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发有些吃惊,又有些着急的反驳道:“可这么多人我们哪用的了?这人吃马嚼的,得增加我们多少负担啊?”
到底还是资本家,从骨子里考虑到的便是利益。
“你知道个什么?就只盯着你那点小利益。再说,这天下啊,没准儿哪天就乱了。到时我们杜家又该如何?你以为我们杜家为何能在赵家集立足?那是民心,民心懂吗?只要有民心的支持,四大家族就不会轻易地动我们,土匪也不敢随意招惹咱们。可咱们要是像周围那些地主一般苛刻,都不用人来打,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都能把我们给生吃活剐了。再说,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都说人老成jīng,老爷子想问题又是从另一方面考虑。懂得舍弃一些小利益聚拢民心,也是一种为生之道。更何况,老爷子想的也比较远,等自己百年之后,如杜如发这般计较,早晚要失尽民心,甚至是惹出祸事。现在对村民们施些小恩小惠,让他们念着杜家的好,哪怕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哪怕孙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不至于早早把家败光,断了血脉传承。
“可县里刚刚传出消息,今年的粮税又涨了,我们赵家集统共要一千块大洋呢!”
本来还镇定自若的老爷子脸sè一变,不可置信道:“什么?涨这么多?”
“可不是嘛!”
老爷子也感觉到了意外,囔囔自语道:“整整多了两百大洋啊,一千块平摊到我们不足六百人的村子里,可就要合着近两块大洋啊。更何况,咱们杜家要是还按往常一样抽租子。这,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杜如发赞同地点了点头,事关自身利益,由不得他不上心。听老爷子刚才的意思,别说招人了,甚至都有可能要降租子,他急了,这可是万万不行的。见老爷子似是风向有所改变,忙趁热打铁地劝说道:“是啊,是啊。不仅不能招人,这租子也是一点都不能少。咱不给他们加租子就够宽厚的了,再说,咱们今年也是受害者啊!”
老爷子蹙眉垂头思索了会儿,渐渐有了决定,抬头用肯定的语气道:“不,继续招人,上限是四十,租子也要降降了,就由抽四改为抽三……”
“什么?四十?要那么多人干什么?还要降租子,这,这怎么行?”杜如发差点蹦了起来,一惊一乍道。
“照办就是了,我自有用处。”
“可是……”
见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失去了更多,杜如发急了。想要再劝劝老爷子,却被打断了。
“没有可是,此事就这么定了。”
见杜如发还想劝说,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就是目光太短浅了些,眼光要放长远,路,才能走的更长些。”
一直没有说得上话的杜子轩听的是目瞪口呆,啥米情况?根据记忆,从来不在自己面“弹琴”的爷儿俩,今天这是怎么了?可插不上话的他也唯有继续倾听。渐渐的,他也明白了,今天这爷儿俩,是给自己唱了场不怎么成功的双簧啊,为的就是让自己明白生活的不易,别抱多少优越感,玩儿什么坑爹游戏,可谓用心良苦。
至于说这场双簧没怎么唱成功,那便是粮税上涨,老爷子或许提前知道,但肯定没有料到涨幅会那么大,是真吃惊了。
不过,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进门之前的杜子轩,心里还很是得意,连走路都是飘的。照此发展下去,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把重生者所特有的优越心里、得意心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可现在他却傻眼了,他可不想哪一天起来,却要面对的是村民“起义”,来反抗杜家。
想想好rì子还没过两天,就有数百村民举着锄头铁俅高喊着:打倒杜子轩的时候,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俺的命咋就这么苦呢!杜子轩此时此刻有种泪奔的冲动。
见爷儿俩不再说话,急忙插了句:“我同意爷爷的做法。”
“噢?怎么,乖孙儿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老爷子听的一愣,有些意外,就连杜如发都楞楞地盯着他。
这,虽然道理很简单,可却让不善言谈的杜子轩有些为难,组织了下语言,在父亲注视,爷爷鼓励的目光下,他站了起来。缓缓开口道:“我们杜家现在处于一个不是很好的位置,其实也不是,呃……简单点儿说就看我们怎么做了。做不好,若我们不出点儿血,上面的粮税交不齐,下面又逼的老百姓们活不了,不仅两头不是人,还早晚得出事……做好了,我们稍微付出点儿代价,上头的任务漂漂亮亮的完成,下头老百姓的rì子照样过得去,我们两头还都不得罪。嗯,那样的话,老百姓们都会念着我们好,没准儿上头也一高兴……反正好处大大滴。”
这么简单的事自己怎么说的这么啰嗦,挠了挠头,杜子轩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傻笑着坐下了。
老爷子吃惊地望着杜子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刚自己虽然说了些,不过那也都是自我安慰的话罢了,可孙儿的话……
虽然跟他说的意思差不多,可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所做的正确xìng。
这还是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孙儿吗?磕了脑袋也能让人变聪明?
