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那几个战士愣了一下,停了手,望着他,等着挨批呢。他对他们笑了一下,依然是刚才那种苦笑,将脱下的外衣扔给一个旁观的战士田亮,走过去了。于是那几个兵又接着继续打牌,用烟来供给赢家。
时隔一个多月,这是他第二次到自己班的防守工事上去认真的看了个遍。一切都很好,看来葛啸鸣这个副班长在排长领导下搞得不错,战壕被炸毁坏了再修,修了被毁,毁了再修,一切都只是简单的重复着,本也没什么难的。难的是战士们在战火中始终如一,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一股勇不可挡的猛劲儿。
全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啊,血气方刚,又经过了专门的训练,在硝烟杀伐中活下来了,一切都看得很淡了。人,一旦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打仗而已,对他们而言,已经不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了。现在对这些人而言,打仗反而要比平日训练轻松的多。想起刚入伍来的那三个月,真不是个事啊!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自由,抽烟的抽烟,打牌的打牌,休息的休息,轮岗的轮岗。
向前进走了一圈后,看到班里的兵们很清闲自在的样子,不禁感慨系之。战争的确可以改变一切,改变一个人的生死,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观与坐标,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没错儿,一切都改变了,是战争将一切在瞬间都改变了。
他趁着现在的清闲,也拣了个靠着猫耳洞的地方坐下来,昨夜一宿没睡,他想要休息一下。
坐下来后,他却情不自禁地细细回想起刚入伍到这里来的情形。
那时县份上一同光荣入伍的十来个人告别亲友,上了火车后,很少人说话,都知道去的是云南,大家都沉默着,努力的看车窗外的家乡的山山水水,蓝天白云,只恐这一离去就是永别。上车后的许多天过去了,军列总是走走停停,不断有刚穿上军装的“新兵”们陆续从各个车站上来,有的还佩着大红花。上来了,也全都一脸肃穆,不苟言笑。
军列那样沉闷而单调的哐当哐当的昼夜行驶着,这样由湘黔线上到贵州高原来后,再一路西去,畅通无阻,最后挤得满满一车人,直接来到了昆明。下了车,一看就知道战争要来临了,火车站到处都是兵,匆忙的身影,大小的军车,各种弹药物质,源源往前运送出去了。刚喝了口茶水,大家还来不及休整,就又被传唤上了新的列车,车上也全是军人。而后又下火车,再坐汽车。
那时的整个昆明以及在文山州的沿路上看到的四处都是兵,军用卡车排成了长龙,来来去去,昼夜不停运送着各种弹药物质。尤其那车上无数的大炮,披着伪装网,炮口长伸着,黑洞洞的指向天空。
那是怎样的一种气氛?
所有人都已经感觉到大战在即,硝烟味已经异常浓烈!一些人紧张,一些人兴奋,一些人开始哭泣!越往文山方向,路上车流越多,一大车一大车的军人,一大车一大车的物质,战争的一切准备都在井然而有序的进行着,开打是迟早的事!看着战争机器已经开动起来,向前进默默的站在汽车上,感受着这一切。他的心里激动而紧张!
到了文山州,在军分区里的一练兵场上,一千多“新兵”们以连员额为方阵,静静的站着,等待着命运的安排。仍然是一些人暗自紧张,一些人悄悄兴奋,一些人低声哭泣!大家都在等待着。
第一个去选兵的连长很牛气,尽量用普通话跟大家沟通,干辣辣的喉着:“你们现在还是一堆臭狗屎,还没有上升为蛆,但我要在你们当中精挑细选几个人!我的连是打头阵的连,作战力是尖刀,明白吗?要进我的连不容易,能进我的连是殊荣,但也意味着很快去送死!你们中有人愿意直接下到作战连队去送死的吗?有的话,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第一列的向前进心情激动,斗志昂扬,来不及细想,第一个就站出来了,跨前一步,啪一下立正,敬了个礼,大声回答:“报告首长,有!”
这个标准的军姿将连长怔住了,细一看,是个健壮中条的结实青年,立刻满意,问:“叫什么名字?”
答:“报告首长,向前进!”
连长答:“嗯!好名字!人更不错!我收下你了!你今后给老子记住,我只是个小连长,连长也就是个带头送死的官,不是什么首长,首长是大官,以后别叫我首长!”又转头对黑压压一千多人说:“太好了,你们当中有了第一个不怕死的!还有没有?有的话,快一点给老子滚出来!”
很快又站出来了二十多个,全都虎气生生,作一排,钉在连长面前。连长很满意,绕着这二十多人前后来回走了两趟圈,看了个遍。而后他站在这一列人的前面,盯住一个:
“你,看上去是块料子,出来走两步看看!”
