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赵培清是个什么意思。当初自己大大儿子取名叫赵一,有人询问赵培清什么意思,赵培清说便利。赵作为姓氏不可更改,给儿子取“一”为名字,首先问世长子第一的意思。
有了赵一的先例,第二个女儿出生,就被命名为赵二。这就让赵培清的女儿,赵一那漂亮的妹妹长成后大为不满。埋怨父母糊涂,哪有弄个数字作为女孩子家名字的,一直逼着父母要改。
赵培清不太认同女儿的观点,认为这人名怎么叫都无所谓,关键还是看本人作为。为此他还举了老街上很多人的姓名例子。
后来赵二上中学学外国地理时,看到澳洲有一种不太会飞 却可以跑得飞快被叫“鴯”的鸟,灵机一动,就将“二”改成了“鴯”,音同字不同,即可省了上派出所的麻烦,字面上至少好看些。
这样一来,也会弄出点误会,常常有些人会将那比较生僻的“鴯”念成鸟,这又另说了。
性情孤傲的赵鴯从来正眼不看天官,发展到不顾赵氏大家庭全面一致反对,俩人谈起了恋爱,完全还是赵鴯更主动点。不要说那赵家上下,就是整条老街人,看不明白其中奥秘的人也很多。
第十五章 形式不一,心气相通(84)
赵鴯是极其高傲的,不要说对外人,面对家庭也一样。赵鴯中学毕业后,正好遇上附近国营织布厂招工,还规定必须具有初中以上毕业文凭的。
当年工人阶级非常吃香的,当一名纺织女工也曾是很多老街女孩子们的梦想。赵鴯报名投考并被光荣录用了。其实当年招工录用比例很低,赵鴯被选中完全还因为她弹得一手好琵琶,厂里文艺宣传队的备用人才。
赵鴯当了纺织女工才知道,其实工作还是蛮幸苦的,尤其是三班倒。只是心气极高的她不仅嘴上不说,行动也没有丝毫流露。
换成街上其他女孩,只要有可能,尽量多赖在家里,特别是晚班下来;例如高考状元似的,回家倒头就睡,一觉醒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式的辛苦倒班弥补。
但是,赵鴯坚决不。她坚持吃住在厂里。她不怕厂里的宿舍拥挤,吃饭食堂排队,这饭菜你不打,照例不会自动跑进自家的嘴里。
平时,赵鴯极其难得回家,即便回来,也是蜻蜓点水似的。
赵鴯不仅相貌并非一般地好,关键还是她那手琵琶,据说确实可以弹得惊天地泣鬼神。连父亲赵培清也觉得,自家的女儿在织布厂当一个平常的挡车工人实在可惜,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人才资源配置严重不合理。
赵鴯的琵琶技艺祖父遗风明显。
赵鴯祖父赵天籁是赵家清音班最为杰出的传人。他不仅爱好丝竹,特别娴熟琵琶功夫。一旦开弹,完全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强大功力。还有他不仅能弹奏,也精于作曲。
早年,赵天籁也曾出任过老街的义务消防员。同样在每年的阴历五月二十,参加“校洋龙”的传统竞赛。从中获益良多,曲性大发,就此以自己亲力亲为的“校洋龙”全过程,谱成《出水龙》一曲。将千人聚集围观“校洋龙”的场面,水龙汲水,仰头喷射,众龙飞舞,角力争奇那情形,弹奏表演得跌宕起伏、委婉动情、扣人心弦,身临其境一般。
也有说这赵天籁一方面具有琵琶天赋,同时也受益于名师指点。
当年,浦东地面的琵琶大师陈子敬自成体系、独树一帜,形成了国内名噪一时的“浦东派琵琶”艺术流。
相比之下赵天籁仍然生不逢时,与陈大师一竿子没能顺利打着。但是,与陈大师的一位高徒叫倪清音的扯上点关系,于是一头拜倒在名师的高徒脚下。在名师的高徒指点下,修成正果,琵琶技艺突飞猛进,最终以一曲《出水龙》确立自己在“浦东派琵琶”方面不可撼动的领衔地位。
当年奥地利维也纳金色大厅曾发出过盛情邀请,只是碍于当年二次大战尚未结束,旅途诸多不便,才遗憾放弃。
说起中国琵琶发展史,曾经形成二次令人瞩目的波峰。一次早在隋唐年间,而另一次则是在清代。
近代,中国琵琶艺术流派分为两大派。北派称“燕京正声”,而南派为“武林逸韵”。南派的革命根据地就盘踞在上海一带,其中佼佼者就是所谓的“浦东派琵琶”。
《光绪南汇县志》风俗篇有记载,当年誉为“江南第一琵琶高手”的鞠士林,嘉庆年间,坐船过苏州浒墅关,巧遇皇帝巡游,水门关闭。鞠氏坐于船头,手弹琵琶动之以情,守关的官兵为琴声所倾倒,喜而开关放行,故有“鞠氏弹开浒墅关”的民间美谈。
鞠大师士林就是陈子敬的师公。赵天籁又拜倒在了陈子敬高徒倪清音的门下。一来二去,赵家的琵琶传统,即使到了赵鴯这代也是相当不同凡响的那点出处渊源。
上世纪三十年代,“浦东派琵琶”仍然并非只是一味坚持下里巴人式的民间摸索,如同当年阿炳那著名的《二泉映月》一样登堂入室,很是可以阳春白雪一番的。
