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在路上- 第112部分

　　随着头顶落下的冰砖离马车越来越近，卡瑟琳能感受到，每次冰砖落到地面砸碎时发出的震动。不过女法师的脸色镇定，望着这条声势浩大、从天空铺就的道路缓缓逼近自己。她仿佛一点都不担心，那些硕大冰块会失去准头，砸到他们的马车上。



　　马车前新来的粗壮手掌怪，不紧不慢地向前拉着车。当只剩一米远，就要踏上那段黑色路面时，天空中最后一块砸落的冰砖刚好落在它的身前。



　　“大人，这是吾神特意为您铺就的欢迎之路。”神使边说便匍匐在地，向着灰暗森林膜拜。



　　奇怪的欢迎方式，倒更像是示威。卡瑟琳面无表情地不作任何表示。



　　然而当马车行驶上这条漆黑的道路时，卡瑟琳瞬间有了一种顺畅感。随即她发现行驶中的马车正在发生明显的变化。



　　组成马车的冰块渐渐融化，马车内部的空间在变大。而且在融化过程中，不仅出现了椭圆的窗户和长方形的车门，一些少见的装饰花纹（一只只艺术化的小手）同样均匀对称地出现在车厢的墙体上。甚至漂亮的冰凌吊坠和闪烁的六角冰花，也自然地悬挂在车顶和车厢四角上。



　　最令卡瑟琳惊讶的是，她居然没觉察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张只有贵族马车车厢里，才会配置的双人座长椅上。虽然这张长椅是由冰块融化而成，并没有坐起来极为舒服、又柔软又滑顺的丝绒布垫。但这足以让卡瑟琳的心情多出几分愉快。



　　女法师从椭圆的窗户中探出头去，她瞧见车身下部正在形成车轮。不要看那是冰块变作的轮子，标准的十二支撑轮轴，看起来一样做工精巧美观。滚动时车轮显出特有的冰光晕，更彰显出马车的高贵典雅。



　　谁会想到原先那辆简陋的冰雕马车，会从几块堆砌的冰块，向一辆真正的贵族马车进行华丽转变。卡瑟琳不得不承认，眼前发生的一切太神奇了。



　　女法师很享受这种被尊重的感觉，“那个堕落神灵似乎也没想像中那么糟糕嘛。”



　　先前两人交手时，堕落神灵的表现可完全就是一头发情的野兽。



　　“有可能现在那个家伙清醒过来了。”女法师并没有察觉，坐在贵族马车中的她，正下意识地为冒犯自己的神灵做辩护。



　　焕然一新的马车终于行驶到了灰暗森林的边缘。虽然明明就在眼前，但卡瑟琳居然无法看到森林里到底有些什么。天色好像因为受到森林的影响，显得灰暗阴沉。而森林里高耸的树木，正在不声不响地将天空遮挡起来。



　　卡瑟琳才有的一些愉快心情，再次被灰暗的沉重感压倒。



　　“卡瑟琳大人，欢迎您来到灰暗森林。”神使端坐在车头，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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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倒立的祭祀大人
　　卡瑟琳对于神使的话置若罔闻，她的内心正陷入灰暗的压抑中不可自拔。



　　马车依旧不缓不慢地前进着，猛地卡瑟琳全身发抖清醒过来。她匆忙向窗外看去，刚才还在森林边缘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森林中。



　　比起无垠的冰天雪地，此刻窗外的景色更为单调阴郁。卡瑟琳只瞧见一根根粗壮黝黑的树干，密集地静立在道路的两旁。这些树干的外表十分光滑，没有任何斑驳瑕疵。



　　女法师不自觉地伸出手，拂过这些有点违背自然生长规律的树木。指尖传来一种温热的触感，并没有冰天雪地里的寒冷。



　　“这里没有冰雪。”卡瑟琳喃喃自语。她小心谨慎地探出头，先向前后两边看了看。马车行驶在一条悠长笔直的黑色小路上。这条路只比马车宽上一点，女法师的脖子要是伸得再长些，便会撞到路边的树木。小路的路面出奇的平滑，如同没有一丝晚风吹过的深山幽潭，黑得见不到底。马车行驶在上面，简直像是在无声地滑行。路的两端都隐没在望不到尽头的茂密森林里，女法师不禁产生一种错觉，他们仿佛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前进。



　　卡瑟琳又循着一棵眼前的大树向上望去，头顶上枝繁叶茂，交错纵横，完全看不到天空。女法师尝试着去观察这些枝叶，然而她始终无法看清任何一根树枝或一枚树叶的形态。因为她的眼神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迷茫，于是树枝的走向就会偏离，树叶的形状就会模糊。最后留在眼瞳中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卡瑟琳轻轻摇头，放弃了无意义的尝试。灰暗森林中的树木，似乎在自发地掩盖林中的景象。卡瑟琳如同一个不受欢迎的访客，哪怕是一片最微不足道的小叶片，也不愿展示它的样貌给这个陌生人窥视。



