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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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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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这不是林维喜吗!”“叫扁担打得真惨啊!”“这可糟啦!”“先把他抬回家吧!”
  能够气势汹汹地跳出来打架的人,一般都有迅速躲开的本领。可怜林维喜已经喝得烂醉,他连正常走路都已经不可能,哪里还有躲开扁担的本领。他的条件反射神经早已丧失了机能。。 最好的txt下载网

发端(6)
“洋鬼子浑蛋!”他用卷曲的舌头这么喊着,呆立在那儿,悲惨地变成了扁担下的屈死鬼。
  5
  石田时之助正在他借宿的林维喜家给林则徐写报告。天热得出奇,写一行就必须用芭蕉扇扇一扇身子。他的上衣早就脱掉了,上半身是光着的。
  据说英国商船的乘员和一部分沿海居民之间的黑市交易方法愈来愈巧妙,规模愈来愈大。有迹象表明广州的高利贷正在暗暗地借贷走私贩私的资金。——石田想把自己的这些见闻写出来。
  可是,因为天气太热,怎么也归纳整理不好。他感到写起来很费劲,擦汗的手又弄污了纸张,越来越提不起写的劲头。再加上在补破席子的林维喜的老婆不时跟他搭话,石田终于放下了笔。
  “那个人能把一说成十,你可要小心在意啊!”林维喜的老婆笑着这么说。
  “这么说,你从来就把丈夫的话打折扣来听吗?”石田决心放下报告,当上了林维喜老婆聊闲天的对象。
  “这是我长年的经验得出的体会呀。”
  “不过,老林说话只是夸大一点,还不至于无中生有说谎话。”
  “这也算是他的长处吧。他只是把事情往大里说,还从没有编造过没有的事情来嚼舌头。我看,他恐怕也没有这个才能。”她在说丈夫的短处,但话缝里还是流露出对丈夫的感情。
  这时,一个人气吁吁地跑了进来。“维喜嫂!”这人边用舌头舔着嘴唇边说,“你可不要受惊啊!你要冷静一点!”
  “你怎么没头没脑说这样的话。我看还是你先冷静一点吧!”
  “维喜哥,……他叫人家给打坏了!”
  “什么?”林维喜的老婆扔下手中的破席子,问道,“他怎么啦?”
  那人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其实也无需加以说明。——不一会儿,拥进了一大帮子人。重伤的林维喜躺在门板上。人们把门板放在装着各种渔具的柜子上。
  “啊哟”!林维喜老婆一看丈夫被打坏了的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尽管她很坚强,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你这是怎么搞的呀!……”她一下子瘫软了,趴伏在林维喜的胸前,边哭边摇晃着丈夫完全变了样的身体。
  “不要动他。医生马上就来。”人们赶忙把她拉开。
  石田从旁一看,心里想:“恐怕没有救了!”
  林维喜头上的伤就像裂开的石榴,张开很大的口子,黏糊糊的血不停地从伤口里往外流。他的脸简直叫人不忍看。林维喜的老婆挣脱开拉她的人,一下子躺倒在地上。她的手指扎进地下的泥土,憋着一口气,哭不出声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被泪水打湿的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呀?”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在小酒店前面跟夷人打架了。”“洋鬼子用扁担打的。”“维喜哥多喝了一点酒。”
  一个穷渔夫跟外国水手斗殴,负了致命的重伤。地点是在渔村的一间破烂的民房中。在这四壁是泥墙的家中,地面是裸露的泥土,而围着牺牲者的都是无名的平民。“可是,这将会成为一件大事!”石田直觉地这么想。
  林则徐在对英关系上一直在探索,想抓住一个什么时机。这件事说不定就会成为这样的时机。林则徐内心描绘的局面,也许将从这里展开。从石田所观察的林则徐来推测,这个事件当然不是一件小事。
  面对眼前的这副情景,石田不仅身体,连心都颤抖起来。
  医生来了,作了一些抢救性的治疗。但他不时摇着头。
  林维喜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他的妻子在哭喊着,但她的声音愈来愈没有气力了。
  官吏们也来了。尖沙咀村属于新安县。
  “已经报告了县衙门。据说知县老爷马上就到。”一个官吏用庄严的声调这么说。
  “嗨,知县老爷要来?”“这可是一件大事呀!”
