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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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飞扬(全)-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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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好!奚结苏乞与我趋前,郑处怀护伤者队后押阵,各自约束部属,且卷旗收缰,不显惊慌之像。”喊声震天,前后增援的突骑施人正在自相腾蹋。“会突厥语者大声呼喝,只往人少处去!”

“得令!”

雕翎团胡汉杂编,会说突厥语者不在少数,一时间,突厥语呼喝叫骂之声四起。黑暗中突骑施人也不得辨,恰巧贺逻施那杰又在发令收兵整队,散乱的突骑施人三五成群,大呼小叫,自往其中军聚拢。赵淳之顺便拾了一面突骑施旗帜,大呼突厥语一路蒙混下来。待人声稍静,后队却一阵斩杀之声,赵淳之低声喝问。押阵的郑处怀道:“几个糊涂贼子,居然尾随我等来,被斩了!”

“留个活口,问其口令!”话说晚了,几个突骑施人早咽了气。

见四面八方都是乱窜的敌军,而己方大队早就不见了踪影。赵淳之思虑片刻,索性找一草木茂深的洼地,学李天郎潜伏之计,躲藏其间。群起的号角声中,突骑施骑兵穿梭般从赵淳之等藏身处飞掠而过,躁热的空气中,杂混着狂暴的血腥气息。气急败坏的突骑施人到处寻找厮杀的对象,但那些如鬼魅般的唐人就跟他们突然出现的时候一样,又突然悄无声息地弥散在漆黑的夜中。

惊慌躲避的鸣虫停止了嘶叫,黑暗的草丛中。只看见一双双忽闪的眼睛。再没听见唐军士卒的喊杀声。即使发现赵淳之他们失踪,李天郎也不会回头来寻,他得为大多数士卒的性命着想。这一点赵淳之毫不怀疑,他扫视周围静静潜卧的战士和马匹,依稀可以看到两个伤兵忍痛咬紧了嘴唇……

怎么不自觉的学得和李天郎一模一样?赵淳之心里“咯噔”一下,真的,从表情到动作,学得丝毫不差。赵淳之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天已快亮,士气大挫的突骑施人没有发动夜袭。为防唐人再趁人困马乏之机予以偷袭。恼怒的贺逻施那杰将新锐的三千附离调至西口戒备,以让后面大队逐次聚拢,有所喘息。接连不断的偷袭不仅造成巨大的伤亡,也让骄横的突骑施心怀畏惧,严重影响了军心。那些原本大叫大嚷要充前锋好汉的头领们现在都缩头噤声,皆称收拢部众需要时间,存心让贺逻施那杰地附离们打头阵。贺逻施那杰也清楚,如果自己的附离们不赶紧打个胜仗,整个大军就会彻底动摇,甚至各部会作鸟兽散……

他绝对需要一次鼓舞人心的胜利!

于是他彻底放慢了进军的步伐。重新编排进攻队列。白草滩的地形,他实在太熟悉了,除了唯一的高地獭洞山,其余都平坦的草原,只要注意绕过临近河流的沼泽和滩涂,是非常有利于骑兵的进攻的理想地形。唐人互为犄角的营垒对缺乏攻坚器械和战术的突骑施人确实是难题,但数万骑兵就是一人一刀,也把小小的营垒给砍垮了!甚至可以用箭雨把营垒彻底淹没!哼!本来要是黄姓人能同心协力,前后夹击……

“石阿失毕!”贺逻施那杰喊道。

脸色铁青的石阿失毕应声进来。昨晚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暴打,还吃了一箭,却连对手的一根毫毛也没有碰到,这怎么不叫自诩为勇士的他窝火透顶。

来不及派人寻找失踪的赵淳之,李天郎在獭洞山摆好了阵势。只等突骑施人前来较量。现在他揪心的是染息干可汗的那支人马,如果他们舍了部众,提前西返,那情势就非常危险了。

那个毛遂自荐的杨进诺,不知道有没有那份胆色?还有阚行忠、丁俨子他们,不管黄姓人是否找到俘虏,他们都处于凶险之中。确实,从一开始,李天郎就打算牺牲他们,赵淳之似乎看出了端倪,呵,少年人,还张嘴就称英雄,他头脑里的英雄……李天郎望着从门帘缝隙里透进的第一缕阳光,不禁微笑,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将军!贼子进攻了!”野利飞獠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们来送死了!”