　　“不是要欢迎我吗？怎么这座森林如此敌视我？”卡瑟林带着质问的语气说。



　　“大人，还请您包容这些无礼的树木。它们只是按照自己的本能作出判断，毕竟您的衣服可是来自于它们同胞的身体。”神使低声回答，“它们并不知道能为您作出奉献，实在是它们难得的荣幸。”



　　卡瑟林靠在座位上，合上有些疲劳的眼睛闭目养神，“但这令我很不舒服，我们还要走多久？”



　　“很快。大人，很快就到了。”神使边说边吆喝，空气中还传来一阵响亮的“噼啪”声。



　　那是马鞭击空的声音，好像因为卡瑟琳的不满，赶车人加快了速度。女法师心中好笑，眯着左眼瞥了眼窗外。没想到原本一根根的树木已经看不清楚，取而代之的是连成一排的黑色墙体。这显然是马车速度提升后，眼睛产生的错觉。



　　可惜好景不长，还没跑上几分钟，马车“轰隆”一声急停了下来。卡瑟琳差点没在车厢里摔个跟头。



　　“怎么回事？”女法师半探出身子，怒气冲冲地喝问。



　　“那是什么？”不过卡瑟琳马上惊讶地发现，前方的道路被堵住了。有一棵古怪的小树长在了黑色路面的中央。



　　其实说是小树，那是和道路两旁那些高大笔挺的大树相比。这棵树在卡瑟琳眼里



　　并不算太小。至少它的主干，女法师两只手加在一起也环握不住。整棵树大约五、六米高，树叶是黄绿色的小圆叶，不过并不茂密，而是稀疏散漫地长在几根枝条上；树皮由青、黑、黄、褐等各色斑驳相间，那色泽在神国里真是久违的缤纷；它的树枝分叉较少，倒有几处吊着两头尖的长圆形褐色果实，颇引人注目。…



　　照理这是棵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入了秋的树，但是此时此地，它却显得和灰暗森林里的大树们格格不入。尤其令人吃惊的是，这棵树是倒立在路面上。树根高高在上，挂着还没有抖落干净的红色泥土，树冠靠着分叉的枝干伫立在地。



　　它挡在马车前面，拉车的手掌怪簌簌发抖，四根手指伸开，整个儿趴着贴在地面上，看来是怕极了面前这棵倒长的怪树。



　　“那是棵树吧，怎么长在这里？”卡瑟琳斟酌了下语句又补充道，“应该不是自个长在这，是谁拔出来插在路上的吧。”



　　“大人，还请您见谅。”神使说话时带着几分尴尬，“那是我们祭祀大人。他……他平时可不会出现在灰暗森林里。”



　　“你们的——一棵树——我是说祭祀大人。”卡瑟琳有些无语，“唔……令人印象很深刻。”



　　女法师用手支着下巴倚靠在窗沿上，“他想干什么？来欢迎我吗？”



　　“恐怕不是。吾神并没有降下神喻。”神使遗憾地说，“不过祭祀大人们的行为并不是我能过问的，他们是吾神最忠实的奴仆。”



　　“他们？还不止一个。”卡瑟琳望着神奇的祭祀大人，“不是来欢迎的，那就是来找茬的。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难题。”神使站起身，在马车的前端车沿上来回踱起步。祭祀大人的突兀出现，一定是打乱了他的原计划。



　　“你要不和他说说，让他让开。”卡瑟琳有些幸灾乐祸地出主意，“既然是你们神上请我去，这位最忠诚的奴仆肯定会理解的，更不会对抗神的旨意吧。”



　　“大人，您的话本是没错。”神使微微鞠躬说，“可您也看见了，祭祀大人——我说句冒昧的话，他是树。我该怎么和一棵树交流呢？”



　　“这不是我应该回答的问题。”卡瑟琳没心没肺地说，“你不是办法挺多的，不如叫人来把他搬走。”



　　“感谢您的建议。”神使居然认真地想了想，“那就请您再耐心地等待一会，我这就去找人来。”他说完恭敬地鞠了一躬，跳下车闪进路旁的森林里不见了。



　　卡瑟琳皱起眉头：事情好像不大对头，神使这一走，不就剩下自己和这位祭祀大人单独面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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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树上的恶魔眼珠
　　卡瑟琳始终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全。在神国中女法师并没有对抗的资本。



