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入阁以后,主持制定了内阁大政方针,以“制定宪法,为民国建设第一大业”,“日接客数十,夜则以法案”, 颇有一番改革雄心,矢志追求三权分立及立宪政治,重整国家残局。
“第一流人才内阁”成立后,宣布对外“爱重和平”,“开诚布公以敦睦谊”,尊重主权;财政上,“澄吏治,核名实”,裁减军费开支,整理币制金融;军政方面则“裁军,简政”,实行军民分治;实业上,则实行“保护主义”及“开放主义”,以缓和国内矛盾,促进资产阶级的发展;司法上,整饬法令,编定法律,实行司法独立,将中国“养成法治国家”。 一系列的改革试图将中国带上正轨,真正走上有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立宪道路。
然而,在脑中充斥着封建专制思想的袁世凯眼中,军队和财政才是他的资本,而立宪内阁只不过是一个达到称帝目的的工具。1915年9月8日,梁士诒组织共民党,成为袁世凯的御用党,袁世凯从此抛弃了进步党,加快了称帝步伐,而“没有实权”的人才内阁被逼压得步步退让。在袁世凯的压力下,梁启超在内阁中政治思想处处碰壁,外交也不得不屈从袁之意志,甚至提出实行“开明专制”以迎合袁氏,重弹民智尚且不够,不宜实行民主共和老调,思想可谓“已不知流转几许次”。
在军事经济实力雄厚的袁世凯面前,梁启超妥协了。10月4日,宪###议公布了梁启超等制定的总统选举法七条,将法律的程序颠倒过来,先选总统,后定宪法。6日,国会在共民党的威胁下被迫选举袁世凯为正式大总统。10日,袁世凯宣誓就职,成为建国后第一个国庆节登上正式总统宝座的大总统,从此,宪法、国会之类的民主招牌已经不能阻碍他的手脚了。
不久,梁启超拒绝袁世凯要求取消限制专制规定的授意,激化了进步党与袁世凯的矛盾。11月4日,袁世凯借口国民党议员“勾结乱党”。下令解散国民党,驱散国会议员,揭下了伪装拥护共和的面纱,迈出了北洋军阀武力破坏国会的第一步。
此时,梁启超仍然没有看出袁世凯破坏共和复辟帝制的真实意图,他在解散国民党的当天,赶赴总统府,要求袁世凯取消命令,并威胁国会无法召开,总统也无从存在。但是,袁世凯有自己的算盘,对梁启超的威胁并不理睬。
11月26日,袁世凯下令召集政治会议,代替参、众两院职权,并于12月15日召开会议,反对司法独立及设立法院,主张恢复清朝旧制。梁启超闻讯后赶到,经一番唇枪舌战,最后还是失败而归。复辟帝制似乎呼之欲出。
为了彻底打击进步党,袁世凯于1914年2月14日,公布热河盗宝案,熊希龄被迫提出辞职,“第一流人才内阁”倒台。随后梁启超提出辞职,于2月20日结束了长达6个月的内阁大臣生涯。然而,就在此前,梁启超接受了币制局总裁一职,决心从改革币制下手来整顿国家财政。上任以后,他将自己的热情,化为一篇篇呕心之作,以图实行新的币制改革方案。他发表《币制条例书》、《整理滥发货币与利用公债》、《币制金融政策》、《银行制度之建设》等文章,尽力整顿租税、银行、公债及货币。他认为“币制之紊乱与银行之制度之不良”是国家财政混乱的原因,若“政府苟能以全副精神,就此两事以图改良,则一二年后,国家之危险,必可去其大半。” 可是在袁世凯的称帝野心下,国家建设根本无从谈起,而梁启超精心制订的币制改革方案也只能是一波泡影,梁启超万般无奈中,屡次提出辞职,在12月27日终被批准离职。
1914年3月18日,约###议召开,会上废除了内阁制的《临时宪法》,代之以总统制的《中华民国约法》,根据《约法》成立的参政院代行立法机关职能,并设宪法起草委员会,梁启超被任命为参政院参政及宪法起草委员,袁世凯继续拉拢梁启超,使他成为复辟帝制的工具。
由于参政院参政全由袁世凯任命,参政院成为袁世凯复辟帝制的工具。梁启超这时看清楚了中国时局,明白了自己所矢志追求的民主立宪政体已经破产,遂谢绝任命,宣布脱离政治。“自此以往,除学问上或与之朋辈结合讨论外,一切政治团体之关系,皆当中止”,隐居于天津海河边的意大利租界内之“饮冰室”。
酝酿
对袁世凯的妥协,梦想拯救国家却换来了无尽的羞辱,梁启超再无意于政坛奔波,而
这也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从此,他埋头书屋,著书立说,以求学术救国。
从日本归国后,梁启超便开始在天津海河边的意大利租界内(今天津河北区民族路四十六号),建造房屋,安置家人。到1915年,全面竣工。这是两幢西式建筑风格的楼房,它们东西分立,各有特色,靠西边的是意大利建筑师罗尼欧专门为梁启超设计的,地下两层,整座楼房是浅黄色,造型典雅。在以造型别致著称的意大利建筑群中,颇有超凡脱俗之感。室内摆设讲究,设有书房与图书资料室,洋溢着浓厚的书香与温馨。
