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下来。也不看李家是什么身份地位,李公子不过是一时兴起才会犯了糊涂,你们真以为他会看上你们这些个不干不净的贱货。乌鸦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
她挥了挥手中的银票,一如拿了道圣谕:“李老爷说了,他也不想这样。这些钱就当是赔偿,看清楚,五万两,够她活下半辈子的了。”一番话完,王婆已显得很是得意。见潇云在一旁气结,她就更是不屑了。
“李家,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倒想听听。”柔美的声音却是清冷至极,如一股寒气直蹿入了骨子里。两人只见来人无一丝装扮,神色上笼着霜。
第二章 复见旧迷楼,心忆初挑成(六)
潇云从未见过飘零如此生气,不由地愣在那,只有王婆不知死活地继续她那自以为是的傲慢:“李家?那全国几家闻名的商行暂且不说,李公子可是未来的状元爷,不久定会飞黄腾达,扬名千古。”
飘零用余光轻轻地瞟了她一眼,仿佛她低卑地不过是只呱呱乱叫的蛤蟆。女子声音悠远,尾尾而语:“商行不过是祖上所留,世人都知原本的基业早被这一代败了不知多少,长此以往,谁说不会分文不剩?至于另一方面,你若不知,我可以告诉你。千古以来,留名的不外乎两种人——一为清贫文人,名扬千古;二为达官显贵,遗臭万年。如果李家公子真为后人所知的话,说不定还是靠上我们这些风尘中人来为他添上几件风流韵事。”
她的神色似笑非笑,王婆从中看到了一种嘲讽,老脸不由一红:“李家名门旺族,怎可以这般玷污!”
“玷污?好象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来这里寻快活的吧?男人就是男人,喜欢玩女人,喜欢那暖被里那种销骨的感觉。”潇云冷哼,“那种肌肤之间的触觉他这辈子也别想忘。谁都记得那死掉的孩子是谁的。”
“不可理喻!”王婆脸色铁青,将手中的银票猛地往地上一掷,便夺门而出。刹时,满屋的铜臭。远远地,她听到飘零的话语:“回去告诉李家的人,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此声,鬼魅若诅咒。
屋内变得空荡而冷清,潇云疲惫地坐在了凳子上,手轻轻地揉着眼边的穴道,透着一丝疲惫。
飘零看了她一眼,未有出言,起身,走入了内室。
里面的光线很暗,好不容易,飘零才看清了靠在床檐的那个女人。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始终没有一丝光点,怪异地没有丝毫喜怒哀乐。
飘零坐到了柳池的床边,直直地凝视。她没有去抚慰那垂在一旁的手,她自己的手太冷,无法给予一丝的温度。半晌,她说:“哭吧。”
柳池扬起眼回视过去,依旧空洞的眸子忽的濡湿了。水迹顺于枯黄的脸滑下,如瀑布倾泻。她的声音嘶哑而哽咽:“我从没想过要他娶我……我不过是不想再这样下去……我不过是想要个孩子……”她开始伏在飘零的肩上低泣,脸上终于挂起了悲痛的神情。飘零的肩膀是那么的单薄,枯叶般经不起一丝波澜,但柳池感到了一种厚重的坚挺,稳稳地搀住了破碎的心。
“科举考试快开始了吧。”许久,柳池的情绪微微平息,飘零淡淡地看着她,在那疑惑的视线中低低笑开,“我说过,杀人,是要偿命的。”这一笑透着一种未知的情感,仿佛一种祭奠,一种对死的祭奠。邪异的弧度泛在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似入了心中的一道咒魇,纵使是屋内的空气,亦仿佛在一瞬间止住了去向。
门外隐约有潇云的声音:“青魏,去给柳池买些补品,李家的这些臭钱,统统拿出去烧了!”
这般清晰的句子,风一过,凌乱沉寂。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朱血浸尘土,伤往事难宜(一)
旧迷楼内传出一个消息,整个扬州为止躁动——飘零病了,一个月内不再弹琴。如是,礼单,药品不绝。那些东西在姑娘们满是妒忌的目光中被送入了飘零的别院。
“人参,鹿茸,还有雪莲,木耳……”潇云在飘零居处打量着这些所谓的探病礼,啧道:“这些人还是真没新意。”她望向坐在床边的人,笑地明艳:“会这般劳师动众还确是没料到,是不是,夏公子?”
飘零一身男装,虽是一张依旧苍白的脸,但哪见一丝病容。闻言她只轻地抿了下嘴,淡道:“我去京的这段时日,楼里就靠你多加打点了。”
潇云直视于她,噤声道:“你真要让李家灭门?”
