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陛下下跪。
“真信徒国王日”诞生了东大陆的第一个国王真信徒,也让宗教堂从一个民间宗教组织,成为正式登上大陆政治舞台的超然势力。
如果说当年圣法安愿意屈尊与埃尔斯特七世合作,只是为了借助宗教势力的民间影响力稳定王国局势,那法鲁斯二世向谢劳尔一世低头,则不啻公然将王权的法杖双手奉上。
一位真信徒意味着对至高神的无比虔诚。这种虔诚,体现在神的意志,凌驾于世俗体系中的一切活动与个人意愿之上。换句说,假如今天至高神的意志是要求法鲁斯二世立即退位,那明天王国就必须重新选择一位国王登上王座。
而国教——虽然当时东大陆上的人类国度中,从没有出现过设立国教的先例,但是这并不妨碍宗教堂的资深主教们,从伟大的《神语》中找到至高神的意愿。
于是一段听起来微言大义的神谕,在王国与宗教堂的合作下,同时向各国王室与民间百姓们颁布。
“神说,一切真言为光明。
神说,一切伪信为黑暗。
神说,黑暗须驱散。
神说,光明须普照。
神说,至纯扫除黑暗。
神说,真信守护光明。
神说,信徒得庇护。
神说,信国唯安宁。”
这些话集合在一起,就是人们常说的“至真第一谕”。但凡信奉至高神的信众,几乎人人都能背诵这段第一谕。直到今天,在宗教堂举行的各种大小以及日常仪式、典礼上,主教、神父、牧师等神职人员,都会与信徒们一起颂咏真言以表虔诚。
而那位谢劳尔一世则根据这段神谕,说出了著名的国教合一论——“信徒入教,信国自建,国为教,教为国,光明永照”。
自此王国成为了东大陆上的第一个信国。而后的历史,由于宗教堂的强势介入,使得大陆局势更为复杂和难解。十王年代的大幕,也随之正式拉开。
围绕着法鲁斯二世入教、王国立国教,所引发的一系列宗教事务,被认为是深刻影响着人类历史进程的重大政治事件之一。蛰伏数百年的宗教堂,终于凭借这个机会从台下走到了台上。整个东大陆,包括人类之外的几大种族,都因为延续到今天,依旧纠葛不清的王权与神权之争,在历史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当然考察这些过往的历史,并不能帮助眼下的卡瑟琳走出困境。即使至高神真有能力捕捉到天界的乐土,但是女法师本身并不信奉他。所以制造出来的《真神捕天福音》图景简陋单调,完全没有《神语》中描绘得那样神圣与超凡。甚至连伟大的至高神,在卡瑟琳的想像中都略显矮小和苍老。
男人拉动捕天的锁链,不时发出“嘣嘣”的响声,如同一个做着重复动作的傀儡。
不过这种沉闷的响声似乎真有些效果。卡瑟琳觉得火焰的热量有所降低,那张巨大火脸上的眼睛,仿佛受到了催眠,要闭上沉甸甸的眼皮。
“不够,还不够。”女法师咯咯咯地笑起来,“那就再多来点吧。”
卡瑟琳在笑声中慢慢伸直了身体,她的手脚渐渐重新充满了血肉。女法师活动着全身,她转动脖子,踢踢腿,挥挥手,骨骼间“咯嘣咯嘣”的轻响层出不穷。
卡瑟琳的身体神奇地开始长高、长大。她的面孔浮现出肆意的笑容。她张大嘴乱动下巴,然后用力咬合,发出巨大的牙齿敲击声。
女法师的身体越拔越高,就像一粒树种,在几分钟内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不,卡瑟琳现在比参天大树还要高大威武。她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全身赤=裸健美。她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生长,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莫大的威能。
那座站立着至高神的世界之巅,如今只到卡瑟琳的腰际,山顶上的男人更是渺小得毫不起眼。卡瑟琳随手抢过那根捕天之链。铁链在她的手中立刻变粗变亮,仿佛一条丝线转眼间变成了粗壮的巨蟒。硕大的链环更是一个个膨胀得如同小山,上面“噼里啪啦”地迸发出闪电和火光。
卡瑟琳将铁链绕在手腕上,狠狠地向下一扯。链条瞬间被扯得笔直,却毫无声息。半秒钟后,铁链周围的空间泛起波浪般的浮影,紧接传来“嘣”的一声巨响,浮影如惊涛骇浪似地向四周扩散出去。
