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典型的思考状态。窦有莺看了她半天,吐槽说,“你只有这一个姿势啊??”
“是的。我也发现了。这种就好像是比语言更直观地表达‘我在思考’,让你不得不以为,绝对不可能以为错的动作。”
花膏烦乱地挠着头发,窦有莺端起了自己的那份咖啡,“喂,喂,喂,头皮屑不要洒到我的饮料里……”
看她这样若有所思,话里若有所指窦有莺感觉很是不爽,“你到底想说什么?”
“像不像一个平面形像,我。”
“平面形像是指什么。”
“就是……平面形像啊。像小说里的人物,漫画里的人物……”
“那是什么意思?”
窦有莺点起了一支烟。花膏替她把烟掐了。窦有莺说你干嘛?但是她也确实不想抽烟。她把烟盒放在桌上,靠着椅背,“你说你像平面形像?”
“像。比如我为什么思考的时候要摆出这个造型呢?我不能双手叉腰,或者双手高举过头顶,一定要双手放在桌上吗?”
考虑了一下她说的造型,窦有莺说,“神经病吧。”
“这只是表面现象,更深层的在于,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它的走向,以及我们各自在这件事中产生的作用……简直像是一个荫。经。”
“你说什么?”
窦有莺都要从凳子上滚下来了。花膏说,“哦不,阴谋。”
“什么阴谋?”
“我们,你我,都是棋子,为一个更大的目标服务。这最终目的和我们无关,只和一个人有关——吴樱秾。”
“等等,等等,你跑得太快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吴樱秾送到那个交流会上,让殷沓沓有机会遇见她?你拉皮条呢?”
“我真不知道。”花膏诚实地一摊手,“我不知道啊。”
“你……”
窦有莺指着她说,“我怀疑你是不是个傻子啊。”
“我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当时一定是有个事情促成我这么做。我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就像谁告诉我,你一定要去做这件事,必须必须,永远永远也要去做……”
“什么他妈就永远永远啊。”
窦有莺拍了桌子。花膏说你别拍,我跟你说,这不好笑,这是真的。
“我记得,但我也忘了。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记起来……这就是我说它是阴谋的理由。我仿佛是身不由已地去做一些事,并非出于本心。而且我好像……没有本心。”
她抖了一下。
“你感受过这种迷失自我的痛苦吗?那是你躺在床上,身上躺着你最爱的人,随时都好像很幸福的瞬间,袭击突然降临。你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再有爱,不再有激情,你现在就像死了一下,陷入无欲无求,但是比这个词可怕万倍的境界。你躁动得只想做一些疯狂的事来平息内心的恐惧。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感觉因为无法描述,无从说起,没人会懂——你自己也不会懂……那就是阴谋的证据。人类,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人类的情感。而某些时候,我的情感,会一下子被抽离,那时,我就明白,我作为棋子的真相的一面开始泄露……”
花膏又痉挛了一下,“明白吗,这种感觉?”
“……就明白你原来也是P啊。那之前谁跟说你是T呢。”
窦有莺把手翻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掌。“你在下面……不过也可能李言喜欢女上位呢,是吧?”
“心说君兮君不知。”花膏烦乱地揉着头,“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
“说是悦的意思。所以这句话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我知不知道你暗恋我?”
那孩子太容易被人影响而感到痛苦。窦有莺脑海里回荡着她的惨叫。花膏握住了她的手,窦有莺一声惨叫。
“怎么了。”她凄凉地望着她,“你怎么了。”
“我叫得像殷沓沓吗?”
绝对不可以去伤害的女孩。因为你是我的梦。承载着我的梦,就像我自己一样。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那就是我为什么爱你。
窦有莺开着车子飞驰在回别墅的道路上。她给殷沓沓发短信,你还好吗,亲爱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爱你,我像爱自己一样爱你,如果你受伤我会比你更痛,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我像母鸟想要保护小鸟那样爱着你……所以不要害怕,知道吗?
她离开前花膏对她说,徒劳无功的,“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是任何事情都只是虚假——它们只是为了某种抽象的目的而幻化出来的实境而已。你看不清这层关系,你以为一切都是真的,它很逼真,你甚至会劝自己相信因为你的脑海里有这样的设定,或者说程序——你只是被设置好的电动玩具而已。”
“即使是电动玩具,也有电动玩具的使命。”
这句话在她那个被称作玩具的身躯的脑袋里回荡。
爱情让心太痛,那不是真的吗?
