渐弱。 

其实,他们说什么,要做什么,与我无关,哪怕说的那个是我新嫁的男人。 
我只是担心另一个人,一个对我好到,让人怀疑的人。 
从来都说,自己没什么值得,不是妄自菲薄,只是事实。所以,我并不相信有人会毫无目的的对我好,一点点,都是不可想象的。 

“上面怎么说?” 
“没写清楚,只有一句话——查少戴帽。” 

隐约的声音传来,我心一停。耳朵更紧的凑上去,屏气凝神。 

“查少戴帽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第二个人恨恨的一句,仿佛刀劈空气的声音响起,转瞬即逝。 

轻哼一句,手指在地面一画既是答案。 
查少戴帽,即一个香字。所谓人头猪脑,以你们的资质,再想也是枉然。 
我只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写了这么明显的字条,又是谁,如此巧妙的掩盖了身份? 

悄然出门,合上。双脚用力,将自己悬挂在屋檐下一寸的绝妙位置。这样的感觉,熟悉,却并不讨人喜欢。 

借着门缝里漏的光看,是几个穿了兵服的清人。 
东窗事发,活该你有这样的命。 

桌上放了朝廷的官文,黄纸黑字,肯定说明要限期交人。 

数了下,五个人。就算找到也没什么,他一只手指对一个,独掌拍下足以。 
厉害的人物从不会是这种人,我感兴趣的,是背后那个指点却不点破的人。 

正想着,楼下一阵细碎的脚步。 
低头去看,竟是白天那男子。洗净了脸,皮肤微黑,眼睛很大,然后是一种仇恨的光从里而外。 
他手脚轻巧,似练过武的人。可惜,时间不长,充其量能做个最低级的江湖混混。 

他先摸到我的门口,向里望了望。幸好是放了个包袱在被里装假人,我暗叹一下,他猛的回头,四围环顾,又转过去。 
从衣里抽了根管子,顺着门上的缺口探进,然后大吹一气,再小心的拔出。 

黑店?太明目张胆了一点,犯了道上大忌——张扬。有时间,倒应该好好教教他,怎么说也是我厉胜男住过的黑店,格调太低传扬出去会坏了名声。 

弄好我的房间,他却并不进去,转身到了官兵们住的那个。 
又犯了一忌不是,切勿招惹官上的人。 

换根东西再吹,手脚笨拙,是紧张所致。这是第三忌,下手犹豫。 
所以说注定的,他只能失败。我对别人的预言,一向准过自己。 

还未下手——是下嘴,他已失败。那些兵蠢则蠢亦,对付他这样的还是绰绰有余。 
房门洞开,那几人冲出来围了他,面带狞笑,十分猥琐。 

“臭小子,早看出你有毛病,敢对朝廷动手,你活不耐烦了!” 
“呸!你们算什么朝廷!你们害死我娘,这帐早该算清了!” 
还未说罢,举剑便刺,毫无章法。再摇头,亏难你,这般丢脸的剑,这般丢脸的武艺也敢出门寻仇,报不到是应该,报到是老天瞎眼。 

两下三下,衣服上血迹渗透,点点撒撒的像花,我慢慢欣赏。 
那老头冲出来,举着把咯应人的菜刀,发疯了一般的要替儿子去死。何必呢,年纪一大把,如此想不开。 

男人肩上又被一下,踉跄的歪在一边。另一把刀过来,老头顶上,正中了脖子。 
血上飞,有风的声音划过。 

“爹!!”他声嘶力竭。不知怎的,我心里一痛,然后是许多年久失修的画面如雪花般华丽的飘散下来,挥之不去。 

官兵们围上他,又是一砍,我弹指过去,挡开,然后落下。 

“你们,滚。”背对了男子正对了刀,我淡淡吐出一句。 
“臭丫头,找死啊你!”几个人愣了愣,稍微退了些,看看手里的刀,上面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 
冷笑一下。害怕了?很好。 
感觉那男子在身后盯着我,满眼迷茫,我低声一句:“带着你爹走吧,能救便救,不能救就埋了去。” 

回过来,摸出惩我给的匕首捏稳,稍喘口气,站定。 
速战速决,我可没那么多的精力和他们虚耗。 

一根手指伸出,挑衅的勾勾,指着自己的胸口,当心一画,画出个圈,正好的心脉上方,不多不少。 
“我杀了你们!混蛋!”男子蹦起,越过我想上去,我一手挡下,将他抡翻在地。 
“躲远一点。”瞥他。 

褪下匕鞘丢在地上,那几人又是一愣,左右看看,突然一起冲上来。 

“走开!”一脚踢开那挡事的家伙,双足成轻,空翻了去。点着第一个人的肩,跳过第二个人的背,然后直接削掉了第三个人的头和第四个人的手。 
血的味道腥甜的飘来,刺激头脑,晕得发涨。我只手捂了捂,太阳穴上微热。 

