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奇:“你真是没心没肺的一个人。”
湘蓉微笑。她的衣服总是很讲究。一件合身的深绿毛衫使她的上身显得小而灵秀,黑色的裙子质地柔软而温和,上面印着粗条纹的深绿色雅秀的大花,下摆两条绿色宽边,整个裙子给人感觉仍是深绿色的。江奇把手提袋放到她面前,神情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她反感,说:“为你买了套衣服。知道你嫌首饰俗,所以没买。”
“无功不受禄,我怎么会收你的衣服呢?”
“这套衣服既然有人精心设计出来,摆在橱窗也是浪费。这么清静的格调,我怕被别人给穿坏了,在你身上,才算它得志了。”
湘蓉打开手提袋看。质地很柔软的黑色羊绒衫上面描着雅致的粗条纹绿花,深绿裙子,与她身上这套衣服的格调却也不谋而合,不由微笑,说:“谢谢,我很喜欢。”
江奇虽在湘蓉面前显得小心,但脸上仍是难甩霸气,他“哈哈”地爽朗一笑,说:“不知道潇湘是不是允许我联系你。”
这个称呼使湘蓉感觉他变得熟悉,说:“好的。”把手机号码给了他。
他问:“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遇不到你?”
湘蓉:“我没有课,只有晚饭后出门散散步,平时基本都在宿舍。”
江奇:“你在家里穿着也这么讲究。”
湘蓉:“我任何时候都很讲究。”
江奇赞许地说:“你是个会生活的人。”
她淡淡地回答:“谢谢。”
然后两人静静地坐着喝茶。良久,江奇说:“每到有了烦恼的事,来你这坐坐,就能安静。”
“但凡心里静了,人就静了。”
“是啊!”
他站起身告别。湘蓉送他到门口时,他向她伸出手,湘蓉把手轻轻放上去,他礼貌地一握,有力而坚硬的手掌再次给她一种男性的强有力的霸气的感觉,这使她心动。他走出去,脚步声很重地在楼梯上清晰地响着。
江奇这个名字,开始在她的心里有了份量。她一个人的空间里,渐渐开始了两个人的记忆。他经常来她这里,时常带些她需要的生活用品和适合她的衣服,最后连皮鞋也能买来,省下了她逛街的时间。他来了,多数时间都是闭目倚在椅子里,静静喝茶,她可以继续读书、写文章。如果他在的时间长些,还会为她做饭、烧水,照料她的生活。湘蓉的工资卡基本不再动,她找不到花钱的理由了。
江奇开始约她一起吃饭,把她介绍给众多的朋友认识。她不饮酒,他就爽然替她,他酒量很大,但喝起来很沉稳,话也不多。
初冬,天暗得早,湘蓉应江齐之约与他共进晚餐。
这个晚宴仍是江齐的应酬场合。湘蓉只是守着一杯清茶,静静地坐着吃些东西,看人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她突然想,这些生活里的人,用酒作为一种活动中介,在吵嚷里浪费着财富和生命,却浑然不觉,顿时有了一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觉。
饭后,她静静地跟在江齐身后,向车边走,前面突然有个*的女人挡住了去路,她一头披肩卷发染作火红色,浓妆艳抹,穿着华贵的裘衣,过膝长靴,浑身钻饰琳琅耀眼。她撇嘴一笑说:“江齐,还真他妈的有两下子,又弄到个小狐狸精!”
湘蓉诧异地端详她,觉得她应该比江齐年纪大很多,她猜测着他们的关系。江齐沉默。那女人不客气地把他往旁边一推,站到湘蓉面前,一脸的刻薄,说:“小狐狸精,知道老娘是谁吗?”
湘蓉礼貌地:“对不起,我不知道。”
“老娘就是他老婆!”
湘蓉不由自主地惊呼了声:“什么?”
那女人狞笑。湘蓉看看江齐,他的眼光很深沉,她没有追问,淡淡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结婚了。”
女人“哈哈”一笑,说:“笨到你这个样子的女人太少啦!不过他在外面玩两个野鸡,我不管,全当玩个小猫小狗!”
湘蓉咬着嘴唇不说话。女人打量着她,湘蓉穿件蓝绿的大衣,窄小的肩显得人很纤细,胸下拿折,甩出宽而活泼的衣摆,使人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女人冲她冷笑几声,说:“一看就是个寒酸的贱货,江齐玩你用不了花几个钱儿!”
她扭着屁股进了辆豪华的车子,潇洒地开车离开了。
湘蓉看着江齐,江齐向车边走,她轻静地跟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江齐开着车沿着宽敞的大道兜风,湘蓉静静地看车窗外飞闪的银色灯光,在冷冷的夜色里,仿佛一片流星雨划过。
车子停在一个黯黯的街角,江齐沉默地看着前面。湘蓉平静地问:“你妻子比你年龄大吗?”
