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应手,可驱逐舰太老了,救援这样的任务,似乎是让他们发挥余热,而且大小刚刚好,比护卫舰更适合。
支队里关于大驱有很多夸张的说法,说除锈的时候,一不小心,钢板就会敲出一个洞,敲锈锤都不敢用了。这些传言很多人在传,我没有机会亲自验证,将信将疑,我看到的是一艘保养的很好的军舰。4805厂里,134正在大修,网上的照片挺吓人的,全拆了,就剩个空壳,回头还要一个个装上,几乎和重建一艘新舰差不多!
唉,可敬的老兵!它会慢慢的远去!
“停车!”
“停车!”
我们停在盘峙边上,我还从来没离这个岛如此的近,岸上是个新造的小造船厂,黑灯瞎火,沉睡之中。541离的老远,让到了里边。
“过秦角距离!”
“链!”
“1链报告!”
131的舰尾浪花翻腾,方向也来回变化。离了,尾部迅速向外张开,剪刀一样,浓烟立即向舰首方向运动,随即是让人心惊的汽笛声,粗犷的黑影又慢了下来,浪花往前推,继而平静下来。131刚一拉住,又一挺,动车,向右转向,几秒钟的时间,整个舰身已经横了过来,两条舰的浓烟笼罩在港区上方,一片肃杀。131继续转向,舰艏,左舷,加速,烟囱的浓烟也稍稍收敛了一点。133也离了,紧跟着131,从左舷的水密门里驶过,一格一格的:
舰艏,前主炮,驾驶室,前桅,前导弹架,后桅,后导弹架,后主炮,尾迹,直至最后重新恢复平静的海面。
我们要不要拉个汽笛送别一下,我甚至猜测起他们的旗语:等我凯旋!可我们除了安静地注视,什么也没做。
“8号1号叫,1号汽笛完毕!”
“8号2号叫,2号汽笛完毕!”
高频里他们在向信号台报告:已经出了港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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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日出海时间因为气象条件推迟一天,又有消息说舰队司令员要亲临我舰,听说这次出海有潜舰对抗,而徐司令是潜艇出生。这么大的人物上舰,从上到下都动了起来,全舰又是一遍大清洁,我们的舷梯,作为540的门面,自然是重中之重。
关于大风潮的信息很少,除了谣言,现在的流行词不是涨工资,也不是南巡,现在是大风潮。20日晚上的时候,有了新的谣言,说131舰体发生渗水,中途返回,而关于恶劣海况的描述也变本加厉,说都打到指挥台了,天线都打断了。最准确的消息是,131保驾的是政委,133保驾的是非常年轻的范副支队长。
大风潮和关于大风潮的谣言在不断蔓延,三号码头几乎都是这个话题,理发室,饭店,书店,有认识人的,还互相打探有没有老乡朋友参加这次任务。我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半仙在133,这回有他受了。兵舱里大伙也在谈论,李云龙还有大仙,“嘿嘿”地庆幸自己没分到大驱去,靠,两个家伙刚上舰的时候,还闹着往岸上调。
“会不会回不来啊!”
“你个没良心的,丁源,那不是你战友吗!”高董一句话就把大仙封死了。
战友?我第一次对这个词有了理解,这不仅是属于战争年代的。我们是一个支队的,虽然不是一条舰,可是或多或少,我们都能和那两条舰发生联系。战友,老乡,一面之缘的班长,从未谋面的老兵,想到那些关于大驱的可怕传闻。不,不会的,他们会平安归来的。
21日了,他们还没有回来,而谣言变的更为可怕,说131在航渡过程中舰体中部甲板产生裂缝,龙骨变形,随时有断裂的危险,政委坚持北上,说这是政治任务,能不能到那,不管,反正不能回头,而舰长主张回头,为全舰300来号兄弟性命考虑。最后起作用的是机电长的话,说舰经不起折腾了,返航。可是后来的情况谣言中断了,131后来什么情况,谣言都不完整,到现在,131也没回到支队。
131编队回来之前,我们也出海了,海况真的不好,全是长涌,小山一样,此起彼伏,第一天的副炮消灭浮雷训练取消了,火炮对海射击训练也取消了。去射击就位点的时候,是顶浪,还不错,虽然舰首一上一下,但还没晕船,就是把操舵班忙坏了。舰首压开的浪花把挡风玻璃都打模糊了,看不清外面,操舵班三人齐上阵,一块一块把玻璃掀开,擦拭干净,可这边刚擦好,舰首一下埋进去,一阵细雨袭来:咸咸的!怎么连个雨刷都没有。可回来的时候,就惨了,上下巅的慌,没几下,驾驶室里的人大半交了公粮,为什么叫“交公粮”?反正我接受这个词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准备餐具的人都没有,要吃自己打。吃完饭下到兵舱,灯也没开,一帮家伙都躺在床上,一片死寂,只有舱壁间隙地被海浪撞击地“咚咚”闷响。真不知他们什么情况,这么恶劣的海况,航渡都有问题,还要救人,而他们也没有什么专业的工具,可怜的半仙。
