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小女孩吗,至于吗!”老李班长挥手去拿。
“给你了!”
“叽叽歪歪!”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钱佳说的好处了。
“晚上休息!”钱佳对我说。
“可以到老乡那转转,顺便买点东西,熟悉熟悉支队,这才是我们的家。买东西到三号,还有要注意军容风纪,不要让狗逮着!”
“狗?”
“就是纠察了,以后周三晚上都是原地休息,记住了!”
“是!”
晚上约了夏黎一起过去,去四号可一到岸上,距离感全变了,海上看上去近在咫尺的距离走了好一会才到,到了134先叫上半仙,然后一起去一区的132找峡哥。
132的厨房里,炊事班的穿着胶鞋在一个劲地用水冲洗地板,最后一段上层建筑左边是个厕所,经过的时候门也没关,一个家伙屁股还露在外面,而漫长的雷轨就在脚下,神秘的玩意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
“我要崩溃了!”峡哥一见面就冒出了这一句,连寒暄都没有。
“大学生,真和说的没两样,机电部门不能去,可你说分到机电就罢了,偏偏还是锅炉班,没法活了,老子开始混了,混到明年退伍!”
“还有大学生,你不是说舰上不叠被子吗,才怪,比新兵连还严!”
我一看,乖乖,果然如此,三层简陋的吊铺上三个被子没话说,转眼看了四周,这个舰尾的大兵舱,窘迫有序,老旧的吊铺与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对比鲜明,而吊铺不仅窄,铺层之间空间也有限,坐都没法坐,这被子可怎么叠啊。
“峡哥你们这是怎么叠被子的,床这么窄!”
“不能提,都在最下面一层叠,轮着来,洗漱、上厕所、叠被子要错开来!”
“天一亮班长洗漱去了,我们自觉啊,先叠被子,千万要抢在班长回来之前,不然那脸色就叫你浑身不自在!”
“咦,这下铺怎么还不同了。”夏黎说。我一看,居然是用三个大木箱拼成的。
“是衣柜,那边的小柜子只允许放小物品!”峡哥指了指插在夹缝中的立柜,分的很细,一格一格的,和信箱有的一比了,白漆已经成灰黄色了,记录着年代的久远。
“我要找人,调护卫舰去!”
我沉默了,他们也不说话。
“我的关系还管用!”夏黎说。
“先看看形势吧!”
“对了,炮哥呢?”半仙问。
“他呆的住吗,三天两头往饭店跑,我看他们教导员要找他谈话了!”
“教导员?不是政委吗?”
“唉,我们和你们护卫舰不一样,大驱人多,300多号,舰上又分成三个队,每个队有一个教导员。”
这样,还第一次听说,陆军的编制在海军仍被严格执行着,而这还是源自老毛子。
因为害怕老兵有意见,大伙转移到了后甲板,硕大的尾炮占了很大一块地,还挤着深弹架与过时的发射炮。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大驱不是不叠被子吗,条放在铺上就行了,可能是北海吧,我隐约记得好像是在《现代舰船》上看过这样的文章。
“起床!起床!5分钟后全体舰员码头集合跑步!广播全天工作——”
“不出操了?”
“穿什么衣服?”
没有人应答,我心里也希望去跑步,也许到家了,规定也变了,有可能!
“豁出去了!”还是云龙兄一马当先。我们赶紧拿出刚发下来的ADIDAS运动服——是共建单位的慰问品,只不过胸口印了个舰名。
“新舰员码头集合队列训练!”
“靠!内舱干什么吃的,不是玩我们吗!”
水兵服,水兵服,帅气的水兵服,快一点了,不然又要挨主任的批了。看着他们“噔噔”地上去,我也顾不得了,拖着笨重的水兵皮鞋上去了。到伙房右舷的时候,大伙基本都到齐了,怎么又落后了,不会又是最后一个吧,我心里暗暗地祈祷,冷不防李云龙一头撞过来。
“真他妈的晦气,帽子没带!”我还没搭上话,就过去了。
“又是你最后!”又是那张惨白的脸。
我想辩解,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云龙兄也黑着脸下来了,我心想这下你没话说了吧,我要用你自己的错误回击你,这是我的方式。
主任横扫了我们俩一眼,吐出两字:入列!
照例还是整理着装,照例把腰带晃的“咣咣”响。
“勒紧!岁数不大,肚子倒不小!”
