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郑东贵恨不得上前给他俩脚,可是看在六块现大洋的份上,只好强压怒火,忍了。
陈卅说道:“瘭子和江永不一样,这江永可是在正规军里受过特训的主儿,是不是?为了公平起见,我说,咱们能不能规定一下:在一个时辰之内,只要江永不能撂倒瘭子就算他输,行不行?”
郑东贵瞧向江永,心里反复琢磨陈卅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江永着急了,他抖着一身坚硬虬结的肌肉喊道:“没啥球问题!要比就比,别那么婆婆妈妈地行不行?”
“好好!”陈卅一拱手,不再言语。
“没问题了吧?”郑东贵问道,“要是还有就麻烦您老人家一块全说出来行不行?”
陈卅摆摆手......
宋先生见双方再无争议,立即抓紧时间宣布了比赛开始......
“瘭子!瘭子!喂!我说,先别吃了,该你上场啦!”陈卅拍了拍汤二瘭子的后脑勺。
“呵呵......”汤二瘭子吱着黄板牙,一嘴的黄鼻涕外加核桃沫子,看得陈卅直恶心......“行行!别笑了,算我求求你还不行?兄弟!大兄弟!大哥!往后咱哥们是吃高粱米还是喝稀粥就全靠你啦!别给咱爷们掉色行不行?”
“呵呵......”汤二瘭子擦擦鼻涕往身上一抹,四下看了看......“呵呵......哪有高粱米?”
“我地妈呀!”陈卅一捂脸,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呵呵!”郑东贵这个美呀,心说,“陈胡子!你就收拾收拾准备掏钱吧!呵呵......”
“瘭子兄弟!该你上场了,再不上场可就算你输......”宋先生过来相劝。
“呵呵......输?呵呵......”瘭子又抹了抹鼻涕,吱着黄牙从八仙桌上慢吞吞地爬下来......“呵呵......呵呵......”他冲着江永一个劲儿地傻笑,“呵呵......输了就没媳妇了......”
“媳妇?”郑东贵不可致信地瞧着一脸苦笑的陈大胆。
“我给他许过愿,”陈大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只要他能赢,就给他说房媳妇.......”
郑东贵忍无可忍,放声大笑:“呵呵......呵呵......我说大胆啊!你这回可是赔大发了,好像娶个媳妇不只这六块大洋吧?嗬嗬嗬.......”郑东贵眼泪笑出了一小盆。
“没事!加上你那六块,我再出两块,娶个瘸腿歪眼媳妇也能将就了。”陈大胆拒绝和郑东贵废话,口中哼着“宋老三”迈着四方步躲到一边看热闹去了......
望着一身鼻涕的瘭子,江永想吐。他默默地瞧着,半天就是下不去手......“江大个子!你个狗日的,怎么还不动手?是不是等着下崽啊!”郑东贵急了,时间紧迫,他实在是心疼那六块现大洋。
“妈的!你个狗日的陈胡子,闹了半天你小子是想把老子恶心倒哇!”江永恨得想在陈大胆的后脑勺上狠狠啃上几口。他钢牙紧咬把心一横,“嗷嗷”叫着扑向了瘭子......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汤二瘭子嘴里“呵呵”傻笑,突然把身子一扭,一瘸一拐象登上了风火轮一般,顺着打谷场的北口,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不仅江永愣住了,就连郑东贵和宋先生,以及在场除了陈卅的所有人,全都张大了嘴巴......
“你傻站着干啥?再不追你可就输啦!”陈卅嘴上提醒,口中却禁不住“呵呵”笑起......
“哎!”江永倒是听话,二话不说,发了疯似地追了上去......
“大胆!你搞什么名堂?你这可就不对啦!”郑东贵大声抗议。
“啥叫不对?瘭子他哪点不对?”陈大胆掰着手指头说道,“他没参加比赛吗?”
“参加了......”郑东贵咽了口唾沫......
“到两个小时了么?”
“没有......”
“他倒地了么?”
“目前还没......”郑东贵想哭。
“我说过要赖账了么?”
“你很诚实......”郑东贵抱住了宋玉昆,眼泪喷得像救火......万般无奈之下,宋玉昆叹着气,在老郑的肩膀上拍了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卅蹲在八仙桌上,摇着蒲扇,嘴里轻轻松松地哼起了“宋老三”......
一个时辰即将过去,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江永翻着白眼,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扶着土墙向打谷场踉踉跄跄地踱回来......
