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浦东老街- 第23部分

　　事后传出的消息说，其实陆老先生几天前就收到一封匿名信，要他在两天之内交出五根金条，必须是大黄鱼。如果逾期，要他心肝宝贝儿子陆继仁好看。　

　　倒也不是陆老板疏忽大意。他是怕妻子小孩担心，就闷声不响，只是同林老板私底下透了口气。俩人的共识是，先不露声色，或者只是某个小痞子虚张声势敲竹杠哪玩意。　

　　陆先生采取以静观动的策略。只是，他也叮嘱继仁这些日子千万不要独自出门，更不能走远。这话，林老板也同样叮嘱自己的女儿了，没事多待在家里，除了东面的陆家，其他地方少去。　

　　继仁年纪虽小，还是极其听话的。父母指东，他绝对不会自作主张往其他的方向。　

　　这不，学校放暑假，他独自一人呆在楼上屋里好几天了，除了西面林家的明珠姑娘上楼同他做伴解闷。　

　　今天下午，东面吴家轮船公司庆典，明珠姑娘闲来无聊，就上门邀请继仁一起去看热闹。陆老板同意了，一是几步路之遥，二是光天化日的政府庆典场合。　

　　想不到，事情就出在了自己认为最保险的地方和时段。　

　　陆家的伙计从明珠姑娘的嘴里了解大体情形之后，生意也不顾了，全体出动四出寻找，令人遗憾的是，都是空手徒劳而返。　

　　等到林老板夫妻闻讯赶来，已经躺在床上的陆老板老泪纵横一口一声，我糊涂啊，是我麻痹大意酿成错失荆州城池之大祸。　

　　明珠姑娘则一直跪拜在陆伯伯床前，无比自责痛不欲生。　

　　陆伯伯让林老板扶起明珠姑娘说，这事不怪你，是伯伯我不好。是福不是祸，是祸毕竟躲不过。　

　　林老板建议向派出所报案。陆老板说等等，不出今晚，那边就会有信的。他们不是要人，他们清楚的很，对我们，人比金钱贵重。　

　　果然，没等到傍晚，伙计在门外捡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人在他们手上，目前一切尚好，只要交出十根大黄鱼，立马毫发无损地将人安全奉还，否则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陆老板长叹一声，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那么多大黄鱼来。明珠姑娘在一旁着急地拉扯着自己的父亲，爸爸，救人要紧，你也帮着出出主意吧。　

　　林老板犹豫一下，随即挺了挺腰板询问，陆老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现在能拿出多少大黄鱼。　

　　陆老板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一下，八根，林老板作进一步确认。陆老板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好，这就好办。你这边赶紧准备，另外两条我来补齐。　

　　这，这如何是好。陆老板听了，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人挣扎着要起身表示谢意。不，陆老板，现在你什么都不用说，救人要紧。林老板一付舍我其谁的大义凛然样子。　

　　林老板，大恩不言谢，来日方长。陆老板就此在床上欠身致意。陆夫人对着林老板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千恩万谢哭哭啼啼地送林老板夫妻出门。明珠姑娘死活不肯回家，她一定坚持面见继仁。　

　　当晚，按照绑匪要求，在规定时间和规定地点，这边一手递交十根大黄鱼，那边隔手将陆家继仁毫发无损地送还了。　

　　事情过后，老街方面才陆续传闻远东公司庆典仪式时，陆家发生惊心动魄那幕的大体过程。　

　　陆老板在老街上的人缘向来不错，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纷纷上门问候，总是破财消灾，躲过大难之后陆继仁必有后福之类千篇一律的劝慰。　

　　你还别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也并非完全捕风捉影不着边际。一年过后，陆继仁高考一举考取首都北京的清华大学，进入精密机械专业就读。后来甚至还成为了国家工程院院士和“两弹一星”的功臣，受到国家级奖励和领袖的亲切接见。　

　　陆继仁一旦成功从老街脱颖而出，始终不忘当年危难之际林家及时伸出援手搭救的大恩。　

　　从清华大学毕业后，不仅奉父母之命同林家明珠姑娘结成美满姻缘。还征得双方父母同意，将当年同样考取上海师范学校，在市区某著名中学任教的明珠姑娘接去北京，之后又陪伴一起出国深造，膝下生得一男两女。这老街上的陆、林两家，不仅确实前程锦绣，也确实将彼此家庭持续发展的良好局面，推向了一个阶段性的理想高度。

第十章　　阿黄的人缘大致良好　阿黄是个流浪狗（56）
阿黄不是人名，只是条狗。　

　　还不是顾名思义的一条黄狗，阿黄的身上毛色倾向黑褐。　

　　老街上人人坚持叫它阿黄，一来是历史上的那位阿黄，曾经协助我爷爷引爆日本航空弹，一举歼灭大批日本驻军的高级将官，包括当地认贼为父的所谓政商名流，立下汗马功劳，是为美谈；　

