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指,而是犹如花朵的唇。
没有任何疑惑和犹豫,玄生俯下身去回应了她。
抱紧她的时候,只觉得那纤瘦的身体柔软如柳,双净身上总是有青草和百合的微凉味道,他深深的呼吸着她的气息,吸允着她的淡淡香味。
是带着疼痛的吻。因为过于幸福和喜悦而有了酸痛,全身都好似被那泛酸的感觉膨胀。
两人都感觉对方的泪落在了自己的肌肤上,滚烫着刺痛了自己,于是想要更加靠近。
巴不得一夜之间都白头,不要辉煌风华,不要名誉地位,在走到路的尽头时,我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
四周一片黑暗,但玄生忽然就看到了几个月之前那个夜晚的景色。
一抬头,又是月满空山花满天的山谷。
雪白色的梨花瓣犹如轻盈的羽毛凌乱的在四处飘零徘徊,被繁星点缀的星空上有一轮银白满月,晶莹剔透的月光如玉盘一样的在整个山谷里洒尽了薄纱一样的光芒。有清脆的笛声从远处飘来,空灵优美,在万山千林的谷里久久不散。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他忍不住随着嘴唇而轻轻吻了下去,抚过鼻梁脸颊,她的眼睫毛犹如彩蝶薄翅颤颤翻动,他低头在她耳垂旁轻轻呼吸,只听到她发出了犹如小猫咪呜的嘤声,不觉微微一笑,吻住了她的耳朵,又慢慢地在颈间徘徊。
那时,四周唯有不见底线的深渊和黑暗。凹凸的地板散发着冰冷的寒气,玄生伸手稳住她的背部,在感觉到她的心脉和内气时候不觉一凛,顿时恢复了所有的理智。他艰难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把额头碰着她的,却听到她发出不满的抱怨,更加用力的抱住他,还想继续。
他不觉笑了起来:“夫人,我知道你想把五年前的洞房补回来,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双净一愣,立即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你想起来了?”
玄生叹了口气,黯然道:“……对不起。我……我会尽力。”
感觉到了他的失落和小心翼翼的呵护,双净摇了摇头,却意识到他看不见,便急忙道:“没有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她用力的摇着头回答。心里不觉有一丝疼痛。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没想到在此生还可以看到你,特别是,在我可能会随时死去的时候。她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只是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满足的微笑。
“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她在想什么,玄生立即皱眉,带着一丝看不清的害怕和痛楚道:“我们马上就能出去的。现在,你闭上眼睛,这里一片漆黑,我们什么都看不到,睁开眼睛的话,头会痛。我来找出口就好。”
“嗯。”乖乖地点头听话,双净立即站好,闭上了眼睛。却感到自己被他背了起来,开始在室内慢慢地游走探险。
“听这里的气流和脚步的回响,天花板好似离我们很远。”他们缓缓地前进时,玄生说道。
双净竖起耳朵聆听过去,自己的听觉和警惕并未消失,现在视觉被关闭起来,其他的感官更是敏感,于是很成功地听到了玄生的脚步在坚固的地板上响起。
“玄生,你蹲下来,我摸摸地板。”她低声说道,在对方按照做的时候伸出手来,触碰到了一层层薄薄的灰尘,不觉皱眉:“是绿玉陶石。这阁楼都被封闭这么久了,里面却只有这么少的灰尘,看来四壁没有多少空气流动。”她猛然住口。
若是这样,那么这里的空气很快就会变得稀薄,若他们不尽快出去的话,恐怕不久便会窒息而死。
自己也就算了,但是玄生……
“我们会出去的双净。”她感觉到他握着了自己的手坚定说道。
“净。”她脱口说道。
“什么?”
“你以前都是这样叫我的。”
“好。”玄生轻轻微笑:“净。”
“我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出去的!”双净也笑了,清脆说道:“所以,你不用顾忌我,去找……”她忽然住口,心中一凛:“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玄生静了片刻回答道,口气严肃,不觉有了一丝紧张。
在他们脚下,有源源不绝的流水,正滚滚流来。
生死路·睡里消魂无说处 4
天下栈的林氏家族在这一代的江湖人士里,一共出了三位名人。
一是下一任客栈继承人,七堂主林海棠。
二是最小的八堂主,因为这次在七石门和飞鹰堡的冲突里大放异彩的林梅花。
三便是在八个子女之间位于第三,北漠一代的铁腕公主——三堂主林芍药。
擅长软鞭及暗器,曾在北漠边缘上协助当地百姓共抗外族土匪的侵略和攻击,单枪匹马的打败铁砂帮的五十大汉,用仅仅十人便能把芍药堂管理的条条有理,其轻功和感应是林梅花望尘莫及的,从小便是梅花所崇拜仰慕的对象,虽是长姐,更如其师。
因此,在她忽然死于非命之后,梅花立即出山调查死因。虽然她有怀疑是飞鹰堡下的手,但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于是现在,当梅花站在长姐面前时,并没有感到多少重逢的喜悦,出于行业的本性,她更想知道当初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梅花……”芍药温婉笑道:“一年不见,可有想我?”
