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点了点头,仍然是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他用一种我完全陌生的语言简单地说了几句——我只知道他说的既不是法语也不是西班牙语可能是奎鲁特语。他转过身走进雅各布家,另外三个人也跟了进去。我猜他们是保罗、杰瑞德和恩布里。
“说吧。”其他人走开后,雅各布似乎平和了一些。他的面色更加镇定,但却更加无助,他似乎再也不会露出那种嘴角上扬的笑脸。
我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痛苦地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看,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他脸上难受的表情让我不知如何应对,我心头一阵酸楚,觉得喉咙有点儿哽。
“我们走走吧。”趁着自己还能说话,我向他建议道。
他没有任何反应,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
我从车里出来,感觉房间的窗户后有几双眼睛正注视着我。我朝向北边的树丛走去,在湿草和泥地上踩出咯吱的脚步声。这是路上唯一的声响,我怀疑他没有跟上来。当我向四周望去时,发现他就在我身边,只不过他的脚步很轻,让人察觉不到。
走在树丛边的感觉很好,因为山姆不可能监视我们。我一边走,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应该说的话,但还是无话可说。我心中的怒火又被点燃了,我气雅各布竟然加入了帮派……我气比利竟然对此不闻不问……我气山姆竟然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站在那里……雅各布突然加快了脚步,他大步走到我的前面,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惊讶于他行动的迅速敏捷。雅各布身材魁梧,他以往的动作差不多和我一样迟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雅各布没给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我们把话说清楚吧。”他的声音僵硬、沙哑。
我等他往下说,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突然失去了耐性,“也不是我曾经想的那样——我以前简直是大错特错。”
“那么,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他盯着我,沉思良久,眼中的愤怒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不能告诉你。”他终于说道。
我咬紧牙,龇过牙缝说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曾经是朋友。”他有意强调了过去时。
“你现在根本不需要朋友,”我酸酸地说,“你有山姆就够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他吗?”
“我以前不了解他。”
“如今你找到光明了,感谢上帝。”
“我以前的想法不对。山姆没有错,他在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我。”他的声音变得尖刻。他不在看着我,而是越过我的头顶怒气冲冲地盯着我的身后。
“他真的是在帮你吗?”我怀疑地问道。
但是雅各布根本不理会我,他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双手不停颤抖。
“雅各布,”我低声说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也许我能帮帮你。”
“没人能帮我。”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痛苦。
“他对你做了什么?”我问道,眼里噙着泪水。我像从前一样张开双臂走上前,想要拥抱他。
他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双手拦住我。“别理我。”他压低嗓门说道。
“担心山姆发现吗?我几乎说不清话,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用手臂擦掉脸上的泪水,交叉双臂搁在胸前。”不要责怪山姆。”他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他举起手想去抓头发,但长发已经不复存在,他无奈地放下双手。
“那我应该怪谁呢?”我反驳道。他突然笑了笑,这笑容是那么的阴冷、陌生。
“你不想知道答案。”
“谁说我不想知道!”我大声嚷道,“我想知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你疯了。”他也嚷了起来。
“你竟然说我疯了——我不是那个被洗脑的人!告诉我,如果不怪罪你的宝贝山姆,究竟应该怪谁?”
“你这是自讨没趣,”他粗鲁地对我喊道,冷酷的眼神充满怨恨,“如果你真想怪罪某个人的话,为什么不去指责那些你深爱的肮脏、腐臭的吸血鬼?”
我张大嘴巴,呼呼的喘气声听得格外清楚。我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话像利刃般插入我的身体。这是我熟悉的疼痛,胸口的裂缝似乎生长开来,将我的整个身体一分为二,但是肉体上的痛楚无法抑制烦乱的心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脸上除了愤怒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的嘴巴仍然张得大大的。
“我说过你不想知道。”他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谁。”我低语道。
他扬起一边的眉毛,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你想让我说出名字,是吗?我可不想伤害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谁。”我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卡伦一家。”他慢慢地说道,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脸色,“我看出来了——我说出他们的名字时你的反应,我从你的眼睛里全部看出来了。”
我拼命地摇头否认,同时也让自己理清思绪。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这跟山姆的帮派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帮派里的成员都是憎恶吸血鬼的人?可是,福克斯已经没有吸血鬼存在了,组织这样一个帮派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卡伦一家也消失了,再也不回到这里,为什么雅各布会在这个时候相信他们的存在呢?