“整个衣服磨磨叽叽!这么漂亮的水兵服让你们穿的猥猥琐琐!”
“停!”
“王致远!”
“到!”怎么又叫我?我立马把起床以来的每一件事过了一遍,不能再挨批了,一定要解释,要不然不仅面子没了,我这形象也定型了!我暗暗定下决心,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
最终我吐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主任头一偏,脑门的皱纹一紧。
“为什么?”主任又重复了一遍。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就你毛病多!”
“为什么!”
“怪癖!”
“为什么!”这下主任终于换上了他擅长的嘲讽口气!
“为什么!”
“毛病!”
“出列!”
……
这下我出名了。
1
“这条破舰!”
钱佳很秀气,小我一岁,但兵龄比我多一年,水兵服整的很合身,上下的折线都连成了一条线,紧贴在身上,白净的脸加上水兵服,很是帅气——这也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领我七拐八拐进雷头房间的:就两铺,还有两电脑,当时我在想,海军的条件就是好啊。后来我把这事讲给他时,他说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钱佳是湖北黄梅人,之所以长的秀气大概与水土有关,声纳的刘洋也是一证,他是山东荣成的,特阳光。钱佳的嘴也小巧,精致的很,木糖醇嚼的几乎看不出来,别说嘴部动作,一点声都没有。
“这样的舰都花了两年半中修,不知道他妈的烧了多少钱,肥了多少人!”钱佳也说他妈的,让我很意外,精致的小嘴吐出的话,和他外表给人的印象恰好相反。
“4806厂也牛,什么舰都修,老毛子的舰也敢修!”
“不过厂里住大楼也舒服,每天睡到自然醒,你现在有没有感觉,早上舰上不打铃就醒不来,兵舱里他妈的都是二氧化碳!”
“那边的红色大楼看到了没有,就是那!”
“在厂里呆了多长时间?”
“学了半年专业,厂里半年,到了540出厂,唉,不说了!”
“那,那个时候有没有出海?”
“一点吧,541出厂的时候,试航,班长去保障,我也去了,虾峙门都没出,在点灯山锚地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那不很无聊!”
“无聊?只有新兵会这么说,学会磨工就不无聊了!”
“磨工?”
“你不知道,有时不干都比干的好,干得再好领导没看见也没用,要是干得不好被领导看见了,他会一直记得你!那大家就一块磨吧,反正工资照拿!”
这话怎么很耳熟,峡哥也说过这样的话吧,是新兵连吹牛的时候,入伍之前打过工,在我们之中,是唯一可以称得上有阅历的。
“想干好,就要取巧,顺着领导来,别指望有什么领导识才爱才!”
“雷头不是很好,一点官腔也没有!”
“那也不同了,雷头是部门领导,越往上毛病越多,而且雷头是从部队考学的,知道下面怎么样,那些没当过兵的,才不会管你,就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
“班长,你干的不是很好吗,被子天天上红榜!”
“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什么形式出内容,你以为我愿意!”
“哦!”
我高三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吧,常把怨气挂在嘴边,还以为自己很愤青,不想这是个套子,把自己套了起来,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想人生,想爱情,想人生的悖论,还在日记中写:我要像梵高一样活着!
麦田、乌鸦、向日葵,啊,成长的通病,最后我差不多都患了脑神经衰弱,还有点妄想症,导致的结果是现在我都不想说话了,也懒得想,这样就很好,尤其是现在,我只想贪婪地享受现在平静的幸福。
我似乎能改变点什么,至少我们是一个班的。
“小日本的内务要求更高,他们检查内务的时候,都是戴着白手套到处摸,马桶里的水喝都没问题!”
“那我们的战斗力有法比吗,他妈的说一天就能消灭中国海军!”
“不可能,我们有核潜艇,有弹道导弹,它有吗?干死他!”
“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水面舰艇的吗,上有飞机,下有潜艇,当炮灰的!”
“我看我们做驻港部队还差不多!”
“驻港部队?”
“驻港部队?”我停下了手中的活,抹布搭在舷梯的不锈钢扶手上——不懂。
钱佳并不理会我的诧异,手里的板刷继续来来回回,很是熟练,就像前几天帆缆分队长给我们讲的一样,横三下,竖三下。
“周检修,月检修,坞保!”
“这舰和他妈的车一样,买容易,养就难了!”
