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始终没碰那张照片，最后，苏敏看到了她眼里的泪花。
这孩子怎么了？怎么会那么平静！难道她不相信？
“舒玉，给你看看这个。”苏敏从保险箱里拿出医院的白色包裹，放在舒玉面前缓缓地打开。
舒玉的胸口开始起伏，她不停地用牙齿咬噬下唇，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的手在抖，虽然竭力抑制着。放下照片，她开始抚摸那套粗布衣服，衣服下大小不一的人民币，最后，她摸到了龙镯，真正的龙镯，仅凭手感就能断定的真正的龙镯。
苏敏紧挨着她坐下，揽住了她。
“舒玉，想哭就哭吧，伯母陪着你。”
“伯母，您从哪儿弄的，这些您从哪儿弄的？”舒玉终于说话了。
“孩子，丁宇就是你的王，你的王就是丁宇，你难道没一点儿感觉吗？他在你那里时失去了以前在记忆，回来后，又失去了那一年的记忆。他的大脑受到刺激，全忘了。”苏敏抚摸她轻微抖动的肩膀，想给她安慰。
舒玉只是摇头。
“舒玉，是真的，千真万确！”
“不，不是真的。我不信！我要去睡觉了，我累了！”舒玉放下所有的东西，好像这些东西是毒蛇会和她纠缠不清。苏敏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很可怜。这样对她太残忍了吧！
丁凡见舒玉从屋内出来，迫不及待地进去问苏敏：“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苏敏在抹眼泪。
“夫人，快说啊！”
“不知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她看了这些东西还不明白吗？你们说好了没有！”
“凡，我们真的做对了吗？”苏敏问。
“当然，为了孙子，我们必须这样做。再说，这不是早晚的事吗？越早知道越好。”
“可是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怎么会？”丁凡很意外，“她不想承认？”
“我哪知道她在想什么？就那么走了！”
“那接下来的话题你们没谈？”
“我怎么谈？”
“不行，我得去看看！”苏敏走了出去，丁凡不由后面跟上，嘟嘟睡觉了，苏敏不敢大声敲门，小心推了推，里面拴死了。
“凡，这孩子，不会想不开吧！”苏敏很担心。
“有什么想不开，做我们丁家的人，有何不好！”
“你呀，丁宇不是结婚了吗？”
“这么多年，她难道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你们男人真是不理解！”
“所以我们要解释清楚，让她明白，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接受，好吗？”苏敏不知哪里来的火气。
舒玉躺在床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不知躺了多长时间，她口舌喉咙开始火烧火燎地难受，起身喝了一杯又一杯凉水，才觉身体舒服了些。
头脑中开始慢慢出现一些音像。每次面对时不能抵抗的诱惑，总想宠他顺他骄纵他的莫名其妙。
章节目录 215 飞回国
他大腿根部的红痣，痣上挺立的一短一长两根硬邦邦的黑毛。躁动的唇，不能抵挡的熟悉气息。
他是王？不可能！
一个憨厚朴实能干真诚，一个骄纵霸道风流潇洒；一个愚钝死心眼儿，一个放浪形骸不受约束；一个贴心贴肺，一个离心离胆；一个在自己身边，一个高在云端；一个一贫如洗，一个家财万贯；一个孤家寡人，一个众星捧月；一个，一个，不，一定是哪里错了，不是一个人，不然的话，怎会认不出。
丁府外边的月夜，他穿着王的衣服混淆我，他自己却不是王；回舒村的日子，他告诉自己王已死了，他只是王的附体。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即使在那么熟悉的地方，他真的全部忘记了吗？即使面对自己。他怎么能忘记，他怎么能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那些多么珍贵的日子，对他，根本不曾存在过！这个人，我舒玉这个人，那段日子，那段他不是自己的日子到底算什么，什么也不是。
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他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梦！他没有死，只是忘了，忘了我，忘了我肚里的孩子！
忘了！王把我忘了！比死了都让人心痛的忘记，竟然他真的把我忘了！
怎么能！怎么可以！
舒玉跑了出来，在冰冷的夜里，在灯火通明的丁家的庭院里，什么都是凉的，树枝、树叶。什么都是冷的，土地，墙壁。
不行，我必须站在他面前，我必须马上看到他。
舒玉撬开林子建的屋门，林子建吃了一惊，她没有丝毫睡意，带进来周身的凉气。
“舒玉，怎么了？嘟嘟怎么了？”林子建本能地反应。
“不是。师兄，快订机票，我们回去，马上回去！”
