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真心伸手去拿话筒,却不小心碰到鼠标,屏幕嘀了一声亮了。原来电脑没有关,只是设置了待机状态。如今被她这么一碰,屏幕上进入了界面。
电话是林管家打来的,问好午餐的事情。她一一作了应答,挂上电话,余光不小心瞥到屏幕后骤然呆了。
尽管电脑已上锁,但仍然能清楚看到屏幕上的桌面图片。她几乎是抖着手拉开那小片提示框的,顿时完整的图像展露在眼前。那是一张旧照片,和‘z先生’发给她那张一模一样,就连下面被涂掉的字迹都是一样。
她脸色灰白,拼命的安慰自己不可能,但心底却早已摇摆不定,她疯魔似的翻找蔺沈的抽屉,终于在一格子底层翻到了那张旧照片,那张薄薄的要相纸真真实实的在她手中。桌面上摆着一本记事簿,她只是翻开了菲页,一个花体的‘z’字如利刺一般扎进眼球……她没有勇气再往下翻,颓然的离开书房。
不是真的,只是巧合,只不过是猜测……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但心里却怕得发抖,手指一直在打颤,根本没有一点头绪。许久之后她才拿走电话,声音嘶哑的对电话的那头的人说,“帮我查件事……”
她在窗前坐到天黑,仔细想找出些珠丝马迹,却无果。那些真真切切感受到不可能是假的,他对她怎么可能虚情假意?如果他想让她死,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但脑子里又不期然想起当时他杀蔡叔灭口时的紧张与迫不及待,他真的那么无辜吗?
天擦黑之后,他们才回到漱园,脸上有些疲倦的神色,她不可自抑的想,他是不是又在设局,是不是要对付她……
她无法欺骗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算计她,她会和他断得一干二净,而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虽然理智强硬,心里却难过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好不容易抛下所有待在他身边,难道又是一个错误的抉择吗?
蔺沈回到房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就去了书房。那温存的气息还留在皮肤上,他已经一脸阴沉的返回房间,眼底犹如冰刀,扎在心口上。
“你翻了我的东西!”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原罪第120章
他的眼神无丝毫温度,她下午积压下来的委屈让她眼睛又胀又涩,就是忍着没有哭出声。
“我最恨别人随意乱翻我的东西!不要以为你就可以例外!”
听到这句话宁浅浅愣是没能憋住痛哭出声,垂着头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眼泪一串串打在毛毯上,细瘦的身子止不住的轻颤,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蔺沈纵使有再大的火气也被她的泪水浇灭了。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声音软了许多,“算了,别哭了,嗯?”
这样温柔的他更勾起她的情绪,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他为什么要对她温柔?这样只让她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他静静的抱着她。许久她才红肿着眼睛抬起脸:“我该信任你吗?”
蔺沈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了头,“嗯。”
她紧紧将他抱住,勒得很用力,“蔺沈,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然……”她踮脚在他下巴处狠狠的咬了一口,“……我就咬死你!”
蔺沈抚着咬痛的地方,哭笑不得,“你几时变成小狗了?”
“不是小狗是豺狼!”她皱了皱哭红的小鼻子。
“又哭又笑,害不害臊。”他语气里已经染了一丝笑意。她赖在他怀里不肯出来,双手缠紧他的腰,“我想再抱抱你。”
这次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指证他就是那个要害她的人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他。现在唯有相信你,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不如我们做点别的?”他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声音很魅惑。宁浅浅忙按住他的手,闷闷的说:“你离开主题已经很远了,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了,很累吧?我去给你放水。”说完就一溜烟的溜进了浴室。但泡浴时一不小心被人拖下水洗了个鸳鸯浴,然后被某压榨了一整晚。
有时还是糊涂点好,她想。
初七宁浅浅独自前往墓园祭拜父亲和林嘉南,还有后来在那里安居的爷爷。她带了三束花,爸爸喜欢的海芋,爷爷喜欢的满天星,还有林嘉南喜欢的山茶花。
而却在父亲碑前遇见了母亲和叔叔还有宁晓。他们看到她怔了怔,不知所措起来,而她风清云淡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把花放在父亲和爷爷的碑前。她没法像宁晓一样做到毫无芥蒂的接纳他们,但她试着学会不去怨恨,只当他们是全然陌生的人。