“比我小。”
“那你显得很年轻。”
“我37岁。”
“我以为你不比我大呢。”湘蓉浅浅地笑了。
江齐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我爱你,潇湘。”
“我知道。”
“我老婆很庸俗,我不想和她继续生活。”
“别说这些。”
“为什么不让我说?”
“这话俗。”
江齐的嘴角闪出一丝笑意,湘蓉也笑了:“我看过太多的文章,我不喜欢听借口,也不喜欢听甜言蜜语。你不喜欢她,不也结婚了吗?”
“你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是看破红尘。我要写小说,所以看过太多的书,我想了解人性。我不相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
江齐无奈地摇摇头,说:“可是我真的爱你!”
“现在是爱,但是以后可能就不爱。因为爱情是荷尔蒙在人体中的作用。它的最高溶度只能维持一到两年,最多三、四年,所以有时候不是人变心了,在医学上可以说是化学成分的变化。”
江齐诧异地:“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奇怪理论?”
“科学家研究的结果。永恒的爱情,只是一种神话。”
“可是我相信,世界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
“也有吧,比如李隆基和杨贵妃,但是很少见。”
“我对你的爱情,就是那很少之中的一例。”
湘蓉淡淡一笑:“可我并不相信。”
江齐脸上充满了霸道的神色,他握住她的双肩,她向后一挣的同时,他已经把她搂进怀里,她触到他坚硬的胸膛,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控制了她,泪水涌了出来。江齐轻抚着她的长发,说:“你放心,我会离婚娶你的。”
“不要说这个。”
“那你等我四年,看我会不会变心。”
湘蓉不做声。夜幕沉沉的,紧紧地压在两人的头顶,湘蓉觉得气闷。
分别后,湘蓉回到宿舍,连夜收拾行囊。
清晨,她启程去乡下姨妈家。坐上公共汽车,她的心像用丝线吊着,每离远这个城市一步,都会颤颤的痛,她的脑海里满是江奇的影子,眼里便浮上了泪雾。
乡下的平静生活,并不能使湘蓉的内心平静,她始终不能写出任何文章。她时常默默地走到村里的河边去,让冷风吹透她浅绿的羽绒服,吹透她的身体,把她的一头乌发吹成一团散乱的云彩。
几乎是度日如年。她时常按着胸口,告诉自己说:“我要控制爱情荷尔蒙。”但并不像想象得那么容易,她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着江齐的影子,时间越长,他的面容越清晰。这使她心碎。
夜静悄悄的,她睡不着。江齐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这让她明白了什么叫魂牵梦绕。她不想再梦见他。她坐到窗前,感觉气闷,掀开一角窗帘向外看去,见外面一片暗暗的银白,原来下雪了!她穿好衣服,悄悄走进院子里,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舞着,没有风,没有一丝声息,雪越下越密,好象一团团白云直压下来,把她的头发变成全白。
一夜无眠,她很早就又徘徊在院子里。她穿着镶绿色花边的靴子,两只脚都被雪整个漫过。姨妈开门喊道:“你这个傻丫头,早起来也不扫雪,还踩得不好扫了!”
她不理睬,继续走。姨妈生气地喊:“你给我进屋里来!”
她仍然走,眼里塞满了泪水。
院门被急切地拍响了,她站住脚,不开门。姨妈跑着去开,一边说她:“混帐孩子,觉着长大了,我不敢打你了是不是?”
门开了,江齐出现在她的视野,满面的沧桑,湘蓉咬住嘴唇,蹙着双眉,不动,不说话。江齐看她一瞬,对姨妈说:“姨妈,我是湘蓉的男朋友,来接她回去。”
他回身去车里取礼物,然后大包小包地往里搬,姨妈喊:“丫头,来帮忙!”
湘蓉一扭身,走进屋里去了,后面是姨妈的一连串抱怨声。
湘蓉跟江奇上车,两人挥手和姨妈一家告别。雪让车的行驶变得困难,速度非常缓慢。湘蓉:“你为什么今天来?下雪,走车很危险。”
“我等不得,昨天刚知道你会来这里。”
“怎么知道的?”
“去过你家。”
“想掌握我的行踪?”
“不是。”江齐转过脸看她,他眼里闪着隐隐的泪花,“我想你!”
她别过头去看雪。他停住车,把她抱进怀里,吻她,这使她颤栗。
江奇送湘蓉一辆车,深绿的调子,很幽谧的感觉,湘蓉很喜欢。江奇拿了她的证件,为她报名学习驾照,但湘蓉是不需要去的,她开车由江奇亲自来教,他耐心却严厉,她学得很快。
不久,江奇送给湘蓉一把房间钥匙。他在她宿舍不远处的豪华小区,为湘蓉买了一套三楼的160平米的房子。江奇开车带湘蓉来到房间,说:“看看我的布置还满意吗?”
