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先把口令喊一遍!”
“我?”汤怀书底气不足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当然就是你,你以为我还能叫谁?”
“这个那啥......”
“少废话!赶紧给我出来,再磨磨蹭蹭,小心军中无戏言!”
“哎......”汤怀书苦着脸,慢慢腾腾地走到人堆儿前,清清嗓子大声喊道:“那个啥......里正!”
“还他妈保长呢!”气得陈卅快吐了血,“我说,你说话能不能把‘那个啥’给老子去掉?”
“军长......”汤怀书委屈道,“我也没当过兵,我哪里知道当兵的该怎么说话?”
“行啦!行啦!”陈卅懒得再跟他费嘴皮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继续!继续!”
“里正......里正......”汤怀书挠起光头,皱紧了眉毛......“下一句是啥来的?这个下一句......军长!麻烦您能不能给提个醒儿?”
陈卅没吭声,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呵呵......”瘭子笑道,“稍齐......呵呵......”
“也和?”陈卅瞪圆了眼睛,不由得向瘭子多看上了几眼......“稍齐下一句呢?”
“立正!呵呵......”
“下一句呢?”
“向右看齐......呵呵......”
.......
瞧着郑东贵等人的脸色,陈卅不用猜也能知道瘭子说得对不对......“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谁说他瘭啊!这就是个人才嘛!人才啊!”陈卅大喜过望,要不是瘭子那满口的黄鼻涕,他真想报住他好好亲上几口......
郑东贵等人心下疑惑,可是一瞧瘭子那傻头傻脑的样子,怎么也无法接受他是个“正常人”的说法。
在瘭子的指点下,这一干人等总算是把军队的基本入门科目全记住了。可就是这样,也把经常和军队打“交道”,却从来也没有认真研究过军队内部管理和结构的陈卅给累得差点吐血。抱怨这一套“没用、花架子”的同时,陈卅心里想着“还是绺子那一套管用”......
半天下来,这些农民尽管还是分不清左右,不过总算是知道了排队。虽然那队伍站得和瘭子的黄鼻涕差不多,但是终究向好的方面迈出了一大步......
郑东贵冷静地看着,没发表任何意见。宋玉昆坐在他的身旁,却在默默地想着心事......
中午休息的时候,宋玉昆来找大胆谈心。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那棵白杨树下,显得很亲近。“大胆啊!”宋玉昆温和地说道,“你没在正规部队呆过,为什么不请郑副军长帮你好好抓抓训练呢?”
“宋先生!打死我也不会求他!”
“为什么呢?”
“你瞧他那副神气活现的德行,压根也没把我这胡子出身的军长放在眼里。他正规军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人多枪多么?我要是有了人有了枪,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大胆啊!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希望你别介意。”
“瞧您说的,我什么时候那么小心眼了?有话尽管说,不过您要是给他来当说客,那依我看就不必了。”
“大胆!你想没想过自己干呢?”
“自己干?想过......可是......”
“可是你自身的实力不行是么?”
“都叫你给猜中了......”
“所以你才千方百计想抱住郑东贵这棵大树是么?”
陈卅没吭声。
“虽说郑副军长人是留下来了,可是你却不能容他,对不对?既然如此,你还何必放他在身边惹你生气呢?干脆把他打发走算啦!”
“不行!那绝对不行!”陈卅“腾”地站起身来喊道,“咱们这些人里无论谁走都行,不过有两个人是绝对不能走——您和郑二杆子!”
“噢?既然你不想让他走,为什么相互间就不能和睦相处呢?难道整天斗来斗去这有意思吗?”
陈卅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我觉得有意思,而且是很有意思。”
第13章
陈卅看着宋先生难过地说道:“如果每天不和他斗斗嘴,我恐怕会闷死。”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有很多,你为什么不去选择一条比较融洽的方式呢?”
“我和他之间是不是融洽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一旦离开我,我这心里就难受,难受得要命。”
“噢?这可没想到。”宋先生奇怪道,“你的话怎么和郑东贵的如出一辙呢?”
“啥意思?”
“就是差不多......”