虽然家庭背景良好,父亲精心教授,赵鴯学琵琶并非一蹴,就手到擒来。相反,在很长一个时期内,赵鴯始终在基本的技法和功能区间徘徊,并没能形成有效突破,遭遇了明显的技术瓶颈。赵培清一时有点灰心,认为这琵琶玩意,或者不适合自己的女儿摆弄。
稍后的突破形式完全如出祖父一辙,区别仅仅在于,当年祖父是投身五月二十“校洋龙”的体验,赵鴯则是观看天官“校洋龙”的感受。祖父是直接形式,孙女赵鴯是间接办法。
那天赵鴯也是在家闲来无事,老街上几个要好的小姊妹说,校洋龙好看,赖瘫无性地随之出门,开始挤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还有点后悔,但是一旦老街上各路洋龙敲打这铜钟,呼啸而来,气氛紧凑,难免大受感染。
众目睽睽之下,那些所谓的义务消防员围绕着四五台洋龙紧张地摆弄起来。七手八脚的,慌乱之中状况连连,把观看者笑成人仰马翻。
但是,唯独住在自家偏屋里的洪天官,就是平时自己并不拿正眼看过的那人,居然始终可以有条不紊地将手下洋龙摆布得服服帖帖。不仅出水迅速,而且花样翻新,弄出点出神入化的总体感觉。
洪天官虽然住在自家院子里,赵鴯并没有留下很大的印象。只听说原本是个小铜匠,后来又进了附近的铁工厂。如果确实还有那么一点记忆,那么基本可以归类于不良方面。
有一天晚上,自己在院子里树影下练琵琶。那天,心气不太顺,不仅连个音都调不准,好容易弄准了,刚上手弹奏,居然还把一根绷得过紧的弦给弄断了。就在自己无比懊恼时,只听得黑暗里冒出一声笑。赵鴯虽然说是在自家院里,过去也不曾听说不祥之物动静,但仍然一个激灵,喝道,谁。那边应声道,我,洪天官。大月亮底下好好的人不做,躲在黑暗里装神弄鬼是何居心。赵鴯不依不饶道。
一听这话,天官不敢怠慢,马上从屋子的黑影里现身,也不是装神弄鬼,我是怕打搅你。赵鴯虽然听说有理,但出口语言仍然犀利,怕打搅我,趁早回家歇着去。
从此,只要碰见洪天官,赵鴯连眼皮都懒得抬,摆出一付视而不见的轻视样子。
现在,看到洪天官居然有如此“校洋龙”的好身手,赵鴯有点心动包括感慨,大体接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之类的。
可能由于白天天官那出神入化“校洋龙”的情形记忆犹新,当晚自己拿起琵琶弹奏祖父《出水龙》时,如有神助。不仅是指法,要命的是那根本难以抑制的激情,犹如白天“校洋龙”的拷贝形式,把水龙喷射、众龙竞争、你冲我突、漫天飞舞,已经霓虹灿烂、众人助威的场面重新艺术展现。
父亲赵培清有点纳闷,咦,女儿吃错什么药,一天之间如同天上人间一般的琵琶技艺跃进。
近在咫尺的天官也听到了赵鴯当晚不同凡响的琵琶之声。他心驰神往犹如回到白天校洋龙那场面。他很想走出门去,一时连同赵鴯切磋“校洋龙”感受体会的心思都有。但他不敢,上次的挫折记忆犹新。天官只能悄悄地将自家的后窗稍稍推开点,让美妙的琵琶音响可以长驱直入自家屋内。
第二天,碰巧是周日。天官刚刚迈出自己偏屋的门,只见赵鴯打扮成让人可以眼目一亮的形式,从外面飘然而至,俩人就此在这门口撞上了。
这时,天官有些尴尬,有点进退两难,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赵鴯大大方方地冲着洪天官粲然一笑说,出门去啊。
天官完全愣住了,好半天傻站在那里,完全搞不清楚,今天大太阳是从哪个方面升起。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五章 还是赵鸸更主动(85)
早已不是什么彼此成见和心结的问题,从此,这赵鴯居然放下身段,成为了洪家的常客。
不只是天官母子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在赵家也引发了很大的家庭风波。主要,还是在赵鴯她母亲这边。
赵培清属于主外的,家里内部事务通常并不做主;而赵一同洪天官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又是住在一起。除了我,天官大概就是赵一最要好的朋友了。
原来,赵一见自家的妹妹非常地不见待天官,对妹妹有意见。认为完全是小鸡式的肚肠心眼。正好这赵鴯又是属鸡的,最恨别人说她小鸡肚肠,偏偏自家哥哥为了一个混身不搭界的外人编派自己,胳膊外拐,就对哥哥很有意见,有一阵子,连自家哥哥都不太愿意搭理。
赵鴯的母亲开始对赵鴯频繁回家很是欣喜,认为女儿长大了,可以想着父母,再也不坚持吃住厂里,得空可以常回家看看。