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你竟然相信比利说的那些无聊的迷信话。”我假装嘲笑他。
“有些事情他比我更清楚。”
“认真想想,雅各布。”
他挑衅般盯着我。
“不管是不是迷信,”我接着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责怪卡伦……”——提到这个名字,我一阵颤抖——“一家,他们半年前就离开了。你怎么能把山姆的责任推卸到他们身上呢?”
“山姆什么也没做,贝拉。我也知道他们离开了,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办法结束。”“什么开始了?什么没办法结束?你到底怪他们什么呢?”
他突然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燃烧着一团怒火。“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时,一个警告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惊诧不已。是爱德华,在我丝毫没有恐惧感的时候,他竟然又出现了。
“静下心来,贝拉,不要逼他。”爱德华劝告我。自从爱德华这个名字有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就再也无法将他埋葬在心底深处。现在,这个名字不会让我感到伤心——至少在能听到他声音的宝贵时刻,我不会感到伤心。
雅各布怒火中烧,身子气得不停抖动。
我不清楚爱德华的声音为什么会在这时出现。雅各布确定非常生气,但他只是雅各布而已,他不会带给我任何危险。
“给他点时间让他平静下来。”爱德华的声音坚持道。
我疑惑不解地摇摇头:“你太荒唐了。”这话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
“好吧,”雅各布回了一句,又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和你争论,争下去也毫无意义,伤害已经无法弥补了。”
“什么伤害?”
即使我冲着他大喊大叫,他也丝毫没有动摇。
“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可说了。”
我喊道:“还有好多话要说!你根本什么都还没说!”
他从我身边擦过,迅速地朝屋子走去。
“我今天碰见奎尔了。”我在他身边大声叫道。
他止住步子,但是没有转过头来。
“你还记得你的朋友奎尔吗?告诉你吧,他现在很害怕。”
雅各布转过身对着我,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奎尔?”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他也很担心你,他被你吓坏了。”
雅各布绝望的眼神又游离到我身后。
我又刺激他道:“他担心他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雅各布抓住身旁的一棵树支撑自己,红棕色的脸庞变得铁青。“他不会成为下一个,”雅各布自言自语道,“他不可能是下一个。一切结束了,这件事不可能仍在继续。为什么?为什么?”他举起拳头捶着树。那棵树并不算高大,只比雅各布高出几英尺,但没想到,在他的重捶之下,树干竟然折断,发出一声巨响,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雅各布自己也惊讶地盯着树干断裂的位置,脸上的惊讶很快化为了恐惧。
“我得回去了。”他转过身快速地向回走,我不得不跑着跟上他。
“回到山姆那儿!”
