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再品红楼:红楼别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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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汝昌再品红楼:红楼别样红-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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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自  序
  壹 何处红楼别样红
  《红楼》写“大家” 7
  《红楼梦》题名揣义 9
  《红楼梦》——唯人主义 10
  《红楼梦》之思 12
  《红楼梦》的伟大——“拿证据来” 14
  《红楼》与“十三” 16
  《红楼》与朱门 18
  《红楼》四季 20
  红楼?朱楼?绛楼 21
  《红楼》之情 23
  莫以“算式”读《红楼》 26
  贰 怡红浊玉绛芸轩
  “贾宝玉”解 28
  贾宝玉——新型“圣人”(上) 29
  贾宝玉——新型圣人(下) 32
  贾宝玉的别号 33
  宝玉的自愧 35
  宝玉的“思想”是自由、平等、博爱吗 37
  宝玉续《庄》 39
  押韵就好 42
  大荒不荒 44
  叁 群芳榜首黛和钗
  “林黛玉”解 47
  怜她寂寞 48
  黛玉与王维 51
  葬  花 53
  葬花词之思 54
  五美何人 56
  “宝钗”的联想 58
  宝钗“待选” 61
  肆 谁是红楼梦里人
  “史湘云”解 63
  人比黄花瘦 66
  不知谁是梦中人 71
  菊谱——湘史(一) 74
  菊谱——湘史(二) 75
  菊谱——湘史(三) 77
  菊谱——湘史(四) 79
  菊谱——湘史(五) 80
  菊谱——湘史(六) 83
  还泪的史湘云 86
  立松轩?鹤?湘云 87
  “散”与“云散” 88
  伍 红粉朱楼春色阑
  妙玉是“谜” 90
  妙玉续诗——新境 91
  过洁世同嫌 93
  树倒与长棚 96
  红楼百姓见三周 97
  “分定”“情悟” 99
  三名一人?九谜一底 102
  水?女儿?红楼智慧 108
  陆 香词艳曲动芳心
  幻境曲文(上) 111
  幻境曲文(下) 113
  曲、细、妙——文心匠意 115
  姥姥是作家 121
  姥姥的艺术审美 124
  谁来解这“叙事学” 126
  三春何“事业” 128
  一诗两截 130
  三两诗对应 132
  重读海棠诗 133
  红院无联却有联 136
  沁芳亭对联 138
  还说大观园对联 140
  中秋联句 142
  宝玉题联 143
  丙戌中秋自题新书
  春花葬了赋秋红,苦慕通灵总未通。
  岂有文章惊四海,漫劳粉黛妒三宫。
  悲天独识无才恨,傲世谁邀过洁容。
  新拟小楼题铸梦,宝湘珍重再相逢。
  叠韵再题
  重到名园别样红,条条文脉沁溪通。
  寰中赤县神州境,天上琼楼玉宇宫。
  明月三更风栉影,行云一片雨澄容。
  良宵此际谁联句,雅兴芳情意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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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序
《红楼夺目红》问世之后不太久,就已有续集的成稿,就是说,《夺目红》在印制工序运转之中,我不是无所事事,还是照常逐日执笔,乘兴研《红》,积累到适宜的篇幅时,即可集为一帙,以续前文——所以这儿就又有了一百三十篇拙作要献与读者。在推敲书名之时,作家出版社的王宝生先生早就有了高见,他说,建议题为《红楼别样红》。我觉得此议不俗,而且自然浑成,无雕琢之习气,有深厚的意味,就立即采用他的嘉言美意。
  怎么叫“别样红”?如寻绎来由,就会想起南宋四大诗家之一的杨万里的名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别样”真是一个独特的形容词,它本身就很“别样”——什么也没说,却信服地令人领会了那种与众不同的、而又找不到合宜而恳切的话来表达衷怀的赞美,只能说:哎!果真是与众不同,无与伦比!
