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大有看来,曹小强这小子简直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无前科无门路无关系,这样的人物能够突然崛起,必然隐藏着一个惊人的大秘密。不!也许是大阴谋!赵大有发誓,自己一定要把这小子的秘密彻底查清楚,这是一个情报人员的荣誉,更是一个情报人员的职责所在。作为一个总参情报处的侦查员,一辈子能够完成一次这种重大机密事件的侦破,可以说此生无憾,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所有同样在隐蔽战线上默默付出的同志们。
到目前为止,赵大有还是没有搞清楚曹小强的资金来源,他的黄金和古董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毫无征兆。至于他的运输渠道,更是明明漏洞百出却又无从发现。赵大有告诉自己,这才是真正的硬茬子,是自己二十年情报工作未曾遇见过的对手。要知道,诸事不可能无端,千头万绪总有蛛丝马迹,掩饰的再高明的间谍,在赵大有这样的老情报眼里,总有路数可循。无论什么对手,都逃不脱赵大有的火眼金睛。但是,当他遇上曹小强后,赵大有不由得生平第一次敬佩起自己的对手来了。
间谍一道,有明谍,有暗谍,明者冠冕堂皇,私下的渠道千丝万缕,暗谍千年不动,动则一发千钧。很明显,曹小强是个明谍。对于一个明谍来说什么叫做高明?高明就是一切看上去都光明正大,你怎么查都查不到他身上,无论什么事件发生,他都是时间地点人物俱皆清晰无误,有据可查,叫你抓不到把柄。但是,这种高明无非是建立在一个秘密之上的,一旦秘密被揭穿,所有这些高明就像是被暴露了原理的魔术一样,可笑而幼稚。
赵大有觉得,曹小强的可怕之处不是这种高明,而在于一种神秘——可怕的神秘。他用的手段拙劣到一个初级侦查员就能发现,什么假运输卡车,什么假海运报关,等等诸如此类的把戏,可是这些把戏就像是天才魔术师在观众面前玩的小幽默,是一个借口,让观众给自己一个交代,好不至于自惭形愧,或者死钻牛脚尖。
当这些幽默过去,赵大有这个身临其境在暗处观察的观众就不由得毛骨悚然了。没了!观众们面前的活人没了,观众面前的飞机没了,甚至观众面前的军舰也没了!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接受这种借口,不会用这个魔术师给的借口来欺骗自己。除非你甘心永远做一个观众。
这个世界上,最尊重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越了解越尊重。赵大有越是明白这一切是如此的不可能完成,越是打心眼里尊重曹小强,因为他自问,换做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这么天衣无缝。毫无疑问,这个名叫曹小强的天才魔术师要比那些大卫科波菲尔之流高明一万倍,他的所有掩饰很显然是一种魔术师对于观众的灰色幽默。就好比是魔术师对观众说,兔子已经变到了火星上,或者兔子已经到了他的肚子里。
因为观众永远不会知道兔子究竟被变到了哪里,所以,任凭魔术师怎么说都行,那借口再离谱再荒唐,你也只能接受,因为你永远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赵大有发誓,自己一定要搞清楚这里面的玄机,要弄明白,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是怎么玩这个把戏的。
是的,“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这就是赵大有给曹小强起的封号,赵大有用自己这一辈子的侦查经验,告诉手下专案组的其他侦察员们,没有之一,侦查小组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
如今,机会来了,已经跟踪观察曹小强很久,甚至春节也没有休息的赵大有直觉的感到这是个机会。他兴奋了,和侦查员们积极商量着,怎么利用这次“魔术师骄傲的大意”,来发现一些被掩盖的线索。
但是赵大有很快就失望了,曹小强的电话没有任何破绽,一切都是合情合理合理合法的进行着,国防部的反应很快,但似乎南都军区的动作更快,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南都军区就派车到了乃通,以涉及军事机密为由接走了曹小强,案件被破格直接移交给了省高院。
在老刑警李龙看来,这几乎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从他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他甚至怀疑,这个年轻人所有的档案都是表面的伪装,也许他根本就是个军情处的特工,回家过年喝高了,遇上个突发事件,叫几个不开眼的毛贼给破了瓢。
事件的快速变化叫赵大有意料不及,他本来安排了一系列狗血情节,准备派人潜伏进入监狱,和曹小强套话,获取他的信任,可是这么一来,计划全都泡了汤。
赵大有使劲的捏着普桑的方向盘,像是要把这圆盘捏碎似的。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队友不给力啊。”他松开手,缓缓道。