她在碑前各鞠了三个大躬,轻轻的说:“爷爷,爸爸,宁宁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不用牵挂。”然后用手绢将碑上的灰尘拭干净后才离开。
苏婉叫住她,“宁宁……”欲言又止。
宁晓则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宁浅浅回过头来笑了笑,“宁太太,各位,再见。”
她放过了自己的怨恨也放弃了她这世上唯一的血缘,成全了自己。每个人做了错事,都是要还的,不论是母亲还是叔叔。所以,她选择和她们划清界线,省得以后大家见面,各自尴尬。
林嘉南墓碑上很干净,想来是林叔叔经常过来打扫,现在林叔叔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他时却发现他苍老了许多,林嘉南的离世破灭了他唯一的希望,对他打击很大。
她在林嘉南碑前坐下,半倚在他石碑上,笑着说:“阿南,说好下第一声雪就来看你,但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一直拖到现在,你不要怪我……阿南,或许是经历的事多了,心里就特别想要一个家,一个即使大风大浪过来也可以攀紧的肩膀,我有种想和蔺沈死嗑到底的冲动。”她笑了笑,“记得那时你和蔺沈一直不对盘,我们还联合起来捉弄他,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身边,而且一呆就是那么多年。我想这些都是缘份。你,不会怪我对不对?……我不敢骗你,也不敢骗自己,我……爱他,是真的。所以……我觉得要给你一个交代……阿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想林嘉南一定会理解她的。不论是自歁欺人还是自我安慰,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那么愧疚。曾经林嘉南用整个生命去守候他们之间的感情,而她却没能对他始终如一。
告别林嘉南后她就和宋昭然去了临乡,而蔺沈那边当然是先斩后奏,不然他会用奇奇怪怪的办法阻止她。但她和宋昭然一样,都很相信外公外婆还有守望在山坡上的芳姨。
回去之前那个家收拾行李时,房东太太看到她后欲言又止,然后她才知道她离开后的第二天,容榷搬走了。
老太太有些难过,二老孙儿都不在身边,容榷和宁晓搬来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欢乐,而就在一朝之间,一大一小两个宝双双消失,活泼起来的气氛又刹那冷却下来,一时之间真不些不习惯,但幸好唱京腔的角儿仍伴随着他们,做他们早起打眠的钟。
她想跟他们说对不起,却又显得那么没有立场。因为她和容榷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始过,他们的关系再简单不过,只是比朋友亲密一些的好朋友。
她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会回来这里,所以依然留着这套旧房子。里面的布置和摆设都是她一手一脚打理的,远远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来得亲切,如果不是因为蔺沈,她会选择一直生活在这里。
只是收了几身衣服,羽绒服、棉裤,就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背包。出门时往头上套上一个绒线帽,自然卷的头发露出外边,挺有范儿的。
她们在车站汇合,然后一起买车票、上车。她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宋昭然一身黑,干净利索,抱着暖水袋坐在靠走道的位子上。
两人一手一个暖水袋开始天南地北的海侃,从她们旁边走过的人都微微侧目,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在车里还捂热水袋的女生吧。
但是没办法,她们天生气血不足,冬天一到就像应该冬眠的蛇,裹得再厚实也依旧手脚冰冷。
随着外边温度越低,车窗上结了一层厚重的水幕,外面的世界变得蒙蒙胧胧的。
其实关于蔺沈的事她并不太敢跟宋昭然提,但她又是她最好的朋友。纠结了大半路,终于在快到了的时候,才假装不经意的说:“如果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你说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吗?”
这算抛砖引玉吗?
宋昭然斜眼看了她一眼,“蔺沈吗?你现在才发现啊,真够迟钝的。”她压根没有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儿,而是一语戳穿她笨拙的掩饰。
如果说宁浅浅活的明白,那宋昭然就是活得太明白。她总能看到外人所看不到的,很多谎言在她面前不攻自破。
“我哪有迟钝?我怎么迟钝了……”
宋昭然坐直了身边,摆出一副知性女性的姿态来,“有的时候说你笨吧,你又挺聪明的,但偏偏对自己的事情问是慢半拍。每一次你和蔺沈闹翻不是自己难过的翻来覆去郁闷纠结的睡不着觉?明明自己迟钝的要命,在乎的要死要活,可偏偏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开脱,跟个胆小鬼似的。”
“我哪有……”明显的底气不足。
宋昭然哼了哼,“对,你没有。”
宁浅浅顿时泄了气,“有你说的那么遭吗?”