  《红楼梦》之红,即她的真美,就正是“别样”的红,简直无法形容,没有一个切当的字眼可以用得上。那么,我们自然就会不断地追寻这个“别样红”的各种缘由、因素,究竟是什么神奇的奥妙,竟使得这部“小说”(其“说”不“小”呀!)如此地夺人眼目,更令人叹为一万部书也比不上她这个“别样”?荷花的红,本来已与桃花、杏花、牡丹红、石榴红……“万紫千红”不同了,偏偏又加上那清波丽日的上下照应,这个“红”可就太“别样”了!杨万里是个大诗人,连他也没“办法”——大约是“想了半日”,也没个道理可言,就只好拿了一个“别样”来“缴卷”。诗人毕竟是智慧之士,他不去“参死句”,也更不替人立什么条条框框——让各人去体会那个“别样”吧,谁若能为荷花的红做出一个科学分析和定义,自然他比诗人就更有学识和才干了。我们期待众多专家学者来“解读”的是荷花的红,当然更是《红楼梦》的红。
  或许会有人解说:文学艺术,不是已由大家认同要有“个性”吗?如今这个“别样”岂不正是“个性”之义?若问及此,却又不可混为一谈,因为“个性”只是个生理、心理科学性的名词,而“别样红”却不能等于“个性红”。“别样红”是说《红楼梦》这部著作的内容、意义和艺术成就是异乎寻常的。她的文采之美,她的超凡迈俗的鲜活之气,那一种人间的情缘和诗词境界——远远望上去,就全与众不同。这也许可以叫做“个性”,但绝不是“个性”所能表达的风光景象。
  说来说去,那个“别样红”,是找不到十分理想的“代词”的,诗人杨万里之所以选定了它,定非是草率漫然“凑字”的缘由。
  这本小书,虽然题了此名,一点儿也不是要“破解”这个神奇奥秘,只是想提醒同好者,我们应当致力于领会这“别样红”之可喜可贵,因而共同寻究其种种来由与因素,认识这是中华大文化的一项不可忘掉的研讨课题。
  乙酉六月中草草写讫
  ※※※※※
  《红楼别样红》是《红楼夺目红》的姊妹编,但问世迟了,这并非写作的缓慢,只不过是目坏益甚,字迹难认,以致录入的工序拖得倍于寻常了。书稿大约多半写于甲申,次年乙酉也有少数续作。而此刻写序,已是丙戌之秋,正在闰七月之间。
  如今,让我就《红楼别样红》这个书名的意义和感想在补充几句。
  南宋四大家杨诚斋的名句,写得让人喜爱。他说“荷出(不是‘绿’)波”;曹子建写《洛神赋》,他不言红而反云绿,然而其别样之红也,却又不写而自见。这么一比,倒觉得诚斋之句落于正笔,反逊了子建一筹。
  然而,问题却并非纠聚在红与不红之上,而是那个“别样”,方显示出诚斋到底不同凡响,他创造了“别样红”这种超群的诗句,咏花大都色红,红不少见,然而少见的是“别样”之红。而荷花之红与那些名花之红都不一样,因此,我很喜欢这个“别样红”,她比较蕴藉,稍有厚度,不那么张皇——红是不错的,但不带强光浓艳。究其实,“红楼”之红,不拘如何,总是真美的,好比老杜爱黄四娘家的满溪之花,“可爱深红爱浅红?”真令人不知是深些好看还是浅些好看——这是无法强行“称量”美丑高低的,再往根上讲,夺目之红,正因她是别样——若千篇一律,千人一面,那根本不存在什么“别样”,那她又靠什么来“夺目”呢?
  雪芹的《红楼》,一部奇书怎么看也是红得让人观玩不尽。还有一点不可忘掉:诚斋咏荷,说的是“映日”的荷花才有“别样”之红;我则为之指出:“红楼”之红,却不单靠映日,她映月也红得“别样”,风中雨中,云里雾里,她红得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所以“红楼”之“别样红”是无所倚无所待的。她是自己的“一生爱好是天然(《牡丹亭》名句)”,她的真红是内在而外照的,又何必乞灵于自身以外去物色乎?
  《别样红》的内容与《夺目红》相差不远,都是重读芹书的新领受、新思量,而且又都是以感悟为主的新收获。红学的研究不单靠什么资料,即所谓“证据”,读芹书者而有所会心的都识此理;所谓“考证”,其实也是边考边悟,边悟边考;悟中有考,考中有悟。假若有人想要打出“有一份证据说一份话”的牌子来,那就连自然科学也不懂得是怎么发生的了。牛顿明白地心吸力是“上帝”给他留下“史料”“档案”为“据”的事情吗?同样,富兰克林发现电之存在也只是从放风筝上得力于一个“悟”字,这都是小学生的常识嘛!别拿什么可贻笑大方的陈言来吓唬三岁孩儿,多学点真知灼见。古今中外的大思想家、大科学家们都是先有感悟,以朴素的“猜想”作为开步,进而取得伟大的成就,不是可以令人作一番深长思吗?当然,有的人连感悟是怎么回事也没法理解,他没有这个能力和经验,所以就会有对牛弹琴之叹了。
  诗曰:
  映日荷花别样红,移来借美赞芹公。
  海棠零落胭脂雪,桃杏纷纭俗眼中。
  牛女今年两度逢,不知悲喜异耶同。
  白首双星字斗大,岂能无谓穴来风。
  露玉风金捐扇罗,鹊桥高架渡星河。
  夜凉仿佛囊萤意,唯有研红岁月多。
  《别样红》联《夺目红》,卖瓜难效老王雄。
  从来敝帚皆珍重,自炫寒家本不穷。
