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碧玉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梨花落·碧玉钗- 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冯府去打听冯夫人的下落,也许能顺便弄清楚。”    

  许年在一边听了,没有作声,从这两个年轻人的谈话来看,冯年瑜的死是官场争斗的结果,那么八成还是和钱御史的事有关。许年现在已经对钱御史的死没有什么兴趣去探究,因为他已经可以肯定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都和南宫没有关系,正如冯吉说的是太上皇多虑了。只是,他放心不下冯吉。    

  火渐渐熄了,崔元用一个细磁坛子将蒙珠尔嘎的骨灰收了起来,用红布包上。他有些麻木地对秦海青说:“青姐姐,我们回去吧,该去找伯母了。”秦海青点点头:“崔元,当年王振是矫皇上的旨意害的你全家,如果你突然揭示真身,冯大人难免顶上欺君的罪名,为少生波折,还得委屈你再扮冯小姐回去。”崔元脸色苍白地说:“随你吧。”    

  冯府的气氛肃杀得异常,紧闭的大门前无人走动,四处透着不祥的味道。    

  “许公公,麻烦你照顾一下后面。”秦海青说道,一边和池玉亭夹立在崔元左右两边。许年没有吱声,不近不远的吊在后面。走到门前,秦海青示意崔元退后,上前叩响门环。    

  好半天,门开了条缝,一个家人从门后探出头来。“快开门,你家小姐回来了。”秦海青道。家人听了这话,象是吃了一惊,急向秦海青身后看去,果然看见小姐打扮的崔元,立刻打开门来,上前扑倒在崔元面前号啕大哭起来:“小姐,您可回来了,夫人……夫人她……”众人听了都吃了一惊,崔元急问道:“娘怎样了?”家人大哭道:“昨天下午有刺客来刺杀夫人,把夫人掳走,后来在院中发现夫人遗体,头颅都已经没了……”崔元听了,失声大叫:“娘啊──”向府中直冲了进去。“老头儿,交给你了!”秦海青一推池玉亭,池玉亭已跟了进去。    

  那家人陡然听见小姐一声大叫,却不是听惯的尖声调,倒是吓得呆住了,坐倒在地,眼望着崔元的背影忘了哭。秦海青一把将他揪了起来:“看什么看!把小姐都吓变腔了还不够吗?”家人看见她,知道是个厉害角色,腿肚子直打哆嗦。“不敢……”秦海青放了手,问道:“冯师爷哪里去了?”“小的不清楚,昨天晚上就不见冯先生的人了。”秦海青心道:“只怕是不会回来了。”嘴上说:“快带我们去见夫人。”    

  跟着家人,秦海青和许年转到了后园,冯夫人住的青竹小园已被昨天一把火烧个干净,夫人的遗体停在另一间正房。二人走进屋中时,崔元与池玉亭正站在停着夫人遗体的床边,崔元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池玉亭见他二人进来,微微摇了摇头。秦海青见了,对屋内的家人道:“你们先出去。”家人们有些迟疑,崔元道:“退下吧。”家人们应了,退出屋去。    

  秦海青走上前,低声问道:“怎么啦?”崔元转过脸,满是狐疑的表情:“这不是伯母,伯母要瘦得多。”秦海青揭开白巾看了看,果然,虽然没了头颅,但这个妇人的身体很有些丰腴。秦海青心念一动,伸手去被中摸到妇人的手,在手指上摩了一下,只觉冰凉的手指头有些粗糙。“这是个干惯针线活的下人。”她说道,回头招呼一直跟在后面冷眼旁观的许年:“许公公,请过来看一下,象不象昨天我带到洞中的‘冯夫人’?”许年走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她姓常。”“常妈妈?那是侍候伯母的下人。”崔元道。秦海青哼了一声:“没准又是冯吉做的手脚。”她将袖子挽起来,将蒙在尸体上的白巾揭去,一边道:“请各位暂先回避一下,也别让外面人进来,我要验尸。”池玉亭听见,带崔元出门。许年也跟着出去,将出门时,回头再看一眼灵床上那具无头的女尸,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断然扭头出去。    

  秦海青褪下无头尸的寿衣仔细验看,只见肤色细腻,若不是指尖多茧,实在不象个粗使下人。“若要用来顶替冯夫人,倒是最好人选。”她为这个不幸的妇人暗暗叹息。这时,她的目光被常妈妈颈中的一处暗色吸引了,秦海青轻轻拭去那里的血污,看到有一个青色的痕迹,那是一处淤血。“奇怪,怎么会在这里有淤血。”再仔细看去,常妈妈胸口也有几个淤点。秦海青越想越奇怪,觉得以前也见过同样的东西,有人告诉过她那是什么,反正不是老头儿教的,是偶尔撞见过。在哪里见过呢?好象是在宫中。    