湘蓉看见了一个清雅别致的房间。墨绿的真皮沙发,澄澈的大理石绿色茶几。卧室里浅青色的窗纱罩着深绿色的花色窗帘,一张宽大的床上,全是雅致的浅绿色用品,上面坐着个漂亮的白色大熊,圆圆的眼睛,粉红的鼻子,神态像个无邪的孩子。她笑了,说:“我喜欢。”
她转进书房,看见了别致的米白色书橱,上面摆满了书。一台电脑使她备感亲切。她坐到电脑椅上,悠然地摇着。江奇抱臂站在她的旁边,静静地欣赏她,宛如欣赏一幅画儿。
深夜,湘蓉写完文章,去浴室冲澡。等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客厅是暗的,通过卧室的隐隐灯光,她看见了江齐熟悉的身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湘蓉倚着浴室的门,微笑。江齐站起来,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她前面,两人很近地立着,她能听到他的心跳。他轻轻抱起她来,走进卧室,她抱住他的脖子,心里充满着紧张和甜蜜。桔色的床头灯朦胧地洒着温柔的光,玩具熊冲她闪着调皮的眼睛。
虽然没有婚礼,但江齐和湘蓉却像夫妻一样生活了。江齐对这个小家很有责任心,很少彻夜不归。两人不吵架,恩爱而安静。
三年的时间在甜蜜里不觉流逝。湘蓉想着荷尔蒙的传说即将被他们的爱情持久的生命力打破。
可是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使她忧郁——江齐开始彻夜不归了,她不想问他原因。半个月的时间,她的生活里失去了江齐的影子,速度之快,使她始料未及,可她的心里,还铭刻着他的形象,有一种感觉叫“刻骨铭心”,这是江齐让她体会到的。
江齐失踪半个月了,她打电话给他,他不耐烦地说忙。知道他安全,她不再担心,不再找他,只是静静地在电脑上用文字挥洒着自己的悲伤。她明白,分手的时间到了!
秋天的清晨,窗外可以看得到落叶片片随风凋零,就像她枯萎的爱情,这让她心碎,她把头抵在窗上,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有门铃声,她的心愉快地跳了几下。这栋房子,除了她和江齐,没人来过,她抢步过去开了门,但出现在门口的是个陌生的青年男人。他礼貌地问:“是许湘蓉女士对吗?”
她狐疑地点头。他说:“我是江齐先生的助理,江先生让您搬出他的房子。”
湘蓉惊疑地:“这房子是我的呀。”
对方取出房产证放在她的面前,说:“这是江齐先生的,请看下。”
湘蓉如同胸口被人重重一击,后退了几步,扶着墙站下。对她来说,这栋房子并没有什么价值,但江齐在与她那么恩爱的时候,却这样欺骗她,让她感觉以前的爱情,全是假的!
她满脑乱麻地收拾好行囊,走出门时,江齐的助理又说:“请许女士不要开车走,因为车是江先生的。如果您不相信,请看这个证件。”
湘蓉眼里闪着泪光,淡淡地说:“不用看了,我相信。”
她回到自己的宿舍,仍旧像三年前那样,把宿舍清扫干净,然后坐到窗前,静静地看门外的车水马龙。
痛苦,痛苦,痛苦!这让她感觉心碎肠断,无法摆脱。一向性情清冷的她,这时间躁动不安,她一定要找到江齐,她只想问一句话:“你爱过我吗?”
她出入他经常去的酒店,但始终没有遇见他。她仍然想念他,虽然他曾经那么铁石心肠地欺骗她、抛弃她。
失魂落魄的湘蓉漫步在往日与江齐曾经流连过的公园里,她的视野里突然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种结实、沉稳,那种气度非凡,还牵着她无尽的爱恋。但他的手弯里有个灵净的女孩,年轻、漂亮,活力四溢。她确定她不是个风尘女郎,因为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清纯的热情,这让她对她非但没有嫉妒,而且萌生了喜爱和同情,她不想眼看着这朵仿佛刚刚盛开的鲜花,在江齐的摧残下枯萎。她走过去,淡淡地笑着说:“江齐。”
江齐一怔,没应声。湘蓉对女孩伸出手:“认识你很高兴,你是大学生吗?”
女孩灿烂地笑着握住她的手,说:“是的。”
湘蓉:“江齐已经四十岁了,并且已经结婚。我是他以前的情妇,我叫许湘蓉。”
女孩愤怒地甩开江齐的手。湘蓉含着泪花看着虽满面愤怒,却无法发作的江齐,说:“我们的爱情终于验证了爱情荷尔蒙的传说。”
她转过身,轻盈地离开,秋风吹起她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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