22日晚进行了巡逻,在海礁东边七八十海里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意思。巡逻线单程210海里,来回的跑,班长和钱佳两班倒,班长前半夜,钱佳后半夜,比舰领导还惨,当然他们也不会让我睡大觉,班长让我和钱佳一更,学习学习夜航,积累经验。
23日上午一出虾峙门,就直奔深弹射击海区,打到指定海区内就行了,不管有没有背景或者想定,结果不能变。这个特定海区,海图上有标,相当于一个靶场,是否有哑弹也就不用不理会,至于新训班长说打完深弹去捞鱼,估计是不可能了,领导才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海况也稍好转,海面上飘浮物很多,到处有杂物,泡沫、木条,大大小小,四处可见。
尽管是海上,131编队依然是话题的核心,驾驶室里也是,舰领导和首长都在讨论,可是并没有更新的意见,和谣言的内容差不多,就是没那么夸张罢了。
最后一天是潜舰对抗,传说中的舰队司令早上才上舰,我被撵了下去,航空长嫌驾驶室里人太多,里面的凳子也撤了,班长和车钟手都站着。管他呢,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而且驾驶室里怪冷清的,还是自己首长好,吹牛斗热乎,下去就下去吧,到兵舱我也躺着了。
“致远,靠几号?”
“三号!”
“漂亮!不知道131他们回来没有,我好几个老乡在上面!”
真想看到他们。过亮门的时候,我用方位仪往支队里瞄,这个水道只有传说中的牛气舰长才敢走,而且是部队管理还不太正规的时候,现在几乎是禁区。看不清,4号码头也看不到,只有司令部最清楚。进蟹峙门的时候,上面热闹了,转个弯就到家了,随舰出海的业务长、参谋都挤到了驾驶室,电航的家伙也上来了,出海就没看到他们身影,据说他们战位是全舰的最底层,也是全舰最不容易晕船的地方。
似乎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想法,两边的方位仪都被霸占着,我一瞅,里面还有一个望远镜,我赶紧拿来,跑到信号平台!哈哈,你们争吧,我一个人慢慢独享。
不过用望远镜观察真是费劲,尤其是我这样,镜片套着镜片,还不住地抖动,支在信号灯上,抖晃的更厉害,几下眼泪就出来了。
支队的全貌渐渐映入眼帘,23一个人靠在2号码头,蓝白的值班旗很醒目。3号,是541,新码头,是大奶牛,4号!好,有大驱,两艘!弦号弦号!我赶忙确定,望远镜好歹还能发挥作用,133!是133!2区的是谁,是131吧,就是他!132?怎么是132!131呢?131哪里去了!
“131不在!”下面发出了同样的惊叹和不满。
“不会吧,我还要请他们吃饭呢!”
“看那边,4806厂里!”
船坞里有艘驱逐舰,屁股对着我们,应该就是131了。这个家伙,不管怎么样,好歹回来了,回来就好!
“真的假的,我看看!”
“真的,这个家伙!”
“他们可以休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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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半仙?”
“没事,就吓了个半死!”
“平安就好!”
“对,平安就好!”
“怎么理发了!这么短!”
“一到码头,浑身不爽,就像生蛆一样,洗了个澡,还是不爽,又去理发,干脆剃了个光!”
半仙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激动,脸更黑了,剃了个青皮,脑袋看上去更溜了,人也显得很老成,可肩膀上挂着的是一样的一拐,我比他大两岁,可他的经历似乎比我还辛苦,他我目标是士官学校。
“当时海况什么样子,听说都打到指挥台了!”
“唉!”半仙头一摇。
“全吐的像狗一样,像什么样子了,就剩一口气了。像我这样没什么事的,都成这样了,真佩服那些还在值更的,别看有些家伙平时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候个个顶的上去,不佩服不行!”
“48小时滴水未进,粒米未进,还要值更!你知道吃饭时什么样子吗,大锅饭都没人吃,政委全舰广播动员,说吃饭是政治任务,吃饭都上升到政治层面了,有的家伙,吃一口,吐一口,你不知道,当时死的心都有!”
“来,到我工作舱室去,我好好跟你讲,现在碰到人就想讲话!”
