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浦东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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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浦东老街-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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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生意凭让亲兄弟(36)
那是三年自然灾害初期,小剃子主动放弃了祖传的理发业务而改做饮食。 

  这就让做哥哥的大剃子着实感动了一阵子,逢人就称,还是自家弟弟好,一笔画不出两个季,业务凭让亲兄弟。 

  也有人说,避免竞争其实是小剃子的说辞。那个年月,充实肚子的任务远比脑袋脸面形式重要许多。这成为小剃子业务转型的大背景。 

  当时,剃一个头,成人一毛,小孩标价五分。一枚脑袋打理总是要半小时左右,碰到复杂情况特殊要求,例如大胡子刮脸修面,小半个时辰未必能成。一天到晚忙成跌碎屁股脚不沾地,十多二十个生意了不起了吧。就这样,毛收入也就二块不到。刨去水电肥皂器具耗损,净收益一块钱难保。 

  时年,自由市场上的大饼、油条早已从原先的六分钱一付,涨成三毛了。一个大饼或者油条单价一毛五。理论上,小剃子三付大饼油条收入就能赶上大剃子整天的忙碌。 

  小剃子的大饼油条不仅价格优势明显,生产流通环节的需求弹性也大。任何人,一两个月不理发尚且无虞。不吃东西,过不了几天是要出人命的。 

  小剃子起步从大饼油条摊点开始。初期只做一个早市。

  早饭吃饱的说法古已有之,到了三年困难时期,已经成为了相当一部分人们生活中的难题,也成为了小剃子业务生存发展的前提。 

  既然是跨领域业务,也不是一马平川手到擒来的那种。大饼方面进展基本顺利,油条虽然同样的作料同样的油温控制,炸成后,又瘦又小,不及街面上国营饮食店大小的一半。 

  一时,油条问题成为了业务进展的瓶颈。小剃子费了很大劲才搞清楚问题原因,酵头。还是通过私下与国营饮食店师傅的一番交易,改变发酵的工艺线路,才顺利打通瓶颈。 

  小剃子并不满足,他不断调整经营策略。产品质量上去了,他又在成本控制上下功夫,采取了倒逼算账的方式,严格控制料工费支出;一旦利润得到大幅度提升,他扣除原辅料成本加上人工柴火等一应支出后,将毛利严格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

  这一来不要紧,店里的产品售价有效下降。例如一只同等规模的大饼油条,别人要价一毛五,小剃子只卖一毛二,而且质量有得一比。那个时候三十六元工资不算低,十几二十的不稀奇。以小剃子大饼油条为例,每只降低三分钱售价绝对额不大,但幅度不小,接近四分之一。如果有粮票,三分钱又可以从国营店里再购买大饼一只,对消费者具有不小吸引力。 

  老街做生意一直有转快利钱多的说法,讲的是资金流动的重要性。开始,小剃子还向哥哥借了些本钱,添置些锅灶炉具之类的,由于经营情况不错,很快还上了,无债一身轻。就这样将本求利心平气和地将业务纳入了良性循环的轨道。

  每天大早摊点门庭若市的样子,不要说哥哥大剃子早已是望尘莫及,就是与小剃子自己当年的剃头店相比,收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小剃子某天一个疏忽,外号洋辣子的胡羊要求赊几个大饼,自己婉言谢绝而没能及时给予满足。不是故意,实在是因为手头生意太忙,一时没能顾上。其实,赊几个大饼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逃荒要饭素未平生者,饿极了,开个口要个大饼油条,自己一般不会加以拒绝,何况都是一条街上街坊邻居的。

  所以,虽然洋辣子把马桶盖压住自家的天窗,大饼炉子里拉屎。一旦见自己服软,居然还高调宣称,这财富毕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学习多做好事,能想开,不仅积德还可能健康长寿,将来有机会跻身天堂之类的凉快话语。

  事后,小剃子确实进行深入反思。洋辣子这话未必就是那话,但理不一定不是这理。

  父亲在世时也常常告诫他,无论何时何地,不管有钱没钱有权没权,都要知道感恩懂得敬畏。要谢天谢地甚至包括打击报复凭空挖坑让自己深陷其间的对手,未必就不是自己成长进步的某种间接形式。

  后来还是他主动和洋辣子叫和了。若干年后,小剃子作为建筑用防水涂料生产厂商,而洋辣子搞房地产,俩人结成了良好的上下游客户关系。 

  小剃子的业务转型就这样波澜不惊,一晃几年时间地顺利下来了。

  小剃子还是万万没能想到,自己大饼油条摊点的经营招式,居然引起了镇上某位主要领导的密切关注。总觉得在商言商而小剃子能够若干年坚持薄利多销的经营思想和线路,不仅给老街群众带来实惠,由于形成了良好的口碑,产品适销对路的小摊收益也不错,就有点被高看一眼的意思。 

