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越携着堂妹的手进了屋,在红檀朱漆方桌边坐下,周晓越才开始跟周晓京长篇大套地讲起周家的事。
☆、第115章 霍云帆略施小计
凌氏提出让周晓京与范二少爷订亲的事,起初范家也比较同意,还请了媒人想要过来,取走周晓京的生辰八字,结果与范家少爷的八字摆论了摆论,算命先生说范二少爷与周晓京是百年不遇的相克之命,如果范家少爷娶了周家二小姐,不出三年,不会暴病身亡也要遇血光之灾,范二少爷是范太太最宠爱的小儿子,一听这话,那还得了,立刻知会周家,说什么也不要二小姐。
本来凌氏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也就罢了,虽然她费尽心机地挖了个坑,送到周晓越面前,周晓越宁可翻脸也不肯跳,想要送要周晓京面前,却又让半路里杀出地算命先生给填平了,不免有点怅怅。
可就在凌氏以为事情都过去了的时候,浦江的交际圈子里却又传出一通消息,说是凌氏先前想与范家结亲,是看中了范家的家世,后来却又嫌弃范家二少爷才具平庸,才不想与范家结亲,话总是越传越多的,这消息在浦江上流社会中不胫而走,很快就钻到了范太太的耳朵里。
范太太岂是好惹的?好巧不巧的是,周承济在外面花天酒地,又欠了钱,这一次他不敢再去碰高利贷了,却仗着母亲与范太太交好这一层关系,借了范家大少爷两千块钱,虽然这两千块钱对周家来说是九牛一毛,可是周承济四体不勤,分文赚不了来,只靠着每月那向块钱的月例,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范家的款子!更重要的是,万一范太太恼羞成怒,把周承济那些事添油加醋地在浦江的交际圈里炒作起来,那么周承济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虽然很讨厌凌氏,也不喜欢承济这个堂弟,周晓京还是愤愤道:“难道范家想毁承济的名声?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了?”
周晓越笑道:“你听我往下说呀!”
凌氏又急又怒,把周承济关在家里不让出去,范家大少爷却是个明白人,心知若是坏了同周家的关系,对自己也没有好处,眼下不如趁机让弟弟随便娶周家哪一位小姐,与周家结为亲家,对自家的事业也是有好处的。
周晓越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声:“可惜一个娘肚子里竟出来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那范家大少爷倒真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只是他弟弟不争气!”
周晓京道:“难道范家大少爷想让他弟弟娶晓锦?晓锦怕是不同意吧!”
周晓越道:“晓锦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范家大少爷会来事,不但亲自上门,把承济亲笔写的欠条撕掉,还表明了范家希望与周家结亲之意。父亲和继母瞧那范大少爷态度诚恳,不由也软了下来,心想哥哥既然这样通情达理,弟弟想必也坏不到哪里去!便想着晓岚虽然是庶出,可是她自幼是养在嫡母跟前的,再厚厚的添上一份嫁奁,想必范家也会同意。继母经此一事,对承济跟范家两位少爷交往也不再拦着了!”
周晓京挑唇笑道:“依我看,那范家大爷这样精明的人,只怕不会甘心让弟弟娶晓岚这个庶出女孩。咱们是没这些嫡庶的浅薄见识,不过像范家那种守旧的家庭,还是把嫡庶看得挺重的!”
周晓京拈起邵妈妈做的一块赤豆糕,咬了一口,笑吟吟道:“可不是么?那范家大爷岂是省事的主儿!可惜凌氏和晓锦平日里那刚愎自用的脾气,谁又能管得了他们,不知道范家人怎么弄的,一来二去,常常让范二少爷带着承济出去玩,还把晓锦晓岚也一起带上,范二少爷是富家公子,出手阔绰,而且大约是得了哥哥的教诲,一起出去玩时一味地奉承晓锦,冷落晓岚,晓锦就更有优越感了!咱们那个晓锦妹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最是个眼空心大的,这两人一起去溜冰,登山,喝咖啡,最后竟然好上了!”
周晓京眼睛一瞬不瞬地听周晓越讲得津津有味,这倒真是一个上流交际圈中的你侬我侬的爱情佳话,算起来,范二少爷虽然才能平庸,但是家境富有,打扮起来也是一表人才,配周晓锦这个喜欢虚荣享受的小姐,倒也算得天生一对。
最重要的是,周晓锦一心系在范二少爷身上,二婶起初还有心折散她们,但是被周晓锦哭天抹泪地一闹,也只好依她,范家周家门当户对,很快就换了庚贴,下了小定,范二少爷跟周三小姐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一时之间只觉得他们是天地间最幸福的一对,范太太要娶儿媳,范家大少爷要娶弟媳,也是喜气洋洋,周长禄三个女儿解决了两个,也是喜气洋洋,只有凌氏,未免替女儿感到委屈,但是想到继女周晓越的未来婆家是卖生煎馒头的,侄女周晓京还没着落,庶女周晓岚以后的夫家更是不会越过了晓锦去,不由得越想越得意起来,就连起初对范二少爷的那点不满,也渐渐地淡了——这大概就是所谓地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吧。
周晓京回思周晓越说的事,突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头,沉默半日,一拍周晓越的胳膊,问道:“不对啊!怎么范家请的算命先生那么巧会算出我克范二少爷来?大姐快说实话,这算命先生什么来头?”