“全军戒备!擂鼓助威!”李天郎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飞步出了营帐,“诸将官各置本位,准备迎战!”

辽阔的草原顿时杀气冲天,贺逻施那杰一出手就摆出了志在必得的架势。由叶护西杀葛腊哆率领咄吉射匮等左厢别部军马围攻獭洞山,贺逻施那杰亲率七千右厢精锐附离进攻白草滩的唐军营垒,该营垒遏制着真珠河渡口,非拔之不可。与此同时,还有石阿失毕一支三兵,迂回獭洞山北麓,与左厢别部军马一起配合攻取这一至关重要的制高点。当然,如此安排,重点依旧在唐军渡口的营垒上,此处一破,唐人也就大势去也。

李天郎同样清楚这一点,因此,山下的营垒修筑得远比獭洞山上的营垒坚固。赵陵、玛纳朵矢、白苏毕、马搏、白孝德等悍将率剽野、西凉、雕翎三团精锐和五百葛逻禄弓箭手并肩镇守之。为发挥唐军强弓硬弩的优势,李天郎为他们准备了三十万枝箭——其中一半是来自缴获。缴获的突骑施箭矢只适合长弓,弓箭手倒是用之不竭;而唐军的弩手就没那么宽裕,他们只有近四万枝自备的弩箭,不少是威力很大的三棱箭。也有近射的方头箭,方头箭历来被胡人畏惧地称之为“鬼牙”,哪怕是擦伤,它也会形成非常可怕的巨大创口,轻易就能使人毙命。

突骑施人开始试探唐军的防守,不断有小股的轻骑飞掠过营垒,营垒中也不时飞出利箭,有几个人中箭落马。熟知对手战术的赵陵在八个方向安排了八伙箭术高超的射手,专射零落探视的游骑。这些轻骑是来试探虚实的,没必要浪费宝贵的箭矢。只要将他们逼退在有效射程之外即可。绝对不能暴露营垒的防御。在营垒齐胸高的土墙外,是用削尖的胡杨树枝和拆卸的突骑施车辆残骸构成的砦角地带,一半剽野团弩手、雕翎团和葛逻禄弓箭手以队为单位,列阵其上。四方的营垒每个方向都有三个出口,每个出口都树立着刺猬般贲张的拒马枪,在拒马枪后面,是整齐的西凉团重甲排矛手,再后面是另一半剽野团弩手、雕翎团和葛逻禄弓箭手,而坚定地矗立在他们身侧的,是随时准备厮杀的陌刀手。

这就是李天郎一手调教的环型箭阵!

几轮试探之后,大规模进攻开始了!

突骑施吹响了惊天动地的号角,黑压压的骑兵分为三排黑色的巨浪,向营垒汹涌而来。当真是万马奔腾,狼烟云涌。在骑兵后面,跟进着同样众多的步兵,六千骠悍战士的冲锋呐喊着实骇人!与此同时,围攻獭洞山的突骑施人也开始在盾墙的掩护下一步步向山上推进。两股共计万余勇士一起上阵,号角震天,吼声如雷。怒潮般的蹄声和脚步声仿佛巍巍葱岭的雪崩,往唐军营垒激扬而去,如此令人震慑地场面,胆小的人一定会为之股栗。