  某天,镇领导踱着方步来到桥堍小剃子的摊点前,一屁股坐在大饼炉子旁边的板凳上,和蔼地同小剃子天南地北前朝后代地闲扯起来。 

  一时,小剃子有些纳闷,领导今天如此好心情,放弃窗明几净的办公室不坐,来到街头摊点蹲点,总不会对大饼油条产品感兴趣吧。他几次热情让领导品尝刚出炉的大饼和油条,领导婉言谢绝,这就让小剃子心里相当没底。

  末了临走时,领导才亮出底牌,说老街这头的房管所经营比较艰难,都是些陈年老屋,房租收入不多,报修任务异常沉重,一旦服务跟不上,影响住户缴纳房租,整个局面几乎陷进入了恶性循环的泥潭。 

  领导说,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觉得你头子活络精明能干,想吸收进入房管所先出任副所长。领导特别强调,所长六十多了,等过渡个一年半载条件成熟就让小剃子全面负责。 

  再不济那房管所也是个国有事业单位,我是不拘一格破格录用。再说,你这大饼油条摊点业务相当成熟,请个人打理也不会误事。希望你能够通盘考虑,现在不急,三天后我等你回音。

第七章 小剃子一次转业(37)
当天,小剃子就接受了镇领导的提议,不出三天走马上任,成为了老街房管所主持业务的一名副所长。 

  只是,极个别知情者私下还是传出,此次小剃子接受镇领导邀请或者另有隐情。至于隐情的确切内容,传言者左右顾盼而言他,让人一时难以触摸信息的真实核心。 

  小剃子既然吃公家饭成了公家的人,大饼油条摊点自然是顾不上了。师傅没变,生意照旧,就让自己的嫂子也就是大剃子的老婆帮忙照应,开一份工资。这又让大剃子兴奋不已,逢人又夸,上阵还是亲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 

  按理,小剃子接受的是一枚烫手山芋。但没出两个月,情况发生了一系列的重大逆转。 

  不是小剃子本事大,实在是时机好。你就是走上野地,不知道哪里飘来一朵云彩罩在头顶上,无论是呼风还是唤雨,没有不能,只有不想。 

  这年*爆发。类似张家、朱家和杜家等一大批私房业主名下的房屋全部“公管”。也不是没收,仅仅只是“公家管理”而已。

  房子从今往后同原本的主人脱离了关系,主要是收益。维修等支出当然也就捎带了,全部由国营的房管所代行权力。这一来不要紧,房管所辖下管理的房屋面积骤然增加了好几十倍。 

  绝对不能小看这个数。人还是原来房管所那几人,枪还是那几杆枪。一旦地盘放大,收益与其成正比,而不变费用随之大幅降低,相应的,整个房管所的净收益显著提升。 

  长期私管的房子主人整体维护比较到位,虽然房龄不菲,较之原先房管所那些房子质量,一个在地一个可以升天。换句话说很大部分私有转为公管的房子进账不小,支出并不大。即便有些房子确实需要维护,地盘一大,维修回旋余地也大了,应付起来从容很多。 

  还有一个更可以令小剃子暗自庆幸的是,房管所不是世外桃源,一旦*造反之风在所内成形,直接的对象就是老所长。他小剃子才进单位没几个月,时间不长,并不类似其他一些所里领导日积月累上上下下难免有点龃龉形成点心结。平时心照不宣彼此能忍也就忍了,现在*一来,不要说自上而下倡导造反,就是不鼓励,也没人自愿放弃这出气宣泄的机会。 

  小剃子这副所长排行很靠后,革命风暴虽说猛烈,七拐八弯的到小剃子这里,毕竟威力大减。 

  一个没能公开的原因仍然牵扯到小剃子的大饼油条摊点。几乎房管所全体过去无一例外地从中得过好处,尤其是在最为艰苦的三年困难时期。 

  一年不到,房管所成立革命委员会,小剃子第一个作为当权派代表被结合进新设立的领导班子。座次还向前挪了好几位,成了第二把手。 

  事后,有人感叹小剃子运气好,也有人认为是小剃子会做人,这才时时处处显出峰回路转游刃有余。 

  相比之下,老实巴交的大剃子在*初期还是起落较大、一言难尽。

第七章 大剃子当了几天司令(38)
*一开始,大剃子作为理发店的业主,被镇上中学里的红卫兵小将给盯上了。不日,大剃子的理发店四周,不仅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宣传标语,门上还贴一张大字报。没几个字,语言包括样式充满挑战性。

  大标题是,警告大剃子!!!标题下面写着,大剃子!你放着社会主义的阳光道不走,偏偏走那个人主义的独木桥!你羞不羞?你臊不臊?如果不悔改,坚决将你来打倒!来打倒! 