梁启超在这里,真正脱离了政治烦恼,进行着学术大师的转变,在这里,他才思泉涌,运笔如飞,影响着全中国学术界,成为一代爱国主义宗师。取《庄子&;#8226;人间世》中一句,“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兴”,颇富哲理的语句,梁启超将自己的书屋命名为“饮冰室”,一个影响中国数十年的名字出现了,成为梁启超渊博学识的代名词。
这里虽然没有双涛园的美景,但是它却成为了梁启超一生中最为温暖的家,它不仅是一个学术圣地,更是一个处处洋溢浓浓亲情,其乐融融的幸福大家庭,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成为梁启超耳中无比奇妙的交响乐,让他心旷神怡,妙笔生花。
梁启超这样一位充满政治热情与爱国热情的领袖,却放弃了政治中的北京,而选择了在通商口岸的天津安家;让不少人迷惑不解,包括他年轻的儿子们。一天,正在上中学的颇具强烈民族主义的四子梁思忠鼓足勇气,问到了这个让父亲尴尬的问题,梁启超平和地给孩子们解释到:“别把私人的事情同国际事务搅在一起,除了我的家庭之外,我眼前主要关心的是我的图书室,我需要我的书,我必须使他们保持能用的状态,比起放在可能被某些愤怒的学生不明智的放火烧掉的易燃的宫殿来,放在附近的港口城市的外国租界里可能更安全些,而要使用这些书,我必须时时住在它们的旁边。”可见,梁启超开始真正地潜心学术了,对于学术的浓厚兴趣让他不得不关心书籍的安全,这也让他日后躲避袁世凯的暗杀提供了条件,让他的家庭始终在安全和温馨中度过。
1914年7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8月3日,袁世凯政府通告各国不得在中国领土领海交战,宣布中立,欧洲列强忙于战争,无暇东顾,日本成为此时中国国内最强大的一支帝国主义势力,并开始妄想独吞中国,争霸亚洲,于是在8月,拒绝中国战区的建议,进攻青岛。
袁世凯看到日本的野心,但他希望能借助日本的力量来进行帝制活动,因此得到在日本政府如中国内乱,“愿助平定”的许诺后,袁世凯对日本开始一味容忍,妥协,退让,甚至出卖主权。9月2日,日本军队在山东半岛北部登陆,沿胶济铁路向德国侵占的山东半岛发动进攻,夺取德国在山东的利益,随后英军在崂山登陆,协助日军在袁世凯化定的“交战区”内击溃德军。1915年1月18日,日军扩大侵略范围,破例提出了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妄图吞并中国。
阴风飕飕,吹醒了中国人民,激怒了中国人民。 梁启超在“饮冰室”中愤然而起,通过舆论对日本帝国主义和袁世凯政府发动猛烈抨击。以“似利箭,如枪弹”的文字痛斥日本侵略野心,谴责袁世凯的卖国行径,他通过《京报》、《国民报》等报刊接连发表《中日最近交涉评议》、《中日时局与鄙人之言论》、《外交轨道处之外交》等十数篇,针对日本“保持东亚全局之和平”的谬论进行有力的驳斥,批驳日媒体“中国侮慢日本”、梁启超“忘恩负义”之说,梁启超针锋相对,说道:“我国今日所处何时何处何地;而敢侮人焉?”“侮慢”之说无从谈起,中国数十年来,遭难深重,受侮不少,教训可鉴,日本“保全中国领土”之说又怎能说服中国国民?而且“日本责吾济以安事猜疑”,为何不拿出实际行动来消除中国人之“猜疑”;表明其绝无侵略之心呢? 梁启超本着爱国之良心,批驳日本侵略者;竟然成了“忘恩负义”,不禁令爱国人士心寒。难道“引外人以扰乱祖国而始为报恩耶?”爱国竟然不是一个人的权利和责任,不得不令人愤慨!后来日报污蔑“北京报馆20余家,尽为德使所教唆”,甚至成了“德国机关报”,日报竟然认为中国舆论,中国知识界竟然可以被金钱所购买,这是对中国人格的极大侮辱,梁启超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讽刺日本道:“何妨试以此数或倍此数之金钱购买,看看效果如何?”同时警告日军,“中国虽然落后,但反抗侵略的精神不会丢,凡以无礼加我者,无论何国,吾皆敌之。”梁启超的文字意正辞严,犹如炮弹般射向敌人,表现出中国人毫不妥协的战斗精神,掀起一股反帝反复辟帝制的舆论浪潮。
然而,陷入帝王没梦的袁世凯不再理会梁启超的言论,甚至派人劝阻梁启超不要再浪费笔墨,加快了封帝步伐。1915年起,袁世凯开始发表“授卿令”,恢复封建时代的祭孔典礼,恢复清帝排场,肆意践踏共和成果。
