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斑- 第14部分

　　马二虎和诸葛天方当然在山顶也看到这个情形。可是一切晚矣。接下来的仿佛就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血腥屠杀。二十四挺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像切黄瓜一般轻松的在土匪们身上扫出一个个血窟窿。鬼子的步兵也跳下汽车，跪立，对那些尚未倒下，仍开枪反抗的土匪们进行逐个清理。马二虎顿时感到天地失色，豪气全无。

　　在鬼子以绝对优势的两个中队的兵力射击下，二百多土匪只剩下十多个人尚自趴在地上朝鬼子开枪。

　　任江感觉自己的眼眶又泛起了泪花。要是刚才自己下令冲锋，其结果就是和马二虎这帮人一样。他虽知道鬼子有诈，却没想到会如此凶险。兵者以诡计者胜出。诡计不是贬义的，而是指变化无常的战术计谋。

　　鬼子甚至还没有动用炮击炮火力，仅十分钟就消灭了二百多人的土匪。这太恐怖了。　要是冲下去的是保安团，估计也没一个人能活着回来。任江被马二虎的出击打乱了部署。等到鬼子差不多快要屠戮光所有土匪的时候，已是救无可救。没有救的必要了，因为无人可救。

　　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几乎全部兄弟都死在鬼子手上。马二虎愤怒了，他举着机枪就要朝下冲。余下拿机枪的兄弟也一起起身准备冲锋。中国礼教中的“义”字的褒义无疑在此时被膨胀到了极至。

　　诸葛天方拉住他道：“大当家的。不可卤莽，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马二虎一脚踹开了他，几近疯狂的吼道：“老子所有兄弟的命都送给鬼子了，我他妈的还有脸能自己活下来？你不想死就给我他娘的滚一边去。”说完冲了下去。

　　五十岚挥出指挥刀，喊了一声射击后，鬼子所有三八式步枪中的毫米有坂步枪弹在来复线的作用下，旋转着冲出了枪膛，在马二虎等残匪身上钻出无数窟窿。马二虎手中的机枪兀自未停，与马二虎的声音一起朝鬼子咆哮。“小鬼子，我日你奶奶……”他仍旧努力地想站稳，但最终脚步蹒跚地轰然倒下。在他临死前，鬼子的两个列兵也与他一般命丧黄泉。阳光仿佛在他倒下去的刹那穿过他身上的窟窿，带着他曾经罪恶的灵魂，荡涤成丝丝缕缕的血气，飞升苍穹……

　　五十岚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于是开始叫人清理战场，并对尚有一息的###人补刀。在他看来，可恶的###游击队成员都丧命在大日本帝国优秀的指挥官妙策之下。他不无得色的命令报话兵向三界镇的大队长发报邀功。

　　任江仿佛从梦魇中惊醒。他右臂一挥，食指出伸，大喝一声：“落石！”身后无人响应，这使任江大为光火。他转身发现三排痴痴地还盯着他看。“一群废物，快他娘的拉手榴弹！”他这么一说，张杰那些学生兵才清楚，原来这些炸药是用来炸石头的。于是忙不迭地拉响各自原本用长绳接好的手榴弹。手榴弹则引爆了炸药，激出无数岩石碎片。

　　整齐划一的爆炸，地动山摇，石破天惊！任江觉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他自己也随着气浪摇摆不定。爆炸产生数以万计的石块，随着山势滚落到山脚，声势蔚为壮观。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滚滚而下的巨石，打得五十岚措手不及。对于巨大的岩石武器来说，唯一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躲在车后。于是无数鬼子都争先恐后的朝汽车下挤去，这当然也包括了五十岚自己。挤到汽车下的人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而因为人满而挤不进去的鬼子恰是成了靶子，被石头砸的头破血流，严重点的直接一命呜呼。最悲惨的属挤在边上的，屁股不幸被石块尖锐的棱角划破，哇哇直叫。不过三分钟，就造成两个中队的鬼子21人死亡，约五十人受伤。

　　而直接死亡的恰恰就是在三辆汽车上的鬼子炮兵。他们被直接被砸得肠穿肚烂不成人型。有几个人的脸都被砸得面目全非。石雨停息后，五十岚发现自己原本计划好在光秃秃的山岭地形上使用的轻迫击炮连同炮兵一块就这么报废了。恼羞成怒的他此时也感到一丝寒意。这里不仅伏有第二支###游击队，而且比刚才那支愚蠢的###游击队要更狡猾百倍，他们必然会趁乱马上攻击皇军。可见马上要出现的这支才是自己搜寻已久，且几次三番的使用兵法袭击皇军的真正罪魁祸首。

　　正如五十岚所料，任江对保安团下达了冲锋命令。李秀英他们一直憋着口气，此刻便如同猛虎下山般的从山顶至管店一侧冲了下去。正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任江利用保安团的心理，充分发挥了他们的冲击优势。任江留着三排作为总预备队。