不过不管怎么说,是自己的孙儿还是没错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聪明了不好吗?老爷子甩开了那些没用的想法,很是欣慰地问道:“孙儿怎么懂得这些的”。
老爷子之所以吃惊,那便是这些道理,都是需要时间和经历沉淀才能悟出来的。旧社会的人们大多是迷惘的,更何况他们这些平头小民。就如杜如发那样就看不到这里,看到的也仅仅只是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忽视掉劳苦大众的潜在力量。这是当时的普遍现象,不然,后世的民国也亡不了。
可任老爷子就是想破大天来也想不到,他的乖乖孙儿虽然前世不咋地,脑子里也没多少“存货”,可到底是经过了信息大爆炸和网络轰炸的“先行者”。
又一次被当怪物看,杜子轩很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腼腆道:“都是自己瞎琢磨的。”
心里还在奇怪,这很难么?菏泽而鱼和官逼民反这么简单的道理,在后世随便抓个人都懂吧!
“哈哈!好,好,好!我乖乖好孙儿不仅没事,反倒比以前更聪明了,真是大好事,上天待我杜家不薄啊!”
这称呼换的,得,这回又加了个好字。
不过杜子轩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前世偶尔听老一辈人说起过,袁大总统的老家可是河南的,而与河南仅一河之隔的河北,可是沾了不少的光呢。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想必也差不到哪去,为何还会发生这种“官逼民反”的事?
憋的难受,杜子轩忍不住问道:“这袁大总统对我们直隶的百姓不是不错嘛!听说咱们还沾了不少光呢。再说,这还是皇城根儿边儿,天子脚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哈哈!”
听杜子轩四不像的běi ;jīng话,老爷子乐了。笑着解释说:“孙儿你这可是问到点子上了,沾光倒说不上,可就算那样又如何,这也挡不住贪官污吏横行不法啊!”
“怎么个情况?”
“哎!”
老爷子叹了口气,继续道:“还不是四大家族惹的事,这四大家族啊,坐落我鸡泽可不止几十年了。几经数代,他们一直攥着鸡泽的大权,鱼肉我鸡泽的百姓。”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孙儿没什么反应,还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老爷子忍不住打击他道:“孙儿啊!本来爷爷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你长大了,也懂事了,是该知道些事情了。别看我杜家现如今还安稳存在着,可却四处透露着杀机。我们独自降低租子,与周围那些地主已经有了仇怨,而我又不愿折腰与他们同流合污,四大家族岂会看着我们好过?以往他们或许还顾不上咱们,怕只怕他们腾出手来与我杜家为难,到时我杜家可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我杜家的rì子可不好过啊!有爷爷在还好些,就怕爷爷不在后,哪天这祸事就突然降临了呀!”
杜家能有今rì这种局面,还是老爷子苦心经营周旋rì久才换回来的。有他在还好说,只要杜家做得不出格,四大家族应该不至于对杜家发难。怕就怕没了自己,子孙又不争气,到那时又该如何?谁又会给杜家面子?见孙儿不以为意,杜如发也毫无反应,老爷子无奈下,也只好把他本不想提的事情说了出来,好让子孙知晓生活的不易。
四大家族,第一次真正走进了杜子轩的视野,也让杜子轩暗暗决定:这颗威胁杜家生存的眼中钉,既然可能会断了小爷逍遥自在的小rì子,一定要想方设法拔除掉。
“放心吧爷爷,这不是还有我嘛!”
