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上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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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上的南方-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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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的人,都喝黄酒。及至搞清了他们称自己的酒为皇酒,我就大大惊讶了:皇酒是随便就可以随便叫的么?待打听清楚,方知道叫皇酒并非是没有根据,原先此酒本不是百姓所酿之酒,而是武则天的嫡子李陵王发配到房县时从皇宫携至,还有一套繁文缛节的酒规,凡三百六十条。
  东阳当然是自古出文人,历史上唐宋两朝都出过宰相,像朱熹、陆游都曾游历及逗留东阳,当代的大学者严济慈便是东阳人,据称浙江的东阳市分布在海内外教授级的文人学者多达千余人,真可谓是一个文人之乡,东阳如果出了名吃,那当然也就不奇怪了。东阳的名吃,我以为要首推东阳鸡。1995年的国庆节前,我去杭州,恰好东阳籍易学家李土生先生盛情邀我去他的家乡东阳一游,我欣然前往。
  李土生先生钻研《周易》二十余年,亦得正果,一路上向他讨教,且开玩笑地请他测了一卦,倒也是被他说得有些准头,我说倒不如我去炒股,你来帮我预测,李先生即正色道:不可,这万万不可。其实这也是笑话,我怎么可以放下写作去炒什么股呢?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东阳,李先生的家在东阳的上卢镇仙山村,此处离东阳市约有个把多小时的路程,车沿着美丽的东阳江疾驰,一路江水悠悠,翠竹依依,青水白田之上,座落着新式的村庄,比较新奇的江南景色,只感觉到看不过来。不久,便到了李土生先生的家。仙山之村大名不虚,村后左有龙头山,右有虎头山,以风水理念来看,那便是左青龙右白虎的呀,就在李土生先生家里住下。其时已是黄昏了,一路颇为疲倦了,吃了一碗也是当地特产肉丝下的“米粉干”,洗了便呼呼睡去,直至二天上午九点钟才起得床来。从楼上下来就看到李土生先生尊母大人指挥众人搬水缸,生蜂窝煤炉子。我不觉有些疑虑,如此兴师动众,该不是因为我来的缘故吧?我当下拉过李土生先生问:李老师,可别为我忙乎,太不好意思。李土生先生笑笑,说:不这样可不行。我说:为什么不行呢?李土生先生说:你不管,等我们回来吃晚饭吧。我仍是心存疑惑,又问:你们家不是已经烧液化气了么,何以还要生煤炉呢?李土生先生说:这个有讲究的,有兴趣你就看着做。
  我就看着,他们是做一种鸡,做东阳鸡,问了,此做法原叫百步香,我觉得,不如东阳鸡好叫,人家有德州扒鸡,道口烧鸡,是有名的地产呢。做东阳鸡挺繁琐:一只约二斤重的东阳土鸡,相等的五花猪肉,均切成块放进砂锅里,放上大约半斤生姜,加上蒜,豆制酱油,自家酿的沉缸黄酒,与之拌均,再加上刚从井里打来的清水。我以为这就可以放在煤炉上煨了吧?不是。先在炉子上坐上大铁锅一口,锅上摆四块红砖,将一口小号的水缸搁在砖上,水缸内又摆上一块红砖,这才把装着鸡和猪肉的砂锅放进水缸里去,然后,再将一口水缸倒扣在那口水缸上,整个工序这才宣告完成。
  李土生先生对我说:中午是别想吃了,得等到晚上,最起码要八个小时。
  我的老天爷,这鸡不煮、不蒸、也不是干烤,硬硬是靠水缸中的温度烘制,而且是连口水缸也没有直接接触热源,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火,终是吃遍南北,此方是头一次遇见到,即使是苏州的叫花子鸡,那也是包了泥在火上烧的,这真是极有创意的构想。
  我和李土生先生到山里去转了转,山头上整天有雾,山的中间有一个水库,山侧有一块据说是仙人石,以我粗浅的地质知识判断,这块与山上的岩石结构完全不同的孤石,很可能是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李土生先生介绍,老辈人一代代相传,说是一个仙人担石从天上路过这里时不慎掉下一块来,从此生根在这个山上,这传说不正好也说明是陨石么?