只是很快发现,情况远没有自己原本估计的那么乐观。女儿回家多了,但绝大部分时间呆在旁边的洪家。这算什么意思。如果洪家也有女儿,你频繁前去,说是会小姊妹。现在这洪家一个瞎子老娘,你赵鴯肯定不会是搞慈善活动,照顾人家生活。再说人家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呢,就是需要照顾,也没有你的什么份。
线索指向一个目标,自家女儿就是到洪家会洪天官去了。这算怎么回事,孤男寡女的两个年轻人,一旦就此烈火干柴起来,街对面有洋龙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母亲试探女儿赵鴯,知女莫若母,她不好明说。就拐弯抹角地尝试着从社会舆论入手,妈妈有话跟你探讨。女儿一看母亲那架势,对议题基本把握成*不离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漫不经心道,有话快说,我马上要去隔壁。
母亲一听,心里一紧想,你还别说,怕啥,她还真毫无顾忌地出口。嘴上说,其实也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我就走了。赵鴯说。哎,你不急。我这不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母亲道,你有没有听说,近来,这老街方面对你经常出没隔壁洪家议论纷纷,说你基本就是冲着天官去的。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赵鴯大大方方的样子,哦,是这样的,我本来想告诉你,一是忙着厂里上班。加上天官妈近来身体不太好,进进出出就忘了。我和天官俩人谈恋爱了。
赵鴯若无其事那情形,差点就没将自家母亲气背过去。还好,这赵母长期的农村劳动锻炼,身体比较刚强。所以,虽然一口恶气堵在心头,揉了几下胸口,伸了伸脖颈,缓过劲了,没形成严重后果。
母亲埋怨自己的女儿,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他洪家不要说上无瓦片下无立锥之地,家里还有一个两眼抹黑、年老多病的老娘,这小铜匠虽说人不错,但也只是铁工厂里的一名普通机修工。你主动送货上门,到底图人家哪点了。
妈妈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解放那么多年,你思想怎么还是如此陈旧呢。你以为现在家有良田无数、房屋千间就好啊,那是剥削阶级的地主资本家。你既然知道天官人好就足够了,我是同他恋爱结婚,又不是嫁给他母亲。再说了,他母亲眼睛看不见,身体也不好,天官还是那么孝顺,整条街上的人都夸他是孝子,这样的人做你们的女婿,你们作为父母的还有什么不踏实。
这时,父亲进门了说,你爱嫁谁嫁谁,不要把我扯进去。嗳,你看,还是爸爸好,家庭*的典范,妈妈你要好好向爸爸学习,否则长此以往会落后的。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母亲双手一摊,冲着赵培清生气,你看、你看,这哪像是我们生养的女儿。
算了,女大不由人,其中也包括父母。赵培清劝说开导自己的老婆。
对于天上掉下来的赵妹妹,不仅是把那天官,天官的母亲更是喜欢成一团。她老人家整天独自唠叨说,也不知是祖上哪辈子积的德,还叫天官抽空去父亲坟头上看看有没有动静。是不是例如人家常说的,老辈的坟墓或者升腾青烟什么的才带来天大的好事。
一旦赵鴯来家,不仅只是同天官俩人磨叽。很大部分时间团坐在天官母亲跟前,跟老人家说话陪她聊天,还常常弹琵琶给老人家听。这就把天官母亲感动成本来无光的双眼常常泛出点亮点。硬说赵鴯是天女下凡,完全给号称天官的儿子占尽了这天上人间的全部便宜。
有一次,天官母亲小心翼翼地征询赵鴯的意见,能不能摸摸她的脸。天官非常难得地劝阻母亲说,妈,你不要这样。想不到赵鴯是大大方方地说,这有什么,妈妈想知道我的模样可以记在心里,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话说的,一下子,天官的母亲也成了她赵鴯自己的妈妈。顿时,妈妈说,我不摸了,我不摸了,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们家的天官真有福气啊。我估计他父亲坟头这会儿肯定是冒青烟了。
赵鴯的母亲一直不太心甘。一次,她瞄准了天官母亲独自在家,就上门,试图逼退这门眼看即将瓜熟蒂落的恋爱婚姻。
赵母早早想好了说辞。面对天官母亲,她大度地顺着自己女儿的思路说,我说这天官姆妈,其实,解放都这么多年了,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