身边的情报员小杨给他打气道:“科长别泄气,这次军购的交接马上就要来了,我看这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赵大有缓缓的点头,心里有些不自信。
“这次,真的能发现吗?”他心里犯嘀咕。
第一百二十七回 来年定是好收成
要说,曹小强的运气着实不错,李慕白电话打给袁克敌之后,这事儿就算被正式闹大了,直接捅到了上面。考虑到这件事关系到年后上百亿军购的验收交接,上面直接就下了指示,曹小强同志作为国防部出口商,他的人身安全极其重要,此次回乡探亲遇歹徒袭击时间,要彻底调查!曹小强在这一事件中作为受害者的身份定了性。
南都军区的同志在局子里了解完情况,做了笔录,证实这确实是遭到袭击之后的正当防卫。
开玩笑!这两个毛贼敢对拿着国防部特殊任务证明的持枪人员主动发起暴力袭击,死一万次也不亏啊
于是直接把小强提了出来,用车把他接送回家。这下小强全家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小强安慰好父母之后,回到自己房间,呆呆坐在椅子上望着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发愣。父母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连个挂钟也不舍得换,这个钟还是小强家老房子里挂在他房间墙上的那个,时记7点的边上有一斑锈迹。小强点了根烟,傻呆呆的想着事儿。
他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老同学会突然间心理失衡,一下子就反目成仇了。
就他自己而言,如果自己的朋友有了出息,他会祝福她,并且为他骄傲,甚至时不时在人前提起自己这个有出息的同学,引以为傲啊。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郑晓龙要喊人揍他。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念之恶吗?还是说我已经触犯了他的利益?”曹小强摇摇头,决定不想这么多了,打电话告知身边的朋友们自己已经无恙之后,他准备提早离开老家回京。
2011这个春节,让小强感觉很失落。
1950这里却没有曹小强这般跌宕起伏有惊无险。相反,简直是忙的不可开交。
在东北,从天而降的特大型钢铁联合企业建设项目还在不断的施工中,新中国的建设者们在严寒的天气下,面对一个个施工难点不断的摸索,实在是伤透了脑筋。从全国搜罗而来的700多名钢铁行业技术人员都被找来忙活这个“高难度”项目。
工程师王潜是个老钢铁了,解放前就在东北,从日本人的昭和钢铁厂工作一直到解放,在他记忆里,鞍钢的前身曰本昭和制铁最辉煌的时期是1943年,那时候,鞍钢年产130万吨铁,84万吨钢,拥有每年49万吨钢材的加工能力。
王潜们深深地被日本钢厂震撼,又深深地自卑和愁苦。
可是今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单个容积1000立方的五联高炉,眼前这家伙的模样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记忆里,以前日本人在鞍钢用的最大高炉单个也才700立方,鞍钢当时四联装的高炉当时在亚洲算是名列前茅,可是苏联人来了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厂区里总重量达七万多吨的所有设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拆走了,整个把鞍钢搞的瘫痪了。
眼前,新中国引进的这套五联单个容积1000立方,总容积5000立方的联合高炉实在是把他震撼了。他不再害怕,不再自卑,王潜们发誓,为了这套高炉能成功运转,就是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
小强要是在施工现场,一定会笑着告诉这些可爱的人们,单体1000立方不算啥,世界上最大的高炉,被称为高炉之王的5860立方高炉是中国2009年完工的沙钢高炉,单炉一天的铁水产量就达到1。3万吨。能耗比低的令人发指。
“先进!真美!漂亮!”王潜看着眼前正在不断施工竖立起来的高炉,每次心里都震撼的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语言和词汇,那庞大的容积,精练的管道布设,无不显示出钢铁工业的肌肉魅力。王潜听同事们议论说,这是国家秘密从苏联秘密引进的最新款式高炉,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听说苏联目前已经在建设单体1500立方的高炉了,但是,这种单体1000立方五联达到5000立方的综合炉,半自动化的控制与运行,王潜以前见都没见过,看来苏联的钢铁工业实力,实在是比日本高出太多了,这起码是领先日本二三十年的技术实力,这套设备的自动化水准,应该是连当今世上最好的美国设备都不能相提并论?
在王潜看来,作为一个钢铁人,这辈子能参与这样的大工程,而且是为自己的祖国完成这样的伟大工程,是终身的荣耀,这座高炉建成之后,标志着中国的钢铁技术跳跃式发展,达到目前世界列强的先进水平。
“伟大啊,是因为艰巨,所以伟大!”王潜的脑海里想起了鞍钢每天工余时开设的学习班上,部队派来的思想政治课讲师转述的主席的话。
不光他这么想,他身边的所有同志都是这么一个想法:不错,任务是非常艰巨的,毕竟,从没干过的事情是最难的,但是,这不就恰恰证明了这一工作的伟大吗?