  晚上的宴席是很丰盛的,然东阳鸡是主要课题,这道菜是用火而未见火烹制而成的,历时八个小时,此味真是难得品到的,我赶紧灭了烟,把自备的洗漱用具取出来,到门外去漱了口,洗除掉吸烟喝茶的异味,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到席上。
  果真味道非凡,东阳鸡不嫩,不老,口感极佳,味道始是清淡,渐渐味愈浓,回香悠久,品过一块,良久仍有醇香余在口中,韵味绵长,那泛着金色油花的汤,亦显得醇厚。然而,李土生先生却告诉我:这真正的鸡味是在猪肉里面。于是,我夹起一块五花肉吃,绵软清滑的猪肉,亦不油腻,透溢着鸡肉的芬芳。便是这样,喝着李土生先生尊母自酿的沉缸黄酒,品尝着东阳鸡,议论着东阳的乡风民俗,竟直到月至中天,有了美味,时间走得飞快,沉缸酒不上头,喝多了有些飘飘的感觉。
  想起来,东阳的名吃还有麦饺。我跟李土生先生到上卢镇上去吃过麦饺。上卢镇是一个古镇,小镇有河流穿过,水面上浮着白鹅和呱呱呱乱叫的鸭子,照例有妇人蹲在水边洗衣。镇上有各种生意,多是卖土特产,有卖香烛和草纸的,有卖小柿子和野鸭子的,有卖莲子菱角鸡头米和荸荠的,也有穿笔挺的旧中山装口袋上插两支钢笔却摆摊用毛笔悬书给人写对联的老式书生……总之,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小镇上很热闹。我们来到一个卖麦饺的摊档前,这里还有那种穿侧襟衣裳,头戴尖顶斗笠的妇女,也有摩登得很的年轻女郎,我们坐在其中吃麦饺。麦饺用平底的锅煎,平铲,拿鸡蛋和了面粉,包上藕丁、香干、青豆、肉丁、粉丝、红辣椒皮等等,折成三角形,在锅上煎得通黄,有些类似于武汉的豆皮,只不过豆皮内中是以糯米饭为主,而麦饺不是。麦饺很好吃的,我甚至认为,比起杭州的小笼包子来,我更喜欢这种快餐式的麦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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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鸡(2)
去东阳吃过东阳鸡,尝了麦饺以及其他的东阳特产,我觉得东阳的食文化很发达,我甚至敢肯定,这东阳鸡的制作方法一定是文人所发明,想想其他业中人士亦或百姓,怎么可以花上如此繁琐的工艺,加上如此之长的时间来制作一道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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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香五常
五常的大米焖出的干饭,与秋天有同感,明澈而柔软,漫溢成熟的芬芳。吃大米饭的历史已经十分久长了,然而吃罢大米饭,想去看一看长大米的地方,只在吃罢五常大米才生发过。
  人生漫长,又觉短暂,尤其是青春时光,仿佛是乘高速列车,一觉醒来,出发的地方已在千里之外。想到那月台上,曾与说笑的人们,悉数已散,没有什么能够挽回,人生就是一条单行线,那轨迹上亦不复有一些印痕,爱过或者恨过,都似季节的呈现或消隐。
  依稀记得,初到北京的时候,我一直思念头南乡的大米,南方大米,颗粒长,瓷白,蒸出的米饭一粒粒的,吞咽时的颗粒感让人十分爽快,东北大米吞咽时的粘滞性尤不能让人接受,北京米市的米,多半由天津和东北大米统治。有一天,我终于发现一个米店有南方大米,我是在买了盘锦大米以后发现的,随意问了一句米价,比东北大米便宜,我又问是南方大米吗,米店老板说是的,确信之后,心里一阵窃,终于有机会吃到可以蒸出膨松的南方的大米饭了。但是,老板又补了一句:别买这大米,这米特糙,我进来卖民工吃的,那边建筑工地的南方民工喜欢吃这个大米。米老板的话,令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站立了一会,思考着怎么买些南方大米回去,老板也似若有所思,末了,我说,别买,咱这东北米好,有米香味儿,糙米吃了嗓子痛。
  我走了,带着些许的遗憾,还有无以名状的惆怅,我的南方的大米饭,我的一粒粒吞咽着的快感,那一刹我感觉自己在对南方背叛。也罢,终究是要面对东北的大米,这些晶莹的米粒,它确实柔韧而芬芳,设若从儿时一直吃它,我一定会喜欢它。然而,依稀又想起在地质队的时候,我曾经的同事和书友刘新诠,有年回老家大连,却是背了十斤大米回去的,据说还分了几家人的。对于米,真是有点乱,像苏童那部小说《米》,米就是生命,就是畅快或者苟活的人生?