　　五十岚已经发报请求三界镇鬼子派出援军，并努力使队伍保持战斗队型，一边让部队朝三界方向收缩。刚才与土匪交战并没注意，现在他才发现大道朝三界镇方向上居然有土坝阻隔。槽糕！五十岚心道：又中了###游击队的埋伏。

　　世界上不仅没有后悔药，自然也不会让五十岚总能叫糟糕。此刻，就是他的末日。这片华夏土地，便是他去见他们老主子天皇的地方。虽然轻伤的士兵仍然能够战斗，人数上还是己方占据优势。但在刚才只顾躲避落石暴露在外的轻机枪也基本损毁殆尽。而且居高临下的冲锋射击即便有汽车作掩护，也丝毫无用。五十岚给自己选择了一条黄泉路，他仍然命令部队攻击土坝以打通去三界的退路。至少他手上还有3个掷弹筒小组。

　　任江在山头上看到日军组织对一部分兵力抵挡身后保安团的进攻，一边又用掷弹筒对土坝射击。他不能让日军使用掷弹筒，因为五百米的距离正是日军掷弹筒最有效的距离。

　　他再一次摸下了久违的毛瑟步枪，卧倒，上膛并打开激光发射器。炽烈的阳光下，在鬼子堆里锁定掷弹筒小组不是那么容易。日军的三个掷弹筒小组已经开始对第一道土坝发射了。幸好第一次试射并没有造成一排的伤亡。

　　任江扣动扳机，毛瑟枪毫米的子弹在混乱的鬼子队伍中，无声息地飞越人群的头顶，射入一名日军掷弹筒小组士兵的太阳穴中，并使劲的在倭寇的体内扭曲窜动。鬼子人群中出现骚动。五十岚也判断出这致命的子弹又是老对手——隐藏着的###狙击手的杰作。可是掷弹筒对陡峭的山峰攻击效果不明显。何况还没寻找到狙击手的位置。

　　任江继续着。他又拉开枪栓上膛。对他而言，自己多消灭一个鬼子掷弹筒士兵，己方的战士就能少一分危险。

　　当五十岚鬼夫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旁的一个掷弹筒手被击中天灵盖，并爆出一股猩红的血浆溅了自己一身的时候。他双眼通红，他已经失去理智。自己的掷弹筒手再这样下去就会被消灭光。而实际上被两面包夹的己方军队的处境并不是那么危险，相反是来自山顶的子弹造成了不少死伤。他命令一个小队的士兵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占领山顶并干掉###狙击手。

　　这就正中任江下怀，他命令三排也加入到攻击队伍中，压制在攀爬山峰的日军，自己仍然不停息地狙击日军的掷弹筒兵。三排将拴在腰上最后的四枚手榴弹一气甩了出去。加之居高临下的地形，那个鬼子小队遭到迎面痛击，在付出30人以上的伤亡后，开始朝下爬。三排战士的长短火器齐发。这个小队能回到队伍中的人没剩几个。三排只有几个人被流弹击伤。在同样是轻武器，且对方占领地形优势和士气高昂的情况下，鬼子也是横不起来的。这是抗日战争后期八路军与鬼子几年作战下来得出来的评价。

　　保安团和鬼子战斗得很激烈。鬼子的精确射击确实很奏效。保安团完全是玩了命似的边打边冲。任江找到了李秀英的身影。在周围一群黑衣的人保护下，她前进着，用双枪不停射击。周围那些人不断有人被击倒。这些就像是她的近卫军，宁愿为她生存而自己倒下。在这样的情况下，鬼子的步兵也讨不到好处，往往刚击中对方一个人的同时，己方也会有一个人被保安团的冲锋火力击倒。一人换一人，一命抵一命！鬼子被这样的打法唬住了，他们至今都没见到过今天这么不顾死活的###人。刚才的那群疯狂的土匪。现在眼前的这群亡命之徒都为他们敲响了丧钟！

　　任江看到李秀英的保安团这么两败俱伤的打法，心神俱暗。他知道她是被激怒了，刚才死在鬼子手上的土匪和曾经倒在鬼子枪下的百姓，更不用说她自己的队伍伤亡和被鬼子掳去之辱。即使派人去，也阻止不了她现在玉石俱焚的攻击。任江派人通知李大柱等人全力支援保安团的攻击。

　　李秀英拼命三郎的打法至少在背面加剧了鬼子的压力，使鬼子不得不抽调一部分的兵力转过身去防御。一排和二排趁机利用地形展开预先瞄准二号特种射击战法成功的对冲锋的鬼子一个小队给了一轮散打。

　　五十岚看到这个冲上去的小队又被吃掉一半，恨不得上去给这个小队长一个巴掌。他也清楚，仗打到这份上，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而已。他命令所有能战斗的人员冲土坝一线发起集团冲击，身后只留一个小队的鬼子抵挡。

　　任江不得不也命令山上的三排自上下地发起冲锋，配合保安团对余下的鬼子作最后打击。任江自己也开始跑步挺进到更近一点的地方打击敌人。

　　然而此刻，一发流弹从前方一个士兵的身体中穿过，射进了李秀英的胸口。她无力的倒下了。她周围的士兵此刻已经无法注意身边有谁中弹，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冲杀！