  看来这件事大大地出乎人们的意料。
  林维喜看来是没有救了。在这个村子里确实是一件大事。可是,它会大到使县太爷大驾光临吗?——他们自认为很了解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县太爷竟然会到他们这儿来。
  在现场的人当中,唯有一个人在想象着比七品知县大驾光临更严重的场面。不消说,这个人就是石田时之助。“皇帝亲自授给关防大印的钦差大臣不会放过这个事件的!”石田心里这么想。
  断断续续可以听到撕人肺腑的呻吟声和哭泣声。
  “老好人林维喜的死,一定会被提得很高,成为一个很大的事件。——比他平常吹的牛皮要大得多的事件!”石田抱着胳膊,继续在想着。
  在他脚边的地面上,还鲜明地留下了林维喜老婆的手指头抓过的痕迹。石田定神地望着这些手指印。连这屋子里的鱼腥味,也使他感到十分凄凉。
  果然如石田所预想的那样,这里的场面终于变成了鸦片战争的发端。
  一八三九年七月七日——林维喜好容易熬过了这一天。然而,次日他就死了。
   。。

退出澳门(1)
粮道断了,雇佣人员走了。这一次比在广州受围时的情况更糟。清国禁止外国妇女进入广州,外国商人一向把家属留在澳门。在广州,只是男人们遭到围困,在澳门,家属也面临着同样艰难的局面。
  “为了我国在清国未来的利益,我向诸位提出了许多勉为其难的要求。坦率地说,这一次我希望诸位能再加一把劲。……不过,妇女儿童跟我们在一起……”义律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说起话来也粗声粗气。
  1
  想抓住一个时机的,并不只是林则徐。在澳门的义律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林维喜事件当然不可能成为对英国方面有利的“时机”;相反,它意味着给了清国方面一张王牌。
  “糟啦!”义律听到消息,敲着桌子说。
  他早就预料到迟早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件。所以他早就向林则徐说过:“那时,我将不负责任。”但他的这种说法已经遭到驳斥,因为清国政府并未禁止英国船开进广州,购买食物。
  “不管怎样,要赶快处理。”充当军师角色的马地臣在一旁建议说。
  “由我们来处理,还是……”
  “按常规,应当把犯人引渡给清国当局。不过……”
  “引渡!”义律不以为然地说,“怎么能把英国的臣民交给那群狼!”自从发生包围商馆的事件以来,他的肝火一直很旺。
  “我看还是尽快同死者家属、村里人商谈商谈为好。”马地臣一直很冷静。
  “是呀。……”
  七月十日,义律组织了“查问会”来处理这个事件。
  尖沙咀的渔民都很穷。林维喜家也穷。他家失去了顶梁柱,五个孩子都丢给了他的妻子。最大的孩子十三岁,最小的只有三岁。这一家今后怎么过下去呢?村子里的头面人物都聚集在尖沙咀的文昌祠里开会商量。
  “不过,罗亚三说的事,大家看怎么办?”村里的长老扫视了大家一眼,这么问道。
  “罗亚三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恐怕也得考虑考虑维喜嫂今后的日子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做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好像代表大家似的回答说。
  “不过,年轻人恐怕不会答应吧。”杨大爷小声说。
  “听说罗亚三正在说服那些年轻人哩。”
  “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老老实实听他的劝说吗?”
  “不,那家伙也许能成功。我有生以来还未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受义律派遣的罗亚三,带着两名帮手,在事件发生的小酒店前面,被村子里的年轻人团团围住。
  “我说诸位,要报仇也是应该的。拿我来说,我是满心想把这个可恨的家伙的脑袋砍下来的。可是,大家把手放在胸口想一想,光是报仇,老林的灵魂就能升天吗?老林放心不下他的老婆和五个孩子,不会去西天成佛啊!大家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可以把那个挥舞扁担的家伙的脑袋砍下来。可是,以后的事情怎么办?老林丢下的一家人会不会饿死?问题是在这儿啊!大家伙儿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还有人想不通吗?”
  罗亚三是个老练的买办,口才超群,态度和蔼,圆脸上经常带着柔和的微笑。语气虽然温和,但他深入浅出的讲话很有说服力。
  “我还是想不通!”一个青年鼓起勇气说道。
  “那为什么呢?”罗亚三笑嘻嘻地反问说。
  “不管怎么说,维喜哥的仇不报,我心里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那么,我请问,”罗亚三的一个帮手,用不亚于他师傅的那种温和的、跟这种场合不相称的缓慢语调说,“你能负责抚养六名家属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退出澳门(2)
“就是说,”罗亚三好像是补充帮手的话说,“你能出得起这一笔钱吗?”