那浪涛汹涌澎湃,惊人的气势还未撞上火焰之脸,便已经将它的焰火压得暗淡。火脸上的眼睛徒然停止移动,睁得滚圆。它的瞳孔放大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脸部的一半。那里面装满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深不见底,就像世界尽头的深渊,能够吞噬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的一切。
“嗡”的一声,浮影撞上了火焰之脸。原本熊熊燃烧的烈焰,顷刻间全部熄灭。整个炙热的空间,也随之变得寒冷无比,刮起刺骨的寒风。
那张火焰之脸这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只庞大无比的眼睛还留在原地。在它的瞳孔周围,一圈黑色的焰体,依旧在不疾不徐地舞动。整个空间仿佛蒙上了一层黑纱,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卡瑟琳哈哈大笑,笑声刺耳高亢,她的整张脸变得扭曲兴奋。女法师忽然双手握住铁链,奋力拉扯。链环上的闪电剧烈地闪烁,接着发出一阵耀目的电光,看似粗大坚固的巨型锁链,竟然被她轻易地拉断。
女法师貌似很满意自己的力量,她挥舞起扯断的那截铁链,就像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兴高采烈地玩个不停。锁链上四射出狂暴的闪电,令空间里顿时又重新明亮起来。
卡瑟琳玩得乐不可支。她抡起铁链砸向身后的世界之巅。这座传说中地面世界上的圣山,三下两下便被击得粉碎。
女法师再次开心地大笑起来,但她看来还不过瘾。她转身看向漂浮在不远处的巨大眼睛,一步向前跨去,下一刻就已经来那只眼睛的跟前。
卡瑟琳高举锁链轰然向瞳孔砸去。眼睛似乎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漠然地望着女法师的疯狂举动。
但是卡瑟琳的攻击并没有起到想像中的效果。女法师凶狠地砸在瞳孔上,却连人带锁链一下子翻了进去,掉进瞳孔中那无边的黑暗里。
90 灵魂城堡中的交锋
卡瑟琳努力移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但是以她的恐怖力量居然无法顺畅地行走。此刻她来到的地方,充满了白茫茫的厚实雾气。这些雾气犹如粘稠的泥浆,在她的手脚上拴上了沉重的枷锁。
女法师在无边的黑暗中一直向下掉落。她无法知道自己到底掉落了多久。反正时间在黑暗中本就没有意义,一千年还是一万年,都不会比一秒钟来得更长;一瞬间还是一刹那,也不会比永恒来得更短。
彷徨混乱的女法师,只知道黑暗的尽头就是白雾的世界。它像棉花一样接住了下坠的女巨人,并把卡瑟琳陷入其中。于是,女法师不得不开始了一段毫无乐趣的旅途。
卡瑟琳行走的每一步,都需要施展出全身的力气,仿佛在汹涌的人潮中,必须奋力拨开拥挤的人群,才能挤到下一个位置上去。
这种蚂蚁般的移动方式,简直就是在谋杀女法师的耐心。不过更令她烦躁的是,每当她费尽心力向前走出几步路,不知为何又会慢悠悠地退到出发的原点。她就像待在一个倾满香浓稠汤的大碗里,无论向哪个方向攀爬,最终都会滑回碗底。
“啊——”愤怒的女巨人怒吼起来,宣泄着心中的焦躁和不安。但是就连声音似乎都难以传出去,只是将面前的白雾,搅得乱糟糟地翻动。
卡瑟琳显得越发愤怒了。她的眼睛充满血丝,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喷着白气。她翻起嘴唇,龇牙咧嘴,两排牙齿变得又尖又利。她暴躁地摇动头颅,口水从她的嘴角甩出来,上下四溅。
女法师操起缠在手臂上的铁链,不管不顾地乱舞乱砸。她好像变成了一头关在牢笼里的母狮子,展示着无谓的凶猛。
“够了,卡瑟琳,你不要被自己的本能所支配。冷静,冷静。”卡瑟琳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试图阻止女法师的狂乱。
“谁?”女巨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她的发音已经完全模糊,乍听起来更像是在嘶叫。
“冷静。我就是你,卡瑟琳。”
“滚出来!”