  五常是在黑龙江的,那地方,当年哈尔滨的《青年之友》杂志曾邀我去黑龙江虎林打猎,在东北的大雪天,在林海雪原,扬子荣般的穿越林海,驱逐虎豹,那是童年时的梦想。但终究没有成行,没有成行的原因应归于我想在那个冬天多卖一些稿子。我的……我的文学大师梦啊!几年前,我吃到黑龙江的东福大米,此米绝对不一般,可谓当代贡米,铁听装的,一听五斤,上印黑龙江东福大米,还有极醒目的一行字:专供中南海。为了这米,我就留在朋友李土生家里,专门焖了一锅干饭,吃这饭呢,我专在市场买了咸萝卜,我以为吃好的大米饭最宜于就泡菜咸萝卜条。东福大米饭,有三个层次,外层是绵软,中层柔韧,核心层柔韧有坚,口感绵软不滞,极富弹性,米香绵延悠扬不绝。我后来找人要东福大米,没要着,可能是人并不视东福大米为贵,遂拿来一斤狮峰龙井,三层黄纸所包,那是茶事,则另述。
  没有再吃到东福大米,心有挂念,有一天在八里桥米市买米,我说要最好的,米多么,挑择是一件难事,最好的也是最贵,就买了五斤五常大米回来,蒸饭时,便飘出异香,就是比以前的大米米香味浓郁,仿佛在一个秋天的山谷,成熟的芬芳弥漫开来,暧融融的阳光照耀,有清亮的小溪流悠悠地流淌。添了一碗洁白透明的五常大米饭,米饭的外层有晶亮的一层油质,或者是米油罢,嚼下去,每颗饭粒都是一个弹性体,无以分层,始嚼渐出米香,再嚼米香由浓转淡而回甜,就这么吃了一碗五常大米饭,居然忘了菜,以为那菜,是一盘俗世的油烟气,而米饭把人带往仙境。我很想去五常,去看一看那禾苗,看一看那水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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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字读平声时,就不是那个打炮的武器之炮,榴弹炮或迫击炮,炮是炒菜的一个方法,指急炒肉类,炮羊肉,指旺火急炒羊肉。炮在此是一个动词,拿文斋里的拆字法拆解,炮为火包,取了汉字会意的一个方面,今天的炊事行业不用炮这个词了,炮肯定很失落,只会有一些方言区用到它,通常都把炮当作军队的炮,或在相棋中实力仅次于车马的一个子儿。在相棋中,炮的实力怎么还输于车马呢?可能是炮适于远战而不宜于近战,它只能间接杀敌,而不能像车马那样一正一歪直接杀敌。
  炮在享饪时不然,旺火急炒,想一想,都有那种嘭的一团烈焰腾上手锅,厨子急投了姜蒜锅中,或勾芡浇汁,使火灭去,这就不是隔山打炮了,简直是短兵相接。我一度喜欢旺火急炒,也就是炮,在南方的时候,急火炒鳝丝,那味道好得不得了。在南方的春夏时节,水稻田里秧苗初长,田水充盈,夜间去叉黄鳝(鳝鱼好像是比较广泛的叫法),鄂东南叫黄鳝,这厮端的黄,滑溜,眼睛细小一仁,俗世认为眼睛像黄鳝眼睛的人皆滑。黄鳝在夜间会把身子出洞,大约三分之二的样子,直立,头像一支藕箭,不同处是黄里带点黑。惊动了它,就疾速退回洞里。拿细钢针或钢丝做成排叉,绑在一根竹棍上,抡起一砍,就将黄鳝叉住。自己屠宰黄鳝,先洗飞,拍晕了厮,用钉板上挂住头,拿电工刀(裁纸刀也行)从脊后向后一拉,再从脖子处切断脊骨贴着脊骨往后一拉,取了骨和内脏(骨可另外下面条),不复再洗,顺手切了鳝丝,洗了就不鲜了。