“舒玉，坐下，快告诉我，你怎么了？”半夜里闯进来，这不是舒玉，舒玉不会做这么莽撞的事，除非有万不得已的理由。
“师兄，现在订机票，什么时候能回去！”
“最早也到明天中午了吧，回到国内正是早上！”
“就这样了，师兄，就这样了。”舒玉转身走了，留下林子建一头雾水。
第二天早上，家里人不约而同都起得很早。
苏敏和丁凡想第一时间观察舒玉的反应，这对他们很重要。林子建昨晚被打扰了一直不解，也想早点看到舒玉听她解释。
舒玉不负众望，早早地来到客厅。她很平静，和所有早上一样平静。
“舒玉，早上好！”苏敏不敢问昨晚睡得好吗？那好像很敏感。
“伯父，伯母，我和师兄今天回去。”舒玉直接说。
“嘟嘟呢？”苏敏和丁凡一起问，担心死了。
“嘟嘟没好，暂时留在这里吧！”舒玉仍然很平静。
“真的吗？舒玉！”苏敏激动了，舒玉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丁凡悬着的心也着地了。
“有你们，我放心！”舒玉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是啊，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嘟嘟有我们呢！”苏敏是真想抱住舒玉，这孙子认得也太顺利了，心里千转百回的预想都没有用，原来，认回孙子就这么简单。
“不要让嘟嘟有任何后遗症，我去去就回！”
“放心，舒玉，放心，我们不会让嘟嘟再受任何伤害，相信我，舒玉，今后没谁再敢欺负你们了。”丁凡几乎在保证。
“不用了，伯父，他们我来保护！”林子建看不下去。
嘟嘟听说妈妈要回国，虽然不舍，还是懂事地答应了。
“妈妈，我和爷爷把航空母舰做好后，你要来看啊！”
“妈妈很快就回来。嘟嘟，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要吵人啊！”临走，舒玉还是不舍。
“没事，没事，你们快走吧，别耽误了班机！”丁凡倒是觉得可以完全拥有嘟嘟了，舒玉不在反而更好，省得做什么事都要顾及她的感受。这几天，由于对她愧疚，几乎都是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嘟嘟吃什么，玩什么，什么时候玩，她比医生都说了算。终于可以无障碍地和嘟嘟痛痛快快地玩了。
“妈妈再见！”嘟嘟知道妈妈有很多事情要做，“妈妈要多赚钱啊，嘟嘟会很乖的。”
“要听医生的，按时吃药，按时休息，不要贪玩！”
“知道了，妈妈！”嘟嘟挤出笑脸。
林子建和舒玉刚坐车离去，丁凡和苏敏就把嘟嘟抱了起来。这孩子，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先把孩子的感情拉过来，建立了感情，就什么变故都不怕。
林子建发现舒玉平静得不正常。是，她一直是很安静的人，但此时的她不是安静而是有心事，很大很重的心事。
“舒玉，你急着回来，有什么事吗？”飞机上，林子建忍不住问。
“嗯！”
“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不能！”
林子建不问了，国内能让他挂心的只有她母亲，她母亲很好，她是为了谁这样，难道是丁宇吗？飞机飞到国内正是凌晨时候，林子建送舒玉回到冷家，在大门口，舒玉和林子建告别，林子建只好离开。
舒玉没有摁响家里的门铃，而是快步走向另一处，在丁家外面看着楼上的灯光，自己曾住过的和丁宇的房间都黑着，他们正在睡觉吗？还是他们住在一楼的婚房内，王，你的怀里怎么可以有另一个女人！
天花板满天的星光是他潜意识里舒村的夜空吗？他都记得什么，他还记得什么？
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舒玉不想等，她要见到他，无论如何先见到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舒玉来到丁家大门外，毫不犹豫地摁响了门铃，不，他不能抱着她睡觉！看门的见是舒玉，忙问：“舒玉小姐，您有什么事吗？“我找你们公子！”
“哦，昨晚好像出去了，不在家！”
“你确定吗？”
“是的，我等了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您不是有他电话吗？”
章节目录 216 王？？
是啊，多久没用的号码了。已经忘了，他好像换了手机，自己也曾换过号码，无论怎么删记忆却无法删除，旧的号码清晰地印在脑海里，要拨吗，要试试吗？
“谢谢你！”舒玉离开了。
去哪儿？不想回家，去公司吧，他总要去上班！
帝业大厦前一个人影也没有，天还有些暗，不是上班的时候。
人流陆续到来，原来在这里上班的人这么多！人流**过后，是零零散散的人，没有丁宇，他总不按点到位。
年轻门卫实在看不下去了，从他来她就站在这儿，两个小时过去了，她还站在那儿，看起来又像是在哪里见过。
“小姐，您进去吧，里面暖和。”
“ 我不冷。”她的嘴僵硬。
“您找谁，说不定已进去了，您在这里上班吗？”
“哦，是！”舒玉进去了。
41层，丁宇的办公室里没有丁宇。文辉在，萧萧也在。