站在赵陵身边的是统领葛逻禄弓箭手的踏实力弓仁,虽然也算见阵无数,但如此惊天动地,气势恢弘的万人进攻还是生平第一次。望着出现在地平线上数不清的敌军,又看看持弓弩静立待敌的汉人士卒,他既惊讶又敬佩。所有的唐军士卒面对如此大军。几乎人人都平静从容,个个都显得信心十足。倒是自己的部众,面泛惊惧之色,小腿筛糠者大有人在。“阉驴!”他恼怒地冲那些胆小鬼吼道,“瞧瞧人家!呸。还想当勇士么!”有人笑了起来,踏实力弓仁听出是那个叫赵陵的汉人校尉,听别人说,他是唐人中出类拔萃的射雕者。同样作为一个射雕者,踏实力弓仁早就暗暗和赵陵较上了劲。他握紧自己的弓,冲轻笑的赵陵翻个白眼。赵陵也不以为忤,将鸣镝的哨孔凑近嘴边,嘘嘘地吹着戏耍……

担任骑兵第一梯队指挥的是伊然可汗,他骁勇善战的儿子大逻便高举狼纛紧随在他身侧。整个第一梯队都是身着锁子甲的精骑,他们三百人为一横队,组成三列移动的铜墙铁壁,在金铁交鸣声中挟威而进。唐人历来仰仗其犀利无比的强弓硬弩,每每交战,几乎一半死伤者都是唐人箭矢所致。因此,贺逻施那杰将所有披挂铠甲的附离骑兵都交给了伊然可汗。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部下的配备的锁子甲防刀砍剑刺尚可,对穿搠的矛、槊就不好说了,尤其是这些锁子甲并不能有效抵挡对方的利箭,但不管怎样,有甲胄保护总比光溜溜送死的好。最重要的是,在伊然可汗勇猛的第一梯队义无返顾地冲向唐人营垒时,不管胜负如何,后两梯队轻骑都会左右包抄,利用唐人箭矢集中应付正面铁骑之机迅速从两翼夹击,而后面的步兵将提供箭矢的支援,并扩大任何一处突破的缺口。所有的部署都是针对这一处要点,即使是对獭洞山的围攻,也不过是进退随机的侧翼牵制。

唐人的箭比料想的稀疏,这也许是故意示弱,也许真的是军械不足。

獭洞山处传来惊怒的吼叫,骑马缓进的伊然可汗忙里偷闲张望一看,是山上骤然滚下几十个巨大的火球,借助山势向蚁行登山的突骑施人滚落而下。沿着它们滚落的轨迹,步兵进攻的队伍随之裂开了数十道缺口。在山下督战的咄吉射匮带领骑兵飞马登山,连骂带叫,竭力恢复队形。在一阵箭雨之后,数队唐军骑兵冲出营垒,居高临下,切入了混乱的步兵群中……

伊然可汗来不及再看了,因为第一列的骑兵已经发出冲锋的叫嚣,扬蹄飞奔起来。唐人的箭矢依旧嬴弱,其威胁远没有预料中的那么大。振奋的突骑施战士夹紧了马腹,伏身马上,开始快速冲击。有胆大的甚至不顾唐人射来的羽箭,在马鞍上立起身来,嘴里发出尖锐的呼哨,斗志高涨的一千铁骑露出狰狞的利齿,掀起了扑向唐军营垒的一轮巨浪。

“喏喏喏!”被冲锋激情激荡的伊然可汗高举起了战刀,几枝激射的箭矢在他身侧飕飕飞过。有人落马,但这对冲力爆发的骑兵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冲啊!勇士们……”高举狼纛的大逻便在马上挺着肥胖的身躯,怪叫着超越他的父亲。冲到了第一列骑兵的最前面!他们距离唐军营垒不过两百步了!低矮寨墙后面,唐人硕大的橹盾已经历历在目。加把劲啊,勇士们!

“轰隆!”

伊然可汗瞪大了眼睛,我的腾格里!

整个第一列骑兵突然在他眼前消失了!

只看见狼纛骤然高耸了一下!

取而代之的是飞腾而起的烟尘和乱草!

前方地下出现一道巨大无比的壕沟!巨大的陷阱!

仿佛一张沉默的大嘴,瞬间便将整队骑兵吞没了!

好一个巨大的漏斗,汹涌的骑兵巨浪就在那里被迅速吸光!