“三……三姐……”梅花呐呐说道,却在她伸出手来拉住自己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怎么了?”芍药笑着摇头,索性上前挽住了她,亲切的拍着她的手道:“才一年就和姐姐如此生分,以后若是嫁人了如何是好?”
手是暖的?梅花迟疑不定地瞪着她看,任芍药拉着自己的手望房间里走去。
两人沿着桌案坐下,茶壶里泡着芍药昔日最爱喝的云针金叶,淡黄色的长细叶子漂浮在碧绿的水里,色彩看着舒适淡然。
梅花转头看去,只见窗外是无垠的黄土沙漠和碧蓝透澈的天空,有几只骆驼瘦马挂着沉重的包裹铃铛往天边缓慢走去,骑在上面的旅者看到了芍药都挥着手打着招呼逐渐走远。窗边有软布棉纱垂下,像是一袭云絮流动在房间一样。北漠的气候一向炎热,空气里有土地的芬芳和阳光的温暖,即使是在冬天,也温暖如春。
“你很久没有来芍药堂看我了。”三堂主笑着帮她倒满了茶:“最近很忙?”
“再忙也不及姐姐这里的三分之一。”梅花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说道,又收回了视线看着她:“三姐最近可有海棠的消息?”
林氏的天下栈选择继承者的时候是不讲究武艺身手和名气的,统治和管理的能力为最重要的一点。天下栈分布于四面八方,是江湖上人数最多的帮派,若没有足够的气势威严以及智慧的话,便无法压下这拥有天下所有消息的组织。
而在八姐妹中排行第七,年仅十九的林海棠,便从小就显出了惊人的手腕和果断,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便被内定为天下栈的下一位继承人。
“听说她去了江南。”芍药有点无奈但是温柔的笑道:“说是这几年太过繁忙,想要好好的放松一下。”她摇头:“她根本就无心接下帮主之位,我真不知道为何不把它让给你。”
梅花皱眉。当年她和这双胞胎姐姐的竞争非常厉害,两人几乎平手,但她在最后的一道考验上输给了海棠,而原因则是,比起帮派的声望名气,她更偏于金钱的重要性。
“海棠虽然不喜被束缚,但更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命令。”梅花淡淡的说道,当年她一气之下便再也没有和双胞胎姐姐说过话,但在经历和澈水等人的相识之后,终于看开了许多;若当初是她即位的话,便无法这样随心所欲的呼啸江湖四处走动了。她轻轻一笑,有点幸灾乐祸:“但最大的自由同时也是最大的束缚。不过……现在想来,若她未曾即位的话,那么这江湖还真会是一片混乱呢。”
“你也有同样的才华和能力,不需这样自谦。”芍药温和的看着她,又柔声道:“没关系,若有必要,我会向老者们提出让你即位的要求。”
梅花一语不发的看着她。
记忆中,芍药对自己一向是严格甚至刻薄的,因为对自己的期望很大,所以一直都是吝啬给予安慰劝言或赞美。
芍药和四姐莲花自小是敌人也是对手,就如自己和双胞胎姐姐一样。而莲花的弟子海棠被选为继承人,而她,却只赢得了最精算的堂主这个名号。江湖之人知道林梅花对金钱的重视,所以梅花堂并没有多少顾客。在芍药活着的最后几年,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的皱眉叹息。
后来,在自己的名声大震的时候,那个如师如母的人,已经不在了。
既恨既爱的人。最想对她证明自己实力的人。
在自己最辉煌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所以那些羡慕赞叹的眼光,全都失去了意义。
“三姐这是怎么了?”梅花笑着喝了口茶,沁香的味道从舌尖传来,直达胃底。她不觉一笑:“怎么对梅花说这样的话?”