一个胡子,一个兵痞。尽管胡子和兵痞时常嘴里拌蒜,可是闲下来的时候二人还能够在一起喝喝酒,骂骂娘。
能达到这种效果,多半还是宋先生从中斡旋的结果。为了能使这二人“摒弃前嫌”,宋先生没少从中下苦功。在宋玉昆看来,二人的共同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抗日。除此之外的所有问题,不过是由出身和生活经历的不同所造成的。主要的解决方式,还是以相互加深彼此间了解为主。
宋玉昆的努力还是见到了成效,至少这二人之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吵吵架那是经常的事情,这并没有妨碍二人工作上的精诚合作。郑东贵主动承担了对新兵的训练工作,在客观上减轻了陈卅的压力和负担。陈卅投桃送李,决定将自己最拿手的“胡子战术”倾囊想授。
他拎着飞抓站在24个壮汉面前,洋洋得意地说道:“别小看了这东西,有了它,我们攀山越岭那就和上自家炕头没什么区别。打个比方:如果小鬼子追你,那么你把他引到悬崖峭壁。有了这东西你可以顺着悬崖想走就走想打就打,小鬼子呢?他只能干瞪眼儿是不是?除非他是想他舅舅了,要不然你给他俩胆儿,看他敢不敢蹦高往下跳?”
众人哄堂大笑。
“别笑了!”陈卅摆摆手,“有啥可笑的?这是我们‘砸行’随身必备的东西。告诉你们,哪怕你吃饭放屁都不会,也一定要把这攀岩过壁的本事给老子学会了!”
“军长!你这本事好像只有在逃跑的时候才能用吧?打仗总想着逃跑,那什么时候能赶走小鬼子啊?”原东北军的战士朱德彪问道。
“外行了不是?”陈卅邪笑着说道,“咱们人少,所以这打仗咱就不能打本钱。空手套白狼你知道不?”
“知道!”
“这就对了。咱们没有本钱,要想发家那就只能空手套白狼。”
“大胆!依你的意思,咱这仗该怎么打?”郑东贵笑着问道。
“咱是有多大本钱下多大注,”陈卅一本正经地说道,“就咱们这几个人几条破枪,想一下子端掉小鬼子一个中队我看是不大可能。那怎么办?一个中队端不掉,一个小鬼子咱们还收拾不了么?咱就用‘砸行’的老办法——人多咱就散,人少咱就干,十个打他一个,我就不信他小鬼子是铜皮铁骨!”
郑东贵正在琢磨陈卅的这几句话,且听陈卅又道:“咱们家伙不如人家,所以这打仗就得动脑子。明的打不了咱来暗的,小鬼子也有放屁拉屎打瞌睡的时候是不是?咱就挑这时候下手。别合计什么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那东西都是给别人看的,我自己就从来都不用它。小鬼子要是光明正大,他还能占咱们奉天么?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只要是不伤自己还能打小鬼子那就是好办法。”
“大胆!我总觉得你说的话挺有道理......”郑东贵拍着脑门苦苦思索......
“你觉得有道理就行,接着想......”陈卅向郑东贵摆摆手,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不管怎么打,先要保住自己那条小命是不是?所以啊!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得上点儿心啦!什么爬墙,上树,抡大刀片子,踢下三路我都不管,你想怎么练就怎么练。什么时候你们一个人能干掉两个小鬼子还能保证自己没事儿那就算出师!”
“军长!你的意思是叫我们琢磨怎么杀人,而且还不能被别人给干掉是不是?”郑东贵手下的赵四喜问道。
“对!”陈卅点点头,“你们没事就凑在一起合计合计。这东西是人越多,办法越绝。”
从打谷场回来,宋先生一直在仔细地琢磨着陈卅的每一句话。别说,这小子那一肚子坏水如果用在打仗上,那可算是人尽其力物尽其才了。陈卅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以他这种天马行空的性格,在不引起他反感前提下,要想将他拉进革命队伍,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该怎么办呢?从哪里找到突破口呢?”宋玉昆觉得自己很被动。
他想起了昨天和这些士兵谈心的事情......
刚刚给他们讲了些“老百姓为什么受穷”的道理,没想到汤怀书的本家兄弟汤怀庆上来就问道:“宋先生!你说了半天不就是杀富济贫吗?这个我懂,相当年梁山泊上一百......”
“你误会了!误会了!”宋玉昆赶紧打断他的话题。
“误会个啥?”汤怀庆的弟弟汤怀生喊道,“我咋就觉得你说的话象红胡子呢?红胡子造反被砍头前和穷哥们说的就是杀富济贫。”
“噢?你们接触过共产党?”宋先生显得很吃惊。
“共产党?”汤怀生还没说什么,陈卅却接过来说道:“共产党谁没听说过啊!不就是共产共妻嘛!”