嘶吼声起,灯火很是时候的灭了下去。 
去手,是留你一命。但若你不要,我也不便勉强。 
回身轻刺,一手反握了刀面,一手慢送,然后和他擦肩而过。倒下。 

得一把长点的兵刃,我不至于如此费力。差是差了些,能切肤去骨既得。 

三下。我在心里默数。三下,三个人,刀刀点到为停,只脖上一个红点。从不愿在这般的事情上多花什么时间,今天已是破例。 

一些红溅起,躲开了些,沾上了些,始终不得干净。苦笑。 

回头看着他,紧抱着老头。 
“抱得再紧又怎么样?他不想留,你自然是留不住的,何苦把自己弄得那么难看?” 
“你这种人懂什么!”他抬头,满面是泪,我看得几许麻木。 
“是啊,我这种不懂的人倒是救了你一命。” 

丢了刀,跨过那些尸首横飞的东西,头痛得厉害。 
走两步,突的血气上涌,没忍住,渗出嘴角。 
记起惩我的话:“虚气太盛,静滞淤血。”简单点说,不能动气,动了只能加速身体的死亡。 

曾经有时间,很怕自己会死。以为我死了,有人会难过。后来知道了,于是就不怕了,再也不曾怕过。现在,倒是怀念那样的感觉。 
笑。 
徒手扶墙,心脏跳动得过快,我眼前黑了下。虚汗。 

“你——怎么样?”男子上来搀我,我甩开他。 
“死不了。”笑一笑,强撑着转身,靠好,“你还不去把他们埋了?” 
对着那老头点点,看着他,心头几分悲凉。  
 
 一座坟,一个碑,或者没有。名利如何世事如何,死的时候都是一样。 
刚才还斗得死去活来的几人,竟埋在了一处,何等的讽刺。 

男子长久跪着,头低发落,一身粗布的衣服在暗色里轻柔翻涌。 
颓然。无力的站着,天的尽头是什么?又或者该问,尽头的尽头,有什么。 
想不通的。所以要学会忘记。 

叹气,我本不该如此多事。 

抬脚要走,不料那男子抽泣着过来,强忍了去,擦了泪瞪着我,眸内干净。 
“你——救了我。” 
“你不用记得。” 
“所以你要收我为徒。”他说得有些理直气壮。 

好笑的看着他,一直对视着。他不回避,不躲闪,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 
一点一点摇头,缓慢的,一直看着他,目光柔和。 
看着他的神色失望下去,明亮的,转而黯淡。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武功好。” 
“比我好的人还有很多。” 
“但我不认识。” 
“以后有机会的。” 
“谁知道,反正在认识前你要教我。” 
“你学了来干嘛?” 
“为我干爹干娘报仇!”他微微回头看看,再过来,坚毅的说。 
“报仇?”笑,“你的功夫,几时才能学会,几时才能找到仇人,又是几时才能杀了他?” 
“我不管,反正,你要教会我,等你教会我,我自己会去。” 
打断他,不知从哪来的耐性,轻轻的道:“但那时,我可能已经——死了。”  
 
转过身去捂了胸口咳嗽,根根肋骨在指下清晰可触的振动。 
会断的。微笑,擦擦嘴角,不知那些偷跑出来的颜色有没有干净些。 

一步半颤的朝那小店挪动,只希望香无给的马能安静的让我骑骑,万不可再闹什么别扭。 
听得出这小子跟紧了后面,只当他是空气,透明的来透明的去。 

黑色的一块站定在槽厩里,神色傲然,趾高气扬的抬头喘气,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取回包袱背了,走到它跟前扬视。 
也罢,这身子弱起来,连马都欺负,活够份了也不过如此。 

“喂,好好带我上路,去东去西的随你。”商量是必要的,我确定它能听得懂。 
走时几个下人围在不远的地方指指点点,眼神悲悯。放了心去听,竟让我听得凶多吉少四个字。算了,管他的,天踏下来有高人顶着,我操哪门子的心。 

踢来踏脚石,翻身上去。尚未坐稳,这黑马猛的惊起来,上下狂癫的翻踢。 
抱了马头,整个身子匐在上面,叹气。跳什么跳,平白的让自己不舒服。 

抽手拽出条绳捆了它的脖,另一边在手,打横绕着它的嘴勒住。正好,你闹你的,我睡我的,互不相干。 
困眼垂头,只知道身边尘土飞扬,呛鼻的味道满天。 

不知道它闹腾了多久,一声哨响后突的停了下来。我迷迷糊糊的张眼,随即瞪大。 

男子靠着马头,仔细的给它梳理毛发。这马温顺的轻吐气,蹭着他,乖良无比。 
想起来的时候,他爹也是如此收服这畜生。我眯起眼。 

扯绳,撕破他们之间的依偎,将他推出两步。 
“你把它弄伤了!喂!”他跑上来拦了我,黑马抬了抬蹄子。 

歪头看看,的确是伤了,嘴边带血,勒的。 
坐正回来看他,“那又怎么样?” 
“你不能这么对它!” 
“呵呵。”笑一笑,“这是你的马?用得着你多事?” 

拿出随身的银鞭在空里漂亮的一抽,劈啪作响。黑马畏缩的抖了下。 

他憋红了脸恨着我,一把牵了缰绳不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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