  秦海青想起肤色更加柔白的一只手臂,那是皇上宠姬薛妃的手臂。那天自己从太后那儿请安出来,路过御花园时遇上薛妃,她站在板上荡秋千,将秋千打得高高的,正巧嬉闹的女官中有一个跌了一跤,薛妃在秋千上笑得打颤,脚下一滑,便从荡起的秋千上跌了下来。秦海青帮着女官们把昏过去的薛妃弄醒了,大家都很担心她摔伤,连忙看她身上有没有伤,也就在这个时候,秦海青看见薛妃袖口处露出的那段手臂上有一个小小的淤痕。所有人,包括薛妃都只是对她的探问抱以羞怯的笑,薛妃甚至羞得马上回房去了。后来,一个侍女红着脸告诉莫名其妙的秦海青:那是吻痕,是皇上赐给薛妃的恩典……    

  秦海青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怒骂道:“该死的冯吉!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门开了,秦海青走了出来。“验到什么没有?”池玉亭问。“没有一点反抗的痕迹,也没有其他伤痕,从后面一下子就把头割了下来。”秦海青回答,示意池玉亭随她走到一边。“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池玉亭走过去问。秦海青低声道:“她和杀她的人关系不一般。”池玉亭皱了皱皱眉:“你肯定。”“是的。”秦海青问:“你问到什么没有?”池玉亭道:“刚才我问家人夫人遗体是怎么找到的。按家人的说法,昨天下午冯吉告诉他们夫人已经被杀,刺客困在小院里,但等他们火攻后强行进入时,却发现刺客已经破墙而逃,夫人也不见了。”秦海青翻了翻眼皮:“那是我干的。”池玉亭微微一笑,接着说:“晚上,府中丫头在后院假山中的小道上发现身着夫人衣服的无头尸,这条路傍晚和上半夜也有人走过,没有什么异常。家人去找冯吉,发现他被撕破的血衣和一把刀,表面上看好象是被人杀了,但却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家人连夜报了案,上面已经派人来查过,这会儿还有两个捕头在府中转悠,刚刚还查问过崔元。”秦海青摆摆手:“想办法回避他们,这事最好不要闹大,得赶快找到真正的冯夫人下落,让崔元带她走要紧。”    

  忽然,池玉亭抬起手来制止秦海青说话。秦海青楞了楞,收了声,竖起耳朵。一点轻微的响动从停尸的房中传来,但秦海青刚刚从那里出来,那里应该没有人的!几乎同时,他俩掠进了屋子。    

  风从屋子的后窗吹了进来,冯吉站在灵床前,身边有一只空木匣。他手上有一个女人长发的头颅,秦海青认出那是常妈妈的头。冯吉看见他们进来,无动于衷,“不要紧张,我是来还头的。”他双手捧起常妈妈的头,轻手轻脚地放在尸体头颅应在的地方,然后在她冰凉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好了,你我都如愿以偿了。”他满意地说道。    

  许年从门口慢慢走了进来,“冯吉,你疯了……”    

  “疯? 我比任何人都清醒。”冯吉抬起头来,用一种不屑地目光看着屋里的所有人。“告诉外面那个扮女人的浑小子,到城外悦来客栈接夫人。”他将游移的目光定在秦海青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让他们从这个世界消失,如果你还想让他们活着的话。”    

  “冯吉,你该死。”秦海青冷冷地说。    

  “呵呵呵……”冯吉怪怪地笑了起来,他向后窗倒退了几步,从那里跳了出去……    

  十 四    

  冯吉没有认出常妈妈,虽然很多年来,常妈妈一直都很清楚他是谁,但她并没有把这个秘密说给任何人听,包括冯吉自己。    

  常妈妈并不笨,她当然知道冯吉想做的是什么,虽然冯吉用十分和气的口吻告诉她“一会儿就好”,也承诺让她事成之后多支些银钱回乡去探亲,但她很清楚,自己只要一点头,只怕是凶多吉少。不过常妈妈没有拒绝,她认为自己不该拒绝,因为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冯先生给的。    

  假山石洞中那个可怕的男人离开后,常妈妈没有马上从洞中出来,因为衣服已经被很粗鲁的划破了,自己怎么能够这么衣冠不整地出去呢?常妈妈低泣着坐在洞中,听着外面院子中传来的嘈杂声响。后来,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天色也慢慢变黑了,常妈妈这才从石洞中稍稍探出头来向外看。    

  家人们还没有散去,冯先生在院子外边站着,望着被火烧毁的小院,脸色十分阴沉。过了好久好久,冯先生转过身向这边走过来,大概是要穿过假山间的小道回前院去。    

  “冯先生……”常妈妈见他走得近了,怯怯地低声叫了一句。冯吉猛地抬起头,看到了她的脸,吃了一惊,左右看了一下,小声严厉地喝道:“别出声,等着!”常妈妈惊了一惊,忙缩回洞中去。    