“咚”女法师左手握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脸面上。她的鼻子立刻塌了下去,鲜血直流。“咚”又是一拳,“滚出来!”她吼道。
这一拳直接捣碎了两颗门牙。狂乱的女巨人仿佛没有了痛觉,她接二连三地击打自己的脸部,一拳狠过一拳,简直就像在击打一只练拳用的沙包。
“愚蠢向来无药可救。”雾气忽然如同潮水一样慢慢分开,从中露出一条笔直的路来。一只烤兔子,蹦蹦跳跳地跑来,嘴里嘟囔着说。
它好奇地跑到女巨人的面前,直起身子蹲坐在地上。兔子抬着头,望着天空中洒落的鲜血,烤得油光发亮的脑袋有节奏地摇晃。它的两只前爪甚至还搭在一起拍打,那神情,根本就是一位看得津津有味的老戏迷。
“倒了,倒了!”烤兔子看到精彩处,伸起它的双爪,像是在欢呼。
“嘭”女巨人竟然用铁链,重重地抽在自己那张已经血肉模糊的脸上。这一击看来是瓦解了她的意识。庞大的身躯开始倾斜,缓缓地向后倒去,就像原始森林中,一棵被伐倒的参天大树。
“愚蠢向来无药可救。”烤兔子重复着它的总结。它慢吞吞地站起来,两脚着地,沿着女巨人倒下的身躯,像人一样向前走去。
兔子看起来走得很慢,但是几步路后便来到了巨人的头部。那里早已血流成河。女巨人的重手,似乎打碎了自己的整个头颅。
烤兔子欢快地趟着血河,它边走边踢起两脚血水,仿佛一个途径山涧小溪的旅客,在溪水中闲玩休憩。
血河的一个源头是女巨人的耳朵眼,血水如瀑布般从那里“哗哗”地流下来。由于她的头颅异常巨大,血水瀑布看起来足有数百米高。宽大的血瀑从天而降,组成一道数十米宽的幕布,隆隆作响,蔚为壮观。
烤兔子走到瀑布前,激散的血珠在它面前自动弹开,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在身前。这里的水势湍急奔腾,难以想像,小胳膊小腿的烤兔子,居然能稳稳地站在水流中。
烤兔子一脚踏上瀑布,使整个身体与地面平行,横立到了血幕上。它完全不受瀑布下落的影响,一步一步溯源而上。兔子散着步,边走边看,比在平地上走路还要轻松。
几百米的距离用了不到十秒钟,烤兔子就站在了巨人的耳朵眼前。这里的血水平和安详,缓缓流动。单看眼前的景象,谁能想到数百米的下方,形成的瀑布会有摄人心魄的气势。
女巨人的耳朵眼好似一个天然的大山洞,黑乎乎的看不到尽头。烤兔子走进山洞里,才踱了几步,就不满意地摇摇头。它撇撇烤瘪了的嘴巴,两只有些残缺的耳朵立刻竖起来,上面腾起两朵明亮的火焰,如同在头顶插上了火把。
洞里一下被照亮了。虽然毛绒绒的洞壁看多了也很无聊,但是烤兔子却像个发现秘密藏宝洞的盗贼,“呵呵呵”地笑起来。它顾不得再慢悠悠地走路,而是小跑着前进。也许是嫌速度还不够快,它干脆前肢着地,四足发力狂奔。
烤兔子一口气冲到山洞的尽头,这里有堵破碎的城门。“愚蠢的家伙,连她的灵魂城堡,都那么好找。”烤兔子的心情十分愉快,“一个笨蛋的价值,就是为了彰显愚蠢的可悲。”
其实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城堡,除了那堵厚实的暗红色城门,根本看不到其它建筑的痕迹。城门的样式有些奇怪,从遗留的轮廓看,这是一扇倒置的门。半圆型的门拱在下头,上面倒是方方正正的门槛。
城门的大半部分已经破碎,鲜血从门后流出来,流经散落在地面上的碎块,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涡旋。仔细看这些碎块,它们的边缘伸出了很多微小的红绒触角,触角扒住地面,在缓慢地爬行。偶尔有两块碎块爬到一起,它们的触角便会相互缠绕,慢慢长成一块。
烤兔子低着头,拨弄了几块碎块。它细致地观察过情况后,思索了一会,便以后腿直立起来,身材跟着拔高变大。原本烤熟的身体,从脖子开始重新长出皮毛,覆盖全身;皮毛的颜色最初为白色,渐渐地又变为灰色,然后一点点加深,最终定格在棕色上不再改变;它的体型随着个头的增长,也越来越壮实,四肢粗大肥厚,形态笨拙蛮横;兔子的长耳朵收缩变小,嘴巴则横向裂开,鼻子朝前突出。
最后,一头身型壮硕的棕熊出现了。
这头棕熊站立时,不下两人的身长,几乎和城门等高。它挥掌拍下,残留的城门在它的巨力下爆碎。只用了三五下,它就将整个城门彻底毁坏了。
“这个身体的力量倒是不小。”人立的棕熊望望自己的手掌,“那个愚蠢的女法师似乎还没完全失去意识。有些麻烦。”
棕熊前肢着地,匆匆向城门里跑去。城门直接连接着一条昏暗狭长的通道。通道里曲曲折折,有着无数的岔路。棕熊盲目地在岔路上乱跑,跑了一阵忽然停下。它回头向后瞧去,刚才经过的那个路口,已经变成了一堵墙。
棕熊“嗵”地一声坐在地上,肥硕的屁股占满了大半个路面。
“看来不但没有失去意识,还在控制这个灵魂迷宫。”棕熊用肉乎乎的熊掌摸摸额头,“只能用些强力手段试试了。”
它瞧了眼面前的通道壁,那不是什么垒城墙用的厚实砖石,貌似只是普通的陈年旧木板。所以强大的棕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