　　任江见此情景立刻飞身赶到她身边，托起她那愈发沉重的躯体，不停的摇晃。耳畔是手榴弹不绝于耳的爆炸声，枪声，众人的呐喊声。李秀英仿佛完全失聪，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任江的手。“我，我不能陪你杀鬼子了。保安团的兄弟就靠你了。你，你要带着他们走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她没说完就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她笑着去了，她就这么对着任江微笑着去了。任江甚至能感觉到她还有心跳，她的身体还有温度。可是，她真的去了！

　　任江来到这个时代不是很久。也没有认识很多朋友。可是自己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逝去，而自己苟活于世。他绝望了。

　　他抱起李秀英，她生前活泼的音容相貌，犹在眼前。任江就这么抱着她，迈着坚定的脚步，朝前方走去。他将她的尸体交给了旁边一个人，掏出了毛瑟手枪。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他高喊一声：“弟兄们，为死去的李团长和兄弟们报仇，冲啊！”

　　任江率先举着毛瑟手枪义无返顾地冲向鬼子。长官一马当先则众人声势更壮。潮水，人潮，一波一波的涌动。连藏在壕沟里的手枪排也受到感染，跃出了壕沟。

　　五十岚被一发了流弹击中腹部倒地，指挥权由另一个中队长岩田恭义接管。剩余的鬼子实在无法阻挡中国军人亡命的冲杀，朝着唯一没有人阻截的老嘉山方向攀缘逃窜。作为唯一幸存的几个日军侵华老兵之一的神木隆一对那场残酷的战斗记忆犹新。

　　神木隆继续回忆道：“双方都死伤了不少人。中国军人无惧死亡的冲锋，已经使我们丧失了斗志。即使他们其中有人倒下，后来的人依然踏着前者的尸体冲过来。岩田恭义少佐接过了五十岚少佐的指挥权，他命令我们还活着的人，爬过老嘉山好撤退到三界镇去。当时那是我们唯一能逃跑的路线。岩田恭义少佐刚下达完命令就被中国军队击毙了。我们那些剩下来的，像是受惊的野兽，四处乱撞，大部分被中国军人像打猎般的在后面宰杀了。那场战斗只有11个士兵失魂落魄地跑回了三界镇。有三个被大队长就地正法，剩下的几个包括我在内，又被编进了其他部队。我至今为了当年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忏悔。希望那些已经战死的人能够明白他们在进行的是场非正义的战争。”

　　这已经是目前那些尚在人间的原日本侵华陆军老兵最老实的忏悔，他们还是没有承认他们是罪恶的战争罪犯，只是认为自己进行的不是原先军部所提出的大东亚共荣的正义战争。不过这些，这些他所说的证词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从他口述中，我们不禁可以再现那69年前老嘉山战斗的烽烟场景。

　　任江命令一排和二排剩余的战斗人员朝漫山逃窜的剩余鬼子射击。大约20分钟之后，所有战斗基本结束。

　　老嘉山两座山峰之间的大道上，铺满层层叠的尸骸。硝烟尚未散去，战士们的呐喊声犹在耳边。惟有残破的军旗，凛冽的寒风似在控诉这场战争的惨烈。任江木呐地仰望着蓝天，一声痛苦的长啸！

　　是役除少量日军士兵翻越老嘉山逃跑外，共计歼敌378人。鬼子无一投降，但凡能举枪者皆抵抗到最后。武器缴获：步枪三八式步枪271支，有坂步枪弹一万三千两百发，掷弹筒6具榴弹10箱。三门迫击炮与二十多挺轻机枪悉数被毁，存迫击炮弹12箱。南部十四式手枪98支，子弹800余发。佐官指挥刀两把。仅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基本上全歼两个满员编制的日军中队又运输队一部。完全打破日军不可战胜之神话。己方亦损失惨重，共战死127人，轻伤96人，重伤21人。其中包括李秀英在内的保安团就有98人死亡。

　　兵力1：1的情况下，胜利是辉煌的。但是结果过于惨淡。保安团基本丧失建制，并阵亡国军中校一名。华中特别大队一排和二排严重缩编，三排多人受伤。部队已无力再战。子弹消耗甚巨，已经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

　　恢复过来的任江亲自下葬了李秀英的尸体，并攥刻了墓碑：抗日英雄李秀英女侠之墓。君身已逝，浩气长存。任江想对天上的她这么说。

　　有史为证：皖北人素称强悍，英勇善战，当地有句俗话说：“纸糊的江南，铁打的皖北”。当日军侵入淮河流域之际，皖北人民就自动组织起来，协助中国军队阻击日军，在定远、明光等地，日军都遭到了当地民众武装的袭击，把日军搞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些武装的民众潜伏在城镇中、村庄里、山林间，日军每到一村一镇都会遭到他们的打击。当时的红枪会等武装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