  这一等直等到天也黑了,常妈妈又冷又怕,蜷在洞中动也不敢动。不知什么时候,听见外面又有了动静,战战兢兢伸头看去,见冯吉一手拿了个灯笼,一手提了把刀顺着假山间的小道走了过来,走到山下,四下看看没有人,纵身跃上来便要进洞。    

  常妈妈见他要进来,急忙将划碎的前襟抓紧,背过身去对着洞壁。冯吉钻进洞,看了一眼,把灯笼放在地上,脱下外衣扔到常妈妈身上,一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常妈妈红着脸将衣服披上,小声答道:“一个女子将我带来的。”“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年轻的。”“那么是谁划破你的衣服?”“一个……一个在这里坐着的男人。”“什么样子?”“三十多岁,很白静的模样。”常妈妈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说,“对不起,冯先生……奴婢……奴婢全说了……”    

  沉默了一阵,冯吉问:“你说了什么?”“奴婢……奴婢说了自己不是冯夫人,是先生让扮的。”常妈妈低下头不敢看冯吉。“你倒是很老实。”冯吉颇有点出乎意料。常妈妈拜倒下去,“先生让奴婢再试一回吧,就算是要了奴婢这条命也没关系,只要先生能成大事,把婢奴怎么样都可以。”冯吉听了这话,盯着常妈妈看了好一阵子,问道:“常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奴婢也想为夫人做点事罢了。”常妈妈急急辩解道。“撒慌!”冯吉喝道。他一把揪住常妈妈披在肩上的衣服,“你是害怕那个男人对你动手动脚才把什么都说了是不是?那你对我撒谎,就不怕我对你怎么样?”    

  常妈妈望着冯吉,“您要怎样就怎样吧。”她从未见过冯先生这种凶恶的样子,有些害怕,但还是保持了一份冷静。“你……”冯吉一时语塞,放开了手。“冯先生……奴婢不是撒谎,是……是真的想帮您做点什么。”常妈妈拉好衣服说。“为什么?”冯吉问。    

  常妈妈低了头不作声。“为什么?”冯吉阴阴地又问了一句。“您还记得十年前,小营村的白寡妇吗?”常妈妈颤声问。“谁?”冯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个刚死了男人的寡妇。按那里的习俗,如果没有男人再娶她就得殉葬,您刚好路过那里,因为不忍心,就娶了那个寡妇,难道您就忘了吗?”常妈妈小声地泣道。冯吉想起来了,那是当卫所指挥时在西北一个边陲小村发生的事情,但从头到尾,他并没有见过那个白寡妇的模样,因为得到村长的同意后,他马上派人送白寡妇回关内的故乡了。“你是白寡妇?”冯吉疑惑地问。常妈妈点点头:“奴婢娘家姓常。”“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先生到府上的第一天就认出来了,奴婢想和先生相认,可您却根本不认识我。虽然先生在小营村没有看过奴婢一眼,但奴婢却从远处看清楚了先生。”常妈妈回答。    

  冯吉楞住了,这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事。“先生不知为什么改了身份,奴婢虽然愚笨,也猜得出先生必然是有什么原因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所以挨了七年也不敢相认。奴婢不敢奢望能配得上先生,只想能帮先生解忧,反正这条命是十年前先生给的,如果先生要拿去也没有关系!”常妈妈低下头去恭敬地说。    

  冯吉呆呆地站了半天,问道:“常妈妈,你多大年纪了?”“四十有二了。”常妈妈回答。“哦,那么小我两岁,不用那么客套,再称什么‘奴婢’了。”冯吉忽然用手抬起常妈妈的脸,盯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你知道我会让你没命,还是这么心甘情愿吗?要知道报恩的念头是很傻的。”常妈妈望着他:“傻就傻吧,奴婢……我已经很幸运了,能再见到先生,看着先生七年,已经够了。”冯吉的手颤了一下,“我并没有娶你,你不需要这样。”眼泪慢慢涌进了常妈妈眼中:“先生的确没和我拜过天地,可是在小营村,人人都知道是您娶走了我。本来,我对您也只是感激之情,可是经过这七年,早把您当成自己的男人,为自己的男人去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冯吉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常妈妈拾了起来,双手捧到冯吉面前。“是不是冯夫人死了,刺客就不会来了呢?如果是这样,先生把我杀了吧。”冯吉接过刀,他慢慢地蹲下来,将刀放在一边的地上,然后搂住常妈妈的肩膀,开始亲吻她的面颊和颈部、胸部。常妈妈闭上眼睛,清亮的泪水从眼中流出来。好久,常妈妈微笑道说道:“谢谢您,冯先生,我知道您想让我好过一些,只是,我知道您其实并不在意我。”冯吉停住动作,抬起头来。常妈妈笑中含着泪花:“女人对男人含情的目光总是最清楚的,我看得出您看冯夫人的眼神里是怎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