“这倒未必。虽说李家已害死了那么多人确是死有余辜,但终也是活生生的人命。”飘零道,“不过,他们的言行也该受到些报应了,以前的旧仇,还有柳池的新恨,不是说算就能算了的。”
“也对。”潇云笑地一脸柔媚,“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上路了。对了,飘零,你是如何才能让李家……”
飘零缓步踏出房门,轻柔的声音悠悠传来:“李家公子,可是个想当状元的草包。”
潇云恍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等到科举期间。
马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飘零上车将行李递于车内之人,一抬足,清然坐上。车夫驾车而驰,隐隐何甸甸,一路颠簸。飘零闭目养神,没了女子的装扮,她反显出了一种令人慑服的锐利。风抚发线,凌乱地销魂。
肖铭坐于一旁,目色深邃,有一种莫名的暗流在眸底涌动。
“你想问什么?”飘零的话淡淡的,她并没有睁开眼,只是倚靠在那自然地透露着庸懒的气息。
“小姐,真的要去京城?”肖铭不敢看她,只将目光飘无地移向了另一处。一咬牙,他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不想报仇了吗?”飘零望向他,雾气瞬间包裹了这个男人的全身,“你难道忘了,那日悬于你面前的父母的尸体?若不是李家陷害,你们的作坊又怎会倒闭,你又怎会家破人亡。你自邻镇赶回,触到的已只剩冰冷的尸骸。”
肖铭神色一时迷乱,一如风过密林的纷繁。这些他自是没忘,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甚至还记得下葬那天李番一身明艳地出现在他面前,扭曲着一张脸,满是充满罪恶的侮辱的笑。可是,这仇他原本是想自己去报,飘零是个太过出尘的女子,她的手上,又怎么可以沾染上那些人肮脏的血液。
出神间,他忽听女子的声音过耳:“况且,这次不只是为你一个人。你莫把自己想地太高了。我为的,还有柳池。”
肖铭一时沉默,酗酒,干燥的唇微微触碰,他道:“小姐,你只记得他人的痛,那你自己呢?”
“我的,怕是永远也无法善终的罢。”飘零的话语一时遥远,然后,车厢中只剩沉默。飘零的过去被埋地太深,没有人知道,除了她自己。
她有太多的迷,比如那高贵不容侵犯的气质,比如比天籁还要悦耳的琴曲,又比如朦胧的瞳孔,还有那一脸苍白又无比摄心的倦容。
飘零始终拒绝着,她是荆棘,阻挡着一切,却从不尝试去毁灭这个世界。
第三章 朱血浸尘土,伤往事难宜(二)
在没有飘零歌声的扬州度过了近二十日后,突有浩浩荡荡的队伍入城。然后,李氏一族皆被压遣至京,家业俱封。如是,扬州为之沸腾。人们依旧做着自己手上的事,但脸上莫名多了一种兴奋。李家在这带素是得势而不得人心,此次这般,无人不称快叫绝。
潇云倚在旧迷楼的门槛,看着一切的发生,脸上始终只有淡淡的笑。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太到的波动,只是无端地给人以一种释然的感觉。
飘零成功了。她知道。
明艳的容貌添上几抹难以忽视的俏丽。不时有人伫足出神,然后在女人似笑非笑的调视中整容复行。
呸,一群假正经的男人。潇云心中不屑。
李家一行被带到京城是几日后的事,而此时他们面前,只剩一座威严的斩台。台子是新建的,显是还未经历过人血的浸沐,石质光滑而泛着刺眼的光色。然而,人们可以明显地觉察到刀锋上的寒气,噬杀而凛冽。
原本台上只捆着一个人,乱发衰面,双目无神,一如不过是个躯壳。李家的人被一一带上,囚服惨白而无一丝生气。
经过儿子面前的时候,李老爷终于忍受不住了,直喊道:“你这个畜生!做什么事不一人担着,把全家都拉下了水!你行!李家的香火就断送在你手上了!”他这时的神情透着几分疯狂,唾沫四散,眼中似有红光,引人心惊。原本就有些松弛的皮肉随着嘴巴的动作而颤动,只是皮下已无了原本的油脂,显得松松挎挎的。
李番只是微地抽搐了下,却也没抬头。他现在心里乱极了,到现在为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不过是找人替他当了回枪手,作弊一事并未被识破,又怎会……
其他的人被扭曲着拖到一旁,每个人都没了原先的雍容尔雅的神色,只能对着斩台的方向叫着——冤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