　　二是老街上的人们养鸡养鸭养兔，类似有条件的赵培清家还养猪养牛。就是没有人家养狗。　

　　也不是嫌比狗不好，说起来狗仍然是人类在动物界最重要的好朋友。当年，老街人们自己谋生的任务比较沉重，偏偏这狗还不会类似鸡鸭能够下蛋，也无法像猪牛养成后，可以劳作或可以上市交易换钱。所以，人们对狗朋友点敬而远之，不是不想承担责任，实在是自身的实力不济。　

　　小时候，我坚持养鸡鸭偶尔也养兔。不是好玩，主要贴补家用。　

　　如果养鸡，抓个小鸡仔几分顶多也不到一毛钱。大半年下来，养成五六斤重的鸡，公的可以上市交易，以每斤市价一块到一块二毛计，一只鸡可以卖到七八块钱；母的可以卖，也可以留在家里下蛋。

　　小时候，就是自家养鸡也舍不得杀了吃，每年春节才是例外。想啊，在三十六元万岁那年代，一只鸡可以占去当月五分之一的收入，之于寻常百姓，吃鸡的代价不是一般昂贵。　

　　养鸡主要是成本低。当年养鸡是不可能与人口中夺粮的。通常，在每年五月和十月乡间的收获季节。我们就会结伴下乡拾麦穗稻穗。如果运气好，撞上哪个生产队一大摊秕谷撂在场头，两个大花袋装成满满地弄回家，可以对付鸡仔吃食蛮长一段时间。　

　　如果是养鸭，需要夏天摸蚌，其他季节推鹭鸶，砸烂了，给鸭仔吃。麦穗稻穗也能对付。只是，鸭子吃荤的河鲜长得快，也肥。　

　　养兔比较随意，只要每天放学回家，去老街附近乡下割点草就可以。但是，兔子也没养几回。主要是兔子可爱，每当养成，眼看着被父亲拎到市场上去出卖，心里有点不舍。　

　　我上中学是在*期间，父亲知道我特别想得到一个半导体收音机。答应当年一窝鸡仔长成后，其中几只的收益归我，去换个半导体回来。　

　　这就把我高兴成什么似得。我常常梦见，床头终于可以摆放个收听远方传来话语和音乐的半导体收音机。　

　　这年冬天傍晚的饭后，坐在桌子对面的父亲说有事同我商量，我稍微有点意外。父亲向来比较随和，很少用这样正规的方式与我议事。　

　　话题涉及年初父亲关于鸡以及半导体的承诺。父亲说，你也看见了，今年你妈妈身体特别不好，看病花费很大。　

　　父亲的国营米厂医药费全报，母亲街道工厂只能报一半，家里周转显出困难。父亲同我协商，能不能把年初答应卖鸡收入换半导体收音机的事情，顺延押后一年。　

　　我虽然有点遗憾，还是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了。心里还想，其实父亲不提这事也罢，只当把年初那档子事给忘了。偏偏父亲没有，坚持以同我协商的形式，认真对待自己的承诺。　

　　2000年以后我家也养狗了。孩子出国留学，妻子硬是弄了条小狗，取名“东东”，说是可以打发孩子不在身边的寂寞。　

　　后来“东东”在小区通过自由恋爱，怀孕了，一胎生了四个子女。三个儿子先后送人，看到“东东”妈妈其时恋恋不舍的样子，妻子就把最小的女儿留在东东妈妈身边，取名“天天”。　

　　“天天”活泼可爱，只是娇生惯养脾气不好。是整个小区著名的野蛮女友，不仅人见人嫌。而且，整个小区不分大小，没有一个同类见她不害怕的。　

　　家里一下增添了两个新成员，我看着妻子给它们忙吃忙喝，每天早晚两次还要带着出门溜达。不仅事多，吃用开销代价也不菲，但是，妻子就是叫做那个乐意。　

　　据统计，不只是现今的上海城乡包括全国很多经济富庶地区，这狗与人口之比已经达到了相当的程度。　

　　还有就是狗的功能变化。过去人家养狗，主要是看家护院，分管物质财富；现在很多养狗的，包括我家，是给主人调剂心情，充实精神领域。　

　　当年很长一个历史时期老街人不养狗，首先是经济原因，这人尚且混个半饥不饱，吃喝也没有太大把握，何况这狗。还有，老街上串门走动谈天说地热络的很，不像现在住公寓各家大门整天紧闭，鸡犬之声难闻，彼此不相往来。确实有点闷，需要弄个狗朋友给自己调剂心情。