“共产共妻?”宋玉昆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共产共妻?”
“都这么说啊!就连蒋委员长也是这么说的。”汤怀生说道。
“我说宋军师!”陈卅笑道,“我看你也加入共产党得了,反正你无家无业的,共的也是别人的产别人的妻是不?说不定哪天共产党得了天下,你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宋玉昆脑袋大了......
陈卅跳上桌子挥手把郑东贵几人招过来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当初还真就想加入共产党。”
“什么?”郑东贵吓了一跳,喊道,“陈大胆!你可真够胆大的。这话能乱说么?说出来要掉脑袋。”
“怕个鸟!”陈卅一撇嘴,“我说老郑,你说共产党有哪点不好?”
“我......不知道......”郑东贵摇摇头。
“老郑啊!你家里有几亩地几个老婆?”
“废话!有地有老婆我还当什么兵?”郑东贵没好气地回道。
“这不就结了!”陈卅拍着大腿“呵呵”笑道,“没家没业的参加共产党岂不是更好?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你,你怕那些干什么?没准还能天天换着老婆睡觉......咦?啥动静?咋还‘咯吱、咯吱’的?”陈大胆四下看了,没发现有耗子。
宋玉昆瞧着地上的长条板凳,恨不得拍死这个蹲在桌子上的狗日的。
“陈大胆!说了半天,你为什么不参加共产党?”郑东贵调侃道。
“我?”陈大胆一指自己鼻子,“我要是‘靠窑’那他们还不得敲锣打鼓哇?就凭咱这一身本事,到哪儿还不混个一官半职的,是不是宋先生?”陈卅瞧着宋玉昆,与此同时,宋玉昆也在盯着他。“宋先生,你怎么不说话?”陈卅问道。
“我对共产党也不太了解,你叫我怎么说?”尽管宋玉昆在心里想着怎么将这个陈大胆煎、炒、烹、炸,可是颜面上依旧是不露声色。
“我可不想共别人的产。”汤怀书说道,“庄稼人这日子还得靠自己不是?”他一指村西头一户土房大院说道,“你就说人家老刘家:积攒下来这点家业那容易么?平日里连个长工都舍不得请,就靠他家老老少少一身泥一块土地忙活。从光绪30年到现在,他那几十亩地可是一家八口省吃俭用省出来的。别的不说,就是过年孩子想吃口年饽饽也要被踹上几脚,骂上几句。你们说说,像这样的人家,你把他的产给共了那不是造孽还是什么?”
宋玉昆只有叹气的份了。看来革命的道路依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改造一个国家容易,要改造人的思想,也许他只能向那位刘姓地主学习—— 一点一滴积攒吧......
宋玉昆苦恼于工作的无法深入开展。可是陈卅和郑东贵却面对着日益见底的面口袋而发愁。如果不是因为钱和粮的问题,恐怕二人依旧沉醉在每天的吵吵闹闹而乐此不疲。从义县顺手牵羊弄来的半口袋大洋,如今只剩下摆在桌子上那最后的一枚,诱人的光泽晃得二位军长浮想联翩......
“老陈哪!”郑东贵换了一种称呼,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咱们得动一动了,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啊!”
“往哪儿动?”陈卅苦笑道,“这新招来的兵都是本乡本土的,被连唬带骗弄来当兵本来就很不情愿。你要是硬把队伍拉走......我敢保证,一宿之内全得钻了耗子洞,想找你都找不到......”
“那可怎么办?咱们不能等着饿死吧?这口粮还不够十天的......”
“是啊!是到了干一仗的时候了。”陈卅拍着大腿,脑汁在飞快地搅动......
“可是这些新兵蛋子里,有些连枪都没见过。你要是把他们硬拉上战场,那还不尿了裤子?”
“怎么也要带着他们走一次,看一看。”陈卅凑过身子说道,“绺子里的新崽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先拿把刀叫他插人。一开始啊!换谁都得尿裤子。可是插了人之后就好多了,慢慢也就成了老手。”
“你说得在理儿。可是咱们要干,该怎么干呢?”
“我已经把瘭子给派出去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有信儿。”
“你真放心他啊?他会不会......”
“没事儿!我跟他说了,踩好盘子弄来的第一个日本娘们就归他......呵呵!”
“你就损吧!糟蹋女人你也不怕折了阳寿?”
“怕个球!”陈卅一撇嘴,“他狗日的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