“我那就是环境差点!”
原来是帆缆备品舱,没想到半仙也干到张其伟这样的位子了。这里的空间比我们的大多了,舱壁也包着一层隔热材料,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记得上损管课时,舱段分队长说这种隔热层背面可耐的温度不超过139度,点温度不超过180度。
“班长休假了,已经推迟了好几次,舰上终于放了。一个同年兵吊不啦叽的!班长走的时候,把仓库钥匙给了我,以后这个仓库也是归我管!”
“要洗衣粉什么的,随便说!”
半仙一指,一堆洗衣粉。平时大清洁时,找帆缆班要洗衣粉特难,最后都是自己解决,反正帆缆班的情况和炊事班差不多。没想到,半仙现在也管物了。
“我继续给你讲,当时真害怕,133的舰龄也不小了,平时保养的不错,可骨头确实老了,浪头就是直往下盖,舰首下去又上来,131在前面也看不到,前面根本无法呆人!全往后段转移!”
“当时一出航的时候,舰上就开始按大风浪航行的部署准备了,能固定的东西全固定了,前甲板还架了防风索。一出虾峙门,海况就不好,我当时心里就往下一掉,心想这次有罪受了!哪晓得还要惨!”
“那浪真他妈的大,就是直接往下盖,‘轰’一声,全盖了下来,指挥台上全盖了,前甲板的防风索不晓得冲到哪里了!屋漏还偏逢下雨,131说前电站进水,没法去了!当时好多人都说为什么坏的不实他们,谁不想回去,那罪,真不是人受的!”
“不是甲板龙骨出的问题吗!”
“好像有这么一说,具体情况现在已经吹的不成样了!不过你看政委都在上面,这些人最喜欢讲政治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回来,你没看131一回来就进厂,估计没个个把月出不来,唉,131太老了,将近40年了!”
“131后来不是和你们一起回来的嘛?”
“对,当时131返航,也不敢回来,他们到点灯山后,不敢回支队,任务还没结束,就在那等我们,一边组织紧急抢修!”
“你们呢?”
“我们,我们更惨!前面看其他人值更末后来也轮到我了。你要救人啊,我是帆缆班的,这救援是我们份内的事,当时几乎能抽的人都上了。我们穿着救生衣,绑着安全绳,一个浪头过来,就是一口海水,最后嘴里吐的不晓得是海水,还是胃酸,48小时,粒米未进!”
“小命吓的了!”
“当时我就想要是光荣了怎么办,真的是光荣,不是死,那个时候真的想到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捐躯了,现在想起来还害怕,一个小新兵,老兵都没经历过!致远你信不信,但是当时确实一点不害怕,还浑身有劲,喝一口海水,再吐两口,一口海水,一口胃酸,也不知道胃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吐不完,海上都没吃过东西!”
“真的和上战场一个感觉!”
“我爸就说,当兵哪有不站岗的,这一次真的有了当兵样!”
这就是真正的军营生活,我们随时都在付出,虽然我们自己没有意识到,牢骚还挺多。想起春节的时候,说某某部队向全国人民拜年,觉的特假,现在一下子明白了,为全国人民站岗守岁不是一句空洞的套话,只有切身体验了,才能深切地明白。
半仙边说边笑,黑嘿的脸上,露出白牙,可我笑不起来,他是我一货车皮拉过来的老乡和战友。平安就好,平安无事地回来就好。
“还郁闷的是,风浪太大,小艇根本没法用,我们也不好靠,一碰就能把渔船压散架,他们也靠不上我们,而且我们也不是专业的,没有什么专业工具,有落水的,扔一个绑着绳子的救生圈。在渔船上的,那就麻烦了。船舷高度也不一样,一个方法就是用撇缆枪,把渔船拉过来,好不容易把渔船拉住了,你知道怎么回事!”
“这帮渔民不要命,也要渔船,渔船没了,他们也没指望了。我们也不管了,拉上一个是一个,我们只管活的,有些不要命的,人被拉上来,还要往下跳!把我吓死了,还真有要钱不要命的!”
“都是苦命人,我妈小病不看看大病,都是一个样!”
临走的时候,半仙给我一包洗衣粉,说用完了再来拿。我自嘲般地一笑,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后来支队新闻报道了救援的事,没有说具体原因,就说131执行救援任务时受损,进4806厂紧急抢修,用语是紧急抢修,估计要修理一个月,没有人员伤亡,电视画面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好像主桅也受损了。
紧急救援变成了紧急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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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大仙就活了过来,一路话不停,在地铁上,我甚至觉得他在影响我们三的形象,间或有人会朝这边看一眼,让我很不自在,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