  标题“警告”两字被打下两道红圈,大剃子的名字上画了叉叉,全是红色的问号和感叹号。 

  这阵仗,大剃子哪见过。红卫兵革命小将一走,大剃子逮谁就向谁打听,这下一步自己路在何方。 

  最后还是得到小剃子暗示。老街上方方面面都动起来了,除了倪阿福。你何不也扯起造反的旗帜,不一定是打击别人,首先是保护自身。 

  大剃子眼前一亮。就此花钱请人定制了一面不大不小的旗帜,旗帜上赫然几个大字,一扫光个体造反兵团。有人见着就乐,说大剃子造反都不忘他那剃头的本行。 

  大剃子自任兵团司令,成员就是老婆孩子几个。腰间揣着一枚司令部的大印,早已也顾不得剃头生意了,整天在老街俱乐部门前晃悠。

  虽然,一时也没能顺利找到适合自己造反的对象,至少能够保住理发店后院基本平安。

  一旦有红卫兵前来打探大剃子理发店的前途和命运。大剃子家负责把门看店手臂上照样箍着一扫光造反兵团红袖章的小孩子对小将们说,司令很忙,外出关心国家大事去了,现在没空接待你们。如此,还真把来人给哄走了。 

  不过,大剃子在街上晃悠时,一条战线上的战友善意提醒说,整天戴个鸭舌帽形象不好,类似革命电影里的特务。大剃子出一身冷汗,赶紧扔了那象征特务的鸭舌帽。这帽子不扔还好,一扔就露馅了,原来,大剃子头上不长毛。 

  当年假发套之类的不普及,大剃子就有点为难了。还是上小学的大儿子有见识,提议老爸头上扎条毛巾,犹如《地道战》里面的八路军武工队。大剃子罕见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表扬道,儿子出息。 

  理发店毛巾来得容易,大剃子顺手抓起一条毛巾往脑袋上一扎,嘿,挺像那么回事。 

  不料一上街,又有人异议说,扎毛巾不错,但是大剃子自身形象不行,根本不像武工队,倒是有点像偷地雷的汉奸。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大剃子又只能躲在家里,不太敢往外走。

  最后还是儿子建议,干脆到老街老娘舅那里借一顶解放军的军帽,缓解眼前急需。 

  老娘舅是老街上迄今为止唯一资深的老革命,当年参加过志愿军。五十年代中期从战场上下来,得了两个二等:荣立了二等战功和成为了二等革命残废军人。 

  据说,至今肺部还留存一块弹片没能取出,也不是不能取,而是弹片同心脏距离过近。一旦手术,弄不好可能会要命。部队上相当权威的专家学者也遗憾地建议罢手。平时倒也看不出太大的异常。就是天阴下雨气候转换容易犯病,发作起来,坐立不安看情形相当难受。 

  老街上人人称之为老娘舅。不仅是老娘舅军功卓著,一旦光荣复员返还老街,坚持不吃战争年代立功得奖的那点老本。身残志坚积极投身老街的社会活动,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奔波忙碌个不停。 

  老街上的家家户户老老少少有点什么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愿意请老娘舅出面拿主意。同位高权重或是人微言轻无关。老娘舅毕竟经过火入过土,并非人人都可以到阎王爷鬼门关前转圈,还能顺利脱身的。同样一句话,只要老娘舅一开口,这账,任何人不买还真不行,换个人则未必。 

  你还别说,整个老街,老娘舅始终是大剃子的忠实客户。老娘舅坚持品质至上的观点,认为大剃子的理发手艺,不要说小剃子之类的,整个老街全镇都无可匹敌。 

  老娘舅自称一直比较欣赏大剃子老实忠厚,对小剃子左右逢源机巧善变则颇有微词。指出,虽然过于老实几乎等同于吃亏,但是在长期的人生意义方面,吃亏有时等于占便宜,语意同后来市里干部老许讲的差不多。 

  现在,大剃子遇上不是理发但仍然同脑袋有关的难题。对于儿子的建议,思来想去,虽然是件有希望没把握的事,但以理发店包括全家老小生存计,这口总还是要向老娘舅开的。 

  大剃子同时又采纳儿子建议,作为交换,向老娘舅提出,借戴一个月军帽,免除两个月理发收费,以此类推。也算是取长补短礼尚往来之意。大剃子心想,这主意不错。 

  出乎大剃子意料的是,走进老娘舅家,自己这边还没开口,老娘舅先说了,怎么样,遇难题了,是不是要问我借军帽啊。 

  大剃子一下子愣住了,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你要借就拿去吧。不过依我看,你借用的时间也不会太久。老娘舅说。 

  大剃子千恩万谢地接过老娘舅递给他的军帽,什么理发费交换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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