我为你骄傲,我为你跑前跑后,我只想让你赢得荣光,那不是真的吗?
不……
心脏鼓噪狂跳的声音。
“别相信。”
花膏体贴地将手放在她的手上。温柔的温度通过肌肤的接触传递过来。“那种对爱的狂热也是对棋子的代偿。你只有玩具般的脑袋,那需要用爱填充。但那爱也是虚假的。”
“我不想被认为是虚假的。”
她给殷沓沓发短信。就算明知道这样的短信根本不应该发给她。她不是你的真命天女……她是你梦想中的自己。但她不是你……
不是你……
我想要的……
是什么呢……
虚假的……?
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竟然如此虚弱。但是也为此狂喜。
“如果你会高兴,就好了……我想要你高兴。那样我可以把这样的高兴,当成我自己的心情。如果你的梦碎了,我也会跟着你,跌下万丈深渊……”
窦有莺冲进了殷沓沓的别墅里,在她的爱车跑了十公里之后,殷沓沓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忧郁地喝着一杯热饮。她被热气所包围,在看到窦有莺的刹那,显得很镇定。没有她想象的恐惧与歇斯底里。或许,那只是我自己的……?
“安静。”殷沓沓拍拍身旁的位置,意思是,你可以过来坐会儿。窦有莺像梦一样地走过去。她突然哇哇大哭,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花膏……叫我去……跟我说……”
她抽泣着。而殷沓沓用理解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完全理解,宽容,温柔。她仿佛什么都知道了……温柔的她啊。
心在哭泣,在忍耐。但是,总有一天,心会破碎……
“她说我是假的……我只是棋子……我……很害怕……”
“不要害怕了。”
殷沓沓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很长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不要害怕……不要叫我,我的孩子,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孩子……你明明更像个孩子,不是吗?”
“我害怕……”
窦有莺抽泣着说,“如果我真是假的,怎么办?我很害怕。我没有在花膏面前露出半点痕迹。可是我害怕……沓沓,我害怕……”
“你是真的。”
殷沓沓对她说。她抚摸着她被泪水湿透的头发,向她保证,“你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深深地幻想与无日无夜地期盼的东西。我爱你,非常羞耻绝
真的和假的,界限在哪里?真的就是必须认真对待的,而假的就是怎么样都可以,不必去上心,不必去花时间,花金钱,花精力吗?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殷沓沓坐她家门口抽一宿烟了。窦有莺在她怀里睡着,头低低的,靠在她胸前。太阳出来了,天气越来越热,春天正当时,夏天要来了。殷沓沓有这样的预感,所以她很小心地把窦有莺弄醒了。小心地揪揪她的头发,小心地在她耳边说,小懒虫,太阳晒屁股啦。
“嗯啊?……”
窦有莺总是起得很迟缓,不像殷沓沓,说醒来三秒钟之后就能投入工作。都是被逼的呀!……
“这个,房子送给你了,我不要了,我要去找妈妈。”
殷沓沓拿钥匙晃荡了两下,塞进她兜里,站起身来。窦有莺还没睡醒呢,抹抹眼睛说,这是哪儿呀。
“修罗场,竞争场,斗兽场。我就像一头困兽。”
她转了个身,啪地摔在石阶上,这下彻底清醒了。她掏出口袋里的钥匙看看,叫起来,“哎你这是干嘛??”
“还有通告么?发布会,该开的都已经开完了,协议未完的,麻烦你替我去打点一下吧。我是真的很累。我很烦,我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要来这儿,这下子去找妈妈一定会被她骂了。”
殷沓沓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挂很甜蜜的笑容。“可是见到妈妈就好了,不管会被打还是被骂……妈妈是对的。我很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思念,伴着河流的声音往远处飞去。
“其实我有个问题。”
店长搓搓手,问她的店员,“你从来就没有妈妈吗?”
“哎,不是啊,妈妈出车祸死了。”
“哦……”
店员表情有些难过。店长拍拍她的肩膀,说,“好啦没事啦你去忙吧。哎,十二点了啊,那我们出去吃饭吧。”
“好。”
店员听到吃饭,很高兴——这是某一天平凡的中午,花膏与她的新跟班索西尼的对话。什么,你问老跟班是谁?……别逼我跟你说是李言啊!
“没想到李言前辈就这么不出现了。她到底去哪儿了呢。店长,您不担心吗?”