打头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立刻昂着头,迈步出来,却有点笨手笨脚,走了还不到两步,就被这个很牛气的连长立刻码下脸来,喝斥道:“通不过!滚回去!”那个“兵”红着脸,退回原队列当中去了。
最后,在这二十个自愿者当中,连长挑选了五个,念着他们的名字:“向前进、熊国庆、黎国柱、黎国石、赵红旗,你们跟倒老子走!”带着这几人,昂首阔步,出了军分区,登上汽车,补充到他的连队中去了。
就这样,虽是刚入伍来,由于大战在即,情况特殊了,他未进新兵连,而是直接被选派到一线作战连队,充实建制员额。向前进是他们这个连的连长第一个看中的人选,入到作战连队以后,他的先天的军事素质表现得相当的惊人,步操不用学,电影里看到多了,早精通熟练了。其它各种战术动作则一学就会,做得比有些老兵都还好,三天不到,枪上的动作,玩得精熟,所有该掌握的其他基本东西也都掌握了,带他的老兵班长觉得非常的轻松,这可让连长笑眯了眼。当其他被选入的新兵还在加班加点练习基本战术动作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操起非老兵不能掌握好的冲锋枪进行实弹运动射击了。冲锋枪,是最不好打的了,据枪力度很有讲究,很难把握,可是他一拿起来就特别的上手,打得让老兵们都眼红羡慕。“这小子,天生就是个当兵的料!”
从第二周起他就开始跟老兵们进行加强训练,垒工事,练长跑,负重越野比赛,白天综合训练,晚上负重训练,最大负重140斤,最轻时也是70多斤,愣是没掉过队。连队专找爬不上的陡坡爬,钻不过的密林钻,三个月来记不清越过了多少山,记不清有多少人在路上昏过去。那个苦啊,回到营地,在路口等着的老乡们看了就哭。
那种苦累是多少人能够忍受的呢?
但是大家都忍受过来了。确实人瘦下去了,但精神上来了,动作干脆利索了。
临战训练,全连搞模拟攻守,近战夜战演习,招招制敌,全是实用的东西,没有任何花架子,他学了很多东西,觉得这才是当兵的人真正要学的。连排长都是79年大打过来的人,作战经验丰富,专门针对越军特点,教了很多的战法,满足了他的上战场学习杀敌本领的欲望。战场上没有资历,没有新老之分,谁的接受能力最快、领悟最快、运用最快、军事技能考核最优,谁就能凭借真实本领更勇敢一些!更多一些生存的机会。
虽然全连战力首屈一指,但大打到今天,也损失了几乎一半,残酷啊!而自参战以来,他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最残酷的时刻都没有与战友们并肩作战,同共生死。想起来,他觉得这是一种遗憾!还好,他班里的人一个没少,都还活得像猴子那样蹦跳。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跟班里的人一起面对即将来临的这一场大仗!
3。
因为排长说了,根据情报的显示,越军们的大动作将在以后几天内才有,现在要做的就是常备不懈,对于越军的小股骚扰做好应对准备。不过,这样大白天的,他们很难摸上来偷袭得手了,他们不会笨到白白上来断送性命,要防的是夜间,人最疲乏的时候。
现在没有什么可做的。他觉得坐着根本静不下心来休息,不如干脆起来走走。他于是站起来,走到熊国庆跟马小宝的哨位,在那里跟两人吹了一阵子牛。天气渐渐热起来,马小宝说:“熊国庆,你看着点,我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应该是我们去搞水了吧,别忘了。”说着钻进猫耳洞里休息去了。
这里跟二班的阵地接近,二班的人很小心,一个暗哨大白天的也突出到前面地表灌木丛里警戒去了。这样无所事事是很难过的,从熊国庆那里过来,他又往岔道口那里去看猫耳洞里的人打牌。
猫耳洞里田亮弯着腰,站在黎国柱的身后,伸过手去帮他出牌。黎国柱默许了,叼着烟,偏头看着旁边的下家,催他道:“王宗宝,你放快一点,等会有情况就又他妈的打不完了。我出了老K,10分你抢不抢?”猫耳洞里仍然是烟雾腾腾,田亮伸过头去看下家王宗宝的牌,王宗宝一惊,赶忙侧过了身,牌往胸前合去,遮住了。他的面前一包烟已经空了,另一盒也没剩下几支,全被对方赢走,所以很紧张,很小心,得要思考一下。田亮等得不耐烦,就坐下地去了,自己掏出烟来,点上,陶醉过瘾。
这一天,到中午的时候,天气异常的闷热起来。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周围的莽莽群山,蒸腾起令人窒息的草木之气。风吹过来,气浪灼人,让人感受到这是真正的亚热带丛林独有的气候。
有几个钟头了,向前进一直站在战壕里,顶着烈日,看着自己班里的那几个在旁边岔道口的加大猫耳洞里打牌赌烟的兵。他们班中大部分是老兵,新兵不多,除了他,就只有熊国庆跟黎氏兄弟。这个班虽然之前战斗力一直都不是很强的班,但说起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这个新兵来做班长的。但连长让他做了,所有的老兵们却都没有异议!