　　但卡瑟琳很清楚，那位堕落神灵至少现在还不准备为难她，不然神使的到来就显得毫无意义。



　　不过这棵树祭祀眼下却是个出人意料的变数。他在神国中的地位显然不低，不然手段不凡的神使不会干脆回避。



　　“看来接下来的几分钟，会有些难熬吧。”女法师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脑海里现在闪现出几套应对方案，包括立刻破开神国领域，冒险逃走。但随即卡瑟琳自嘲地苦笑：对方只是倒立了一下，难道自己就吓得要逃跑吗？要走也要先看看这位树祭祀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卡瑟琳懒洋洋地支着头，倚在窗边望着树祭祀，打定主意看对方出招。忽然一阵风迎面吹过来，卡瑟琳用力嗅了嗅，她闻到几分熟悉的气味。



　　女法师的灵魂深处，有一些记忆因为尘封太久，变得多少模糊。她的左手搁在大腿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好一会儿，卡瑟琳嘴巴微微张大，倒吸了口气。她到底是想起来了，这气味是在哪儿闻到过。



　　那是战场上的气味，当年博瑟托伊菲尔驰骋沙场时，几乎每次大战前都能闻到这股味道。虽然现在飘来的气味远没有当年浓烈，但卡瑟琳还是确信这是同一种气味。



　　“恶魔吗？而且至少不少于五种不同的恶魔聚集了在一起。”卡瑟琳心里估算着，“在这个神国里怎么会有恶魔存在。”



　　卡瑟琳又使劲嗅了一口空气，“没有错。味道虽然淡了点，但肯定是多种恶魔聚集在一起后产生的气味。它们应该就在附近，而且非常近。”



　　女法师眯起眼睛，瞳孔逐渐变为金色。她认真地看向四周，又抬头向上瞧去。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阻隔她的视线。然而卡瑟琳的脸上出现了疑惑，最终女法师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马车前的树祭祀。



　　但是卡瑟琳眼中的金色开始暗淡下去，她疲惫地闭上眼睛，额头上浮起一层密密的汗珠。女法师的呼吸略微沉重，调息了一分钟才渐渐恢复过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神情带着坚毅。卡瑟琳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打开车门，一步踩出马车。



　　路面很坚实，感觉有种弹性。卡瑟琳落下右脚试了试硬度，才将左脚也踩到黑色的路面上。女法师站定一秒钟，轻吐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卡瑟琳走得很慢，步伐也小，只相当于平时的半步。她非常警惕，一只手握着拳头半举在腰间，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这是一种戒备姿势，背在身后的手中，可以根据需要发出各种魔法。可惜在神国里的女法师，目前沟通不了任何元素。这个姿势与其说是防备对方，倒不如说是一种冒险者的应变习惯。



　　卡瑟琳一边走，一边紧紧盯着倒立的树祭祀，眼睛绝不眨动半下。她刚才观察了周围，确认没有恶魔们的踪影。那问题只可能是出在树祭祀身上。但是怎么看，这颗树上也应该藏不下五、六只恶魔才对。



　　其实女法师的举动并不明智，她此时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待在马车上静观其变。拉开足够的距离，本身就是一种有效的防御手段。然而卡瑟琳在闻到恶魔的气味后，她的灵魂中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咆哮。那个卡瑟琳要求她走上前去，直接面对来自恶魔们的挑战。…



　　所以卡瑟琳没有选择退缩、躲避。虽然她无法使用任何元素系的魔法，但依旧要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越是靠近这颗倒立的大树，恶魔的气息越是浓郁。如果说之前只是淡淡的气味随风而来，那现在卡瑟琳仿佛遇到一堵看不见墙挡在面前。这气味犹如实质般的盘踞在祭祀大人的周围。女法师站在这堵墙的边缘，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前进。



　　“唰”卡瑟琳感到一束目光向自己射来，她浑身打了个冷颤。这种被窥视的感觉直接刺激到女法师的灵魂。



　　卡瑟琳马上偏转头向左边看去，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唰”又是一道目光，卡瑟琳迅速转向右侧。她屏住呼吸，深怕自己看漏一点细节，但是的确没有异常出现。



　　“唰”当第三次被窥视时，大魔鬼彻底被惹怒了。卡瑟琳猛地怒睁双眼，嘴巴张开老大。她发出一记无声的咆哮，空气在她身边抖动起来，光线全部发生折射。女法师的身影一瞬间模糊万分，在原地同时出现了四、五个重叠的影像。



　　这记怒吼令卡瑟琳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她“哇”地吐出一口血，“扑通”跪倒在地。卡瑟琳很清楚，这种激发灵魂力量的咆哮，以她现在的状况最多能够使用三次。三次过后这具肉体的生机便会枯萎，也就是说她会迅速衰老。



　　而且另一个副作用，是她在短时间内全身脱力。如果此时遇到什么危险，卡瑟琳将没有办法破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