“一条舰,知道一年要消耗多少油漆吗?”
“要好几百万,光打油漆一年都要废你一套作训服,知道的是海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油漆工呢!”
“在厂里都打油漆了,天天都干这活,想不会都不行,刮舰底的时候舰长都上了,一人一块,舰底漆是有毒的,防止那些寄生物!”
“哦!”
“看我这作训服,像不像海洋迷彩!”
“我看我们干脆改行当海军陆战队吧,一样当炮灰,但说起来更牛一点!”
“水面舰艇多帅啊!”
“帅,电影看多了吧,好看顶什么用,晕船的时候都他妈的像狗一样!”
“要能打仗,那才管用,一条潜艇就可以把我们支队的12舰都干掉!”
“没那么夸张吧,由海向陆才是海军的本质,潜艇只是一种手段!”
“由海向陆?”
“美国海军的海军战略!”
“小伙不错吗!”
“驻港部队是什么意思啊?”我赶紧追问了一句。
“就是呆在港里不能动的意思!”
“这样!”太离谱了,太妄自菲薄了,我心里暗暗嘀咕。
“你看我们支队的几条大驱,早该进博物馆了!”
“但人要有地方啊,最起码是一对一的替换,现在一个舰队有两个驱逐舰支队,两艘远洋补给舰,比以前翻了一倍!”
“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参军的吧!”
“差不多!”
“你狠!”
“唉,围城!”钱佳顿了顿,说出了这两字,又不像是对我说的。
“那你应该去南海,中国未来的太平洋舰队!”
“我几个一起在沙角学专业的战友,分到了南海,舒服死了,动不动就去南沙逛一圈,航补翻倍,伙食标准翻倍!”
“顺便还吓吓那些小国家,老是跳,没个数!”
“管的松,钱又多,有关系的话我早调到南海了,离家也近!”
“听说我们也要去南沙巡逻。”
“唉,又一个受害者!”钱佳摇了摇头,一付无奈的样子。
“这个传说从我上舰的第一天就听说了,他妈的整天没个正事,就会胡扯!”
“还有涨工资,也不知道说了多长时间了,我再给他一年时间,不涨工资我就不留了”
“以后别听这些,都他妈的空虚无聊没事干,身上发痒!”
“是!”
“以后扫除的时候记得看一下舷梯,540的门面!”
“是!”我轻声应着。
“你知道这舷梯多少钱吗?”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慌忙打量了一下说:几千块吧!事实上就一堆铁皮而已,前后有个小滚筒,倒是很有创意,随着涨落潮,自动调节坡度!
“几千,有好几万呢!”
“吃饭的饭格都有好几千!”
“不会吧!”
“打个报告一报,钱就不知道到谁手了!这就是——”
我茫然地不可知否,也许这和去南沙巡逻的传说一样,只是个掌故,我不愿相信,这里是我的理想国,是我心底的神圣净土,是自己一直坚持的信仰,也是我最后的避难所,不可能的。
钱佳的被子很棒,老式的白面被,折得就是个豆腐块,每天晚上讲评的时都能听到他的名字。他的表现和他的话似乎很矛盾,说话的当儿,他手里的活一刻儿也没停,除锈、打磨、擦拭,刚才被刮得寒碜的舷梯一下子又亮了起来。这一点我比不上他,心里的结会像枷锁一样束缚着我,一想不通,就什么都干不了,还一个劲的想,直到把自己框了起来,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早上集合的时候,是不是又直接跑到驾驶室了!”
“是!”我小声的答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都不好意思了。
“听到机械检试铃的时候,先到飞行甲板集合,然后再跑位,整天迷迷糊糊的,备战备航的时候也一样,先集合,再跑战位!”
“明白!”
“这次条令考试一定要考好,这没问题吧!”
“不然你就死定了,副雷也要找你!”
“你那些事全舰都知道了!”
“以后注意点,不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尤其对那些领导!”
“是!”
“上舰感觉怎么样,和书上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
“嗯,说不清,反正比学校里好多了,学校里感觉太堕落了,学不到东西!”
“那你入伍三个月学到什么了,为人处世,还是打油漆?”
“嗯——”
这一问,我倒语塞了,细想了一下,真不知道学到了什么,看得挺多的,也挺乐呵的,可要说,真没什么具体的,可以拿的出手的,队列?不行!专业也没学,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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