  炼热了油,搁几粒花椒,几根姜丝,将鳝丝倒入油锅,急火炒,投下青蒜或韭菜均可,夏天的时候,佐灯笼椒的青椒丝也十分好,但青椒丝要另锅炒熟,再合炒。这急炒鳝丝应为炮鳝丝,嫩滑鲜香,口感和味道,无以言说,一种主观感觉上的会意,只有照章炮制,方能够体验炮鳝丝的美味。
  在南方,还做过炮泥鳅段,最有印象的一次是在铜绿山,我跟付国斌去铜绿山地质分队,付国斌还是电力技术员,中午与分队的人打平伙,买菜时,买到一斤泥鳅,泥鳅也小,顺手买了一两尖细的干红辣椒,我亲手做菜,将泥鳅切成小段,重油急炒,将一两干红辣椒佐下去,放了几根姜丝,些许豆瓣酱,这炮泥鳅段,鲜嫩而辣极,旁人都惧辣,恰好我跟付国斌两人吃,那个辣啊,从来没有吃到那样张扬的辣,鲜香酱香辣香!险将舌头吞了。也凭了那辣,将许多人抵挡了出去,试想,七八个人,一斤泥鳅怎么吃呢?两人吃刚刚好。
  炮小南瓜丝,估计常人难为,网球大小的小南瓜,一般不会上市,在地质队的时候,顺手偷摘了农民的小南瓜,装口袋里,回来切丝,还有青辣椒和红辣椒丝,清油急炒,搁一点盐,清甜脆嫩,用作酒间爽口或吃大米饭皆可。
  现在还在使用炮的,要算中药界,中药材分原材和炮制,用烘、炮、炒、洗、泡、漂、蒸、煮等方法加工中草药,皆属炮制药材,。目的是消除及减低药物的毒性,增强疗效,便于制剂和贮藏,使药物纯净。儿为检药笼,桂姜手炮煎。——陆游《离家示妻子诗》。由炮制药材而炮制文章,却出贬义。如法炮制,就有复制或克隆之义了。
   。。

一抹斜阳
我的书桌朝着北面的窗,间或从显示屏移目远眺,那注满阳光的空间里,左边是一片红楼房,右边是一座白水塔,中间是一大片平房,正北方是北关,从那里北去,有一条运河悠悠流淌。我觉得是这样,一次眺望,便是一次进入阳光,阳光在我的视野里,那些橙色的光芒,它们杀死了许多灰暗色调。
  也感觉到,生命经由阳光的变幻悄然减退,有些个早晨的太阳,就是有幸早起的日子看到的朝阳,它们都是粉嫩的,像新鲜的玫瑰汁被水浸染而弥散。午时的阳光,就是一片灿亮。尤是午后,至少有三群鸽子,它们盘旋或者飞掠,白翅膀切割金阳光。宁静的午后,这样的景况依然如故,在阳光下的天空散步,引领我的目光,飞向遐想的南方。
  我的感觉中,是傍晚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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