周晓越恍若无知,有滋有味地嚼着赤豆糕,说道:“这当然是天意啦!二妹你命中就不该同那范二少爷有什么瓜葛!”
周晓京将大姐手里的赤豆糕一抽,眯眼儿笑道:“大姐快告诉我实话吧!不然地话,邵妈妈一会儿做好了菜,让大姐在旁边干瞧着,一口都不许吃!”
周晓越挣脱了,笑道:“好了好了,真拿你没办法,实话告诉你吧,这都是你那位霍五少爷的杰作,范太太那人信算命先生是出了名的,儿子娶亲这样大的事,当然是要好好算一算啦!范太太也的确上心,外头请来的野路子算命先生一概不信,特意请了绿景坊的程家二太太给他荐了这一位先生!”
绿景坊的程家二太太?这人听起来好熟啊!周晓京低头一想,才恍想记起,程家二太太,娘家好像姓郭的,跟霍家三太太——霍云帆的母亲不是亲姐妹吗?霍云帆跟这位小姨母感情也很好,原来霍云帆人在香港破案,却暗地里发动亲友团,替周晓京排忧解困。
周晓京黛眉轻扬,心里说不出地喜悦,周晓越岂能看不出她芳心可可的样子,伸出尖尖的食指,在二妹的眉心上轻轻一点,笑道:“瞧你这欢喜的模样,还没订亲呢,心却已经飞到人家那边去了——不过实话告诉你,这里头可是也有我一份功劳的,在交际圈子里散布言语,说继母嫌弃范家二少爷,才不愿与范家结亲的人可是我啊!”周晓越一边说,一边笑着指指自己高耸的悬丹鼻,那神情自然是要周晓京一起感谢她!
这话周晓京也真信,当初二婶在浦江的交际圈里散布不利于周晓越的流言,致使周晓越婚事受阻,现在轮到周晓越一报还一报,也真是报应不爽!不过周晓京想,大姐的原意恐怕只是想要凌氏与范太太交恶,恶心一把继母罢了,谁想到会曲曲绕绕衍生出现在这样谁也想不到的结局来,唉,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我猜中了前头,却没有猜中结局——喜剧的结局!
毕竟范周两家都是浦江的大家族,周晓锦的订婚仪式也成为在浦江上层交际圈内的盛事。当然,在此之前,凌氏还是先给周晓越和庄杰晖操办了订婚仪式——免得让人背地里说她这个继母无视前头亡妻留下的女儿,这个堂而皇之的恶名她还不想背。
但是凌氏在周晓越和周晓锦的订婚仪式上使尽了心机,周晓越的订婚仪式是在浦江郊外的田庄里举办的一个小型家庭宴会,只邀请了周家的近支亲戚以及与周家交往十分密切的几位浦江豪门中的太太小姐而已,凌氏还要在订婚宴的前后不停地在交际圈里散布言论,讲明之所以低调举行订婚宴的理由:“啊呀啊呀,我也是没办法呀,我倒是想把晓越的订婚宴安排在浦江大饭店,我们周家光亲友就要百十来人,也消受得起那里的排场,可是庄家就不行啦,一个开生煎馒头店的,家里头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口子人,与他们家交好的朋友中,不是开鸡汤面店,就是开青团店的,这可怎么安排哪!”
交际圈的太太们多半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闻得此言,暗地里嘲笑周家长女嫁了生煎馒头店的言语也就不胫而走。这样的风言风语当然刮着刮着就刮到了周晓越的耳朵里,把周晓越气得不行,她自从与庄杰晖谈恋爱之后,脾气已经温柔了许多,但是遇上这样恶毒的事,想让她平心静气也是不大可能的,在跑到二妹周晓京那里一通声讨之后,当场就要回周家老宅找凌氏辩理。
☆、第116章 周晓锦要订婚了
“以前父亲总是听了她的枕头风,说我这样做对周家不好,那样做损了周家的声誉,现在她撒出这样的言论,难道又是对周家好啦!我要找她好好说道说道,就是父亲听见了,也不能帮着她!”周晓越气愤愤地说。
周晓京拉着周晓京坐回铺着芙蓉撒花大褥子的罗汉床,让雪枝捧上一碗银耳红枣汤来,给周晓越喝了,让她静静心,“大姐千万稍安勿躁,你的好事近在眼前了,莫要中了二婶的计!”
周晓越长眉一挑,问道:“怎么叫中了她的计?我回去同她讲理,难道她还能拿这些话在那些太太们中间散布,再来坏我的名声不成!”