“哈哈!我杜家真是后继有人了。”
老爷子是老怀大慰,看来杜家真是后继有人了。扭头看向除了目瞪口呆,扔旧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杜如发,老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里一陈腻味。最终实在是忍不住,有些得意也有些挖苦道:“看看,看看!这么大个人了还没个孩子看的透彻,还是我乖乖乖……乖孙儿会哄老头子我开心。算了,你也别耷拉着个脸了,你也算是不错了,养了个好儿子。可惜,可惜啊,我儿子不如你儿子啊!啊?啊哈哈哈……”
一直飘飘yù仙,处于恍惚边缘的杜如发终于回过神来,却是差点儿没吐血,啥意思呢?有你这么当爹的不?
而杜子轩却在一旁捂嘴偷笑。
真是人越老,活越小,就一老顽童嘛!
“好了,好了。今天也是太高兴了,我孙儿今天来了出一计定乾坤,咱也就这么照办就是了。嗯,天儿也不早了,我也疺了,都回去歇着吧!”
“是,父亲。”
“爷爷晚安,爷爷拜拜!”
“嗯?嗯!你也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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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斗一斗
() 新的一天到来了。
时近中午,一直睡到了自然醒,杜子轩才磨磨蹭蹭的起床。迷迷糊糊地走出了村子,边走还边嘟囔着:“就差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语气中,似乎还带着无尽的遗憾。
知足者常乐,如果不想其他,杜子轩倒宁愿一直过着这样的rì子。
可有句话说得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今想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按“汇率”换算,不愁吃喝的他,现如今差不多也算是中产阶级了。只是,他这位子怕是做的有些不稳。没准儿哪天,属于他的家产就有可能不是被吞并就是被瓜分,rì子不好过啊!
生逢乱世,一股深深的危机感狂涌而来。
如此看来,就是杜子轩再不关心、再懒惰,也得想个法子去应对了。
“得找个由头把杜家的武装力量接掌过来,后续的计划才能得以延续。”
盯着训练场,杜子轩暗暗下定决心。
乱世,有刀才是草头王。
也许,有人会觉得杜子轩的心态转变太快,不大符合情理,但那是必须的。前世也是没办法,如果有得选择,谁愿意卑卑微微地活着。
赵家集村口外,训练场。
与往rì一样,二三十条光着膀子的少年顶着烈rì,正在挥汗如雨地训练着,还时不时地发出“嘿”、“哈”的声响来为自己打气。
柳师傅一身青衣短袍,也不嫌热的慌,在众少年间穿梭指正,显得尽职尽责。
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柳师傅心里暗道小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对于眼前的这帮子少年,他还是很满意的。能吃苦,肯下力气,又有毅力,也都算的上是可造之才。假以时rì,只要能坚持锻炼下去,没准儿将来还都能像自己一样,成为杜家的顶梁柱。哪像自家少爷……
“哎!”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叹了口气。以往的杜家少爷不学无术、目中无人也就罢了,最多也就是调皮捣蛋捉弄捉弄人,好好调教调教至少还能接杜家的班。哪像现在……
最近也不知道这小少爷在整什么幺蛾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就是磕了下脑袋嘛!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却偏偏整天神神叨叨、呆头呆脑的装神弄鬼,更是弄的整个杜家都跟着鸡飞狗跳。
近两天听说倒是好些了,可还是让人觉得不安生。这不,大白天的什么都不干,也不在家里头好好呆着,天天跟着跑来训练场的边儿上来受罪,不是盯着这里傻笑发呆就是睡大觉。老爷老太爷也不管管,还净跟着瞎闹腾,更是说什么西医说:脑袋碰了不能什么什么的。可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了。可老是这样终归也不是个事儿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没斗志,这人呐,可就废了……
想到这里,柳师傅感觉前途一片灰暗,外人或许不知,杜家的前途可是堪忧啊!
老爷子是个犟脾气,不屑与四大家族之流合污,坚持走着自己认为对的路。可也就是这样,把整个杜家都拖入了险境。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憨睡!放着杜家这么个不受控制的因素在旁,四大家族岂能听之任之?
老爷子还好些,处世够圆滑,也注重武力保护自身。可相比起来老爷可就差远了,整天就知道鼓捣什么工厂啊赚钱什么的,甚至还一度反对在武力方面的钱财支出。美名其曰:减少不必要的浪费。这话说的狠了点儿,他也不想想,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再想想这杜家少爷……
杜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真不知老爷子不在之后还能走多长。
柳师傅是杜家的老人,识文断子又有一身好武艺,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