　　不知何时，又是从什么地方，阿黄迁徙来到老街的。反正，在某个时间，老街的某个地点，罕见地出现了这样一条黑狗。而且，一来还就不走了，基本是个长期驻扎的意思。　

　　老街人虽然出于各种考虑，不养狗。但是同样出于历史上对狗的那份特殊情感，既然来了，倒也并不反感，取个“阿黄”的名字，呵护有加。

　　家家户户有力出力给吃给喝，一旦阿黄依偎在自家门口，绝不恶形恶状粗暴驱赶，遇上天寒地冻刮风下雨，让阿黄进屋里歇歇，也是常有的事。　

　　老街人对阿黄好，阿黄心里明镜似地敞亮。阿黄自然是投桃报李，对老街上男女老幼一律亲和友善。　

　　当然，如果认为能够把老街上众多人口那碗水端得很平，也有点脱离实际。阿黄毕竟只是一条狗，而且还是条来路不明的流浪狗，它没有如此高的智商，包括相应行为能力。　

　　老街上，如果让阿黄将自己喜欢的人与地方开个清单，大体的情形可能是这样的，倪阿福及其居住的横屋；阿木林但不包括其处所，以及大小剃子那人和赵培清家的柴间等等。

第十章　今天阿黄喝高了（57）
说起来，阿黄与阿福的关系比较铁。　

　　自从阿福拒绝五桂姑娘俩人结为连理的建议后，总是先在家里搁下肩上的殻栳，然后转身将当天拾到的煤渣送到五桂姑娘门口。既是避讳，也是不接受回馈，同五桂姑娘适当保持距离的意思。　

　　当然，阿福也知道这事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虽然一回家即刻闭门，随之门口就会产生动静。五桂姑娘同样不愿接受阿福单方面的施舍，手里拿着自家的美味小吃，用阿福的方式每天亲自摆放在他家门口。　

　　其实，五桂姑娘的小食摆放在家门紧闭的阿福门口，也并非就是个万全之计，各种潜在和现实的风险还是存在的。例如，调皮的小孩，包括野猫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四处游走的大胆老鼠什么的。　

　　这时，阿黄扮演角色的重要性就凸显了。每天下午五点过后的这个时候，阿黄私人事务再多，例如同张家那大灰猫谈情说爱缠绵热乎，也一定打过招呼后，着急慌忙地赶到阿福家门口，静静地守候。　

　　它先是眼睁睁地看着阿福前脚进门，后手关闭家门。不多一会儿，漂亮的五桂姑娘跟进了，她步履轻盈，手上照例提着一包小食，先摸摸阿黄的头道声，阿黄你在啊，看着点，乖。然后放下手中小食，转身飘然而去，这时，阿黄会打个响亮的喷嚏，是五桂姑娘身上那好闻的香味给惹的。　

　　打过响亮喷嚏后的阿黄忠实地守护着那包小食，等屋里的动静。或许门缝里有双眼睛盯着外面也没个准。这时，任何顽皮的孩童，包括狡诈的野猫，大胆的老鼠是奈何不了阿黄包括那包美味小食的。　

　　等到阿黄听到屋里稍稍发出点动静，就会顺势叼起那包小食，候着阿福刚刚开启的门缝，闪身进去了。　

　　这时，阿福家门大开，他从阿黄嘴里接过那包小食，摆放在桌子上，倒点小酒，有滋有味地小酌起来。　

　　阿福小酌，但并不独自。通常，阿福有固定的吃法。例如与阿黄分享茶叶蛋，自己吃蛋白，蛋黄归阿黄；其他酱油黄豆、兰花豆、花生米什么的，也是我一颗你一颗，彼此匀着吃，阿福与阿黄之间完全是一派其乐融融家庭成员间的和谐样子。　

　　酒，阿黄自然是没份的。一次，也是阿福高兴，据说是连续大半年自己摆设在街头那象棋擂台无人攻陷，惊动了镇上俱乐部，发出邀请，请阿福参加当年的全镇象棋冠军赛。开始阿福拒绝了，后来在大佬倌的斡旋下，阿福才改变了主意，以清理俱乐部废品为前提。双方谈定条件的那天，阿福心情很好，比较有感觉。　

　　那天，很有感觉的阿福，估计是感到时至今日阿黄只是每天与己分享五桂姑娘的小食，从未尝试过小酒，就有点尝试破例的意思。　

　　阿福拿个搪瓷盆子，也不是从自己的酒碗里，特意从酒瓶里倒点，让阿黄试试。　

　　阿黄哪吃过酒这玩意，总觉得说不上好或是不好，反正既然阿福看得起，专程从酒瓶里倒给自己喝，不喝，或者喝了不装出点高兴的样子，有点对阿福不起。　

　　所以阿福倒点，阿黄就喝点，边喝边将自己的大尾巴翘成高高的模样，起劲地在那里摇晃，类似一面迎风招展的旗。　

　　阿福见阿黄初次上口，酒量还真不错，就不停地往盆子里倒酒。那天阿黄肯定是喝高了。不只是整个当晚，第二天大早都没能起身。

　　开始，阿福有点担心，担心阿黄这酒喝出事来。摸摸阿黄的鼻孔，喘气异常均匀，不一会儿还在那边鼾声如雷起来。　

　　阿福这才放心了，只是酒醉酣睡。想不到阿黄酒量如此不济。阿福摇摇头，看起来今后这阿黄确实不能饮酒了，会误事。

第十章　　阿黄介入家庭纠纷（58）
在小剃子还没有担任房管所包括涂料厂领导时，当然已经不是简单从事理发生意，刚刚起步从脑袋门面的理发，向肚皮内容的大饼油条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