“她老是这样想去哪儿就跟我不说一声,十几天不出现也是正常的。没事,不想她了。”
花膏被叫成前辈之后觉得自己顿时苍老了十几岁。她想起曾经也有过瞬间苍老的经历,这么一加自己现在大概几经五十几岁了……岁月真是不经过啊。
“前辈,吴樱秾是谁。”
索西尼把拍下来的视频给花膏看了。坐在采光很好的小吃店的玻璃窗边,花膏觉得自己在看着时光缓缓流过,缓缓,缓缓……她拍了拍脑袋,提醒自己这是假的。
“你几岁啊。”
她问索西尼。索西尼说,“我二十五了。”
“……二十五你逗我玩儿呢。”
“我真的二十五了。”索西尼拿出身份证,“不信你看……虽然我长得小,所以老是有人搞错我的年纪,哈哈!”
“你卖萌。”
花膏说,“一口一个前辈的,我比你小啊亲!”
“唉,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很寒酸。”
索西尼毕恭毕敬地把手放在裤子上,点头哈腰地说,“我想要跟着前辈好好学技术……”
“也行吧。”
花膏略一思考。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她问索西尼,我要跟你讲个事情啊:你有没有觉得,你的生活,很假呢。
“比如你看你妈妈死了……你爸爸死了……你一个人,住着很破的家,很穷……而你长得像个小孩子,其实已经25了……你不觉得你这个人特别像是小说里,或者漫画,就是说是,不是真实的人,而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人物吗……”
索西尼正要说话花膏紧接着一句,“你是不是想说店长你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啊?”
索西尼略带迷惘地探了一下头。过了小半晌她摇摇头,“不像啊。我的生活当然是真实的。我是被神创造出来的人……不是吗?我唯一的信仰是通感网络。在小盒子里,有我全部的生活……”
“……有宗教信仰吗?”
“没有。”
索西尼又摇摇头,略带哀伤。花膏不说话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说话很残忍。一个人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信仰一种以假乱真的技术。她还是个女孩子,敏感的女孩子,跟女孩子说这种话……好像直接伤口上洒盐一样。她不敢说话了,低着头,用吸管搅拌着粉红色的草莓奶昔。索西尼也不说话,看着盘里的薯格,冷下去的鸡翅。
“如果说我的生活里有什么东西像是小说的话,只有一个吧。曾经我遇到过一个女孩子,她对我很好,特别好,但是,最后她离开了我,离开得悄无声息,再也不跟我联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会出现在我生活里的,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她就像一个精灵,我觉得她很迷幻——可是从现实角度来讲,她真是的不可思议,真的,就像是一个小说,一个不真实东西一样。”
那么多年,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身上还剩下什么?除了一个看似潇洒清秀的帅T的外表,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杀了自己,还把自己拖出来鞭尸,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恨自己。如果你不是那么地不肯放过自己,我,和你,是不是都可以幸免于难……
但是生命就是一场航行。我们最后都会死去,但愿能轰轰烈烈,要死,也得是冰海沉船,而不能是死于脚气病,或者被船锚砸中而死。会失去,肯定会失去,唯愿能失去得比美丽这词本身更美丽,比心碎一事更心碎。
坐在小水塘边的石头上吴樱秾注视着倒映在水里的自己的影子。下午三点,阳光久违地炎热。在一整个冬天她没有出过汗,都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身体仿佛不痛了,也没有任何伤,她只是觉得很热,热到想脱衣服。夏天在毫无预想的情况下就这样降临,她想我也该快快地回去了。
远方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记得我还有爱情。
曾经深深地幻想与无日无夜地期盼的东西。我爱你,非常羞耻绝对不想脱口而出的唯一话语。
那与你无关……
而后赶来的李言将吴樱秾一把摁进了水里,吴樱秾以倒栽葱的姿势掉进了水塘里。水塘不深,而且吴樱秾还会游泳,万万没有淹死的可能。但是她呛了一口水,在挣扎着站起来的又被李言给摁到了水下面。李言把一枚钉子里揿进了她的手臂里,这时溢出的鲜血一丝一丝染红了她的身周。吴樱秾感到剧痛,挥舞着手臂,想脱离李言的控制。李言已经杀红了眼,又拿出一枚钉子……一身伤的吴樱秾找回了一点体育特长的感觉,在水下对李言的膝盖后位进行攻击,终于成功在李言准备把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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