“人哪?人追哪去啦?他倒了没有?”郑东贵一跳“八丈”高,气急败坏地喊道。
“水......水......给口水......”江永的两条腿都直打飚,哆哆嗦嗦地伸着右手,估计要是有一阵风,准把他刮回沈阳去......
“5,4,3,2,1......倒!”陈卅的嘴里还数着倒计时......
“扑通......”江永到还算配合,尘烟漫漫之中,诺大的身躯摧枯拉朽一般轰然倒地......
“好!够朋友!”陈大胆满脸坏笑......远处的篱笆墙后,露出了一张挂满黄鼻涕的“憨厚笑脸”......
“嗨......”郑东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12章
掌灯时分,郑东贵咬牙切齿从口袋中掏出了六块现大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陈卅拾起一枚掂了掂,吹口气,放在耳边眉开眼笑地听着……
“瞧你那副德行,还知道北不?”输得太冤枉,郑东贵想找个碴儿好好和陈卅干一仗。
“大胆!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个……让瘭子去搞侦察是不是有点……”宋先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放心,他干探子绝对误不了事。”陈卅欠欠身子又道。
“可是,他万一……”宋先生还是不放心。
“就连你们都觉得他不适合作探子,何况小鬼子呢?他们能把这样的人看成是个探子么?”
“话是这么说,可他万一出现什么差错,我们可就……”宋先生苦口婆心,几乎就是在哀求。
“那好吧!”陈卅收起了嬉皮笑脸,扭头向依在门框上打瞌睡的汤怀书喊道,“那个那个谁!你去把瘭子给我叫过来!就说相亲的来啦!”
汤怀书打了个激灵,勉强睁开眼睛点点头,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门……
时间不大,一脸憨笑的瘭子,嚼着核桃仁,随着哈欠连天的汤怀书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呵呵……”瘭子笑着抹了抹鼻涕……
“行啦!你别吃啦!我有话问你。”陈卅从簸篓里抓出一把花生仁撒在桌上问道,“瘭子!你要是能说出这桌子上有多少粒花生,喏!这些花生就全归你。”
宋先生和郑东贵皱着眉,一五一十地数着……
“呵呵……”瘭子向桌面上瞥了一眼,憨声憨气地回答道,“六……六十二……呵呵……”
当宋先生把最后两粒花生米丢进了簸篓,他整整用了三十秒。
“宋先生!不知他说得对不对?”陈卅问道。
宋先生没吭声,只是默默地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憨态可掬的瘭子。
“他扫过一眼就能准确地判断出个数。我想问问,你们谁有这种本事?”陈卅瞧着二人,表情极其严肃。他用手一指瘭子又道:“他跑路的速度就不用我解释,如果小鬼子不用屁驴子(摩托车),我担保瘭子能把他们的尿给累出来。再有,我陈大胆自认头脑不输给你们任何人。可是这个瘭子三言两语就把我给涮了。你们说说,到底咱们是傻子还是他是傻子?”
郑东贵撩起眼皮,瞧了瞧瘭子那满嘴的黄鼻涕,越看越恶心。
“大胆!”宋玉昆问道,“就算你说得在理儿,可是你担保他能分清哪是小鬼子,哪是咱们自己人么?还有,你敢保证他能认识机枪和大炮么?总之,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慎重。”
“宋先生!”大胆指了指倒在一旁打着瞌睡的汤怀书说道,“他们现在知道什么是机枪大炮么?我敢跟你打赌,他们恐怕连洋灰马路都没见过。但是我有信心,我的信心就是一定能把他们教会,教明白!”
“可是这瘭子......”
“他总比狗熊聪明吧?”
“那倒也是......”