“可以这么说吧。”他的脸侧向一旁,声音含混不清。
我跟着他到了停车的地方。“等等!”他进屋前我叫住了他。
他转过来面对我,我看到他的双手又在颤抖。
“回去吧,贝拉,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一阵莫名的疼痛有遍及全身,泪水随之涌出眼眶。“你是要……和我分手吗?”“分手”显然不恰当,但事实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方式。毕竟,杰克和我的关系胜于校园的恋人,是一种比恋情更强烈的感情。他苦笑着说道:“不是,如果我要同你分手,我会说‘让我们继续做朋友’,可是我现在连这句话都说不上来。”
“雅各布……为什么?山姆不让你交其他朋友吗?求求你,杰克。你发过誓,我需要你!”之前空虚而迷茫的生活——在雅各布注入些许理性的生活——又回来了,强烈的孤独感令我窒息。
“对不起,贝拉。”雅各布故意用那种本不属于他的冰冷语气说道。
我不相信这是雅各布的本意,他愤怒的目光中似乎还有其他的含义,但是我不能理解他想要传达的信息。
也许这一切与山姆无关,也许这一切与卡伦一家无关,也许他只是想以此为借口逃避我、逃避我们之间的窘境。也许我应该放手,这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我应该放手,这才是正确的决定。
但是,我听见自己轻柔的声音。
“对不起,我以前不能……也许我现在能改变对你的感受,雅各布。”我绝望极了,这句真心话听上去就像是想方设法捏造出来的谎言,“也许……我能改变,”我低声说道,“也许,如果你再给我点时间……请不要放弃我,杰克,我会受不了。”
他的脸色一瞬间由愤怒转变为痛苦,仍在颤抖的一只手向我伸过来。
“不,别这样想,贝拉。不要责怪你自己,不要以为这是你的错。这次全是我的错,我发誓,更你无关。”
“不是你,是我,”我说道,“是我的错。”
“说真的,贝拉。我不再……”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愈发的嘶哑,眼神痛苦不堪,“我不再配做你的朋友或者其他什么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我不是好人。”
“什么?”我惊恐地盯着他,“你说什么?你比我强多了,杰克。你很好!谁说你不是好人?山姆说的吗?这是恶毒的谎话,雅各布!别让他就这样说服你!”我突然间又嚷了起来。
雅各布是我脸色恢复了起初的僵硬:“不需要别人这样说,我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
“你是我的朋友,这才是你!杰克——不要走!”
他渐渐退后“对不起,贝拉。”他又一次道歉,这次,声音变得断续而含糊。他转过身,迅速地跑进屋。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眼前这所小小的房子,这么小的一所房子竟然能容纳四个身材魁梧的男孩儿和两个比他们更加高大的男人。屋子里没什么动静,没有人撩起窗帘,没有说话声,没有脚步声,就好像是一间空房子。
天空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雨滴像针一样叮着我的肌肤,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子。雅各布会出来的,他必须出来。
雨越下越猛,风越刮越凶。雨滴似乎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西面飘过来,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咸味。我的头发拍打着脸庞,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睫毛黏在一起,遮挡住我的视野。我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我欣喜地走上前。
比利滑着轮椅出来了,就他一个人而已。
“查理打来电话,贝拉,我告诉他你在回家的路上。”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用同情来表示一切就此打住。我什么也没说,机械地转过身,钻进了车里。我之前没有关车窗,座椅已经被雨水浸得透湿。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浑身湿透。
不算太糟!不算太糟!!我安慰自己。的确,事情还不算太糟,至少不是世界末日,只不过是结束了原本就很短暂的宁静生活,仅此而已。
不算太糟,我承认,但是,也已经够糟了!!
我原以为杰克能治愈我胸口的漏洞——至少能填补这个空缺,不让它继续伤害我,我错了。
他在我的胸前又凿开了一个洞,现在的我已经千疮百孔,就像是一片瑞士干酪,总有一天我会粉身碎骨。
查理在门廊上等我,一看见我的车,他就奔上前来。
“比利打来电话,他说你和杰克吵架了——说你非常伤心。”他边说边给我打开车门。
他瞧了瞧我,脸上立刻路出震惊的表情。我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诧异。我能感觉到脸上的茫然和冰凉,一定是这种表情让他会想到什么。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低声说道。
查理搂着我的肩膀,将我从车里扶出来,他也没问我怎么会弄得像只落汤鸡。
“发生了什么事?”一进屋他就问道。他拉下沙发靠背上的一条毛毯盖在我的肩上,我发现自己还在打着冷战。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山姆·乌利说雅各布不能做朋友。”
查理疑惑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雅各布。”虽然他没有亲口对我这么说,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查理紧皱着眉头:“你真觉得山姆有问题?”
“真的。但是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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