  兰蕙当门势务锄,误离幽谷涉通途。
  芳园绮幕遮名利,吴宓先生叹妙姑'注'。
  [注]
  1954年上元佳节吴宓先生为我题词之往事,他人不知。盖其所题全仿《红楼梦》第五回《世难容》,因知先生实以妙玉自喻也。
  中华农历岁在丙戌闰七月中浣解味写记于爽秋楼影居
  

《红楼》写“大家”
我写的这个题目似乎多馀无味,谁不知道这部书写的是荣、宁二府,是特定的主题内容,二府是“大家风范”,非“小门小户”所能比拟……
  这都说得对。只是我要问一句:什么是“大家”?够个“大家”的因素、特征又是什么?是否人人会答,是否一句话简单可了?恐怕就不一定敢保了。
  有人说,族大人众,故称大家。
  有人说,世代仕宦,生活富厚,是为大家。
  这也都是不错的。可是只是缺漏了一个更重要的内核没说清楚——即:文化教养,诗礼熏陶。
  看看《红楼梦》,族大人众,似乎如此,其实真正的“人众”不过赦、政、琏、玉、珍、蓉屈指可数而已,其他芸、蔷、菖、葛等等,实皆配角,不占主位。故贾府之为“大家”者,并不在此。
  再看仕宦,那更不怎么样,远远够不上王公将帅,督抚宰卿,只是个(内务府)员外郎和捐资的虚衔罢了。这比起真正的大富大贵的清代高官来差得太悬殊了。
  那么可知,贾府的成为“大家”者正在于他家的世代文化教养,诗礼熏陶——正如书中明写的,是“诗礼簪缨之族”。
  试看以下几个例证——
  贾母史太君,似乎不识字,游园至藕香榭,叫湘云念对联听。但她的艺术审美水平高极了。
  她见宝钗屋里太素,立即为之“布置”陈设,只消几件古玩,便改换了环境气氛,又大方,又典雅。这就是文化素养熏陶,俗人是不具备这种眼光才气的。
  再看这位老太太调理出来的贴身大丫鬟鸳鸯。她的牙牌令,是代老太太发令的“令官”,你看那所发的牌副儿,出口成章,没有文化教养行吗?
  鸳鸯遭了事,“大老爷”要讨她当小老婆,气愤得以死相抗争——就在这样的情势和心境下,她对来作“说客”的嫂子还嘴相斗时,却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嫂子自辩说的是“好话”,她立刻还话——)“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话)!”
  这真令人绝倒,同时也令人倾倒。一个没有深厚文化陶冶的家庭,其丫鬟侍女,能说得出半句这样的妙语来吗?试比一比《金瓶梅》里女流的声口气味,就真是云泥悬隔了。
  老太太的评说戏文、弹唱,讲解特级珍贵织品“霞影纱”、“软烟罗”的名色、质地、用场,都包涵着非常超众的审美文化因素在内,绝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贾府的丫鬟、小厮的名字,也是文化的表现之一面。麝月、檀云、晴雯、绮霞(或作)、引泉、锄药、伴鹤、挑云……不从文化上品味,看《红楼》就无甚趣味——因为没有文化的“大家”,是俗不可耐的家族,包括文物、器用、语言、举止……都无例外。
  至于起诗社,制灯谜,行酒令等等之类,在我看来,反倒不如上述的几个方面更为耐人寻味。因为那些弄文索句,是文人游戏消遣之事,固然不懂文化不行,然而真正的文化教养,又在“文字”之外,不一定有迹可求,而是一种素质、品格、气味的“无形”之事情。
  有教养的人,可以不识字,不读书,一样可钦可爱,可友可师。这是个风范的大问题。书中写“薛大傻子”种种可笑,并非是说他就是个坏人,不是的,目的就在写他的缺少文化教养——就成了趋向下流的纨子弟,声色是求,饱食终日,为社会之蠹虫,造物之浪费。
  探春三姑娘为何把迎、惜比得大大逊色?虽说是“才自精明志自高”,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的文化修养高,文化要求也强——试读她写给宝玉的小柬就可晓悟。她举出古人在没有好条件之下还要寻求“些山滴水”。这是何义?不是别的,实即文化的向往,超物质的精神生活才是真的“生活”。物质的丰足虽好,也只是为了更能“生存”,而不一定等于“生活”也。
  诗曰:
  中华文化在何方?试展《红楼》细忖量。
  识得鸳鸯宣酒令,也如画卦有羲皇。
  

《红楼梦》题名揣义
曹雪芹著书题曰《石头记》,盖因自古小说戏本,多用“某某记”语式,例多不可胜举。曹雪芹自幼博览,此等烂熟胸中,必亦心喜“记”名,而《西厢记》高居榜首,馀者如《钗钏记》、《西楼记》等次之。
  只说到这,我就心生联想,而不妨姑作推衍,以窥雪芹的文心密意、灵慧才华——我设想,其当日大致思路也许可分三步来讲:第一步,他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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