“那不就成了?反正我对他很有信心,我希望诸位三老四少也能有点信心。”
吹灯拔蜡,一宿无话。
第二天是“抗日八路军”新兵训练的日子。原东北军的七位战士坐完早操之后,整整齐齐地站立在打谷场,目不斜视威风凛凛。郑东贵对手下的这些兵满意得很,这七个人就是他的骄傲。
“出操啦!”陈大胆举着纸糊的喇叭,冲着村子一通鬼叫。
村子里不见一个人影,除了吃草的黄牛还能稍微回回头有点反应之外,就是从东墙飞到西墙的母鸡“咯咯”叫个不停。
“妈个巴子的!都他妈死到哪里去啦?给老子滚出来!”陈卅觉得在东北军兄弟的面前很没面子,气得他跳脚大骂。
郑东贵“呵呵”直笑。尽管他仍在心痛那六块大洋,但是天生就想得开的性格,在江永的屁股上狠踢几脚之后,彻底认命了。“陈大胆!算你狡猾。我就不信你带兵打仗也能耍点小聪明?”本着听戏看热闹的打算,他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笑嘻嘻地瞧着陈卅那又气又怒抓耳挠腮的猴表情。
“大胆啊!用不用兄弟我帮帮你?呵呵......”郑东贵笑道。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陈卅心中有气那是必须要发作的,否则他就白在胡子窝里泡了十几年。一咬牙,陈大胆掏出了“二十响”......“叭叭叭!”三枪击发,树上落下三只开膛破肚的麻雀......
枪声一响,汤杖子村立刻就沸腾起来。穿鞋找衣服,女人哭小孩闹,整座村子犹如末日来临一般。
“嘡嘡嘡……”汤怀书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大声喊道:“老少爷们!快进山哪!土匪来啦!”
“土匪?”陈大胆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妈个巴子的,竟敢骂老子是土匪?”
“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郑东贵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这……”陈大胆吧嗒吧嗒嘴,没吭声。
“集合啦!妈个巴子的,哪有什么土匪!是咱们自己人!”郑东贵放开嗓门大声喝道,“都他妈别咋呼啦!是我!你们的郑军长!”
村子里乱了一阵之后,见平安无事,大家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汤怀书!你他妈看戏哪?赶紧把人全都给老子喊过来!妈个巴子的,把家伙都带上……”这面子丢大了,陈大胆气急败坏地跳脚大骂。
时间不长,十几个壮汉扛着锄头,打着哈欠,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汤二瘭子依旧是笑容憨厚,拖着黄鼻涕的嘴一动一动的......
“都他妈给老子站好喽!”陈大胆用枪管顶了顶额头上的草帽。
人群是七扭八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没坐相的是汤二瘭子)。
“把队伍给老子站齐整喽!妈个巴子的,信不信老子崩了你们这群狗日的?”陈卅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喊道,“叫你们带家伙,怎么都扛着锄头?妈个X的,是不是都听不懂人话?拿个破锄头有什么用?下地除草么?”
“军......军......那啥,我说军长,你不是喊着‘除草’吗?拿锄头有什么不对的?”汤怀书就像一支永远睡不醒的猫,就连说话都是打着瞌睡说。
“也和?你还挺有理的,你小子的废话怎么就这么多?我说一句你倒是有一百句跟着!”话音未落,陈卅飞起一脚,就将这汤怀书踹出了两三丈......
“哎!大胆!”宋先生在一旁叫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若是在平时,陈卅也许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儿。土匪嘛!松松垮垮惯了,就连陈卅自己都属于那种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人,何况手下的喽罗?可是今天不同,陈卅憋足了劲儿想和一旁看热闹的郑东贵较量较量。“什么他妈狗屁的正规军,老子就不信自己带出来的八路军比不上你们。”可是要论土匪的绺子话黑话,也许十个郑东贵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可是要说这正规军的操练......“十个老子也不是他郑二杆子的对手!”陈卅心说。还行,要论自知之明这一点,陈大胆倒是还有那么一点点。
打又不敢打(这些庄稼汉紧握锄头,要不是惧怕陈大胆手里的枪,恐怕早就一拥而上,乱拳打死了陈师傅。)骂又不能骂(再骂估计就连手枪都镇不住他们),陈卅急得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郑东贵把问题看在眼里,尽管他嘴角依然挂着嘲讽,可是同宋先生交换过眼色之后,立刻下令:“江永!出列!”
“是!”江永跑到郑东贵的面前立正敬礼。
“你带着弟兄们先练一遍!”郑东贵向原东北军的弟兄使了个眼色......
“是!”江永直体转身大声命令道:“全体立正!”
东北军的弟兄整齐一致,挺胸而立......
“稍齐!......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齐步走!......立定!......”
一套命令下来,东北军的弟兄完成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趴在地上的瘭子“呵呵”傻笑不说,还拍起了巴掌......
“怎么样啊?要不,请大胆兄指点指点?”郑东贵讪笑道。
“神气个啥?喊个口令有什么不会的?你等着......”陈卅挠挠头,突然向刚刚爬起的汤怀书喊道,“那个那个谁......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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