“一定要把新中国第一高炉建立起来。”这是中央的号召,这更是全体鞍钢人从腹腔最深处的血肉里迸发出的决战号角。
在小强看来,这个21世纪的国内中型钢厂随处可见的普及型联合高炉实在是稀松平常的紧,但他没想到,这玩意对于1950的中国钢铁工业来说,委实是难度大了点,虽说有了安装说明、还包括安装光盘和图纸资料的指导,外加先进的施工设备,但是对于1950的钢铁人来说,也还是要摸着石头过河。每一个施工动作,都是需要工程师们不眠不休的反复论证后,才亲自赤膊上阵指挥安装。
历史上新中国要到1958年才在武汉建立起新中国第一个特大型钢铁联合企业,建成时高炉总容积才1386立方米,到1978年才扩建成2200立方米。鞍钢则是在1951年从苏联引进建成了了一系列单体高炉,其中最大的是八号炉,单体式1500立方高炉。
所以,面对这个总容积5000立方米的超级联合高炉,王潜和所有的技术人员一样,从来不过星期天,整天不是在工地就是钻在技术图纸里,吃饭都是食堂送到工地上,大家快速的啃完馒头咸菜就重回一线,其中的骨干分子几乎是每天只睡4个小时的在那里奋战着。
国民党统治时期,中国的钢铁工业是个笑话。当年,国民党把日本人的东北钢铁产量算在自己的名下来鼓吹黄金十年,事实上从1938年到1945年间,国统区的钢铁产量仅仅才4。5万吨。1946到1948年,国民党全靠美枪美炮洋钢洋铁来打内战。
新中国的建设者们怀抱着坚定的决心,一定要把这座在他们看来绝对是工程奇迹的特大型联合钢铁制造企业建起来。
中财委的重工业处处长沈鸿和重工业部计划司司长徐驰都来了,他们曾经亲手创建延安时期第一个小高炉,徐驰是同济大学德文系和机械工程系的高材生,这次作为中央点将的总工程师,全权负责这个钢铁超级工程的建设。
鞍钢的设计室里,十几张大木桌子一字排开,上面堆满了各式图纸资料,工程师们忙碌的埋首其间。反复核对和验证每一张图纸,研究资料上每一个施工步骤。
设计室墙上挂着工程实用运算简表和用简陋的红字写的毛笔字,那是为大家打气的标语“不怕艰苦!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沈鸿从图纸堆里抬起头来,担忧的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自己的老伙计徐驰,只见他的眼窝子已经陷了下去,整个人都活脱脱瘦了一圈,仅仅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倒是精神矍铄的瞪得滚圆。徐驰宽大的深蓝色老棉布中山装里面裹着一件同样宽大的棉袄,可是给人感觉,只要从上面一使劲,就能把瘦的竹竿似的徐驰从这衣服堆里抽出来。
沈鸿这几天来已经被徐驰这副“鬼样子”吓得怕了,又一次担心的说道:
“老徐,你可注意休息,千万别在完工前把自己先拖垮了。”
“没事,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撑得住。再说了,只要这5000立方的高炉能起来,咱们就能依葫芦画瓢,在鞍钢新设立的设备厂里,用炼出的钢铁,造出更多这样先进宏伟的高炉。只要有了钢铁,中国就会富强了,就不会再受列强的欺辱了,你说是?我们钢铁人,盼的就是这一天。”
沈鸿推了一把鼻梁上的黄色酚醛塑料框眼镜,闭嘴不再言语了。他小心翼翼的掏出口袋里一个小小的皱巴巴黄纸包,走到炉子边提起开水吊子,冲了杯红糖水化开了,放在徐驰的桌边,重新回去埋头在图纸堆里。
那红糖是配给给沈鸿那刚生完孩子的爱人的,可他爱人舍不得喝啊,就在他临出门前偷偷塞在他口袋里给他补身体。他却也舍不得喝呢,每一次拿出来,统统是冲了给设计室里没心没肺抛妻弃子日夜加班的同志们。
窗外的大雪继续在呼啸着,不知还要继续下几天。鞍钢的技术科中,纸卷的翻动声和铅笔的沙沙声却带着铿锵清越的金石之音,盖过了那风雪之声。
1950的解放军也在严寒中奋战着,种田的老百姓有冬休,可部队没有。换装之后的几个部队在刻苦演练新装备带来的的高强度火力下的战术打法,黄土茫茫的训练场上不断的响起枪炮之声。按照计划,这几个换装的部队将被投入舟山群岛和海南岛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