周晓京摇头笑道:“她当然不会在太太们中间散布,可是现在二婶不过在外头说了些庄家家境清寒之类的话,你要是回去一通乱吵,说这些言论不利于周家,要是传到了庄杰晖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周晓越一时气昏了头,可是反应却是很快的,对呀,她只想到凌氏会到浦江的太太中间去说她的坏话,怎么就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凌氏同样会到庄杰晖那里讲她的坏话,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庄杰晖本来就对周家门槛高心存疑虑,只是因为实在爱慕周晓越,才克服了身份的差距,与她交往的,凌氏如果让人在庄杰晖面前添油加醋的话,庄杰晖心里一定认为周晓越嫌弃他家了。
周晓京笑道:“二婶在太太们中间说庄家是开生煎馒头店的,大姐就应该大大方承认才好,如果支支吾吾,躲躲闪闪,让那些太太们看了笑话是小事,如果叫庄杰晖吃了心,可就是大事了!”
周晓越将装着银耳红枣羹的白瓷冰纹盖碗“啪”得一放,握住周晓京的手,说道:“多亏二妹的提醒,差点误了我的大事!这个凌氏也忒恶毒了!”眉心凝聚,想了一想,又说道,“可是我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并不嫌弃庄家是开生煎馒头店的,可是如果因此而被那些无聊女人们嘲讽,我又不甘心!”
周晓京冷笑道:“上流交际圈中的女人自以为尊贵,其实比庄家这样的人家,人品素养又真正可贵到哪里去了?不然的话,大姐当初不愿在浦江的世家中择婿,难道只是因为二婶从中作梗?”
周晓越正色道:“当然不是,她再怎么在外头编派我,凭我周家长女的身份,也并不是没人肯要的,只是豪门中真正优秀的子弟少,介绍给我的那些人,不是人品有差,就是才能平平,总之没有一个遂心的!”说着,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二妹你的命好,你家那位霍五少爷,不仅门第家私贵重,人物又是一等一的,二妹你算钓着了金龟婿啦!”
周晓京端起冰糖莲子粥才要喝,听着这话,扑哧一笑,放下了盖碗,笑嗔道:“好啊!我在这里开解大姐,大姐倒取笑起我来啦!好啊,那么我有了好主意,也不告诉大姐!”
周晓京听到这话,耳朵一竖,眼睛亮亮道:“二妹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我听听!”她素知这位堂妹富有心计,一定已经想出了帮她扳回这一局的好办法。
周晓京假作生气道:“大姐取笑我,我不要说啦!”
周晓越连忙打叠起百样的温言来哄着堂妹,哄完了,又道:“一顿法餐!如何?”周晓京摇头不理,周晓越道:“两顿法餐!”周晓京还是不理,周晓越眼睛一瞪,咬牙道:“一个月的法餐,怎么样?”
周晓京大笑起来,摇头道:“不行!要吃法餐我跟云帆一起去啦,大姐要我吃一个月的法餐,我也得消受得了啊,当初在埃克塞特大学时,连着吃上十天西餐的时间一长,我都会食不下咽呢!大姐倒要我吃一个月!”
周晓越心里钻进一个念头,拍手道:“对啊,我怎么忘了呢?二妹最喜欢吃生煎馒头的,这样好了,我让庄杰晖家给二妹免费送半年的生煎馒头!”
周晓京惊得合不拢嘴了,这个大姐,手笔还真。。。。。。不小!
周晓京点点头,笑道:“好吧,一言为定,大姐听我说。。。。。。”两姐妹并排坐着,嘁嘁喳喳,咕咕噜噜,一边说,一边还发出阵阵的笑声。
到了周晓越订婚的那一天,按照往常的规矩,应该是男家的客人比女家的客人早到的,但是由于凌氏的事前宣传工作太过到位,以致于周家的亲戚反而比庄家纷纷早到,大家都怀着极重的好奇心,想要看一看周家这位大小姐的未家婆家到底会土气到什么程度。
等到庄家的亲戚来了,不免让凌氏和身边的一班太太略略地失了失望,庄杰晖的父母虽然是开生煎馒头店的,可是几十年经营店铺,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待人接物的人情练达不比交际圈中的太太差,至于穿着打扮更是容易,庄杰晖是浦江的名律师,这些年颇积攒了些家资,况且越是有名的律师,越是要与上屋交际圈中的人来往,对于他们的穿戴品味也了如指掌,因此庄先生和庄太太在浦江豪门面前竟没有露怯!
宴会方面,尽管凌氏提出了各种苛刻要求,庄家也都一一照办,庄先生和庄太太就这么一个儿子,在这上头自然是不惜多花银钱的,而且因为是在郊区田庄里举行家宴,鲍参翅肚也被添上了一重田园风味,浦江那些见惯了灯红酒绿的先生太太们,反而觉得庄家的订亲宴清雅不俗,当即就有两位太太决定自己家办订婚宴时,也要移到田庄来举办。
凌氏见事情没有朝预想的方向发展,便一面招待来客,一面夹枪带棒地笑着说:“我们亲家是精细人,知道今天来的都是尊贵客人,把压箱底的穿戴都捣腾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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