“当然没有,但是也相差不远。怎么?决定不钻牛角尖了?我还以为你会在那根牛角里面迷路变成千年化石呢?”说完又正色,“认清自己的心是好事,但具体这条路要怎么走,要不要走下去,你得自己考虑清楚,拿捏好才行。”
宁浅浅沉默了一会,将眼角那抹阴沉遮掩过去,“不论以后是风雨还是彩虹,我只想过好现在的每天。这个世界没有一个预言家能完全预言明天或是后天是什么样子。有可能下一秒就是海啸地震世界末日也说不一定,所以我要尽可能和他在平安中携手走向死亡,也不要等到世界末日那一天在后悔痛恨死去。”
活在当下,把握当前。
宋昭然怔怔看了她许多,然后微笑的捏了捏她的脸,“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原罪第121章
宁浅浅笑着皱了皱鼻子,“所以你不能总用长辈的态度居高临下的看我,我会有压力的。”说话时多少带着一点撒娇的成人,宋昭然是姐姐,在她面前,她问是习惯性的依赖她。
“傻妞。”宋昭然笑着戳了戳她的头,“再大我也是那个第一次进宿舍时一眼茫然,明明傻乎乎却要装出一副精明相的宁浅浅。”
“宋昭然。”
宋昭然举手,“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哎,快到了。”
她们从站口出来,一个个驮着一个大袋子,看上去很滑稽。里面装的全部都是送给外公外婆的礼物,用的吃的,一应俱全。
外面起了薄雾,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在出口处一个劲的往里面看。看到这副情景,她和宋昭然的眼泪就立马涌上了上来,来时因为担心堵车根本没有告诉他们几时到站,就是怕他们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儿在外面瞎等。但老人家的固执远远更胜于年青人,嘴里答应着,但做起来就不那么回事。也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头发和外套上都打一层薄薄的水雾。
“外公外婆!不是让你们不要来的吗?”从临乡到这里,还要坐大概半小时的公车,也不知道他们是坐车来的还是走路来的。
宋昭然语气虽责怪,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外婆笑咪咪的摆摆手,“反正我跟老头子闲着也是闲着,宁丫头,长高了呀。”
宁浅浅摸了摸脑袋,“呜,我怎么没发现?看来我的个头还有上涨的资质,外婆你真好眼光。”
宋昭然笑打了她一下,“外婆你不要靠她,她自我感觉那么良好,等会飘上去了我们可拉不住她。”
一行四人说说笑笑坐上了公车,往临乡驶去。外公依旧不多话,但却认真的在听她们说,偶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在临乡,外公外婆是很受人尊敬的。外公年青时是大城市下乡的知青,后来在这里结识了外婆,就留在了这里教书。外公学生如今是桃李满天下,有大出息也有继续留在村里种地的,逢年过节时都有很多人登门拜访。邻居们看着两位老人老来无依,也帮衬着照顾。
院子的屋梁上玉米已经收起来了,泥土墙上没有水泥粉刷的那么平顺光滑,而是坑坑洼洼,看上去很粗糙。但土墙上却携了好几个燕子窝。院子里的干苗已经收了,场地空阔了许多。
一进屋子蔺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语气很有些不悦,问她几时回。
宁浅浅有些无语,她凳子还没有坐上,就让她回?他未免太心急了吧?
她淡定的说估计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怕他发火,就率先挂了电话,原来想关机,宋昭然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放心吧,这里的信号时强时弱,他就是想打也有心无力。”
于是她放心了。
一连在临乡待了三天,每天帮外婆打打下手,生个火看个柴火什么的,宁浅浅对这些东西都很好奇,泥土砌得灶台,灶头还供了一个香炉,据说初一十五都要烧香祭灶神。半回型的灶台,两个放在柴火的灶口,小一点的那边是放烧水的锅子,大的另一边是用来烧菜的。烧菜的铁锅很大,四人份的菜在里面翻炒看上去只盖了锅底,宋昭然对这口铁锅有很深厚的感情,而且大铁锅烧出来的菜火候很足,烧出来的菜口味很好。
这些天一般情况是宋浅浅烧火,宋昭然洗菜切菜,由外婆来掌厨,记得宁浅浅每一次烧火时,她对着那两个黑漆漆的方形灶口不知所措。后来生火生了一脸灰也没有把火点着。因为这事被宋昭然取笑了好久。
在这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临乡,安逸,前所未有的闲适。有时上山看腊梅,摘南天竹结下来的红果子;到菜园子里择菜,在广阔的农田里溜达。
第四天返回城里,一回到漱园她就傻眼了,因为她看到一个女孩大刺刺的吊在蔺沈脖子上,笑得明媚灿烂,但蔺沈虽然有些不悦,但却没有推开她。
她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屋子里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感觉自己傻透了。说心里不火那肯定是假的,她原本转身要走的,蔺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下扣住她的手腕。她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拖着行李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