向前进看得实在是太疲倦了,连接打了几声呵欠,熊国庆说:“班长,你回坑道里去睡一睡,我们看着就行了。马上就到我们轮班了,站岗放哨的人要回来了,让他们接着打。有什么情况我们能应付,你先去休息,你刚受了伤,这样站着晒太阳也不是个事。”
向前进就说:“我先去坑道了,有事时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提起枪,走去班里的坑道。
进了不深的坑道,立刻感觉到一阵阴凉。但紧接着是一阵闷热,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继续低着头走进去,拐一个弯,一眼看见那把自己缴获来的狙击枪还在里面搁置着呢,心里竟然跳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里面很干爽,堆放着工兵用具。他拿起那把枪,返身走了出来,在坑道口边光线亮一点的地方看了看,还没有生锈,于是继续拿出来。
对于枪械,他的手感特别好。SVD这东西,他更是情有独钟,喜欢得不得了。
心里喜欢是一回事,他现在只是感觉到很难受,坑道里闷闷的令人窒息的空气,让他呼吸不顺。顾不得了那么多,他在光线好的地方坐在地上,开始聚精会神研究起那把狙击枪来。
南方天空的阳光斜射进坑道里,落在他的脚边,坑道里明暗的界限很清晰。他将腿脚缩过去了一点,免得太阳晒着,他要专一用心来研究他的钟爱的东西。这是他第一天上战场得到的战利品,误打歪撞,竟然还给他打死了两个敌人。虽然是战利品,但部队还没有换防,也来不及清点,战斗要紧,东西一直都还放在他们班的这个坑道里,现在没什么事,他得以继续来研究这种超长距离射杀武器。
他像上次那样靠着在那一根支撑圆木上,晒得发烫的头盔早已丢在旁边,不过手中寸步不离的AK…47此时则靠放在右手边的坑道壁上。
很快他就对手里的这东西的构造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了。他是军人,天生一种对武器的热爱,东西到了他的手中,了解个构造不是难事。他感觉得这种枪跟AK…47没什么区别,不过是AK…47的放大版罢了。
他的感觉是对的,这种苏联造狙击武器,确实是AK…47
的放大版,但发射机构更简单。SVD的导气活塞与AK47的不同,AK47的活塞与枪机框成一整体,而SVD的导气活塞单独地位于活塞筒中,并可纵向运动。SVD的导气活塞与AK47的不同设计,是为了提高精度。SVD采用短行程活塞的设计,导气活塞单独地位于活塞筒中,在火药燃气压力下向后运动,撞击机框使其后坐,这样可以降低活塞和活塞连杆运动时引起的重心偏移,从而提高射击精度。但机框后坐时的开锁原理与AK相同,开锁后的一切抛壳、复进、装填动作也与AK基本相同。
细细一看,他发现这SVD其枪管前端有长约70mm及5个开槽的瓣形东西,不用问那是消焰器了,猜都能猜到。开槽有3个位于上部,2个位于底部。他当然不懂这样设计的原因,这样设计,从消焰器上部排出的气体比从底部排出的多,实际效果是将枪口下压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枪口上跳。另外消焰器的前端呈锥状,构成一个斜面,将一部分火药气体挡住并使之向后,以减弱枪的后坐。它的消焰器能兼起制退作用。
枪的前端并有刺刀座。刺刀座在准星座下方,可安装刺刀,利于近战搏杀。(作为狙击步枪,这是一个特例,和绝大多数的西方狙击步枪不一样,这是苏联武器重作战力的一个很好的体现。)
虽然这枪是AK…47的放大版,但由于SVD所配用的是专门开发的×54mm突缘弹,精度高,威力大,在1000m距离上仍有很强的杀伤力,威力比AK47配用的×39mm
M43弹威力大得多,因此枪机机头也别于AK…47,要重新设计,并强化以承受高压。不过由于只能单发射击,所以击发和发射机构比较简单,主要零件是击锤、单发杠杆以及靠机框控制的保险阻铁,有单独的击锤簧和扳机簧。当然,它也能发射×54mm普通机枪弹,但威力精度等却要远远逊于专门开发的×54mm突缘弹。
看了一阵,想起那天在阵地上老猫说的苏联人安个望远镜在这上面的话,他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