“你莫笑我。”芍药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着,温柔而认真地看着她道:“其实这些话
我很早就想说了的,只是一直未找到机会而已。小妹别看我这几年对你过于刻薄严格,但你的实力能力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说实话,姐姐还真的有点自叹不如呢。”
梅花一愣,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去凝视着眼前的那杯茶,忽然就不能言语。
记得自己在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和海棠手拉手的去看姐姐们习武。那时候她和双胞胎姐姐都还好小好小,两个人穿着一粉一紫的衣服,梳着软软的辫子,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摇摇摆摆站在大大的场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六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少女们在空中穿梭飞跃,她们手上的武器反映着阳光,一道道银光金光交叉成线,四处都是耀眼而闪亮的光圈。
两人生的粉嫩水灵,一对胖嘟嘟的可爱双胞胎小丫头站在那里傻眼看着前方的样子实在可爱,几个姐姐们自从她们出生后,原本就没有多少时间来笼络感情,现在一看不觉都爱到心坎里了,全都放下手上的武器,纷纷跑了过去把她们抱了起来逗着。
梅花被人抱在怀里,脸颊被人亲着捏着,她很不开心的嘟起了嘴巴,小小的脸全都皱在了一块儿,她还想看刚刚的那些神奇的功夫啊什么的呢。
忽然有一声凌厉的声音响起:“搞什么!你们到底还练不练?!”
梅花从二姐的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去,只见有一女子正从凌空掠下,她身穿着男式轻装,马尾高束,手持银刀,大风吹过她的头发,犹如在白云上漾开的墨水一样,眼眸清亮,面容清秀略带英姿,整个人就如从天下飘下的一只千鹤,优美潇洒并且高贵。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三姐的时候,后来芍药训练她的时候,无论有多苦多难,她都会想着那一抹在回忆里慢慢模糊的身影。
她也想要那样的身姿和气态。
总是记得那些在她手下苦练的日子的。
芍药的脾气并不好,养成了她有同样的火爆性格,到最后梅花总是忍不住地顶撞三堂主,而两人吵起架来总是以大打出手而结束,而梅花总是被打的要在床上休息几天才行,姐妹俩可以一个多月不说话,最后要由人出面才勉强和好。
即使这样,她还是很怀念。
在得知芍药的死讯时候,她们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
梅花接下了第八堂的位置,芍药则是在北漠如鱼得水的打着她的天下。
当时她愣了愣,握在手里的毛笔落了下来,在正在写着的那封信上染出了好大的晕圈。
不在了,那个叫她扛着十块石板跳着上山的人不在了。
不在了,那个只要动作出错就把她一脚踢进冬日的河水里的人不在了。
不在了,那个叫她出去执行任务,若是成功回来没有一句好听的话但是晚上会给她准备很丰富的晚饭的人不在了。
她忽然就觉得茫然恍惚,似乎这茫茫天地蓦然就全都失去了意义。
那些当时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事情,现在都成了无比的好。
有时候在睡梦中总会听到无比熟悉的那一句‘起来!’而惊醒,然而惘然地四处看看,除了沉沉的夜色之外,再也没有高挑潇洒的身影掀帘而进叫她起床。如果那时候有什么感觉的话,梅花知道那是一种透心彻骨的疼痛,就如千百万的针刺进了心脏,一动就会想要流泪。
有点颤抖的指尖摸上了茶杯,梅花努力了很久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她深深呼吸,望窗外看去,淡然说道:“三姐,你知道么?自从你走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现在我要做什么呢?”她平静地看着茶杯里的涟漪:“从小我就崇拜着你,你要我去做的,只要开口我都会去做;你每次轻描淡写的一句‘做得好’会让我开心的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和你对打也是一年最期待的事情,因为可以看到你在被我攻击成功之后的惊讶和满意。所以……当姐姐你说什么我让你自叹不如的这种话的时候,我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顿了顿,抬起眼眸来,直直看向眼前的芍药:
“因为你绝对不会这样说的。这样清楚我的为人和目标的三姐,怎么可能给我这么高的评论?你若是这样说的话,那么……我以后还要追逐什么呢?以后的路,要往什么的方向走呢?”
都说,最了解你的喜好的人,是友;但了解你的愿望的人,是敌。
她和芍药既是姐妹又是师徒更是对手,知她者,芍药也。
即使从小挖苦冷嘲讽刺少不了,但芍药的确是呕心沥血而用心良苦的在栽培她。
若是如此,怎会这样轻易地让她迷失了道路和目标?
“很高兴见到三姐呢。”梅花很开心的笑了,弯起来的眼眸亮晶晶的,里面有真正的纯净快乐反折出来:“没有来得及说的感谢的话和抱歉的话,我真的很想现在就告诉姐姐。但是……”
她顿了顿,有一串泪珠从脸颊上滑下,虽然保持着微笑,但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丝哽咽:“但是……你已经走了,那么……就不要再回来了吧……”
芍药的表情一顿,但已经为晚,梅花猛然举手拍向了在一边的茶壶,只听哐啷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