“舒玉，刚才门口的人是你吗？我没认出来！”萧萧很吃惊，“你什么时候回来，来上班吗？”
“你找丁宇吗？”文辉问。
“是的。”
“这里现在由我全权负责，他在二楼总部办公。要我领你去吗？”文辉说，她周身的寒气逼人。
“好！”
“要我先打电话吗？”文辉问。
“不用！”
今日她惜字如金。
在二楼一个特别的入口，舒玉被带到一个偌大的办公室里。这里不是丁凡原来的地方，却和那里很类似。
“丁董事正在开会！”一位非常漂亮的女职员说，“你在这里等吧！”
她认识舒玉，知道她和丁家很亲密，是几乎要做丁宇太太的女人。她加大了屋内的暖气，她怎么像从冰窖里走出来的。
递过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舒玉也接过了，就是没喝。
“小姐，快喝吧，凉了不好喝！”她好心催促。
舒玉听到了，把咖啡放在嘴边猛喝了一口，烫了嘴，又吐了出来。
“我给您换一杯！
“哦。”舒玉心不在焉，焦急地等待着。
丁宇开过会出去，女职员忙跑过去。
“谁？”丁宇问。
“文经理领来的，没说谁？”
“文辉！”丁宇折了回来。
门开了。他走了过来，迈着有力的脚步，潇洒倜傥傲然一切，他用眼的余光俯视看人。他的脸，洁白细腻，没有一丝动过刀的痕迹，他眼皮的伤疤没有了，两只眼完全一样。他真的是王吗？他会是王吗？
“怎么是你？”他已走到跟前，“父亲让你来的吗？”
他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仍然很有磁性，只是已不是王的声音，缺少了什么，干巴巴的，没有丝毫内涵。王的声音没有他这么高，这么尖，那是落地有声的敦厚，是实实在在的真情。
王身上天然的男人气息，最本色的质朴，踏实的安全感，他没有！他是丁宇，不是王！王死了，活生生地死了。
“你怎么了？”他语气里夹杂着焦躁，“有什么事快说，我还忙着呢！”
“没有，你忙吧！”她的声音空洞。恨不得一下飞到他的身边，来了，站在他面前，原来感觉这样，没有惊喜，没有朝思暮想后的幸福，甚至不激动！
脑海波浪不惊，他和王完全是两个人，他怎么可能是王，不是！无论有多么确凿的证据，他也不是！靠证据证明的那个人，不是王！她的王，无需证明，只要站在她面前，她一定能认出，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么陌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她的王，与其这样，她宁愿相信她的王死了！
“嘟嘟有事吗？不会的。你来干什么？”他好像很生气。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舒玉挪动身子，从他身边经过，褶皱的衣服，有些凌乱的头发，落寞得让人发颤，她是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她到底要干什么。
“你，站住！”他在后面轻轻地喊。
她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没事你不会来这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下决心忘掉，可既然来了，她为何要这样走了。
“我只是想看一看，看一看旧人。”
“看到了吗？”
“没有。”
她刚才那么出神，在看什么，这种眼神很熟悉，以前很飘渺，但今天，她的眼神定了，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一定看到了什么，可她说没有。
“没有看到我吗？”他挡住了她的去路，“在纽约看到了真正的丁家，你后悔没有抓住我，丁家庞大吓人家产的唯一继承人，你想重新勾引我，是吗？”
他的脸近在咫尺，她真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脸皮底下也没有疤痕吗？他原来可以变得这样完美。经历了怎样的千刀万剐，才成今天这样。
“疼吗？”她轻轻地问。
“什么？”他吃惊，“你说什么？”
她突然笑了，满脸的泪痕。
“很好，真的很好，今天这样子。”她说给自己听！当远在天边的人突然降临到身边，当日夜牵挂的人以另一种姿态好好地活着，她，就不用担心了！
丁宇呆住了，她知道了什么，她在说什么，难道母亲告诉她了吗？母亲想要怎样，告诉了林子，然后又告诉了她。
舒玉已轻轻地从他身边擦过，她要离开了，就因为好奇来看一看自己做过手术的脸吗？林子告诉自己她知道了，那是想证明她是母亲选定的媳妇。
她来干什么，她心疼吗？因为这张脸的经历，她很心疼吗？她疼在心里，不是装的！
跑出去，她已进了一辆出租车。
“妈妈，你告诉舒玉什么了？”打到纽约，接电话的是苏敏。
“别叫，嘟嘟刚睡！”苏敏小心地说，来到了嘟嘟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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