此时,梁启超看到袁世凯倒行逆施行为势在必行,便借考察沿江各省司法教育事业的机会,以回乡为父亲祝寿为名,“金蝉脱壳”,南下上海、南京、广州等地,联合反帝制力量。临行前,他写信给袁世凯详谈国内情形,忠告袁世凯“逆世界潮流以自封,其究必归于淘汰。”愿袁世凯能够悬崖勒马,“稍捐复古之念,力为作新之谋”, 信中的语言如利剑词锋,似爱似骂,谴责袁世凯强奸民意,倒行逆施,背叛共和,欲毁中国于其手。
4月29日(古历三月十六),是梁启超父亲莲涧先生梁宝瑛的66岁大寿,梁启超于25日(古历三月十二)抵达香港,广东都督龙济光特派军舰迎接。当天晚上回到广州。此时,梁宝瑛已在广州租房居住,也算是在此又安了个小家。29日,梁启超开筵受贺,老人康豫欢悦,全城雷动。两天后,在八旗会馆开筵,演剧侑祝,全省各界名流纷纷前来祝贺,盛况空前,开广州城之先例。老人见儿子荣归故里,为自己祝寿,精神矍铄,高兴异常。5月3日,梁启超乘坐龙济光派来的兵船,返回新会茶坑,同时,租赁紫洞艇四只供亲友乘坐,并以三只小兵轮护送,浩浩荡荡地驶向了童年的乐园——茶坑。
阳春三月,沿途春光明媚,花鸟欢虞,回思童年赶考,少年英姿勃发,“太公垂钓后,胶鬲举盐初”犹萦在耳,屹立船头,两岸山峰驶过,恍惚间又回到了无邪童年,扬桨击水,激起一阵水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欢愉、亲情似乎让这位历经沧桑的中年人忘记了生命的曲折,生活的悲苦,完全沉浸在这良辰美景当中。
梁启超的归来,让茶坑人兴奋万分,一时茶坑热闹非常。附近河面停泊官绅船只密不透风,梁家宾客盈门,贺仪堆积如山,笑声、谈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达官贵人均有所馈赠。梁启超在家大宴宾客,欢度数日,气氛热烈。
隆重而顺利的办完寿庆后,正值日本政府向袁世凯政府发出通牒,要求在5月9日下午6时以前答复是否承认“二十一条”,袁世凯急于获取日本支持,早登皇位,便令外交部照会日本公使,承认了日本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出卖中国主权!
二十一条的谈判和签定,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愤怒和反抗,掀起了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高潮。孙中山在日本俄痛斥袁世凯“以求僭帝位之故,甘心卖国而不辞”,决心不使“艰难缔造之民国坐致沉沦”,与人民一起将反帝斗争进行下去。梁启超一边发表言论,讥讽谴责卖国行径,一边积极运动军队以打倒袁世凯。
为了迷惑袁世凯的注意,梁启超来到了杭州西湖湖畔,游富春江,探七里濑,登严子陵钓台,谒谢翱羽墓,美景绕目,应接不暇,置身于“丹枫鸟栖,红叶之艳”之中,心神缥缈,犹如梦境,“闻钱塘湖壮观不减畴景”, 士气大振,颇感振奋。
6月,当袁世凯加紧筹备帝制时,梁启超前往南京与冯国璋见面。冯国璋是袁世凯的手下一员大将,是袁世凯的当然继承者。可是要复辟帝制,皇位由袁世凯的子孙继承,冯国璋当然不会满意,而袁世凯恐怕冯国璋与另一名干将段祺瑞威胁其子孙的皇位,因此,便大力消弱他们的力量,北洋军阀内部裂痕越来越大,矛盾日益加深,这种情况下,梁启超语冯国璋迅速建立了密切的关系,随后二人一起前往北京,探问袁世凯的真实意图,然而袁世凯矢口否认自己有称帝野心,愿意一起维护共和,继续着他的骗术。
7月,袁世凯筹组宪政起草委员会,任命梁启超、杨度等为委员,梁启超敷衍一两次后,“以病电公府请假”, 不再充任袁世凯复辟丑剧的玩物。
随后,袁世凯把帝制筹备搬到了前台。8月,美国人古德诺、日本人贺长雄成为袁世凯的法律顾问,发表《共和与君主论》、《共和宪法持久论》鼓吹中国益实行君主立宪,。同时,以杨度为首的“筹安会”开始以“筹一国之安”为名,为复辟帝制摇旗呐喊,拥戴袁世凯即位,一股“尊孔复古”的逆流迅速形成。
封建专制死灰复燃,民主共和转瞬即逝,“筹安会”一片乌烟瘴气,而舆论界却摄于袁世凯淫威,不敢出声,不敢言语,一片沉闷,世人的目光又凝聚在梁启超这个言论界骄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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