第二列的骑兵拼命勒住缰绳,无奈速度太快,也步第一列的后尘陷入坑中,只有骑术精湛的数十骑勉强压住了马头,但是他们又被第三列疾驰而来的同伴一冲。双方自相冲撞,顿时乱作一团。情急之下,第三列的很多骑手提缰策马,企图飞越壕沟,但壕沟实在太宽了,足有三丈多,他们一个个都连人带马撞击在沟沿上,摔得非常惨,马匹腿骨折断的声音炒豆般爆响。痛苦嘶叫的战马四蹄乱蹬。将自己的主人连同跨塌的尘土一起带落壕沟。

一匹神骏的黑马上半身趴在沟沿上,奋力扬起曲线优美的脖子,两只后蹄徒劳地蹬踏着陡直的沟壁。声声嘶叫中,战马露出溅血的牙齿。马背上没有骑手,他肯定已经先掉进壕沟里了。伊然可汗认得那匹马叫呼萨尔。它是指挥第二列骑兵的勃努俟利发心爱的坐骑。勃努俟利发的骑术在突骑施人中首屈一指,他的呼萨尔也是出名的良驹,没想到连他也……

“勒马!勒马!”伊然可汗声嘶力竭地大叫,如此情景令他惊怒交加,他率领的第三列好不容易在壕沟前停下了脚步。“下马,列阵,准备弓箭!叫后两队立即散开!”儿子的安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一千铁骑转眼间便折了一半,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冲过壕沟,直取营垒!

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从壕沟里传了出来,被沟底尖桩刺得七窍流血的战士和战马徒劳地挣扎着,有受伤不重的从沟底血泊里费劲地往上爬。

一声鸣镝,听起来像勾魂使者的狞笑。

“当心!下马!盾牌!”经验丰富的伊然可汗几乎是神速地伏在了战马身后。但是他绝大多数部属可没有这么身手利落。

一栋箭矢形成的墙,一片漆黑索命的流动乌云,一坨箭镞的石碾!

在壕沟前混乱的骑队就像被猛扇了几个耳光,惨呼连连,割草般倒下一片。晕头转向中,整个骑队都被接连到来的箭雨彻底笼罩;血雨腥风中,一个个勇猛的突骑施战士倒下了,他们的战马插满了箭,哀鸣着倒在他们身边。侥幸生还的不是拨转马头逃开,就是躲在盾牌后面芶延残喘。

腾格里啊!踏实力弓仁脸都抽动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三排唐军弩手像机括的发条一样进退有序,飞快地将一排排利箭射向不知死活的突骑施人。眨眼间,五百弩手已各射出三箭,数以千记的箭矢嘶叫着激射而去。齐整的弓弦声犹如冰雹击打牛皮帐篷。那么密集的箭!那么快捷的箭!那么准确的箭!踏实力弓仁的视线一次次地被飞逝而去的箭雨所遮挡,对面呐喊冲锋的突骑施狼们就这样被捅了一刀又一刀!

在赵陵的鸣镝声中,长弓手也加入了这个大合唱,不甘示弱的踏实力弓仁飞快地射出一串串连珠箭,要让唐人瞧瞧,葛逻禄人也不是吃素的!

浑身是血的大逻便已经中了三枝箭,他一手握着盾牌,一手抓住狼纛,在箭雨的间歇中奋力爬上了壕沟,继续呐喊着向唐军营垒冲锋。

不!不!那是去送死!

躲在马尸后面的伊然可汗忍不住高喊起来。“我的儿子!别去!”

两声短促的号角,唐人的箭雨应声而停。

不,也没有停,而是转换了方向,同样被深壕嘎然截断的后两梯队轻骑在弓弩的暴风雨中溃不成军,纷纷回撤。

跟在骑兵后面的步兵在稍微延停滞之后,见前面凶险,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竖起盾牌开始发箭还击。密集的火箭落入了唐军营垒,有些地方燃了起来。但很快又熄灭了,唐军营垒岿然不动。

突骑施步兵们也出现一定的混乱,因为他们不得不为惊慌撤退的轻骑闪开一些道路,唐人似乎对只有示威性质的对射毫无兴趣,因此反击的箭矢又稀疏下来。

“诺诺诺!”一个人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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