  “这、这……”青年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他满脸通红,撅着嘴巴。
  “现在已经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了。我们要冷静地考虑一下他家属的问题。”刚才的那个帮手这么说。这家伙很像他的师傅,很适合当一名说客。他长着一张扁平的大脸。——他就是在欧兹拉夫那儿工作的林九思,也就是日本的漂流民、开过绸缎铺的久四郎。
  另一名帮手不但不怎么说话,还好像怕被人看见似的,不时低下头,微微地笑着。他的笑并不是柔和的。他那双大眼睛是凹下去的,鼻子是尖的。——他是墨慈商会的简谊谭。
  表示想不通的那个青年,嘴唇在微微地颤动着,但他已经不说话了。不过脸上还残留着懊恨的表情。
  “我想大家一定会明白,我们一定要考虑死者最乐意的办法。”罗亚三好像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一句。他已经把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年说得哑口无言了。
  他说,只要村子里的人能证明“林维喜的死是偶然的事故”,就会给林维喜的家属一千五百元的抚恤金;另外还准备给村子里一些捐款。
  穷人是软弱的;他们敌不过金钱的力量。村子里的人谁也没有经济力量来照顾林维喜的家属。也许少数跟英国船做黑市买卖的人稍微宽裕些。但他们早就站到英国人一边去了。
  到了傍晚,罗亚三终于能跟村子里的头面人物协商具体的办法了。
  “你们真的能出这么多钱吗?让我们出来证明,事后你们会不会不认账?”
  对于这样朴素的疑问,罗亚三认真地回答说:“如果我们这边不遵守信约,你们方面可以收回证明嘛!”
  “这话也有道理……”村里人的头脑是简单的。
  2
  英国人撤走后的广州,变成了美国商人垄断的地盘。不仅是商人,就连医疗传教会的医院也由美国医生彼得?伯驾一手经营了。这位伯驾原是眼科医生,但在医院里他什么病都看。
  附在医疗传教会一八三九年七月报告书后面的病历卡中,诊号六五六号病历卡上可以看到林则徐的名字。上面写着:
  职业: 钦差大臣
  症状: 疝气
  不过,林则徐只是口头上问了问治疗疝气的药物,并没有真正看病。彼得?伯驾回答说,疝气用药治不好,应当带疝气带。
  其实林则徐去医院并不是为了治病。他是带着瑞士法律学家埃梅利克?得?瓦台尔的《国际法》,去请伯驾翻译的。
  林则徐的幕客中有好几个人会英文,连维材那里也有这方面的人才。但这些人都很忙。因为钦差大臣吸收外国情况的知识欲很强烈,这些人必须翻译各种文献来满足他的欲望。身边的翻译已经开足马力工作,因此想把外国人当中会汉文的人也利用起来。
  林则徐特别希望伯驾帮助翻译的,是有关外国人犯罪的条款。显然他想根据《国际法》来处理林维喜事件。
  在一国领土内犯罪的外国人,应引渡给该国,根据该国的法律制裁。——这是《国际法》的基本准则。林则徐了解了这一准则,感到很满意。
  英国方面说是因偶然发生的事故致死。林则徐对这一遁词付之一笑。尖沙咀的村民在被新安县知县传讯时,不知为什么竟采取了暧昧态度。但是,林则徐对情况了如指掌。
  当时在尖沙咀的石田时之助早已给他送来了报告。另外简谊谭在获释之后被放到澳门的英国人当中充当间谍。他也偷偷地报告了义律收买村民的活动。 。。

退出澳门(3)
谊谭现在正被义律派去实施收买活动。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作为罗亚三的帮手被派往尖沙咀时,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他在考虑怎样给林则徐写报告。
  由于这些原因,林则徐怀着绝对的自信来对待林维喜事件。由于有了自信,他采取的态度就强硬了。——坚决要求引渡犯人。
  义律已经感情用事了。他想的只是:“不能把英国的臣民交给狼。”
  “七月七日在九龙上岸的不只是英国船员,也有美国船员。为什么钦差大臣只对英国如此强硬?”义律反驳说。
  “据美国领事斯诺说,当天没有美国船员上岸。”
  林则徐一想到英美两国领事态度的不同,就无条件地相信了美国方面说的话。
  主张反对鸦片贸易的外国人,几乎全是美国方面的传教士。林则徐经常阅读《中国丛报》的译文,当然对美国方面抱有好感。而且英国人傲慢地退出广州,摆出一副抵制的架势;而美国商人却交出了保证书,老老实实地在广州做买卖。
  此外,林则徐还没有丢弃中国传统的“以夷制夷”的设想。他希望能促使美英反目,起码不能使英美两国联合。因此他对美国特别表示了好感。
  “时局一天比一天严峻,希望侨民进一步团结起来。”——义律向澳门的英国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八月五日,义律宣布,要把拘留在船上的五名印度水手作为林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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